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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夫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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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兄弟实在比你来得好认,我看你现在瘦得连一条狗都不像,那叫我怎能想到你是一只狮?”
金狮垂眼望着自己消瘦的双手,无限感触。
“相思恼人,相思瘦人,金狮呀金狮,你这相思何日方休?何时方了?”他喃喃自语,旁若无人,甚至连自己也竟似忘掉了。
费无忌看在眼里,忍不住放声大笑。
“一只金狮爪横扫两河的金狮居然也会为相思苦恼,为相思消瘦,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打死我也不相信。”
金狮也笑,苦笑。
费无忌大笑不绝。
“我正想相思,正恨相思,但看到你这样子凄惨,我又反而替自己庆幸了。”
金狮淡淡一笑,忽然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相思?”
费无忌想点头,但再一想还是摇头。
“你知不知相思有多深?有多远?”
费无忌又是摇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相思又是什么滋味?”
“我不懂,我不知,我又怎能告诉你相思什么滋味?”
“那我告诉你,是苦的!”
“既然苦,又何苦相思?”
“虽然苦,但只是想一想,仔细想一想,无论在何时,在何地,我的人纵然寂寞,我的心绝不寂寞,就算再苦,也是好的。”
“哦?”
“最低限度,我还有一个可以相思相念的人,你呢?”
费无忌怔在那里,眼瞳中一片落寞。
金狮眼瞳中却是一片凄迷,突然哑声低唱了起来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他的嗓子并不好,他的歌声嘶哑而苍凉,一点儿也不动听。
歌声中却有一缕柔情,无限相思。
费无忌听着听着,眉宇也落寞一片。
唉,还是相思好。
金狮最低限度还有一个可以想思相念的人,他呢?他连一个可以相思相念瓣人也没有。
无论在何时,在何地,他的人寂寞,他的心同样寂寞。
金狮虽然苦恼,此起他,还是幸福得多。
“你如今可愿跟我一见相思夫人了?”金狮再问。
费无忌恍如梦中惊醒。
他苦笑。
“我实在没有时间,我愿意也没有用。”
“你一意孤行,也无可奈何。”
“千金一诺,的确无可奈何。”费无忌的眼瞳又回复冰冷。“你可以取我性命,你不能强我自毁诺言!”
“这我只好得罪了!”金狮的面上倏地抹上一层凶光杀气!费无忌又笑,大笑!“你在笑什么?”金狮也觉得奇怪。
“对于你——”费无忌笑声一敛。“我知道你是当年有情山庄多情剑客常护花的结拜兄弟,我知道你在当年一只金狮爪横扫两河,对于我,你又知道多少?”
“你是费无忌!”
“我是一个职业杀手!”
“我并没有否认。”
“这还不够。”
“不够!”
“我还要知道什么?”
“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是第一次见面。”
“你以前没有见过我。”
“没有。”
“也没有见过我出手杀人。”
“当然也没有。”
“这你就敢来惹我?”费无忌又放声大笑。
笑声未绝,他的人已飞起!剑光与人齐飞!他的人一飞起,莫愁的一个身子就从他怀中滑落,倒仆地上。
莫愁的一个身子还未着地,他的人已经从梅山三兄弟面前掠过!剑光一闪,再闪,三闪!梅山三兄弟同时一声怒叱!梅老大的一只右手已抓住了刀柄。
梅老二的刀已出鞘。
梅老三刀已准备劈出!手还在刀柄!刀只是出鞘!刀并未劈出!梅山三兄弟各自一声闷哼,三个人,三只右手,先后抚向眉心。
一手的鲜血!三个人的眉心齐中一道血口裂开,鲜血婉蜒而下!相同长度,相同的位置!几乎完全相同的三道血口!好惊人的判断!好惊人的出手!梅山三兄弟一齐怔在当场!金狮也怔住!他的目光刚才在费无忌身上,如今也在费无忌身上。
他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他的心神一直没有分散。
他终于看到了费无忌的出手,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这正是第一次。
一次已经足够。
到他的眼神一清,费无忌人已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剑已回到了鞘内,就连莫愁也已回到了他的怀抱,他的目光亦已回到了金狮面上。
他的面上还有笑意。
金狮面上却在变色。
“他们兄弟三个现在又多一样相同的特征了。”费无忌面上的笑意又化开。
他虽然没有放声,这一面的笑意比大笑更骄人!金狮没有应,没有动,目光却在闪烁,似乎要作出什么决定。
费无忌看在眼内,笑。
“没有钱我就不想杀人,这样的亏本生意,我实在不感兴趣,但迫不得已,无可奈何,就不感兴趣,明知亏本,我还是一样做的!”
