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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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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一位瘦小的儒生忽然闯入鄗城,满头乱发,状貌狂狷,疯疯癫癫地在大街上高呼着刘秀的名字。适逢吴汉经过,大怒,揪住儒生就要一顿饱揍。一旁的朱祐赶紧拉住吴汉:“先别揍。”吴汉怒道:“为什么不揍?”朱祐道:“这人看着面熟,在你还没把他揍变形之前,我想先认认。”
朱祐扒开儒生的一头乱发,揉搓着他的五官,端详良久,然后惊喜叫道:“强华!”回头又对吴汉道,“还好没揍。这可是主公和我的太学同窗,当初和主公同住一间宿舍的强华。”
朱祐带着强华去见刘秀。强华一进大门,立刻手舞足蹈,往里狂奔,喊着刘秀的名字,大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刘秀闻声出迎,一见强华,也是大喜,问道:“你找到什么了?”
强华得意地答道:“《赤伏符》!”说完,又对刘秀唠叨着,“太学时我就看出你有日角之相,是当皇帝的命。我苦苦找了八年,终于找到《赤伏符》这部谶书,你猜怎样?你果然是当皇帝的命。”
在《赤伏符》中,最为重要的是以下二十八字:“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卯金修德为天子。”
前两句意思明确,后两句却有些神神道道,半通不通。强华于是向刘秀解释道:“所谓四七之际,四七二十八,从汉高祖称帝到你起兵,中间为两百二十八年,你起兵的时候,又正好是二十八岁。火为主,汉为火德,意思是汉室理当复兴。卯金加起来,是个劉(刘)字,说的是你将继承刘氏正统。”
朱祐忽然发现,早在强华解释之前,刘秀就已经笑了。
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解脱之笑。
这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会心之笑。
对刘秀来说,强华和谶书《赤伏符》,来得正是时候!在称帝的问题上,诸将轮番劝进,费尽口舌,但其效果却远远比不上强华所带来的这二十八个字。
诸将说了半天,无非是在告诉刘秀,称帝不仅合情,而且合理。在这一点上,刘秀根本不需要诸将提醒,他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之所以迟迟不能决定,只因为诸将说一千,道一万,却始终不能替他解决一个最大的心病——称帝的合法性问题。
想当年,刘邦称帝的时候,项羽已经灭了,天下都是他的,所以不必考虑合法的问题,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裁决他,他就是法律!因此,群臣一劝进,刘邦在象征性地谦虚了两下之后,便毫不客气地自封为皇帝。
然而,此时的刘秀,并没有刘邦这样的绝对实力,他现在只能控制帝国百分之九的土地和百分之十三的人口。因此,他就必须面临一个称帝是否合法的问题,他必须告诉世人,他凭什么称帝!
更为重要的是,刘秀如果称帝,有一个先天不足的道德劣势。他本来是更始皇帝刘玄所封的萧王,他一旦称帝,就等于是对刘玄的彻底背叛。因此,他也必须说服世人,他之称帝,是合乎道德的,与背叛无关。
这几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直到强华带着《赤伏符》出现,这才完美地解决了这道难题——不是我刘秀想称帝,是上天指名非要我称帝不可,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是上天的选择。天意,就是最大的道德。
强华的到来,经由朱祐的大嘴巴传开,诸将劝进的热情重又激发,再次联名上奏道:“受命之符,人应为大,万里合信,不议同情,周之白鱼,曷足比焉?今上无天子,海内淆乱,符瑞之应,昭然著闻,宜答天神,以塞群望。”
刘秀这次不再客套,只说了一个字:“可。”
六月己未,鄗城之南,千秋亭五成陌。高台耸立,群臣齐聚,燔火告天。刘秀服天子冠冕,缓缓登台,燃起通天烽火,遍祭乾坤六宗——水、火、雷、风、山、泽,再祭天地群神,而后亲自宣读告天祝文。祝文曰:
〖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降命,属秀黎元,为人父母,秀不敢当。群下百辟,不谋同辞,咸曰:“王莽篡位,秀发愤兴兵,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平定天下,海内蒙恩。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谶记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秀犹固辞,至于再,至于三。群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
