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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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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章满心欢喜地吃着饭,心里想,守着一个这样单纯的女人和几亩地,过半辈子平淡的日子,也不错呢。

陈幺妹坐在李涵章的对面,但油灯的光线太暗,李涵章看不清她的表情。

看李涵章把碗里的最后一颗米粒扒拉进嘴里,陈么妹起身麻利地收拾碗筷。李涵章从缸里赶了一瓢水起来洗脸漱口,然后用洗脸水把脚也洗了,脱了上衣半靠在床上等陈幺妹。

幺妹收拾完了,站到床前,看到李涵章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问他:“你干啥呢?”

李涵章说:“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是啊,我是有话跟你说,”陈么妹走到床头,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李涵章说,“你晓得不晓得,到处都在捐款呢。”

“我晓得,抗美援朝嘛,到处都贴的有标语,说是自愿呢。”李涵章三心二意地说着话,看陈么妹的眼睛快要冒出火了。

“你明天不要去赶场,专门到政府找来宝,把这些钱捐了。”陈幺妹从席子底下摸出一张叠好的手帕,边在李涵章面前打开边说,“这些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你明天拿去捐了。你一个外乡人,我也没有个亲兄弟,啥事都只能靠政府。政府有号召,我们跑在前面些,总不会吃亏。”

“你不是包好了吗?直接交了就是啊,为啥还要给我说?”李涵章看看那些钱,瞪着陈么妹问。

“你咋这样问啊?你是我男人,钱是你挣的,自然要你去交啊!”么妹把手帕里的钱扔进李涵章怀里,背对他,不再吭声。

李涵章知道她生气了,也不吭声。他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焰慢慢地冷却下来,心里涌起的,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敬佩。这个女人没有读过多少书,虽然出生在地主家,但生下来就被送人,并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尽管这样,她却是个识大体的姑娘,一心为自己着想。现在这种状况下,能娶到这样的女人,真是自己的福气啊!

想着这些,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一千多万钞票。他之所以一直没舍得动那笔钱,连娶幺妹时也没舍得动一分钱,是因为那之中的绝大多数,是周云刚留下来的,不属于自己。而且,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个穷商贩,哪里会有那么多钱?所以,从李大爷家的客栈里搬来花房子之前,他就趁着赶场,把那些钞票拿油布包好,埋在了程将军坟茔后边的一棵油松下,还搬了块大石头压上去,做了记号。现在,连么妹都想到了要向政府捐钱,他自然也要想那笔钱的去处:一年多前埋枪和银元,是和以前的事情做个了断;现在,自己该如何了断周云刚留给自己的这笔巨款呢……

尽管已经是6月份了,但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凉。李涵章光着脊梁坐了半天,似乎感冒了,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陈么妹吓了一跳,忙把垫在李涵章背后的铺盖抽出来,边往他身上盖边说:“真是的,几十岁的人了,这么不小心,生病了咋办?

李涵章顺势拉过陈么妹的手说:“你也上来捂着。”

“几月了?还捂着?要生痱子。”陈么妹说着硬话,口气却软软的。

“不生痱子,我们生儿子。”

李涵章说着,一把将陈么妹拽进了自己怀里……

第二天,李涵章没去赶遛遛场,睡了个懒觉,然后和陈么妹一起先去了李家。说老实话,李涵章对捐款这样的事情再熟悉不过了,党国的好些大人物当初就是靠着捐款成为“社会贤达”,然后有职有权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同样是捐款,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李涵章想到陈幺妹昨天说的那些话,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不敢妄动一步,决定完全听陈么妹的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听老婆话的男人。而且,这个老婆是个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乡下女人。

李涵章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读书读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就像鸟会飞、鱼会游一样。

请教了李大爷之后,李涵章把么妹积攒的那些钱,交到了乡政府。回来的路上碰到来宝,李涵章远远地招呼他,然后把他叫到路边问:“我结婚以后,咋就没看到你啊?

