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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猩猩杀人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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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译者:戴景海
1
某星期一,上午9点,佩里·梅森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纸袋,顺手把帽子甩在了布莱克·斯通的半身胸像上。胸像放在他的办公桌后面低矮的组合书橱上。
帽子慢慢地晃了两下,便歪歪扭扭地扣在这位大律师的大理石胸像上了。
德拉·斯特里特,梅森的机要秘书,正在桌边拆开信件,看到眼前这种情景,不禁喝起彩来:
“越来越准了。”梅森以一种孩子气的骄傲接受了她的喝彩。
“布莱克·斯通,”德拉边看着胸像边说,“这会儿大概在坟墓里翻身呢。”
梅森粲然一笑:“现在他大概也习惯了。在过去50年里,律师一直脱下帽子放在布莱克·斯通的高贵的胸像上,这标志着一个转折的时期,德拉。”
“什么?”
“脱帽。”
“我不明白。”
“好多年以前,”梅森告诉她,“律师是很呆板的人,当他们辩论时,一只手要插在上衣里。他们的办公室里摆放着布莱克·斯通的胸像。
“以后,年轻一代的律师就随便得多了,他们继承了办公室里放着一些有关法律的书籍,上面摆放着布莱克斯通的胸像的传统,但却对这个老东西的光滑面孔的尊严深表蔑视。”
“你该做一下心理治疗了。”德拉说,“布莱克·斯通的胸像所表示的含义可能与你的想法背道而驰。这个包裹里到底是什么玩艺儿?”
“我哪儿知道,”梅森说,“我想我正在与古板的陋俗作斗争,我是说我花了5美元得到了这个包。”
德拉·斯特里特的语气是又感兴趣,又有点公事公办的意味:“我当然希望你不要把这笔开支算作正常的办公费用。”
“但是,这是正常的开支啊。”
“你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买的时候没看。”
“这我记账可不太容易了,为一个你不知道什么玩艺儿的东西记5美元的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噢,”佩里·梅森说,“事情是这样的……”他呲牙一笑。
“接着说。”德拉·斯特里特对他说,同时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
“你记得海伦·凯德穆斯吗?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这是个古怪的名字,”她说,“她对我来说……噢,她不是那个从一个百万富翁的游艇上跳下去自杀的姑娘吗?”
“对了,本杰明·埃迪科斯这个古怪的百万富翁乘他的游艇兜风,他的秘书海伦·凯德穆斯失踪了。估计她从甲板上跳了下去。这个包里的东西……好吧,让我们打开看看吧。”
梅森把包翻过来,上面写着:“海伦·凯德穆斯私人物品及遗产。公共事务办公室。”
德拉·斯特里特叹了口气:“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机要秘书,有时我觉得我非常了解你,可一有类似这种事情发生,我就忽然觉得一点都不了解你。这玩艺儿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为什么还要花5美元?”
“公共事务长官经常公开拍卖积压在他办公室里的一些个人的小东西。今天上午拍卖时,我正在法院附近,许多人在竞买可能里面有珠宝、亚麻布和银器等东西的包。然后,他们拿出了这个包,可是没有人叫价。嗯,你知道,公共事务长官是我们的朋友,我眨眼向他示意,喊出了5美元,我知道,我得了,5美元是最高价。”
“好吧,里面有什么?”德拉·斯特里特问道。
“让我们看看。”梅森回答。
他打开他的随身携带的小折刀,把绳子割断,打开包装纸,说:“啊,啊,啊!好象有一本英语语法书、一本词典、几本速记笔记本、几本日记,还有一本像册。”
“5美元!”德拉·斯特里特叫道。
“好,让我们看看像册。”梅森说:“啊——有一张明星式的照片,这无论如何就值5美元了。”