祝文既毕,群臣跪拜,山呼万岁。刘秀于是即位称帝,建元为建武,大赦天下。
【No。7 天问】
黑夜降临,将白日的喧嚣扫荡干净,世界沉淀下来,仿佛一位入定的老僧,看一切都是浮云。
鄗城是郭圣通的故乡。刚刚当上皇帝的刘秀,宫殿却是没有的,还是只能像个吃软饭的,暂时赖在老婆的家中。
郭圣通有孕在身,已经早早睡去。刘秀一个人坐于灯下,观四壁之影,听夜籁之音。
他已经成为皇帝,在他的生命中,这一天即使不是最重要的时刻,但也绝对是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然而,在这一天的最后,他还是一个人,依然孤独。
他曾经无数次地独自忍受着悲伤,此刻,他却又不得不独自承受着快乐。
他回顾着自己所经历的人生,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到太学生,到农夫,到商贾,到太常偏将军,到破虏大将军,到司隶校尉,到大司马,到萧王,现在竟又成了皇帝。这一次次身份和角色的转换,仿佛一个个节点,串联起他的命运轨迹。
不管途中曾有多少悲伤,多少苦难,多少遗憾,在此刻看来,他的人生都已经是一条无可更改的单行道。他注定要成为皇帝,当皇帝就是他的宿命。
要证明这一点,他有着足够的证据。
早在他尚未出生之时,帝国就已经出现了“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语。为此,刘歆还特地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刘秀,妄图冒名认领。
而他的出生,也像是一场灵异事件。
他出生在济阳,那时候,他父亲刘钦正做着济阳县令。济阳城中有汉武帝曾经临幸过的一座行宫,常年封闭。他将要出生之时,他父亲因为县衙卑下潮湿,于是冒着杀头之罪,偷偷打开行宫,让他母亲樊氏居住在里面待产。他在深夜时分出生,随着他的出生,忽然红光四起,将房间照得透亮。他父亲刘钦大感奇异,特地找算命先生王长算了一卦,王长道:“此兆大吉,不可言。”
他出生那年,济阳大丰收,更出现了一株神奇的嘉禾,一茎居然长出九个稻穗,穗穗饱满。《尔雅》曰:“荣而实者谓之秀。”他父亲刘钦因此将他取名为刘秀。
还是他出生那年,忽然又有许多凤凰聚集在济阳。
这一切兆头,似乎都在透露着某种神秘而不可言说的信息。
他十六岁回归老家舂陵之后,望气者苏伯阿途径舂陵城,赞道:“美哉!王气郁郁葱葱。必有王者当兴!”
他二十岁入太学,同宿舍的强华告诉他:“你有日角之相,他日将为帝王。”
他二十八岁那年,当着他和众人的面,半仙蔡少公不容置疑地说:“刘秀当为天子。”
这些人生中的片段,仿佛是破碎的拼图,在他称帝的那一刹那,终于拼凑完整,而所拼凑出的,正是他那被注定的命运——刘秀当为天子,刘秀已为天子!
更为神奇的是,冥冥中似乎一切也都在成全着他。
王莽好好地当着皇帝,然而却非要折腾,结果把国家折腾乱了,自己的脑袋也被人砍了。
刘玄好好地当着皇帝,然而却非要得罪赤眉军,结果赤眉军进逼关中,长安内讧,刘玄的脑袋很快也要保不住了。
就连他老哥刘縯,他称帝最大的障碍,也适时死于绿林军的暗算,从而将他的称帝之路清空。
证据还可以继续列举下去。
从跟随他老哥刘縯起兵以来,他先后参加的战争不知凡几,在刀锋和箭雨之下,他不仅每次都能够幸运地活下来,而且连伤疤也没留下一个。而在他老哥死后,在洛阳,在朱鲔的监视之下,他依然能够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初到河北,又是如丧家之犬,千里逃亡,然而最终仍能大难不死,恍如奇迹。
若非上帝所愿,一雀之微也不至于无因落地。他这么多次都死不掉,一定有其意义,一定有其目的。
在一个人身上竟能发生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事件,很难不让人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那就是上天一定在有意保护着他,对他的命运有着更高的期待和安排。
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在安抚铜马之时,刘秀敢于只率十多名骑兵,闯入铜马数十万众的大营。这一轻率鲁莽之举,危险性不言而喻,然而,刘秀就是要赌一把,和自己的命运赌一把,和上天赌一把。
如果他将来会成为天子,那么他今天就不可能死。如果他今天死了,那么他就不可能是未来的天子。
他赌赢了!成为天子就是他注定的宿命。
我们不妨将话题扯远一些。如果说刘秀的宿命已然注定,他就是当皇帝的命,而且无可逃脱。那么对普通人而言,我们的未来,是否也同样是宿命注定的呢?