“你结婚以后天天不出门,当然看不到我。”来宝和他开玩笑。

李涵章掏出一支烟,知道来宝不抽,也不客气,点燃了抽一口,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听来的哦?我忙过了三天,就和你姨夫同路去赶场了。老实话,来来往往从你家门口过,真的没看到你。”

来宝说:“区上成立‘三反五反’工作指导委员会,把我抽去了,才回来。”

“你是能干的人。区上都能把你抽去工作,以后说不好要当大官了。”李涵章恭维说。

“别提了。这次搞‘三反五反’,成都下派了一个巡视员,不顾实际情况,指手画脚地瞎搞,冤枉了好些个无辜的人。我看不过,跟他吵了一架,这不,给提前踢回来了。”来宝沮丧地说。

“唉……你年轻,得刹刹你那火爆脾气。”李涵章想起来宝的同学李大勇,在“感情用事,容易冲动”方面,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姓苟的瞎搞,我就有权利提意见!是他在给我穿小鞋!”来宝也许是憋屈得受不了,扯着喉咙说。

李涵章一听“姓苟的”这三个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问:“那个姓苟的,是不是叫苟培德?”

“是啊?怎么,你认识他?”这下轮到来宝吃惊了。

“苟姓很少……这个……我在涪陵榨菜厂时,他去视察过工作,还跟我握过手,所以印象比较深。”李涵章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掩饰。

“哦。‘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我看,首先要反的,就是苟培德这样的‘官僚主义’。没见过这样的干部,下来工作,居然还带着表妹。他那个表妹听说叫胡凤,简直就是一个资产阶级贵妇人,吃喝讲究得不得了。哼,这是共产党的干部吗?”李来宝只顾自己发泄着,却没有发现李涵章这会儿已经走了神儿,在想他自己的心事:从来宝的话里听得出来,苟培德终于还是被胡凤缠上了,而且基本上旧习不改。这样的人,居然能在共产党的干部队伍里呆得,看来,姓苟的小子,还有些神通。

“哎,张大哥,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来宝上上下下看看李涵章,笑着问,“你好久让我当舅舅?我爸爸说了,么妹是他的女儿。”

李涵章连忙拔腿就走:“你毛头娃儿晓得啥子哦?”

来宝在后面哈哈大笑。

过了二十多天,陈么妹还没有怀孕的动静儿,孙春花怀孕了。么妹于是和李涵章商量,想去李家帮忙,免得李大妈忙不过来。李涵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样一来,夫妻两个,一早起来,一个去李家,一个去做生意,晚上幺妹等李涵章赶完遛遛场从李家门口过的时候,一起回花房子,两口子安稳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4

但李涵章内心的平静,在两个月后就被打破了。

有了户口、有了房子、有了田地、有了家,日子过得很顺心。李涵章渐渐地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张子强。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只要听到有人叫“老张”、“张大哥”、“张老板”,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张大哥啊,又来接幺妹?么妹现在是越来越懒了,也不说先把茶馆收拾好了等张大哥来,偏要等人家来帮你收拾,人家跑一天不累呀?”来宝下班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和这对“姐姐、姐夫”开玩笑。

李涵章正把竹椅子往墙角堆,方便么妹扫地,听到来宝和自己打招呼,忙答应:“我累啥?不过多走了几步路嘛。来宝兄弟,你回来了?”

来宝进了屋,也去帮忙搬椅子。李涵章见了,抢过么妹手里的扫帚、又去扫地。么妹抿嘴一笑,挽起袖子就去洗茶碗了。

“哎呀,你们两口子倒是会心疼人哦。明明晓得我还是单身汉一个,做出这么样一副恩爱的架势,故意气我啊?”来宝站在一堆椅子旁边,看看李涵章,又看看陈幺妹。

“你不小了,赶快结婚嘛。”陈么妹头也不抬,麻利地边洗茶碗边说。

“我倒是想去接她,隔山隔水的,咋接嘛?”来宝叹口气说。

“隔山隔水啊?那就是说,你有……有对象了?”幺妹惊喜地抬起头问,“这下好了,李大妈不用为你操心了。”

“幺妹,不要给我家里人说。唉,八字还没一撇呀,人家来不来古城还难说。”来宝说着话,继续搬椅子。

李涵章低头扫地,不吭声。

“你去看她呀,解放了,古城这么好,青龙镇这么好,喊她来嘛。”这个好消息让幺妹忘记了她在干什么。

“去不成,这个月毛主席和党中央派的‘南方革命老根据地访问团川陕边区革命老根据地分团’要来古城,慰问红、烈、军属和老红军,呵呵,还有苏区人民,西河是重点,我正忙得要命,哪有时间去重庆看她?”来宝搬完椅子,坐在边上发呆。

“她在重庆呀?”陈么妹边洗碗边说,“也不远嘛,坐船去多方便。只是,重庆是大地方,人家咋会来古城?”