金狮的面色更难看,目光闪烁。
小楼外远远地传来了更鼓。
“二更了!”费无忌一声嘟喃。
金狮一咬牙,身形一长,双手暴张!费无忌视若无睹。
金狮也只不过伸手关上窗户!窗户关上,金狮的人当然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梅山三兄弟也跟着不见了人。
其他三面的窗户也相继关上。
费无忌嗤笑,大笑,狂笑!脚步声在笑声中从楼外远去!费无忌这才收住笑声,他这才想起了怀中的佳人,他低头。
莫愁已惊吓得缩成了一团。
“莫愁愁未?”费无忌低头笑问。
莫愁再也忍不住,偎在费无忌怀中哭了起来。
莫愁连眼泪都已流下,你说——莫愁愁未?莫愁?又有谁愿意愁?又有谁不知道忧愁就像一张摇椅,坐上去,是足以使人动荡不休,但永远不能令人进前一步?又有谁不知道忧愁比岁月更冷酪,比岁月更无情,添上的白发比岁月还多,刻下的皱纹比岁月还深?只是知道也无从阻止,也无法避免。
忧愁不来找你,你也不去自找忧愁就好了。
就连这一点也从没有人可以做到。
无情的人到底还少。
但,为月忧云,为花愁风雨,为佳人才子伤薄命,看到了夕阳无限好,便慨叹只是近黄昏,可就未免太多情了。
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
才深愁深,情深忧深。
王维送落第诗友还乡,两句“远树带行客,孤城当落晖”写出了失意的人懒洋洋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乡的凄凉情景。
韦应物薄暮到盱眙县,低吟“浩浩风起波,冥冥日沉夕”便引起“人归山郭暗,雁下庐洲白”的一派客意凄清。
高适燕歌行“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诉尽绝域的苍茫和征夫思归的愁苦。
李白送友人的名句“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把浮云落日作为飘摇低徊的象征,而一往情深,不胜远游长别之感。
刘长卿秋日登吴公台上寺远望,感到台荒寺冷,惆怅南朝,诗成“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南朝的影子便历历如在目前。
李商隐咏落花“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参差和迢递都是形容一个落字,描出“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的残春景色与孤旅情怀。
崔颢的黄楼绝唱“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从历历的晴川与萋萋的荒草渐渐望到斜阳影里烟波江上的乡关,情思婉转而凄凉,连太白也低头。
他如温庭筠利州南渡“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渡头晚景,写得澹雅细致。
刘方平的春怨“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怀才不遇借闺房隐恨以解愁,刘禹锡咏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以夕阳象征南朝的没落。
张祜咏集灵台“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则一反一般诗人的情调,把夕阳看得非常可爱,气象何等开朗?同样描写落日,只因心情不同,环境不同,笔法不同,便有如落日斜晖,千变万化。
有情无才,固难得这许多佳句,无情有才,又何有这许多感触?情也好,才也好,这其实都是自伤脑筋,自寻烦恼的一回事,但这种自伤脑筋,自寻烦恼,还是有它的价值,千古之后依然足以令人回味无穷。
而无论情才如何,黄昏时分的日落景色,谁也不能否认实在如诗似画。
天女祠外的日落黄昏也是一样。
祠内却一片庄严。
与其说是庄严,毋宁说是阴森。
所有的庙宇其实都带着一种所谓庄严的阴森。
