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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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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奉一笑,命人押入朱祐,问道:“愿降否?”

朱祐摇头:“不愿降。”

在刘秀的部将之中,朱祐口碑甚佳,能约束部卒,禁止掳掠百姓,即使是对待敌军,也是多以受降为主,绝不滥杀。邓奉对此也多有耳闻,见朱祐不肯投降,却也并不生气,温声说道:“我敬重朱将军之为人。你虽不降,我却并不杀你,但是也不能放你,你可同意?”

朱祐已是阶下之囚,只能点头而已。

【No。7 人性】

再说贾复重伤,抬回军营,已是奄奄一息。刘秀闻讯大惊,叹道:“惜哉!失吾名将。”急遣使者前往探视,带去口谕,替贾复打气,“听说贾将军之妻有孕,如果生的是女儿,我儿子娶之,如果生的是儿子,我女儿嫁之,绝不使贾将军担忧后事。”不知是受此口谕鼓舞,还是本就命大,贾复不久竟然痊愈。

岑彭大败,刘秀早有心理准备,他不怪岑彭,只是越发记恨吴汉,惹谁不好,偏惹邓奉!然而,此时关中的军情更为紧急,疲惫不堪的赤眉大军,已经流露出东归的迹象,正是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刘秀顾不上邓奉这边,果断抽调精锐主力,御驾亲征,前往宜阳围堵赤眉军。

主力抽调而去,对付邓奉,便只能以拖为主。汉军已经被邓奉杀得心惊胆寒,不堪再战,刘秀于是命岑彭及诸将散入南阳,邓奉不来则打,邓奉来了则跑,不求获胜,但求扰敌。

刘秀还必须警惕,邓奉趁大胜之威直捣洛阳。从南阳入洛阳,必经昆阳,因此,昆阳守将的人选便显得至关重要。此时,备选勇将仍多,而刘秀却偏偏选中了阴丽华之兄阴识。诸将皆大惑不解,论武功和智慧,阴识都并不出挑,如此重任,刘秀怎能任人唯亲?

邓奉大胜之后,挟一腔义愤,当真直杀洛阳,大军一路突进,不日便抵达昆阳城下。阴识身为昆阳守将,既不秣马厉兵,也不组织防御,只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孤身出城,前往迎接邓奉大军。

阴识迎上邓奉,二人见礼,寒暄一阵。阴识道:“邓君天下无敌,我守城或不守城,皆必死无疑。思量之下,不如自迎将军之刀,痛快一死,以全活城中将士性命。”

邓奉闻言皱眉,他万万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出,他生性就见不得弱者,况且,阴识又是阴丽华的长兄,和他也是交情深厚,阴识送上门来让他杀,而且眼睛瞪得那么大,充满诚意地望着他,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董䜣见邓奉犹豫不决,催促道:“送上门来的,邓侯还客气什么!”

阴识分明是跟董䜣一伙,接茬儿催邓奉道:“战场之上,不论私情。动手吧!”说完长叹一声,又道,“我死不足惜,就怕丽华妹妹伤心。”

一听到阴丽华的名字,邓奉再无多话,洛阳也不攻了,拨马便往回走。

阴识一夫当关,力退邓奉大军,诸将这才开始佩服刘秀用人之妙。要对付邓奉,不能靠人,而要靠人情。

【No。8 夺旗】

且说邓奉为阴识所阻,不能越昆阳半步,空有一身武功,结果却只能困守南阳。而岑彭等人化整为零,又在南阳和邓奉展开游击之战,将邓奉拖得疲惫不堪。

岑彭的战法近乎无赖,类似于军棋里面的玩法,一看见敌方有威胁的子力过来,马上行营,让对方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望营兴叹,攻击不着。岑彭也是如此,一看见邓奉过来,立即进城,靠城池坚守,与邓奉死耗。邓奉之所以无敌,全靠骑兵和武力,利于野战,一旦攻城,便有如鹰失飞翼,虎去利爪,与其他部队并无太大区别。而邓奉又是公子哥习性,没太多耐心,攻城这种事,最为旷日持久,邓奉一见敌军入城,往往也就意兴阑珊,弃而不攻,只是命少年们在城下恶骂几声解恨。