如果真有宿命,那也就意味着,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我们其实都对自己的命运爱莫能助。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哪怕是像刘秀这样,摊上了一个当皇帝的命,在世俗眼中看来,这已经是最好不过的命了,然而,我们将依然深感悲哀,因为一旦命运确定,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丧失了其余的无穷多种的人生可能性。
可以再打一个比方,如果有一天上帝忽然来到你的面前,他将告诉你你的宿命,如果你愿意,他甚至可以把你未来人生的每一个细节都慷慨地提前透露给你,而且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你愿意听吗?你有勇气听吗?
莎士比亚《皆大欢喜》第二幕第七场有云:“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他们都有上场的时候,也都有下场的时候。”
如果真有宿命,那宿命便是这舞台的剧本,人手一份,并且拒绝被修改。
幸运的是,宿命剧本的保密工作一流,对所有的人都不曾剧透。所以,我们才能够对未来抱有希望,抱有幻想,才有理由在每天早上提醒自己起床。
回头再说刘秀,为了应验成为天子的宿命,他付出的代价却是家破人亡,他的宿命,成全于家人乃至更多无辜者的鲜血之上。对此,刘秀貌似还是有选择的——举一个极端的例子,他至少可以自杀,从而避免成为天子,保全全家的性命。
但是,人真的能逃脱宿命吗?
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神曾预言他将弑父娶母,于是俄狄浦斯一出生,就被他父亲遗弃在荒山之中,却又幸运地被牧羊人救起。成人之后的俄狄浦斯,选择了流浪放逐,竭尽所能地想要避免神的预言成真,然而最终还是无意中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又娶了自己的母亲为妻。
俄狄浦斯一出生就被他父亲因为害怕神的预言而遗弃,因此并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于是就有了最后的悲剧。我们可以看到,在这则神话之中,预言不仅仅是预言,预言也参与并促成了最终的结果。关于这种预言对结果所产生的不可避免的影响,波普尔(Popper)称之为“俄狄浦斯效应”。好莱坞大热影片《盗梦空间》(Inception),讲述一伙人潜入一个跨国公司继承人的梦境,在其梦境中植入一个预言——他将解散他父亲的公司,利用的也正是“俄狄浦斯效应”,从而达到成功的目的。
当然,如果你是平行宇宙的信徒,那就无所谓宿命了,或者说,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反正所有的可能性都在发生。这种解释最为干净,也最让人放心,所有的纠结和恐惧都一扫而空。你即使现在把自己干掉,也没什么可惜,因为在另外无穷多个宇宙,还有无穷多个你在活下去,不过问题是,那些无穷多个你,还是现在的你吗?所以我的建议是,还是不要干掉自己为宜。
司马迁云:“观阴阳之书,使人拘而多忌。”此言可谓洞彻人心。即使一个人并非风险爱好者,不信宿命也终究比相信宿命更为可取。或者从逻辑上讲,参照司法上的无罪推定,在我们能够证明自己的宿命之前,都应该采纳无宿命的推定,继续自己的生活,继续自己的希望。无论宿命存在与否,你的相对优势策略永远都是:过好你的这一生。
继续回到刘秀。无论如何,刘秀已经成为天子,他能够知道的宿命已经到此为止,接下来,他将面对的是无限的未知。
郭圣通已熟睡,在她的腹中,一个胎儿正在呼吸,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血脉的延续。这些,宿命中并没有写,却是多好的遗漏和惊喜!
夜灯风城,旭日待升,而他将引领他的帝国,迎接一场壮丽的新生。
第八章 西京东都
【No。1 长安之丧】
且先按下刘秀不表,再来关注更始皇帝刘玄。
刘玄自从被张卬等人赶出长安之后,便开始变得出离愤怒。
他本可以逃回南阳,积蓄力量,等待东山再起,然而他偏不。
从现在开始,他要做一个有骨气、有尊严的皇帝。
他一定要打回长安去。他是皇帝,长安是都城,皇帝连都城都丢了,那还叫什么皇帝?
