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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夫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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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灵官一生之中大概还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心切做上一件大事,一接信在手,就飞马离家,可笑的,我们的人还未到!”
“妙手空空儿到底是鼠窃狗偷的出身,他的手虽然灵,胆子未免太小,我们的来势也未免太汹,一惊之下,到得我们前门进来,他人已经从后院越墙逃去!”
“只有西园公子费无忌!”
“费无忌百无禁忌,招摇过市!”
“这个人最好找!”
“只可惜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是半个死人!”
“九月初九前他的伤势一定难以痊愈,他即使答应我们,他即使九月初九前到达有情山庄,常护花也未必会再用他!”
“常护花需要的是一流的职业杀手!”
“凭他的经验,费无忌的伤势势难瞒过他的两眼,这样重要的事情,他当然绝对不容发生任何泄漏,(奇*书*网。整*理*提*供)当然绝对不容一个武功只及原来五成的人选再担任原来的工作!”
“没有办法之下,他也许还会再用费无忌,这只是也许!”
“我们不能做只是也许,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已是我们仅有的机会!”
“幸好在这个时候我们遇上你,沈胜衣大侠!”
“沈大侠的年纪,沈大侠的身材,正好跟费无忌差不了多少!”
“沈大侠的武功,沈大侠的胆识,更在费无忌之上!”
“金指,百变生,千手灵官,妙手空空儿,西园公子费无忌他们五人天各一方,不可能彼此认识!”
“常护花选用他们五人,也只是闻名,同样不认识他们五人,同样不认识费无忌!”
“给他送信的人是自己几经辛苦,几番追寻,才找到费无忌,才将信交到费无忌手上!”
“给他送信的人当然认识费无忌!”
“这个人很凑巧,正是我们留在有情山庄卧底之人!”
“是以沈大侠去到有情山庄,沈大侠就是西园公子费无忌,送信的人自会承认,常护花自会相信!”
“他并不认识费无忌,他同样并不认识沈大侠!”
“你是要我冒充费无忌前往有情山庄?”沈胜衣到这下才开口。
“是!”
“你是要我参与常护花这次计划?”
“是!”
“你是要我伺机暗通消息,好使你们捷足先登,即使不能也要从中破坏,好让常护花美梦成空!”
“是!”
“还要我怎样?”
“我们不敢再要沈大侠怎样。”
“我到应天府不过五六天之事,你认识我谅来也不过这三四天之间,相思夫人一直在相思深处,当然不会清楚我,清楚我的,只有你,这一切想必都出自你的主意!”
“夫人由我作主,我的主意也就是夫人的主意!”
“好一条金狮!好一个主意!”
“沈大侠过奖。”
“我何时动身?”
“时间还多着,沈大侠再多留几天,摸清楚费无忌的性格,问明白费无忌的作风再动身也不迟。”
“费无忌怎样性格?”沈胜衣仰天大笑,狂笑!他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笑声简直就像费无忌一样。
好骄人的笑声,好凌人的笑声。
金狮呆在当场。
金狮亦听过费无忌的笑声。
笑声突断,沈胜衣再问:“费无忌的作风又如何?”
金狮如梦初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哇”的一声,沈胜衣的身子突然离椅飞起,箭一样飞向西窗。
人在半空,剑已出鞘,剑已在手,右手!剑光一闪,西窗一道珠帘嗤地中断。
沈胜衣人剑由窗而出,飞出了窗外,飞出了郊外。
非常的速度,意外的一剑!珠帘要是人头,人头已经剑光中飞离脖子!金狮不期而色变。
相思夫人面上虽然蒙着纱巾,看不到她神情的变化,外面的一双眼睛已然惊讶得睁得大大。
“好快的一剑!”她一声叹息。
叹息声未了,哇的又一声,沈胜衣人剑已然从那边飞了回来!金狮刷地反手握住了插在腰后的一对金狮爪。
沈胜衣只是飞回原来地方,只是坐返自己的椅子。
“我这可像费无忌?”他冷笑。
“嗯!”金狮捏了一手的冷汗,整个人虚脱了一样滑靠在椅背之上。
沈胜衣这才收剑。
金狮这才吁一口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望着沈胜衣,突然问:“你不是左手用剑?”