建武三年(公元二十七年)三月,刘秀业已迫降赤眉军,关中无忧,于是调回大军,亲征邓奉。

刘秀这一次亲征,诸将再无反对之声。排名前十的功臣之中,排第二的吴汉、排第三的贾复、排第四的耿弇、排第六的岑彭都已被邓奉打得落花流水;排第八的朱祐更是被邓奉生生俘虏;至于排第一的邓禹,关中惨败之后,威信大减,已经失去为帅资格;排第五的寇恂则以文职为主;排第七的冯异正掌舵关中,抽身不得;排第九的祭遵正在河北力拒彭宠;排第十的景丹又已于去年离世。因此,要想讨伐邓奉,除了刘秀亲自出马,确实再无别的选择。

闻知刘秀将亲征邓奉,阴丽华请求随行,刘秀许之。

刘秀大兵自洛阳起程,浩浩荡荡进发南阳。搁在往日,刘秀大兵压境,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早就不战而逃,心理素质好一点的,最多也就是坚壁清野,死守城中。然而,董䜣自从跟随邓奉之后,别的都不见涨,唯独胆量见涨,有邓奉这么个战神在后面撑腰,谁来他都不怵。

刘秀一入南阳,刚刚抵达叶县,董䜣便率数千人主动挑战迎击,根本不把刘秀的数万大军放在眼里。

人的精神力量确实不容低估,董䜣这数千人,仿佛得到了邓奉的勇力熏染,居然连战连胜,硬是将刘秀数万大军堵在路上,一步也前进不得。

刘秀大惊道:“董䜣尚且如此能战,何况邓奉!诸将之败,何足深怪!”

诸将一听,无不血性上涌,他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将!加上皇帝亲自督阵,谁敢不尽死!于是各催部曲,奋勇前击。

数万大军,弄得跟哀兵似的,向董䜣的数千人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锋。毕竟人多势众,而且厚着脸皮群殴,董䜣渐渐不敌,率残众逃归小长安聚。

刘秀既败董䜣,乘胜而行。刘秀此次亲征,格外重视军纪,三令五申,不许扰民,隔三差五再杀几个小兵,以示公信。百姓们见了刘秀的表演,开始变得和后世的无数百姓一样,天真地以为,主要是将军坏,而皇帝永远都是好人。于是纷纷慰问劳军,一派军民鱼水情。

唉,天真而可怜的百姓,永远都不长记性。

刘秀一路秋毫无犯,不日抵达淯阳,大军四面围城,大有当年王邑围昆阳之势。城中守军见了城外铺天盖地的大军,而且听说又是皇帝御驾亲征,无不未战先怯,觉得没有丝毫胜机。而从迷信的角度看,他们也觉得淯阳这城不吉利,淯阳是刘玄更始政权的诞生之地,结果短命而亡,邓奉也以淯阳为大本营,是否同样也将命不久长?

邓奉见城中人心惶惶,胆怯沮丧,于是聚齐百姓,道:“父老何须惧怕!刘秀大军虽众,无能为矣。”命令部下擂鼓,遥指刘秀中军大旗,道,“三鼓之内,看我夺旗而归。”

城门大开,邓奉率三百少年狂奔而出,直捣刘秀中军,所向披靡,连杀数百人。汉军还没反应过来,邓奉已杀至大旗跟前,一戟挑翻司旗大将,夺旗在手,也不恋战,迅速回撤。

汉军如梦初醒,骑兵四起,疯狂追击。贾复马快,追及邓奉,邓奉回首,怒视贾复,叱道:“去。”贾复失魂落魄,拨马而退。

邓奉入城,百姓欢声雷动,齐声颂道:“邓侯真神人也!”

邓奉此番出城突袭,不仅夺走一面中军大旗,更夺去了汉军的气势和信心。汉军虽然占据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但只要一想到邓奉随时可以冲入阵中,轻松杀个来回,谁摊上谁倒霉,感觉就像暴露在狙击手的枪口之下,心中不得不怕。

于是,攻城史上最为奇特的一幕上演了。刘秀非但不下令攻城,反而让部队帮助邓奉加固城门,仿佛生怕淯阳的城门还不够结实似的。看似一片好意,帮着邓奉守城,实则却是在说——我承认我进不去,但你也甭想出来,咱们就耗着,不拼武力,只拼定力。

面对刘秀的这种无赖战法,邓奉也是一筹莫展。围困一月之后,淯阳城中粮食渐渐耗尽,再坚守下去,恐怕只能人吃人了。邓奉决意突围,城中百姓仿佛天塌地崩一般,皆泣道:“邓侯勿弃我等。”邓奉安慰众人道:“倘若来的是别的将领,我必与诸君守城至死。这次来的是刘秀,他要的是我,不会为难你等。我突围之后,诸君举城而降,好好过日子。”

