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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虚无的供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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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中井英夫/塔晶夫
【由文,】
导 读
尽管《黑死馆杀人事件》和《幻术》都曾经被视作战前异端文学的两大巨峰,但真正被誉为日本侦探小说最高杰作,却还是在战后时期,而且,那也是第三部奇书出现以后的事情。第三部奇书,便是中井英夫的《献给虚无的供物》(日文原名《虚无への供物》)。这部小说的构思开始于1955年,在1962年曾以首两章参选第八届江户川乱步赏,虽然不获奖但也总算入选了候补名单,而在翌年(1963)完成了共一千二百张的原稿,再于1964年2月以〃塔晶夫〃为笔名由讲谈社出版。
这部小说建基于冰沼家连续密室杀人的谜团,作者更利用作中作的创作手法,把发生事件的现实世界与从推理产生出来的虚构世界交织在一起。透过故事中对推理狂热的各名人物,对发生于现实世界的事件展开无数分析、讨论,把奇幻、玄奥的元素灌注入平淡、单调的现实案件,从而组成了另一篇充满怪异色彩、小说内的小说。事实上,在概念上《献给虚无的供物》属于〃反推理小说〃模式的作品,而也有不少的评论家甚至把它视为日本反推理小说的代表作。
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 豆瓣
本书是日本四大推理奇书之一。小说虽然弥散着家族诅咒、传说巧合等经典日本变格风格,但是在大部分篇幅之中,担任侦探角色的人物似乎并超然于此,流连在非主流酒吧推理着不知是否存在的案件,诺克斯十诫、范达因二十守则和其它经典推理小说更是不断被提起,似乎纯精神的推理戒律完全凌驾与现实案件的犯罪性之上。
推理部分每个人轮番码满一至两小结的字符,其余的诸位则似乎有点很自觉的担任专业听众的角色,罕有置喙,听起来似乎很能满足本格控们神经突出受体的需求。不过要满足这种需求,案件本身的确实性是这一切的戒律性前提。不管是古典本格的无人生还模式很是现代犯罪作品扭曲凶手的连环作案,单一凶手的连续作案似乎自欧美古典黄金时代就已蔚然成风地成为读者的炙手之欲。《献给虚无的供物》有着连续出现的尸体,甚至有着联系这些尸体的各种元素,但是这些元素,不管是家族讳莫的过去、所谓的五色不动明王、还是各色玫瑰/蔷薇,都不是确凿的物理性证据,而是漂浮于运行在大脑硬体基础上的软体中的虚无的契合性或然。而且不仅是连续出现的尸体的连续关联性是虚无的,就连尸体本身是否和谋杀相关联也是虚无的。在超然的游戏性和案件的模糊性的背景上,各位担任侦探的主角依然以严谨地态度(严谨地对待游戏)进行着自认为严密的推理。但是推理的结果却离以千里,同时随着信息的增多,推理的结果也不断地逆转。案件是顺序发生与叙述的,不过在解答是却未必是遵照这个发生的顺序,加上篇幅的长度,这样也许会增加一点阅读难度,不过读推理小说本身就是相疏导一下神经系统中的电流的,所以问题也不大了。
简 介:
昭和二十九年九月,北海道一起渡輪翻覆事件造成一千零五十五人死亡或失蹤,然而,在這起慘劇背後,卻是一個遭受裕涞募易逅惺艿臑牡湣
郑麄鞅蛹沂莻被不幸擁抱的家族,歷代家長均離奇死亡,表面上雖是天災人禍,實際上卻怎麼也敚摬坏粼{咒作祟的陰影,而此事引起了立志成為偵探的奈奈村久生的濃厚興趣。
在冰沼家又相繼發生有人身亡的事件之際,奈奈村久生透過管道探知相關線索,與其他角色展開推理辯論,漸漸揭露在死亡事件周圍環繞的種種怪異現象……
献词页
将少许美酒加在献给虚无的供物上,
少许倒入海中。
——P·瓦勒里
——献给那些人们
序 章 1 莎乐美之夜
黑色天鹅绒帘幕轻轻晃动,在痉挛似的微幅震动过后,随即缓慢起伏,逐渐往左右滑开。晕开的白光转眼收束,成为舞台上鲜明的光圈。光圈中出现一名妖精似的年轻舞者,纤细双脚套上芭蕾舞鞋,丰满的下半身裹着只及腰间的轻纱,大胆的打扮称得珍珠似的肌肤极端冶艳迷人。