“就是嘛,我一直都不敢把她的事情给我爹妈说,就是这个原因。她说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就过来,哪个晓得是不是真的能过来……不说了,我上去吃点东西睡觉了,明天还要继续整理青龙镇的红、烈、军属名单,上面要照着名单慰问。”

来宝从李涵章面前过的时候,李涵章问:“来宝兄弟,我和你姨夫他们去赶观音庙场的时候,听说那里出了一个好厉害的抗日将军,你的名单里有没有他们家?”

“啊?张大哥,你说的是国民党那个姓程的将军呀?我晓得的。只是……他是国民党的将军哦,咋会有嘛?”来宝左右看看,悄声在李涵章耳边说,“张大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你不识字,不读书不看报,有好多事不晓得。这些话,你问我,没有关系,要是问了其它人,会惹乱子的。记得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哦。”

“哦,我记得了。”李涵章看着来宝的背影,心就像被切了一刀,又被扔进了盐罐里:此前,他还曾经幻想过,程将军因为抗日而死,古城的人至今还对他念念不忘,那么,念在自己抗日有功的份上,共党也许会对自己网开一面。但现在看来,这也不过仅仅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陈幺妹没有听到来宝对李涵章说了什么,她麻利地洗着茶碗,对自己男人说:“老张,快些扫,扫完了,我们早点回去。”

李涵章答应着,看着陈幺妹,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突然觉得好累哦,不太舒服。”

陈幺妹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的茶碗,跑过来拿掉李涵章手里的扫帚,把他扶到来宝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不舒服啊?病了呀?刚才来宝问你,都说不累,咋说累就累了呢?是不是中暑了?也不早说?我还使唤你帮我做事情,都怪我!”说完,等李涵章坐稳,忙慌慌地走过去三五两下洗完了茶碗,又飞快地把剩下的地扫了,倒了垃圾回来,把李涵章的背篼背上,拉起李涵章就出了门。李家的规矩,李大妈睡觉前,要把铁匠铺子和茶馆都检查一遍才锁门。

从青龙镇街上往花房子走,一路上李涵章都是无精打采的。陈么妹不知道男人的心思,急得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摸摸他的背心。李涵章被摸烦了,想要吵她几句,可一看她急得脸通红,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都在发抖,心又软了:这个女人,现在是唯一可以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人!他想着,把她身上的背篼取下来自己背上,然后用左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一路抱着她往前走。陈幺妹有些不自在,生怕被人看见,挣扎着。李涵章侧着脸亲了她一下,说:“这么晚了,路上没有人,把心放进肚子里。”

“你不是很累,不舒服吗?咋还有心这样子?”陈么妹靠在自己男人怀里,伸出右手,抓着李涵章的褂子。文人小说下载

“我就是因为累,因为不舒服,才想抱抱你。么妹,你对我好,我心里高兴。”李涵章说这话的时候,鼻子有些酸:谁是对程将军好的人?

“莫要这样说,老张,我们是两口子,就像一个人一样。我自小就被爹妈送了人,处处看人脸色,嫁给你才算是真的有自己的家。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可惜我的肚子不争气,要是能给你生个儿子,那才是真的对你好。”陈么妹说着,放开手,和李涵章分开。前头要过田坎,没法两个人并排走。她等李涵章先走,自己跟在后面。

李涵章听了这话,暗地里骂自己不是人。他晓得陈么妹的月经周期,算准了时间和她同房,就算是同房也十分小心,确保陈么妹不怀孕。他知道这样做对不起陈么妹,但是,他只能这样做:万一自己暴露,陈么妹拖着个孩子后半辈子怎么过?孩子又能有什么前途?现在,自己这样挣钱,一来固然是为了掩护,二来不也是为了让她有好日子过?就算自己被抓了被枪毙了,或者出了意外,她身边有钱,总不至于饿肚子呀!