他现在能够指挥的,只剩下李松和赵萌的两支部队。这是他最后的赌注,而他决定孤注一掷,向盘踞长安的张卬、王匡、廖湛、胡殷发起进攻。
张卬等人从前就没怕过刘玄,现在自然更加不会怕。
长安城下,战火再起。
从公元二十五年八月月初到九月月中,历经一个多月的攻城苦战,刘玄终于赶走张卬等人,夺回长安。
而这一战,俨然已是他最后的辉煌。
张卬等人逃出长安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投降赤眉军,然后领着赤眉军再来进攻长安。
刘玄命李松出城迎战。李松大败,部下死者二千余人,本人也被活捉,沦为赤眉军的阶下囚。
李松之弟李况时任城门校尉,主管长安各城门防御。赤眉军命人通知李况,只要打开城门,便可饶李松一命。李况见大势已去,加之救兄心切,于是大开城门,迎入赤眉军。
赤眉军一入长安,刘玄手下将相皆降,唯独丞相曹竟拒不投降。老夫子握惯毛笔的手,第一次拿起了剑,与赤眉军力战而死,成为更始朝廷唯一的殉国者。
刘玄得知赤眉军入城,仓皇之下,单骑逃亡,从厨城门出,诸宫女在刘玄身后连声大呼道:“陛下,下马谢城!”
南唐后主李煜去国之词《破阵子》曰:“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东坡兄批曰:“人君失国,江山沦丧,当恸哭于庙门之外,谢其民而后行,岂能还有心情挥泪宫娥,听教坊离曲!”
失国之君,拜别都城而后亡去,盖乃礼节。刘玄这是第二回逃离长安。上一回,没人要求他行礼,因为大家相信他还能杀回来。这一回,宫女们却要求他行礼,因为她们知道,刘玄这回大概一去不能复返了,他已经没有本钱再杀回来,他的江山已经丢了。
虽是逃命之际,性命攸关,刘玄却也不得不下马,向长安城三拜,然后上马,扬鞭急驰,消失于一片苍茫之中。
至于这些被刘玄撇下的一千多名宫女,结局则极其悲壮。刘玄逃亡之后,这些年轻而美丽的姑娘,便将自己幽闭在宫殿之内,与世隔绝,鲜衣盛妆,击鼓歌舞,一如往常。然而粮食很快断绝,只能靠挖院子中的芦菔根,或在池塘捕鱼,勉强果腹维生。不断有饿死者,则就地埋于宫中。后来新任皇帝刘盆子偶然闯入,宫女向刘盆子叩头喊饿,刘盆子命中黄门送米,每人数斗。再后来,刘盆子跟着赤眉军跑路,宫女们断了粮食,悉数饿死,竟无一人离宫。
刘玄再次逃出长安,乃是本年九月之事。远在河北的刘秀,称帝已三月有余,闻知此事,特地颁下诏书,封刘玄为淮阳王,有敢杀害刘玄者,罪同大逆,诛其三族。有将刘玄平安送来河北者,加封列侯。
坦率来讲,刘秀这道诏书只为收买人心,于刘玄本人则毫无意义。刘秀倘若真有诚意要救刘玄,他完全可以命令邓禹加速向长安进军,然而事实却是,除了诏书的这一纸空文之外,刘秀并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口惠而实不至,最是可恨!
【No。2 天子之降】
再说刘盆子的大哥刘恭,一直留在刘玄身边担任侍中。自从赤眉军立刘盆子为皇帝之后,刘恭套上枷锁,主动来到监狱,坐牢待罪。没人拦他,然而也没人理他。等到刘恭听说刘玄败走长安,便又走出监狱,打算追随刘玄。这回同样没人拦他,然而也没人理他。长安的监狱,还真是形同儿戏。
刘恭出狱,在城中碰见定陶王刘祉,两人结伴而行,追出长安百里,便看见刘玄一人一马,正徘徊在渭水之滨。
堂堂的一代天子,如今已成了孤家寡人。
刘玄见了刘祉、刘恭,苦笑道:“事已至此,我有何颜面再见二卿!”说完,便要投河自尽。刘祉、刘恭二人见刘玄早不投河,晚不投河,偏偏见了他们二人便要投河,便知刘玄只是演戏,并无死意,于是苦苦劝住。
三人相顾无言,天下虽大,却已无容身之处。正惆怅间,一队骑兵呼啸而至,转瞬之间,已将三人团团围住。
刘玄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却见领头军官滚鞍下马,向他倒头而拜,口中大呼:“右辅都尉严本,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刘玄闻言,不禁又惊又喜。
严本这样的小官,刘玄以前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然而,在此时刘玄的眼中,严本就是他的救世主,远比三公九卿之辈管用。
最关键的是,严本手中有兵。
如今这世道,只有兵才是唯一的硬通货。
刘玄扶起严本,慰劳有加,问严本道:“你有多少兵?”