一九五四年十二月十日,户外被淡淡雾霭笼罩,月色柔美。入夜的热闹时段过后,下谷龙泉寺的“阿拉比克”酒吧已开始进行忘年会的余兴节目,店内处处响起酒杯互碰的声音,并满溢紫烟与人们吐息的炽热气流。
龙泉寺并非位在因《比肩》(注:明治时代的女作家樋口一叶的名作)这部小说而出名的大音寺附近,而是面朝日本堤的三之轮一隅。这一带的商店都由蒟蒻店、烤饭团店、手工面包厂等低矮房舍组成,十足升斗小民的生活圈,因而显得夹杂其中的酒吧(或酒廊)格外不协调,但在当地土生土长的老板并不在意这些。
老板的老家原本位于龙泉寺町的一角,该地区在战争期间被重翻为日本堤之前,距离吉原的大篱、大文字与山口巴(注:吉原是江户时代至明治时期最著名的红灯匹,大篱、大文字与山口巴都是当时的著名茶屋)很近,因此老板可说是从小就在脂粉味浓厚的红灯区长大。
他白天经营法国香颂咖啡店,夜晚在暗巷里挂起“BAR.ARABIQ”的柠檬黄霓虹招牌的生活已经过了两年。
当时——能正确记住一九五四这一年发生的事件的人,现在应该不多,以和历来说,即是昭和二十九年——发生许多悲惨的事件,根据警视厅的调查,包括未遂案在内,这一年内的杀人事件共有三千零八十一起,每天大约发生八起之多,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记录。换句话说,日本在这一年内,有那么多人认真地思考如何杀死他人,并确实执行这样的想法,不仅如此,让这一年更别具意义的是新的杀人形态不断出现,譬如年初的二重桥事件(注:元月二日,日本天皇居所前的二重桥涌入三十八万人向天皇拜年,却发生十六人在混乱中被踩死的惨剧)、春天的福龙丸五号核尘埃事件(注:三月一日,美国在马绍尔群岛的比基尼环礁进行氢弹试爆,使当时在附近的日本远洋渔船二十三名船员受到落下的放射性尘埃之危害)、夏天的黄变米事件(注:日本战后粮食短缺,米粮需从国外进口,当时政府发现这些进口米发霉,决定不发放,后来因囤积过多,拟掺入白米发放配给,但被《朝日新闻》揭发,引起大众哗然),还有秋天十五号台风来袭时出航的洞爷丸翻覆事件(注:九月二十六日,北海道青森至函馆间的渡轮洞爷丸号因台风而翻覆,死伤人数多达千人)等。
这些确实都是“杀人”!其中政府企图混入发霉的黄变米作为米食配给的事件,比起杀害镜子的坂卷(注:昭和二十九年四月十九日,午仅七岁的细田镜子被发现陈尸在其就读的小学厕所内,凶手为当时二十岁的坂卷脩吉。坂卷潜入该小学如厕之后,遇到正要进入厕所的镜子,遂临时起意将之强暴、绞杀,坂卷被逮捕后,于昭和三十二年处以死刑)与持卡宾枪抢劫的大津(注:同年六月十四日,大津健一伙同三人持卡宾枪抢劫保安厅技术研究所会计课长夫妇后逃逸,之后在七月二十一日以强盗罪嫌被逮捕)等人所为的恐怖事件,还要更骇人听闻,但在厚生省环境卫生局的大幅消毒之下,许多人对此事的记忆都已逐渐淡化。当然,就连参加今夜忘年会派对的客人也都是一脸轻松,悠哉地注视舞台,将这年发生的所有事全忘得干干净净。
这天的余兴节目稍微特殊,是由店员君子表演以前学过的现代芭蕾,虽然是业余表演,内容却是模仿目前正在日本的舞者克莱特·玛夏(Colette Marchand)所演出的《七纱舞》(注:是《莎乐美》中颇负盛名的一幕。莎乐美的故事题材源自《新约圣经》,在各艺术领城中激发许多创作,王尔德将之写为剧本,理查·史特劳斯则将之改编为歌剧)——这是妖姬莎乐美为了向希律王要求先知约翰的首级而跳的舞蹈。在伴奏上,或许是觉得播唱片太过普通,遂找来称为“花婆”的三味线乐手在舞台旁弹琴。
虽说是舞台,其实不过是用黑色帘幕在店内角落隔出的一块空间,再由店内小弟拿着半边包覆厚纸板、半边包覆玻璃纸的灯泡从地面由下往上打光。此时在聚光灯下的君子正展现女神游乐厅式(注:Folies bergere,是法国巴黎的一间咖啡厅,于一八九○年代至一九二○年代达到鼎盛,店内的表演以华丽的服装与排场、异国风情著名,且时有裸体表演)的裸姿,双唇衔着一枝黄玫瑰,这或许是下层阶级独有的特别服务。虽然不晓得这种表演风格是学自哪里,但这时的灯光突然转为鲜黄,八成是为了呈现《莎乐美》中的月圆之夜吧!