夜深如墨,黑云满天,邓奉率八百少年杀出城外,如利刃加于布帛,硬是在汉军的重重合围中划开一条道路,扬长而去,入小长安聚,与董䜣会合。

刘秀见走了邓奉,勃然大怒,连夜追击,再围小长安聚。

【No。9 午夜访客】

向来平静的小长安聚,陡然金戈铁马,令人窒息。一方是刘秀的汉军,众达十余万人;一方是邓奉,算上董䜣的残众,最多也只有两千余人。实力对比似乎很分明,然而到底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却并不能完全肯定。

邓奉人数虽少,偏偏精锐无比,纵然不能击败刘秀,但突围却绰绰有余。或许邓奉称不上什么军事家,但他就是有绝对的武力。刘秀当然也深知这一点,他和邓奉的作战,就像是要用布袋蒙住铁锥,难度不言而喻。

邓奉如果有一万少年,毫无疑问将天下无敌。对刘秀来说,幸运的是,邓奉只有千余少年。这注定将是一场耐力之战,刘秀不怕邓奉突围,邓奉突围到哪里,他就一路追到哪里,天涯海角地追下去。只要能够对邓奉造成消耗杀伤,哪怕是用十个人乃至一百个人,换邓奉的一位少年,他也将在所不惜。

黑夜深沉而无辜,几颗微弱的星星,在夜空中无力地闪烁,连风也开始变得紧张,只敢蹑手蹑脚地吹拂。远处传来野狐的凄鸣,隐隐又夹杂着莫名的哭声。刘秀遥望着邓奉的军营,如同渔夫望着一条吞舟巨鱼,且喜且惧,既想钓,又怕钓之不起。

两军遥遥相对,彼此顾忌,各自戒备,一时竟相安无事。一个人影悄悄溜出刘秀大营,借着夜色的掩护,向邓奉的军营走去。到了邓奉的军营,守夜的少年拦住,人影道:“愿面见邓将军。”

军营大帐之内,邓奉自斟自饮,人已微醺,其神态之镇定,仿佛他并没有被千军万马包围,而是他在包围着千军万马。他那年轻而俊俏的容颜,在灯下显得异常温柔,今夜且尽手中一杯酒,今夜无须提刀斩人头。

少年将人影带入,人影摘下帽子,容颜乍现,邓奉顿时眼前一黑,握着酒杯的手因为慌乱而颤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惊问道:“怎会是你?”

人影笑了一下,帐内因之明亮,竟是阴丽华,邓奉朝思暮想的人。阴丽华竭力想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笑道:“我一直就在军中呀。”

邓奉疑虑而问:“是他遣你来的?”

阴丽华道:“当然不是。我想见你,于是就来了。”

邓奉凄然道:“也好。再不见,只怕是见不着了。”

阴丽华也是凄然一笑。两人曾经有过的亲密,早已被时光摧残殆尽,而他们又不习惯现在的陌生,那么远,这么近。一阵难挨的沉默之后,阴丽华道:“两年未见,你瘦了。”

邓奉答道:“两年未见,你胖了。”

阴丽华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我怀孕了,当然要胖一些。”

邓奉一愣,脱口而出道:“他的孩子?”

阴丽华哑然失笑:“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邓奉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阴丽华已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纯洁无瑕的女孩,而是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妇人、一个会怀孕的妇人、一个走上不归路的妇人。她自作主张地毁坏了自己,她破碎了他的美梦,毁灭了他的天堂。

阴丽华看穿邓奉的心思,强笑道:“别傻啦。我们毕竟是夫妻,这事是早晚的,哪里有丈夫不和妻子同房的道理?”

邓奉苦笑着问:“男孩还是女孩?”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他应该完全不问,完全不关心,忘掉刚才听到的一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阴丽华笑道:“现在怎么知道?还早着呢。”

沉默再次发生。许久,邓奉才又嘟囔道:“最好是个男孩,日后可以成为太子,你也可以如愿成为皇后。”

阴丽华痛苦地望着邓奉,道:“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皇后。”

邓奉冷笑道:“你这么说,究竟是想骗我还是骗你自己?贪恋权势又不丢人,为什么不承认呢?”