“我的右手同样能够用剑,我的右手并不在费无忌的右手之下。”
金狮又是心头一凛。
他承认沈胜衣的话是事实。
他看出沈胜衣的右手不单不在费无忌之下,而且在费无忌之上。
他见过费无忌的出手。
费无忌的右手,的确不如沈胜衣的右手。
沈胜衣却是以左手扬名。
右手已这样,他以扬名的左手?金狮再也想不下去了。
“费无忌是用右手使剑!”沈胜衣再补充一句。
金狮只有点头。
沈胜衣道,“这我还要摸清楚什么?明白什么?”
“即使再没有什么需要你摸清楚,问明白,我想你总得见他一面。”
“嗯。”
“你不是有几句话要问他?”
“嗯。”
“你不是也在关心着步烟飞,你不是也很想知道她现在怎样?”
“嗯。”
“看,”金狮展颜一笑。“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做,你这就问何时动身?”
“人在哪儿?”
“一在碧落,一在黄泉。”
“天远还是地远?”
“当然天远。”
“那我就先下一趟黄泉。”
“这也好,我这就领你到地牢一探费无忌,再往凌霄阁一见步烟飞。”
“你将费无忌囚在地牢之内?”
“这里的地方实在有限,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好的地方安置他。”
“你将他怎样?”
“我没有将他怎样,护送他回来的是梅山三兄弟,不是我,我不是一直在你身旁?”
“嗯。”沈胜衣沉吟一下,“梅山三兄弟听说都是你当年的死士。”
“现在也是。”
“费无忌伤在我的手下。”
“我知道。”
“除了右肩的伤口,其他的现在大概也应该痊愈了。”
“没有。”
“哦。”
“不单止没有,甚至比原来还重。”金狮又笑,笑得非常奇怪。
“怎么?”
“第一次我是与梅山三兄弟一同去拜会他,他并没有应邀,只给梅山三兄弟一人刺了一剑。”
“哦?”
“我的嘴又不怎样懂得说话,沈大侠要知道详细情形最好还是随我去一趟。”
“我正是这个意思。”
金狮举步。
沈胜衣也举步,相思夫人,亦相继举步。
她移步回到栏边,回到檐下。
黄昏已逝,晚色已浓。
风未息,雨未停。
相思夫人凄婉的歌声又飘入雨中,飘入风中。
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一缕柔情,无限相思。
唉,相思夫人!地牢阴暗而潮湿,一脚踩下去,吱吱的发响,简直就像是踩在烂泥之上。
费无忌,简直就像是烂泥上的一条蚯蚓。
他两眼深陷,他的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衫破碎又破碎,身上的伤口非独没有扎好,而且开始溃烂。
梅山三兄弟果然记着他的好处,果然对他特别加以照顾。
他原来的伤势虽然并不轻,还不致于只剩下半条人命,现在他却就只剩下半条人命。
空中本来无灯,现在有灯。
灯是金狮携来,灯在金狮手上,灯光照亮了费无忌。
沈胜衣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蚯蚓一样瘫软在地上的就是当日意气腾腾,风流倜傥的西园公子费无忌。
费无忌灯光中勉力抬头。
灯光也照亮了金狮,照亮了沈胜衣。
一看见沈胜衣,费无忌散涣眼神立时就凝聚,扩张的眼睛马上就收缩。他的面色更白,惨白。
“好!好!”他惨笑,一连说了两声好,挣扎着坐起了身子。
“好?”金狮冷冷地望着费无忌。“我看你并不觉得怎样好!”
“金狮金狮,你莫以为我费无忌是一个贪生畏死的人!”费无忌气得吸了一口气,竭力想挺起胸膛。
只可惜他胸前的肋骨最少已有两条断了。
这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剧痛,猛一阵咳嗽,半挺起的胸膛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金狮看在眼内,冷笑。
“我并没有说你贪生怕死,我只知道你活到现在。”
费无忌如果不是贪生怕死,就不会忍受梅山三兄弟这许多侮辱,就不会活到现在。
这正好说在费无忌的心上,费无忌的意志刹那完全崩溃。
“你们到底要拿我怎样?”他扳着脸庞,放开咽喉,语声却闪缩,谁都看得出,他这是色厉内荏。
“我们根本没有意思再拿你怎样。”金狮摇摇头。“你对我们根本没有用处,我们这就将你交给沈大侠,沈大侠要拿你怎样就怎样,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没有意见。”
费无忌一怔,转望沈胜衣。
沈胜衣面寒如水。
“沈胜衣!”