不管供奉着的是美丽的天神抑或是丑恶的妖魔。
人多的时候倒还不觉,人少的时候就难说了。
天女祠内这下就只有沈胜衣一个人。
月落在窗外,日落在门外。
残霞的光影,落日的余晖,洒下一地的金黄,就连天女也给抹上了一层异样的金光。
天女前一座鼎炉。
鼎炉中余烬未熄,一缕一缕的轻烟从鼎炉中袅袅升起,映着残霞的光影,落日的余晖,份外触目。
天女就凄迷在烟中。
烟飘忽不定,天女亦随着隐约幻变。
烟一浓,不单止天女,整个天女祠也仿佛在摇动,在飘浮。
好诡异的环境,好诡异的气氛。
天女一面的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
她身上闪光,面上闪光,就连一只眼也在闪着光芒。
这只眼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她面向大门,目光应该在门外。
她的目光却竟会落在沈胜衣的身上!好诡异的目光!沈胜衣并未觉察。
他挨着一条柱子,抱膝而坐,头埋在臂弯之中动也不动,看样子竟似睡着了。
萧玲进门的时候,他仿佛完全不知。
萧玲来到了他的身旁,他的身子才见微微一动,还是没有抬头。
萧玲怔怔地望着他。
夕阳下,她的一身红衣更是血也似样,她的一张俏脸这下也在发红。
好一会,沈胜衣还是那样子。
萧玲忍不住叫他一声。
“沈大哥!”叫得很大声。
沈胜衣这才缓缓将头抬起。
斜阳给他的脸庞添上了一抹金辉。
他的眼睛却仿佛笼着一层烟雾,一片迷蒙。
他还半眯着眼,好像连看都还未看得清楚。
这也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由于他的睡意并未全消。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睡梦中给人唤醒的样子?沈胜衣就是那个样子。
萧玲的一张俏脸更红,好像在生气。
她的一张俏脸不成是气红的?“你在干什么?”她问。
“等你。”沈胜衣就连语声也是懒洋洋的。
“等我?你这个人——等我你也可以睡着的?”
“我等来等去也不见你到来,还以为今日不会见着你的了,所以……”
“所以你就不耐烦,索性去睡觉?”
“不是不耐烦。”沈胜衣的眼睛更迷蒙。“只不过希望有一个梦,在梦中见到你。”
萧玲一怔,一张脸俏娇更红。
这是另一种的红。
你若是女孩子,你所喜欢的人对你这样解释,你又有什么感觉?——只不过希望有一个梦,在梦中见到你。
这其中多少柔情?多少蜜意?情深比酒浓。
萧玲一时间心神俱醉。
“人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沈胜衣懒洋洋地站起身子。“在现实的这个梦我就算见不着你,在还有的那个梦我总可以找到你吧?”
萧玲再也禁不住,嘤咛一声,扑入沈胜衣的怀抱。
也就在这刹那,天女的泥像突然四分五裂,匹练也似的一道剑光从泥像中飞出!一个人同时从泥像中爆出!哇的一声,费无忌连人带剑飞射沈胜衣奇Qīsūu。сom书!这一剑无所谓招式,这一剑并不求好看。
这一剑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
这一剑的目的只在杀人!杀沈胜衣!
沈胜衣面对天女的神像,费无忌这个人当然在他眼中,费无忌这一剑当然在他眼中!天女的泥像突然四分五裂,这却是在他意料之外!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之下都难免一怔。
沈胜衣也不免。
相距只不过丈许。
这一怔,剑已到了沈胜衣的胸膛,也正在这刹那,萧玲扑入了沈胜衣的怀抱!费无忌的一剑立时射在萧玲身上。这一剑的力道实在不小。
嗤的剑锋一下子没入大半!费无忌却又哇的一声怪叫,连人带剑凌空一个斤斗倒翻而回!他这一剑对像是沈胜衣,不是萧玲!他这一个倒翻,落在鼎炉上,第二剑蓄势待发!他的第二剑并没有出手。
萧玲倒下的同时,沈胜衣亦已跟着倒了下去!沈胜衣倒坐在地上,萧玲倒伏在沈胜衣的身上。
他的第二剑似已无须出手。
鲜血箭一样从萧玲后心怒射,沈胜衣的前胸也是一片血红,满是鲜血!他的第一剑似已刺穿了萧玲的心,刺入了沈胜衣的心!