阴丽华重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后。”

邓奉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这么说,等你有了孩子之后,你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会开始为你的孩子着想,把孩子放在一切之上。”

话题再度陷入僵局,两人对坐,尽量避免眼神的接触,都显得小心翼翼。就像此刻的各自呼吸,他们彼此都已无能为力,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再属于彼此,最好的结果,只能是分别老去。而那一段幼小朦胧的感情,终究没有机会长大成人,只能永世不得超生。尽管残忍,而残忍就是人生。

灯花炸开,将两人惊醒。旧情不堪再问,命运呼唤前行。邓奉饮酒一盏,下逐客令,道:“此乃战场,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阴丽华摇摇头,道:“我不回去。”

邓奉叹道:“你来,应该不是看我一眼那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说。”

阴丽华低下头去,似乎在忏悔自己的罪孽,低声说道:“我希望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起兵和他为敌。”

邓奉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你吗?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早就对你断了念想,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了。”

阴丽华强忍内心伤痛,她知道,邓奉还在恨着她,而且越恨越深,然而她该说的话必须得说,她不顾危险,穿越战场禁地,绝不能空手而归。阴丽华平静了一下心绪,向邓奉拜伏行礼,道:“请投降吧。”

邓奉冷笑道:“你如果想来劝降,说辞必须更动听才行。外面虽有千军万马,只要我想走,谁能把我留下?”

阴丽华匍匐在地,坚持道:“投降吧。”

邓奉道:“给我一个理由!”

阴丽华泣道:“我不忍心看你们两个以命相搏。”

邓奉苦笑道:“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要认输,必须有一个人要低头,是吗?”

“是的。”

“而那个认输的人应该是我?”

“只要你肯低头认错,我保证,你什么事都不会有。”阴丽华说完,扬起头来,望着邓奉,哀求道,“就当是为了我?”

邓奉背过身去,拒绝再看阴丽华,冷冷说道:“不必多言。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屈膝!你回去告诉汉军,准备迎战!”

阴丽华默默站起,小声说道:“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别喝太多酒,即使突围,也得保持清醒才行。”

邓奉头也不回,只是朝阴丽华摆了摆手,道:“不送。”

【No。10 因人而降】

小长安聚,于刘秀也是伤心之地。将近五年前,他和长兄刘縯起兵,在此遭遇惨败,二哥刘仲全家、二姐刘元及其三个女儿,以及刘氏宗族百余人皆葬身此地,不得回归。五年过去了,故地重游,亲人早已长眠,而他却无法给他们以告慰,鲜血仍在流淌,战争仍在继续。

刘秀于是觉得伤悲,觉得无力,他只是一介凡人,怎能敌得过无情的天地?从西汉到新朝,两百多年的所谓太平岁月,私怨积为公愤,小病养成大疾,从而让人间蓄攒了太多太多的杀伐之气,倘不发泄殆尽,怎肯轻易将息!

虽在军中,刘秀仍是忙碌无比,批阅郡县的公文,审查战区的奏章,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阴丽华的失踪。阴丽华回来时,刘秀也未多想,只是从案牍间抬头,抱歉地说道:“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阴丽华站在刘秀面前,一动不动,等到确信刘秀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她身上,这才说道:“我刚刚去了邓奉那里。”

刘秀大惊道:“你怎能如此任性?”再也顾不上手头之事,站起来一圈又一圈地踱步,又道,“邓奉已是敌人,你去见他,难道就不怕危险?万一邓奉杀了你怎么办?就算不杀你,留下你做人质,那又如何是好?”

阴丽华冷笑一声,道:“你当初去河北,整整两年,可曾管过我的死活?邓奉要杀我,他有无数的机会,何必等到今日?”

刘秀本来以为自己占理,没想到反过来却被阴丽华一通责备,心中大感憋屈,两军交战之际,自己的老婆却私入敌营,与敌人眉来眼去,阴丽华背着他干出这样的事来,怎么说来说去,倒反而全成了他的不对?刘秀越想越不爽,又知道和女人根本没道理好讲,于是只好拿我撒气,揪住我就是一顿猛吼:“可恶曹三,你丫写着写着,怎么就把老子写成了负面人物?”我则照例虎躯一震,夹起尾巴走人。

刘秀讨了个没趣,只得再和阴丽华说话,陪着小心问道:“你去邓奉那里,都干了些什么呀?”阴丽华依然冷淡,一句话就把刘秀给呛了回去:“你把邓奉看作敌人,我却始终认他是我的表弟。这是我们姐弟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秀不敢再问,他虽然贵为天子,但阴丽华如此对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打又不敢打,杀又不能杀,关键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有愧,不仅对阴丽华,更包括邓奉在内。