到青龙镇以后,李涵章还没有这样悲观过。他发现自己比以前软弱了,比以前多愁善感了。月光下,走在窄窄的田坎上,李涵章轻声喊:“幺妹。”

陈幺妹答应了一声。

李涵章又轻声喊:“么妹。”

陈么妹又答应了一声。

李涵章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陈么妹,伸手摸着她的面颊,低声问:“我对你好不好?”

“好!”陈么妹笑笑,愣愣地站着,好像生怕自己一动,李涵章就会把手拿开。

“嗯。”李涵章把背篼取下来,抬起陈么妹的手臂套进去,然后转身蹲下说,“让我背你。”

“要不得,你不是很累,病了吗?”么妹吓得退后一步。

李涵章回头看着自己的女人说:“我刚才累,和你说一会儿话,就不累了。你让我背你。我背了你,出身汗,病就全好了。”

“是不是真的呀?”

“你试试嘛。来,到我背上来。”

陈幺妹慢慢地走拢,趴到李涵章背上。李涵章站起来,背起陈么妹往前走。他偏着头,把自己的脸挨在女人的脸上,说:“看你小小的个子,咋这么重?”

陈幺妹咬了一下李涵章的耳垂,骂道:“你以为你轻?”

李涵章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反手从后面紧紧抱住女人,把她贴在自己的背上……

5

从阳历年底的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三反”,到阴历年底的反行贿、反偷税漏税、反盗骗国家财产、反偷工减料、反盗窃经济情报“五反”,这些针对机关和工商业的运动,和李涵章的关系都不大。他身边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来玉当爹、他当干爹了。

腊月二十三,李涵章一早起来,就被陈么妹拉着祭灶神。虽说他们两个平时在家吃饭的时候不多,但贴灶神像、供灶麻糖和灶麦生这些祭灶神的程序还是一个都不敢少。李涵章看到陈么妹拿着一张被叠成长方形的金黄色薄土纸念念有词,蓦然想到两年前的今天,他在金银山的那个山洞里,和周云刚说的那一夜的话。

“……兄弟我就是敬仰你是条汉子,才死心塌地追随你,而不是因为你那些专员、主任、少将的头衔,才对你这么忠心耿耿。说实话,抗战结束后,我就想回重庆乡下老家,置几亩薄田,娶个婆娘,生几个娃,守着爹娘妻儿,安安稳稳地过我小时候就过惯了的日子。哪晓得,奉调到三处后,遇到了你,遇到了一个好长官。接着,蒋委员长开始剿共,这内战,一打就是三年多,我那个‘娃娃婆娘三亩田’的小日子梦,也就一直只是梦。唉,这辈子,也不晓得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是周云刚在那个腊月二十三的夜晚,对自己说的“掏心窝子”的话,李涵章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这种无数人都在过着的小日子,自己现在也真真切切过上了,但在那时,却是两个人的期盼……

明天就是周刚的祭日!

李涵章想着,也走过去,拿起一张金黄色的薄土纸,点燃之后,眯着眼睛,和么妹站在一起,默默地祈祷。看到李涵章神神叨叨的样子,陈幺妹剜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说:“送灶爷哪是男人干的事儿?你搅和啥子?没有当爹的人,一辈子长不大!”

李涵章被她这一推,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忙掩饰说:“你刚才在干啥?不是求子吧?”

陈幺妹红着脸点燃手里的纸,骂道:“这是请灶书。你以为灶神是送子观音呀?”

李涵章不吭声,转过身去,抹了一把几乎涌出眼眶的泪。眼看着陈幺妹把灶神伺候走了,他又问:“我们今天还要做啥?”

“李大妈算了日子,说嫂子就在这几天生,我们早点过去吧。”

两人到了李家,在门口遇到来玉。李涵章问他:“你这是要去哪里?”