“沈胜衣也不外如是!”他大笑。
沈胜衣却完全没有理会,心目中仿佛根本就没有费无忌这个人的存在。
他的眼中只有萧玲,他的心中也只有萧玲。
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悲伤。
他到底也是用剑的高手,他又岂会不知道费无忌那一剑是致命的一剑?萧玲好像就不知道了。
剑穿透了她的胸膛,他竟似完全不觉得痛楚。
她虽然吃力地从沈胜衣怀中将头抬起,眼里有的只是笑。
她的面上也在笑。
笑得是这样的满足,这样的安慰。
“沈大哥,我还在你的怀中?”
她的语声却是这样的微弱。
沈胜衣凄然一笑。
“不要离开我,就让我死在你的怀中吧。”
沈胜衣眼中一热,心里一酸。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沈胜衣语声同样微弱,语声中无限痛苦。
费无忌听得真切。
利剑穿心,当然痛苦!
他也当然明白,他笑得更大声。
沈胜衣仍不理会。
萧玲同样也似没有费无忌这这个人的存在。
她望着沈胜衣胸前的鲜血,带笑的眼瞳亦自添上了一抹哀伤。
“沈大哥,你也受伤了?”她关切地问。
沈胜衣的咽喉好像在发哽,嘴唇尽管在发抖,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角在抽搐,他面上的肌肉在痉挛,这一切一切揉合起来,便成为一种极度的表示。
精神上痛苦,还是肉体上痛苦?肉体上固然痛苦,精神上同样痛苦!费无忌更得意了。
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这个人的心肠简直就像铁石一样坚硬,铁石一样冷酷,铁石一样无情!
“沈大哥,我好冷!”萧玲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颤抖得很厉害。
血流得这么多,又怎能不觉得冷?沈胜衣连忙紧紧地搂着萧玲。
他胸前的血与萧玲的胸前的血也就紧紧地贴在一起。
萧玲似也感觉到了。
她又笑,笑得那么的满足,又是那么的凄凉。
她笑着,忽然这样问:“沈大哥,这儿流传着一首小曲,你有没有听过?”
“有!”沈胜衣好不容易才从嘴唇之中吐出这一个有字。
萧玲连什么小曲也没有提及,他竟然就说有。
他真的有?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他来应天府还不过几天,他真的已听过这首小曲?他真的已知道萧玲所说的就是这首小曲?萧玲完全没有怀疑,完全相信。
“我的血中也有你的血,你的血中也有我的血,沈大哥,我就算先走一步,你也会找得到我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沈胜衣整张脸庞的肌肉痛苦得一下子突然收缩起来。
“沈大哥……”萧玲还要说什么,猛一阵咳嗽,就给截断了。
“怎了你?”
萧玲好不容易接下去。
“刚才你跟我说过的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
“你收到了我那张字条?”
费无忌一旁突然插口。“你那张字条经过我的手上才送到他的手上,你用钱着人将字条送出去,我同样用钱着那人将那张字条给我暂时留下来,给我看上一眼,一眼已经足够有余!”
沈胜衣由得费无忌怎样说,还是不去理会他,只顾回答着萧玲的说话。
“收到了。”
“我本来打算直接见你,可是我哥哥的两个人,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老是跟在你身后……”
“你哥哥的两个人我也曾见过一面,至于另外两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还以为也是你哥哥的人。”
“我记得一时大意,忘掉了留下名字,这你怎么知道那张字条是我给你的?”
“怎么不知道,你在字条上怎样称呼我?”
“沈大哥。”
“这样称呼我的只有你!”
“沈大哥!”萧玲眼中一阵难言的喜悦。
她的眼神已模糊。
这一份喜悦也已模糊。
“沈大哥,我出城的时候,你已北上,如果不是你又转回来,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到你,见到你。”
“我不能不转回来。”
“为什么?”