对于刘秀,这是漫长而纠结的一夜。对于邓奉,这一夜何尝不是如此?旭日东升,天色大明,众少年皆已整装待命,等着即将到来的厮杀,他们期待着再次洞穿刘秀的大军,再次让刀声响遏行云。

众少年跃跃欲战,邓奉却久不下令,他只是坐在那里,望着渐渐变得刺眼的阳光,神色颇为消沉,似乎没睡够,又似乎是酒未醒。又过了一会,邓奉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下令道:“带朱祐来见我。”

朱祐自从被邓奉俘虏之后,一直被囚禁在小长安聚,好吃好喝,体重不减反增,早睡早起,面色倍加红润。少年提来朱祐,邓奉命少年们离去,只留他和朱祐二人。邓奉看了看朱祐,叹道:“我要突围了。”

朱祐面色平静,垂下眼去,道:“我明白,我也该挂了。”

邓奉摇摇头,道:“不,我不杀你,我要带你一起突围。”

朱祐一惊,道:“你就不担心我趁机脱逃?”

邓奉仰面向天,目光悠远,缓缓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跟我一起突围,因为我会回报给你一笔上好的交易。”

邓奉铁骑势如奔雷,直杀汉军大营,汉军连败之余,心知阻挡也是白费力气,在一阵象征性的抵抗之后,目送乃至欢送邓奉等人扬长而去。

听说邓奉果然再度逃脱,刘秀只能苦笑,接着又有部下来报,称朱祐业已变节,居然跟着邓奉一道突围,而且厮杀得格外卖力。

辱骂叛徒历来是表达忠心的首选方式之一,既安全又省力,使得无数人乐此不疲。一听朱祐叛变,诸将立即唾沫横飞,义愤填膺地予以声讨,攀比着谁的嗓门更高。刘秀心中一阵厌恶,喝止诸将,厉声道:“朱祐必不叛我,此事定有蹊跷。”

诸将怏怏,问:“那追还是不追?”刘秀思虑片刻,下令道:“追击暂缓,勒兵静观。”

邓奉突围而去,狂奔数十里,已入安全地带,邓奉却忽然停下马来,少年们也都跟着停下。邓奉回身,依次打量着身边的少年,叫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他们每个人行礼。

众少年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邓奉行礼已毕,对众少年说道:“能和诸君并肩而战,乃我终生之荣幸。我们已经证明,没有人可以击败我们。然而,是时候分别了,我累了,我厌倦了,我将向刘秀投降,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诸君无关。我已将你们带出重围,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去走了。”

赵熹为邓奉副将,最得邓奉亲信,见邓奉要撂挑子不干,怒道:“将军此言,可谓令人寒心!我等已出重围,天高海阔,何处不可容身?奈何未败而降,屈膝于人,甘为阶下之囚,你羞也不羞?”

诚如赵熹所言,以邓奉的武功,随便前去投奔公孙述、刘永、隗嚣等人,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除了舍不得以老大的位子相让,任何其他的条件,只要邓奉开口,无不将立刻满足。来日方长,前路也多,邓奉为何却要急于认输?

然而,邓奉决心已定,答赵熹道:“我意已决,幸勿再言。”

赵熹见无可再劝,掩面叹道:“刘秀岂能容将军!将军不是投降,而是送死!”

邓奉苦笑道:“死倒轻易些。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

邓奉与少年作别,众少年皆泣不成声,不敢仰视。邓奉命朱祐捆好自己,回身对众少年笑道:“都散了吧,好好活着。我向来不齿田横,诸位也不要效法田横的五百壮士,无谓为我殉死。诸位死,徒伤父母之心,且也于我无益。诸位或降或走,全由自己,总之,都给我活着。”

黄昏时分,邓奉在朱祐的陪同之下,打马而入汉军大营,夕阳在背后,勾勒出两人悲壮的身影。汉军自觉闪开一条道来,目光全放在邓奉身上。

邓奉突围之时,刀光剑影之间,汉军并不能将他的面貌看得特别清楚,如今邓奉缓辔徐行,距离又如此之近,汉军这才有机会从容一睹邓奉的庐山真面目。和其骇人听闻的武力相比,邓奉的面容无疑显得太过年轻,长而卷曲的睫毛,更给这张脸平添了一种孩子的神情。邓奉一路前行,惊叹声也随之在汉军中传递接力,眼前分明只是一个风流少年,怎么也不像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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