“费气忌!”
“你待要拿我怎样?”
“我没打算拿你怎样,你自己应该知道你自己应该怎样。”
“我知道,但你也得知道我还年青,还未活够,我不想这么快就死。”
沈胜衣冷笑,突然问:“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这样替别人设想一下?”
费无忌没作声。
他没有!他如果有,他不会仗剑为生,杀人为生!沈胜衣也没有再说下去。
好一阵死寂。
只有灯花毕剥的声音。
灯花毕剥毕剥地炸开了一朵又一朵。
费无忌忽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痛挺起了胸膛。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过我。”
“嗯。”
“我也不会向你乞命求饶,我只求你干脆地给我一个痛快!”
“我也没有意思将你如何摆布,我只要你老实地答我一句说话。”
“好,给我剑!”
沈胜衣一翻腕,一挥手,剑出鞘飞出,飕地钉在费无忌面前地上!
费无忌双手握住了剑柄,稳住了身子,一声:“多谢!”
“不用谢我!”
“请问!”
“雇用你杀我的是什么人?”
费无忌道:“我是一个职业杀手,纯职业杀手!”
“知!”
“纯职业杀手目的只在赚钱,只在杀人,要杀的是什么人,聘雇的是什么人,都无关要紧,都不成问题!”
“知!”
“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一向只有两种人,活人,死人!”
“知!”
“他约我是在深夜,是在西城老杜私邸的大堂见面!”
“哦。”
“堂中无灯,窗外无月,我看不清楚他,也没有问他是什么人。”
“哦?”
“你要更清楚,只有问西城老杜!”
“西城老杜早已死在白蜘蛛一案。”
“这我也曾听说,西城老杜的私邸亦已被官府封闭,我推门而入,并没有再遇见过其他人!”
沈胜衣双眼霍地一张,似乎在费无忌说话中找到了什么。
“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沈胜衣陷入沉思当中。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活人!”费无忌双手缓缓地拔出了插在身前地上的剑!
“不是死人!”他连忙反腕,噗地使劲将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利剑穿心,他憔悴的面容猛然一下痉挛,双手忽又将剑拔出,掷向沈胜衣。
沈胜衣接剑在手。
血从剑尖滴下。
血从费无忌的胸膛标出!在他的心目中,一向只有两种人,活人,死人!
他现在就只是一种人,死人!
他倒在血中!沈胜衣微喟,转身,走出地牢,走入烟中,走入雾中。
夜色更深。
雨不知何时已停下。
风未息。
风吹来了凄烟,吹来了冷雾。
烟重,雾浓。
小楼人影凄迷,和烟和雾,化作一楼幽怨。
人幽怨地倚在灯下,倚在窗旁。
人幽怨地在轻描冰绢。
冰绢上画着一个人。
沈胜衣!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冰绢上画着的那个人是沈胜衣。
烟重,雾浓。
步烟飞的情更重,意更浓。
没有这么重的情,没有这么浓的意,步烟飞又怎会留下这么深刻的一个印像,又怎能画出这么相似的一个肖像?她轻描几笔,忽又将笔放下。
她曼吟:“相见无言还有恨,几回忘却又思量。”
她一声长叹。
“再还有两天,这张画就可以完工了,我终日想念着你,你可曾有过一时片刻牵挂着我?”
又一声长叹。
不是她又再长叹。
这一声长叹在她身后响起。
步烟飞一惊回首。
一回首她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目光正落在冰绢上。
这个人正是画中人!沈胜衣!
“沈大哥!”
步烟飞也叫沈胜衣沈大哥。
沈胜衣的心中一阵刺痛。
步烟飞的面上却是一片羞红。
她自己也感觉到了。
她站起了身,只想将脸埋在沈胜衣怀中。
一起身她就栽向地上,显然她并没有完全康复。
她并没有栽倒地上。
她羞红的面颊还是贴上了沈胜衣的胸膛。
沈胜衣一伸手就将她扶住,将她搂入怀中。
没有说话。
说话岂非已是多余?金狮也是一个知情识趣之人,蹑着脚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退下了阶梯,退出小楼,退到了院外。
雾冷,烟凄。
他面容也是一片落寞,一片苍凉。
“相见无言还有恨,几回忘却又思量!”他一声长叹。
“金狮啊金狮,人家这才是相思,这才是相思!”