来玉看着陈么妹说:“我正要去接么妹。你嫂子疼得哭天抢地,我不晓得咋办。”

“疼啊?那是要生了,你不去找医生,找我做啥?”陈么妹一边往铁匠铺和茶馆中间的甬道走,一边问。

来玉跟在后面说:“你平时和她耍得好,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李涵章在旁边听着,想起素芬生可贞的时候,虽说住在医院里,却正碰上日机频繁轰炸重庆,只要警报一响,医生护士就要带着病人往防空洞跑,病人多、医护人员少,哪能照顾得过来?就算有家人陪着,逃跑的时候也极容易被仓皇的人流冲散。李涵章那时候是中统局专员,因为不久前刚发生了“大隧道惨案”,正陪着上司在防空现场视察。眼看着成百上千的人一边哀嚎一边奔跑,房屋像烂透的南瓜那样垮得没了形状,枯焦的树枝上挂着满是血污的破衣烂衫、断胳膊断腿,忙于疏散灾民的李涵章完全忘记了在医院待产的妻子,直到警报解除,其它人都累得立刻找地方吃饭睡觉,唯有他,急忙往医院赶,生怕父母和妻子在跑防空洞的时候失散,生怕儿子早不出生晚不出生,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生……

三个人走到来玉的卧房门前,看见李大爷和来宝早在门外守着了,正想问问有没有请医生,就听里面传来“哇”的一声啼哭,然后就听到李大妈在门帘里喊了一声:“老头子,你当爷爷了,你有孙子了!”

来玉脚一软,靠在了李涵章身上。

“嫂子啥样子?”陈么妹问着,一掀帘子,进屋去了。一会儿,她探出来说,“来玉哥,母子都好,你放心哦。”

几个男人这才回到堂屋,边烤火边吃点心,喝茶。

李大爷对李涵章说:“昨天半晚上就开始吆喝,一直疼,生不下来。你们一来就生下来了……看来,这个娃娃和你们夫妻两个有缘,你当他干爹吧。”

李涵章看看来玉。来玉说:“我没有话说,爹看着好就好。”

来宝也说:“张大哥,你和么妹都跟我们家有缘。”

李涵章只好答应了,搓着手说:“我和幺妹准备了一份薄礼,只是今天没带上……”

“说这些见外的话做啥?”李大爷抽口旱烟,想了想,认真地说,“你是娃娃的干爹,给娃娃取个名字吧。”

“我?我给娃娃取名字?”李涵章从椅子上站起来,红着脸问李大爷。

“正巧也是你逢生,该你给娃娃取名字。”李大爷用烟锅子示意李涵章坐下,然后说,“你虽说没有读过书,但是走的路远,也是有见识的人。”

李涵章看看李大爷,又看看来玉和来宝,问:“真的要我来取名字呀?”

三个人都点点头。来宝说:“其实,从知道嫂子怀孕那天起,我就在爹妈面前说起过这件事情。但老辈子人迷信,不准先给娃娃取名字,怕不吉利。”

李涵章心里想,他们每个人肯定都已经在心里给娃娃想了名字,我说一个凑热闹。只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他问李大爷:“娃娃是啥字牌?”

“新社会了,不搞那些封建迷信,不讲字牌。”没等李大爷开腔,来宝抢着说,“这是个态度问题。”

“可惜我拿钱送你上学哦!”李大爷在桌子腿上磕着烟锅子,对李涵章说,“新社会新气象,只要姓李就行。”

“叫李可贞好不好?”李涵章脱口说。但说完他就后悔了:李家的人怎么会同意给娃娃取这么个名字呢?自己怕是想儿子想疯了!

“听起好顺耳,是哪两个字?”李大爷问。

李涵章愣了一下,忙想起了自己是不识字的小商贩,就说:“不晓得,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喊起好听。”

来宝大笑着说:“珂珍。好!这两个字的本意都是玉,一听就晓得是我哥哥来玉的儿子。而且,谐音可贞、可真,意思都很好。”

来玉望着弟弟,问:“你叽里咕噜说半天,我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来宝,你把那两个字写下来,我去找个先生看看。”李大爷像是听出了一点儿名堂,对小儿子说。

“看啥嘛?那些算命子都是哄人的!”来宝虽说不同意老爹把名字拿给算命子看,但还是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和笔,把两个字写出来,传给大家看。

李大爷读过两年私塾,认得几个字,看了看,说:“好!”

来玉没有读过书,看了看,只说:“硬是好!”

李涵章假装没有看明白,说:“这么多笔画啊?只苦了娃娃回头上学写名字哦。”

几个人于是大笑。

当天晚上,李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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