严本答道:“一万余人。”
刘玄大喜道:“一万余人,足可再战。”
严本摇头道:“赤眉军众三十余万,末将这点人马,一战必亡,恐不能行。”
严本拒不肯战,刘玄也不敢强求,改口又道:“宛王刘赐、西平王李通、邓王王常皆在南阳,拥众不下十万。只要你能护送我回南阳,我即刻封你为大将军。”
严本还是摇头,道:“末将麾下,皆关中子弟,恐不能随陛下远行。”
刘玄看出来了,严本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命令,所谓的护驾,多半没安好心。刘玄于是道:“朕将东归南阳,严都尉既然无意护驾,不如就此别过。”
严本再次摇头道:“末将恐怕也不能放陛下走。”
刘玄惊道:“为何不能?”
严本道:“末将放走陛下,赤眉军怪罪下来,末将只怕人头难保。”
刘玄明白了,他已经成了严本的人质,成了严本借以向赤眉军献媚的资本。
严本又道:“赤眉军已经下书,陛下只要投降,可以封陛下为长沙王。二十天内,陛下不降,则格杀勿论。陛下何去何从,想来不需要末将多言。”
刘玄闭目长叹。他心里清楚,即使他拒绝投降,严本照样会把他交到赤眉军手上。无奈之下,刘玄只得遣刘恭向赤眉军请降。赤眉军命右大司马谢禄前来,迎刘玄入长安。
十月初冬,刘玄重返长乐宫,回到他曾经的宫殿。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坐在高高的皇帝宝座,而是光着膀子,跪在阶下,膝行向前,献上传国玉玺,向赤眉军谢罪投降。
刘玄瑟瑟发抖,半是冻的,半是怕的。
代替刘玄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是十五岁的刘盆子。刘盆子接过传国玉玺,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这方足以颠倒众生、血流成河的玉玺,从秦始皇开始一直传到现在,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玉玺,在刘盆子看来,却只不过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甚至,你只须要拿几块糖果,就可以从他手里轻易把传国玉玺换走。
赤眉军众将聚集殿中,大呼小叫,争论着该如何处置刘玄。张卬提议:“不如剁了吧。”瞬即引来一片附和声:“嗯,剁了好。”
樊崇于是下令,将刘玄拉出大殿,当庭斩首。
刘玄投降,刘恭和谢禄算是保人。如今见赤眉军翻脸不认账,刘恭和谢禄尽保人之责,据理力争,为刘玄请命。樊崇不听,下令即刻行刑。
两位力士拽起刘玄,向大殿外拖去。
刘玄早已失去了所有勇气,如同一只待宰的小鸡,任由力士拖着,毫无反抗之意。
刘恭大急,追出殿外,拦在力士身前,拔剑大呼道:“诸公不顾天下人耻笑,出尔反尔,臣请先死。”说完便要自刎。
赤眉军嬉笑着,并不阻拦,权当热闹看。皇帝宝座上的刘盆子却同胞情深,见长兄要自杀,连忙扔下传国玉玺,跑出大殿,抱住刘恭,大哭道:“长兄若死,我也不敢独活。”
樊崇等人毕竟不是政治人物,容易冲动,也容易感动。他们要杀刘玄,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如今见刘盆子和刘恭兄弟情深,不免又是一阵感动,于是又下令赦免刘玄,封为畏威侯。
刘恭不依不饶,力争道:“诸公许诺封刘玄为长沙王,此事天下皆知,臣敢请诸公践前约。”
樊崇等人合计一番,觉得侯和王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不如索性大方到底,落一个信守承诺的美名。樊崇于是道:“既然如此,那便封刘圣公为长沙王,在右大司马谢禄麾下牧马。”
刘恭再争道:“刘圣公既已为王,岂有牧马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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