语声烟中消失,雾中消失。
金狮也消失在烟中,消失在雾中。
凄烟,冷雾。
金狮再现身烟中,再现身雾中的时候,烟依然重,雾依然浓。
小楼之上,步烟飞依然偎在沈胜衣怀中。
两人之间却已有说话。
细语喁喁。
金狮连一句也没法听清楚。
好不容易步烟飞沈胜衣两人才停住了说话。
金狮连忙重重的一咳。
沈胜衣应声回头。“我早就知道你已来了。”
金狮尴尬地一笑,说:“夫人有请沈大侠。”
“嗯。”沈胜衣轻轻推开了步烟飞的身子。
步烟飞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沈胜衣的怀抱。
映着灯光,她的眼中好像有泪。
沈胜衣无言。
“我等着你!”步烟飞也只有这一句话。
沈胜衣颔首,举起了脚步。
“沈大侠还有什么话要跟姑娘说?”金狮居然还要这样问。
沈胜衣一笑摇头。
金狮终于会意,没有再问,转身便举步。
我等你!
一个女孩子这样对你说,你还需要再说什么?相思夫人也在等。
在相思小屋等沈胜衣。
两旁还有两行软垫,十二个女乐工,当中还有一席盛筵,十二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沈胜衣还在堂外,乐声已起,歌舞已动。
羽衣回雪,素袖翻云。
十二个女孩子舞态轻盈,歌喉婉转,相对共舞,合声齐歌——
冰肌自是生来瘦,
那更分飞雨下愁,
别离情苦思悠悠,何日休,似水向东流——
她们竟是为沈胜衣步烟飞两人而歌,为步烟飞沈胜衣两人而舞。
沈胜衣心中不禁一阵怆然,一转念,倏地又大笑。
“逝水东流不复返,沈郎有日再回头。”
那十二个女孩子相顾一笑,转调,又唱——苦相思沈郎消瘦不胜衣——“消瘦未必相思苦,沈郎还名沈胜衣!”沈胜衣大步而入,笑声更亮,语声更响。“你们就算将衣裳全都脱下,加在我身上,我一样胜任得来。”
那十二个女孩子不由得都红了脸,两旁回避。
相思夫人的歌声这下子也就在灯光中缭绕,大堂中飘扬——别情无限,新愁怎消遣,没奈何分恩爱,忍教人轻拆散,一寸柔肠,雨下哀相萦绊,去则终须去,见也何曾见,只怕灯下佳期难上难,枕上相思山外山……
这也是为沈胜衣步烟飞两人而歌。
这歌声更动人。
沈胜衣心中又是一阵怆然。
这一阵怆然更深。
相思夫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胜衣面上,一直注意着沈胜衣面上的表情变化。
歌声一停下,她就问:“你难过?”
沈胜衣没有回答。
相思夫人一笑又说:“这你就应该早去早回。”
沈胜衣淡笑。“我这就去。”
“车马正整装待发。”
“我没有什么需要收拾。”
“且待这一席酒莱过后。”
“嗯。”
“这一席酒莱我意思本来是准备给你洗尘,但现在却是饯别的意思了。”
“一举两得,未尝不好。”
“我也想多留你几天。”
沈胜衣道:“只可惜我连一刻也再耽不下去了。”
“你这种心情我也明白,所以我也不再留你。”
沈胜衣淡淡坐下。
两个女子随即给他送上了香巾,斟下了美酒。
相思夫人却还有说话:“车马将会送到大名府城,之后就会停留在那儿等你到事情完全解决,接载你回这里为止。”
“嗯。”
“到了有情山庄后,自会有人跟你联络。”
“那个人我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
“这我如何分辨得出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所以你要记好那两句歌词。”
“哪两句?”
“那是:灯下佳期难上难,枕上相思山外山。”
沈胜衣一怔,忽然问:“那个人是男是女?”
“是女的,就叫做小翠,有情山庄的四大总管都是女人。”
“小翠是有情山庄的四大总管之一?”