她越过他的肩膀看着。
“如果这是一件浴衣,”她说,“我……”
“很明显,”梅森说,“这件浴衣是用三片布缝制而成的,手工很细——我怀疑这是不是海伦。”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公开露面了。”德拉·斯特里特说。
“这也不好说,或许是随便什么人的,或许是她的某个女朋友摆弄照相机,她们这样做是为了耍花招。啊,还有一组猴子的照片。”
“我现在明白了,”德拉·斯特里特说,“我记得埃迪科斯是她的老板,他收养了一些猴子和类人猿,他在做一些心理试验。”
梅森点点头,继续翻阅像册,他说:“有些照片更漂亮,照照片的人一定很了解她,线条像钉子一样分明。”
“这些是什么?”德拉·斯特里特翻着四本日记。
“差不多是洗澡和乘游艇时的照片。”梅森说:“海伦似乎拍了好多猴子和类人猿的照片。”
“你如何区分猴子和类人猿?”德拉问道。
“我想,一个比另外一个块头大。”梅森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你看完了这些照片就会有相当的了解了。”
德拉·斯特里特说:“头儿,听听日记里怎么说的。”
梅森说:“念吧,我听着呢。”可是他把像册移近了灯以便能更清楚地看清海伦·凯德穆斯的另一张明星照,从海伦的姿势来看是故作阳刚之气。
德拉·斯特里特一把从他的手里把像册抓了过来,说:“这你以后再看,先听听。”
她读起了日记:
……不知道我还能忍受多长时间,彼得好象懂得他快出事,所以,他总是想方设法靠近我寻求保护。对别的我倒不那么在意,可是我为彼得担心。如果他们试图摧毁彼得的精神,损害他的神经系统,那么,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决不会的。我一直在拯救一只小猴子,如果埃迪科斯要想把彼得卖掉的话,我一定千方百计把他买下来。我知道他不会卖的,如果他有这个念头,我一定会让彼得摆脱那些惨遭恶运的境地的。我不知道S.P.C.A.是否会插手此事的,但是,即使我不能买彼得,我也一定设法做点什么。
“嗯,”梅森说,“很明显是家务事。我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让我们去看看。”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到现在为止,”他说,“没人知道她是否自杀了,我记得她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她是乘游艇出去的,他们在卡特琳娜岛附近遇到了风暴。埃迪科斯给她口述了些什么,她答应第二天早上8点时打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风暴继续加大,埃迪科斯想她可能不舒服,他去了她的睡舱看看她的情况,可是发现她的床根本没有睡过。他们搜遍了游艇,她失踪了,估计她不是被海浪冲走了,就是自杀了。埃迪科斯对此三缄其口,他们说她自杀了。”
电话铃响了。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听筒:“喂,”停了一会儿,“等一下,格蒂,我和他们谈谈。”
她又说:“喂,我是德拉·斯特里特,梅森先生的机要秘书。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吗?……谁?……啊,我明白……”
她听了将近一分钟,然后说:“请等一下,我没法与梅森先生联系,他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你不要挂电话,我设法与他联系上。”
“怎么回事?”梅森问。
德拉·斯特里特用手捂住电话筒。“《探寻者》报社,”她说,“他们要派一名摄影记者和一名文字记者,弄公众感兴趣的照片。”
“有关什么的照片?”
“有关你买的凯德穆斯的日记。公共事务长官或者什么人似乎泄露了一份政府的报告,他们认为从日记中可以得到一些线索。他们想把日记写成一篇人们感兴趣的故事。”
“告诉他们快来吧,”梅森说,“我一定会被他们问住的,德拉,这给了你一个向纳税人解释这本日记的一个机会,你可以告诉他们,这是花5美元公开买的。”
她兑:“他们似乎认为你是为某种目的而买的这些日记,是一个有关凯姆波顿夫人诉埃迪科斯的案子,你知道这个案子吗?”