“步烟飞在这里失踪,我要追寻她的下落,当然也得从这里着手。”
“你回来原来只不过是为了找寻步烟飞。”萧玲眼中一阵失望。
“她是因我而失踪的,我总得找她回来。”
“沈大哥……”萧玲又咳,咳出来的全都是血。
沈胜衣心中刺痛。
“不要说了,你。”
萧玲摇头。
几乎看不出她在摇头。
她连摇头的气力也似乎已没有。
“沈大哥,”她的语声更微弱。“我还要问你一句。”
“你问好了。”
“在你的心目中,步烟飞要紧还是我要紧。”
沈胜衣一怔。
他实在想不到萧玲会这样问。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步烟飞?”萧玲再问。
“不!”沈胜衣猛一咬牙。
“我?”
“你!”
“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沈胜衣没有说话。
“沈大哥,怎么我不早些认识你?”
沈胜衣只有叹息。
“沈大哥……”
“你还要问我什么?”
“没有了,我只不过想多叫你一声,我知道不能再叫你多少声的了。”
“你就算只这样叫过我一声,我也会永远记在心中,永远不会忘掉。”
“真?”
“真!”
萧玲的头一旁缓缓地倒了过去。
“大哥,我也不能再见你的了……”
这一声大哥,更令人心酸。
这一声大哥,当然不是在叫沈胜衣。
沈胜衣知道。
“你会见到他的,一定会见到他的,他也会见到你,一定会见到你!”
萧玲哭了。
第一滴泪才流出她的眼眶,她的眼睛已闭上。
她的面上还有笑,她的嘴唇也带着一丝微笑。
一丝满足的微笑。
永远的微笑。
沈胜衣所说的无论是真,是假,她都已不再在乎,也不能再在乎。
沈胜衣搂着萧玲更紧更紧。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沈胜衣仿佛变成了一具雕像。
没有生命的雕像。
血,已在凝结,周围的空气,也似在凝结。
第二章佳期难上难 相思山外山
就连费无忌的铁石心肠也似被这种凄惨的情景软化,收住了笑声。
良久,良久。
凝结的空气突然飞扬。
一股杀气在散开!沈胜衣轻轻地放下了萧玲的身子,缓缓地站起身躯。
是他在动,是他的衣袂在飞扬!杀气正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他胸前的衣衫一道裂口,他胸前的肌肉一个伤口。
这伤口已没有血流下。
这伤口并不大,并不深。
这样的一个伤口,流出来的血又能有多少,又怎可以将他胸前的衣衫染成现在这个样子?染在他胸前的衣衫的到底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萧玲的血?|奇*。*书^网|他坐拥着萧玲的时候还不觉,这一站起来,费无忌马上就觉察到了。
他的眼睛旋即就收缩。
沈胜衣冷冷地迫视费无忌,一只眼无限悲愤。
“你笑得未免太早!”语声中同样悲愤无限。
费无忌由心冒起一股寒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出这句话。“我那一剑刺得你并不深!”
“并不深!”
“人算不如天算。”费无忌叹息。
“你还要叹息?”
“我要杀的人不是她,是你!”
“你认识我?”
“认识!”
“什么时候的事?”
“未够一天。”
“在此之前,我并未见过你,在这一天之内,我并未与人——任何人结仇!”
“我不是复仇而来!”
“你只是为杀我而来?”
“正是!”
“你是一个职业杀手?”
“正是!”
“谁出钱要你杀我?”
“你说?”
“我不知道,我在问你。”
“你问我也没有用。”
“我几乎忘记了,保守秘密,是作为一个职业杀手的起码条件。”
“嗯!”
“这一次可是由不得你!”
“未必!”费无忌闷哼。
沈胜衣面无表情,猛一拂衣袖。
费无忌握剑的手连随一紧。
沈胜衣目光一垂,突然叹了一口气。“你那一剑我宁可入我的胸膛。”
“我那一剑的目的就在刺你的胸膛!”费无忌冷笑。
“但你也不必叹气,我的人还在,我的剑还在,我的人还狠,我的剑还狠!”
“你的人的确狠,你的剑的确狠!”沈胜衣转顾萧玲,一面的歉疚,一面的凄凉。“除了你,还有谁忍下心杀她?”
“这可是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你也认识她?”
“不认识。”
“你知不知道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知!”
既然不认识,怎会知?费无忌却竟说知。
“她……”沈胜衣哽咽。
“她对你很好?”
“好……”沈胜衣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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