“是。”
“这倒好,如果是男人,那两句暗语最好还是改过别的,两个男人那么对话,实在很容易引起误会,我不想引起任何误会,尤其是那种误会。”
金狮一旁不由得失笑。“沈大侠不想也是一个妙人!”
“哦?”
相思夫人再一声叮咛:“那两句暗语沈大侠可不要忘掉。”
“我怎会忘掉?”沈胜衣一声轻叹,曼声轻吟:“灯下佳期难上难,枕上相思山外山……”
山外有山。
一山比一山的秋意更浓。
扑翠色秋山如靛,涌寒波秋水连天,西风黄叶满秋川。
秋唤起天边雁,秋折尽水中莲,秋添出阶下苏,越北,秋越萧瑟。
沈胜衣披着无边萧瑟,越过了一重山川又一重山川。
十二日后的黄昏时分,夕阳影里,哀雁声中,一叶轻舟,穿渡莲塘,终于踩在有情山庄门前的石阶之上。
一上了石阶,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右手一壶酒,左手一只麻辣鸡,正在跟门边一个就像是门公的老苍头说话。
这个人的说话很奇怪,出口虽然是京片子,声调却截然迥异,也分不出是哪一处地方的口音。
这个人的一身衣服同样也不知道是哪一处地方的装束。
沈胜衣走遍大江南北,还没有听过这种口音,还没有见过这种装束。
这个人也根本就不是中原人士。
这个人来自波斯。
金指!金指满嘴的胡须尽是油腻,衣襟上一片酒渍,一双眼睛朦朦胧胧,一个身子摇摇晃晃,好像已醉得连看也看不清,站也站不稳了。
他的嗓子本来很雄壮,现在却压得很低沉,很温柔。
他的动作更温柔。
他右手只用两只手指拈着酒壶,还有三只却在老苍头的身上。
老苍头面上的表情很奇怪广又好像想笑,又好像要哭。
凡是认识金指的人都知道,只有对女孩子,金指才会用那种嗓子,才会用那种动作。
莫非他已醉得一塌糊涂,连眼前的老苍头是男是女也分不开了。
他咬了一口鸡肉,又举起酒壶。
一壶酒几乎没有倒进鼻子。
好容易他才喝上一口。
再来这一口,他的眼睛更朦胧,脚步一软,身子一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就挨住了老苍头,空着的三只手指跟着摸在老苍头的面上,摸在老苍头雪白胡子之上。
他猛一怔,缩手,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最少清醒了三分。
“你原来是个男人!”
他原来还没有醉得一塌糊涂。
“他本来就是个男人!”沈胜衣一旁忍不住笑了。
金指这才知道旁边已来了一个沈胜衣,应声一瞪眼。
“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人,男人!”
“什么男人?”
“来自西园的男人!”
“我好像听过这个地方。”金指一皱眉。
“我是西园费无忌!”
“西园公子费无忌!”金指这才省起,眼睛又清醒了三分。
老苍头比他更清醒,一下子跳了起来,引吭高呼——“西园费无忌费公子到!”
这一声尖锐得简直就像是一脚踩在鸡脖子上。
金指的一双耳朵几乎没有穿透,这一下刺激,就连那双眼睛也再清醒三分。
九分清醒的一双眼瞳,无论如何都可以望清楚沈胜衣的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胜衣一眼又一眼。
沈胜衣也在打量金指,忽然说:“你好像不是中原人士。”
“我来自波斯,中原人士都叫我金指!”
“你就是金指”
“如假包换的金指!”
“我看你十根手指好像连一根也没有是金造的。”
“的确没有,但我这十根手指可比金还要名贵,比金还要值钱!”
“哦?”
“所以常护花常庄主看中我。”金指连忙补充一句,“我是说看中我的十根手指,不是看中我的人。”
“我没有忘记你是个男人。”
金指大笑。
沈胜衣也笑,笑得比金指更大声,更狂莽。
他的笑声一起,金指的笑声就停了下来。“常庄主一共看中了五个人,金指我,百变生,千手灵官,妙手空空儿,还有你西园公子费无忌!”
“哦?”
“五个人先到了四个,你是最后到达的一个,我在半个月前到达,到今日我已足足等了半个月,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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