“从来没听说过,”梅森说,“但是,别让他们知道,搞得神秘点,这会引起公共的好奇心,让他们编个好故事。”
德拉·斯特里特对着电话说:“梅森先生正在开会,然后还有另外一个约会,但是,他可以给你几分钟,确切地说是半个钟头,如果你能安排到这里来的话。”
她挂上了电话。“我希望今天早上你把这些信件先扔一边去。”
梅森一笑:“谁知道呢?可能要这么办。杰克逊去政府上班了吗?德拉,查一下诉讼文件,把凯姆波顿诉埃迪科斯的案件彻底弄明白。他可以打电话讲一下,总之,我不愿意面谈,但是我希望新闻记者能写个好故事,他们都起个标题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与新闻报纸有良好的接触。”
德拉点点头,走到布莱克·斯通的像前说:“早上好,布莱克·斯通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你头上戴的歪歪扭扭的帽子摘下来。我们在等报纸的摄影记者,我们想让办公室看起来庄严一些。”
2
星期二早上,梅森打开了他的私人办公室的门,摘下帽子,手里拿着帽子犹豫了一会儿,眼睛专注地盯着布莱克·斯通的半身像。
“你看报纸了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只看了一眼标题,怎么了?”梅森慢慢地放下拿着帽子的手。
“你应该看一下《探寻者》报图片版中你的照片,你应该看看‘3美元钞票’,他坐在那儿,每隔15秒钟看一下手表,等着你来和他一起谈一下‘海伦·凯德穆斯遗产中那个包’的问题。”
“嗯?”梅森问道,绕过衣橱,习惯性地把帽子顺手一扔。“3美元钞票是什么意思?”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是说他像3美元的钞票一样是假的。”
“此话怎讲?”
“他名字叫内森·福朗,他的意思是说他和本杰明·埃迪科斯‘联手’做事。他还声称是海伦·凯德穆斯的远亲,对海伦的遗物被拍卖他感到震惊。他这个人很油滑,说话拐弯抹角,举止文雅,皮笑肉不笑,可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做作、别扭。他更适合对人扬着下巴,嘴里说着,‘好的,做这,做那’。”
“好了,好了,”梅森说,“查克逊的关于凯姆波顿诉埃迪科斯案子的报告呢?”
“噢,他昨天打电话大概说了一下,这是一个名誉损害案,我们这里有一个复印件。”
她把一个诉状的复印件递给了他,诉状是在书记员的办公室备了案的。梅森浏览了一下,点点头,微笑着、读着。“情节复杂了。”他说:“很明显,在约瑟芬·凯姆波顿夫人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案子撤消了。她无法从她的雇主那儿得到任何解释,后来,当她再重新找工作时,新雇主写信向埃迪科斯先生咨询,埃迪科斯每封信都诽谤她偷窃。”
“对此法律是如何规定的呢?”德拉·斯特里特问,“这是不受法律限制的通讯吗?”
“你是指埃迪科斯的信?”
“是的。”
梅森笑了一笑:“我亲爱的德拉,在凯姆波顿诉埃迪科斯的案子中,你在指望辩护律师使用他们的特权。至于谈到与这个案件有关的法律,让他们去查找吧;但是,说到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事实,我倒是非常感兴趣,我很想知道福朗先生为何如此地关心海伦·凯德穆斯的日记。”
“嗯,当然,”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不承认他对日记最感兴趣,他只是想要,用他的话来说‘这个可怜的不幸的姑娘’的一些私人物品。”
“啧,啧,啧!”梅森说。
“你要见福朗先生吗?”她问,“在他把接待室的地毯磨破之前?”
“我们见见他,”梅森说,“但是,这位显然像个蹩脚的演员的福朗先生,应当看到我们真实的样子,德拉。他可能已经习惯了那些处理埃迪科斯先生案子的庄严的大肚皮的律师,并向他们咨询如何少缴税而提高收入。”
“我想该是福朗先生明白这会儿他遇到的可是迥然不同的人的时候了。”
梅森绕到衣橱边,拿出他的帽子,把它扣在布莱克·斯通的胸像上,并且仔细地摆好角度。
“嗳,德拉,”他说,“你可以让内森·福朗先生进来了。”
德拉对梅森的古怪姿势报一微笑,急速地走到另一间办公室,带着她形容为3美元钞票的那个男人回来了。
内森·福朗的额头高而突出,长着一个哈巴狗鼻子,戴着一副厚厚的无边眼镜,咧着大嘴,一副讨好巴结的样子。
他的后脑勺秃了一块,前面的头发也很稀疏,但是,他把中间的头发尽量留长,把头发梳了又梳;使其紧贴在头皮上以遮盖秃了的地方放出的光。
“梅森先生!”他说,“佩里·梅森先生!能当面见到你,先生,我真不知有多高兴,我一直都很钦佩你,从报纸上我得知你办的案子都很成功,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如果我遇到了麻烦,我马上就到你办公室来找你。”
“太好了,”梅森说着同他握了握手,同时快速地向德拉眨了眨眼,“那么说你有麻烦了?”
“不,不,不,一点也没有!没,没有,我亲爱的梅森先生!啊,请别误解我的意思,我没麻烦。”
“噢,”梅森说,“那么说我真的误解你了。坐吧。”
梅森坐在办公桌后,德拉·斯特里特走到放着笔记本的秘书桌旁。
“啊,我亲爱的梅森先生,我不得不谈谈我的一点印象,你的秘书斯特里特小姐太有魅力了,能亲眼看到她真是令人愉悦。”
“你的话听起来好象她一丝不挂。”梅森说。
“噢,不,不!我亲爱的梅森先生!啊,请原谅!”
德拉·斯特里特淘气地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瞟了一眼。
福朗急忙解释:“我只是说我在报上了解到她的一些情况,过去她是模糊的,而现在她却变得非常非常确定,非常的实在。”
“哎,”梅森提醒福朗,“她在等着为你的事作记录,这样她可以起草一份合适的文件,还要整理办公记录。”
“是的,是的!请原谅,梅森先生。我当然明白你的时间的价值,我是一个知道适可而止的人,梅森先生。”
“接着说。”
“我是本杰明·埃迪科斯的助手,巧的是,和海伦·凯德穆斯也有关系。”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梅森问道。
“啊,非常远的远亲,她总是叫我叔叔。是我帮她在本尼这儿找到工作的。”
“本尼是谁?”梅森问道。
“对不起,是本杰明·埃迪科斯,我们叫他本尼。”
“我明白了。”
“可怜的小海伦,我真难以想象什么事值得她这样做,而且还用了这种手段。如果她真的想结束一切的话,多服点安眠药不更简单。哎,如果我表达得过于直率的话,梅森先生,请见谅。”
“我估计,”梅森说,“当一个姑娘发现对她来说生活问题太多,决定轻生时,她最可能的就是冒险去死。”
“是的,是的,当然,这点我明白,可怜的孩子,我自己能明白。然而,梅森先生,这不能事先安排好,否则就更……啊,我是说更合适了。”
“此话怎讲?”
“所有的报纸使本尼……本杰明·埃迪科斯声名狼藉、十分烦恼。埃迪科斯先生和她很有关系,只是作为一个雇主,梅森先生,只是作为一个雇主。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想一切办法来减轻她的痛苦。我想向你强调的是,梅森先生,如果这个可怜的姑娘遇到经济上的问题,埃迪科斯先生几乎会对她作任何事情,作任何让步……”
“她有什么麻烦呢?”梅森问。
他伸出粗短的手掌作了个姿势:“我说,梅森先生,我进退两难,我无法对你讲,我根本就不知道。”
“她不相信任何人吗?”
“是的,梅森先生。不幸的是,她相信我,我却不相信她的话,我觉得就像女人通常情绪低落时说的那种话。她对我说,生活对她的压力太大了,她多次感到已无法继续承担责任的重量了,她要……”
“什么样的责任?”
“她没说,梅森先生。很抱歉,我得承认我没有鼓励这姑娘。我……这不重要,她的东西都被处理掉了。我知道你有多忙,梅森先生,今天早上我在报纸上很吃惊地发现你买了海伦·凯德穆斯的私人的物品,我不知道她留下了什么私人的物品,作为她的最近的亲戚……”
“我想你说过你是她的远亲吗?”
“相对来说比较远,梅森先生,哈,哈,哈!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双关语,我意思是说我是一个远亲,但是她没有更近的亲戚了,我有时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近亲,这听起来有点模棱两可,可我敢肯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可没有你那样乐观,”梅森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说实在的,梅森先生,我要可怜的海伦的私人物品,那些遗物。我知道,你为了迁就你的朋友,公共事务长官,你叫的价很高,买下了那些没有什么真正内在价值的东西。我知道你出的价是5美元。”
福朗猛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5美元的钞票,紧张地递给梅森。当他看到这位律师没有接受的意思时,他满腹狐疑地转脸看着德拉·斯特里特,说:“我想你是办理财务交接的人,斯特里特小姐。”
德拉·斯特里特疑惑地看着梅森。
这位律师令人难觉察地摇了摇头。
福朗拿着5美元的钞票站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着那个,因为被拒绝脸上显出困惑的神色。
“可是我不明白,”他说,“难道说我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示清楚吗?”
梅森说:“我买的这个包里面,有几本日记、一个像册,还有一些其他私人物品,我想我花5美元是物有所值的。”
“日记,梅森先生?”
“千真万确,”梅森说,他用眼睛盯着这位来访者的双眼,“这些日记非常的完整。”
“但是,我亲爱的梅森先生,这些日记对你毫无用处,如果你会……请原谅,我知道你不想窥探一个死去的姑娘的秘密的。”
“为什么不呢?”梅森问道。
“为什么不呢?”福朗吃惊地大叫了起来。“噢,天呀,梅森先生,这……这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绝对没有开玩笑,”梅森说,“我是靠了解法律和洞悉人的本性而谋生的。我站在陪审团前,我询问证人,我不得不更加深入地了解人的本性。”
“是,是,是,我明白,梅森先生,这当然是很明了的。”
“只通过聆听人们和你的谈话,”梅森说,“是不能了解人的本性的。”
“了解不了?”福朗吃惊地问。
梅森摇摇头:“因为你看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伪装好了的,脚步是灵活的。要想了解人的本性,就要在人不知觉的情况下观察他,在他不知道被监听的情况下倾听他的谈话,深入到他灵魂中去了解他的思想,当你看到他的被剥得赤条条的痛苦的灵魂时,你才能了解他。”
“是的,梅森先生,你真使我吃惊。”
“比如,说说你的事,”梅森说,“人们无法完整地了解你,了解你的动机、想法,通过你的谈话也搞不清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梅森先生,你是在指责我虚伪吗?”
“我问你,”梅森说,“你把真实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了吗?”
“那当然!当然如实说了!”
“你想要这些日记只是情感的原因吗?”
“是的,一点没错。”
“那么,”梅森说,“我告诉你,我要这些日记是业务上的原因,它能帮助我了解人的本性。那么,咱们的会见就结束吧,福朗先生,这样双方都没什么恶感。”
“可是,我不明白梅森先生。”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
“你大概是说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有物质上的利益?”
“一点不错。”
“噢,”福朗微笑着说,“在这种情况下,梅森先生,这是你的老本行,按你的意思办。我原先以为这是一个绅士与另一个绅士的会面,5美元的补偿就完全够了,可现在成了一件在金钱上可以讨价还价的事……”
“不能讨价还价,”梅森说,“我就想保留我买来的东西。”
“那么,梅森先生,以纯经济的、具体的角度,我与你探讨一个完全不同的观点。”
“说吧,探讨一下。”
“好的,梅森先生,从金钱角度,从某种对你可以赢利的交易角度讲,就从这儿说,为此你付出了5美元,你期望至少可以得到5美元的回报,对吗?”
“对。”
“我是说要多于5美元。”
“对,要多得多。”
福朗脸上的讨好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把粗短的手插进内衣口袋,拿出一个猪皮钱夹,打开,数出5张100美元的钞票,扔在梅森的桌上。
“好吧,梅森,”他说,“让我们互相理解吧,这是利润。”
梅森摇了摇头。
福朗吃惊地瞪大眼睛。
“对不起,”梅森说,“这不是我要的那种补偿。”
福朗粗短的手指又伸进钱夹,他又数出5张100美元的钞票。
“好了,梅森,”他冷冷地说,“这是1000美元,让我们结束这场该死的闹剧吧。”
这个人的脸上再也没有友好的表情了,他就像一个玩扑克牌游戏的人,把赌注推到桌子中间,看着桌对面的对手,猜着他要干什么,他手里有什么牌。
“日记不是为了卖的。”梅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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