随着花婆将单膝前挪,如理查·史持劳斯般奏出乐曲,君子的肢体也尽情舞动,并将黄玫瑰自唇间取下,突然抛向闪烁点点烟头火光的客席——那似乎不是人造花——浅黄色的花瓣缤纷散落,正好掉落在光田亚利夫的脚边。
“唉呀!这根本就是故意抛过来的嘛!”
弯身自对面座位拾起玫瑰的奈奈村久生低声说,并顺势碰了一下亚利夫的脚。
奈奈村久生脱下黑白分明的长大衣与绿色皮手套后,白皙的手与素颜在微亮的照明下显得很年轻,但实际上,她年纪比亚利夫稍长,而且是日本少数拥有沙哑嗓音的法国香颂(瘦狼编注:法语“chanson”的音译,同时也可以译为尚松,意思是歌曲,从广义上说,指法语世俗歌曲,通常有独唱合唱等形式,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在酒吧咖啡馆所传唱的那些复古怀旧的情歌和经典小资爵士乐曲已经成为香颂的代言。其实那只是香颂的冰山一角,追溯其历史,可谓源远流长)歌手。不过,她才刚出道,其艺名“奈奈绯纱绪”尚不具知名度,而她本人似乎也不急于出名。她的正职是广播剧作家,偶尔提到自己的志向时,总认为自己的侦探才华高于歌唱才能,日后终会解决困难的事件,完成自传式的推理小说。会说出这种悠哉的话,大概是因为她那人在巴黎的未婚夫牟礼田俊夫将在近期内回国与她结婚吧!
奈奈村久生与亚利夫因彼此父亲是多年好友而结识,而且她也是对方目前唯一的异性知己。
“亚利夏,你似乎还蛮常来这间店的嘛!”奈奈村久生都这么叫亚利夫,“是因为那个叫君子的人吧!虽然Pirouette{瘦狼编注:(芭蕾)皮鲁埃特旋转(竖趾旋转)}只是芭蕾的基础动作,但能这样一直旋转也很了不起了。”她啜了一小口鸡尾酒,眼神仍追着舞台上的人。
“因为君子一星期练三次舞。”亚利夫怜惜地将瓣缘染上淡桃色的黄玫瑰凑近鼻尖,强烈香气随即从层层花瓣的深处窜出,“君子是老板引以为傲的招牌,舞技与音色皆有职业水准,你要好好学学人家,才能让自己更出名。”
“谢了,但我也说过,我的个性比较适合当侦探。而且,想拥有这样的才能要费很大功夫,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
表现七层轻纱的灯光随舞蹈由黄变红、红变橙,尽管比不上穿着金绿色紧身衣的玛夏,看起来仍有几分传神,或许是因为充分掌握住玛夏如美少年似的潇洒吧——说到像美少年,事实上,不论怎么观察,都无法在舞者君子的胸部找到女性特有的丰满柔软,因为,今夜的莎乐美没有最重要的乳房。
2 牧羊神之群
没有乳房的莎乐美。
君子裸露的腿部与肩部线条如巴旦杏般圆润,犹有少年身躯特有的余韵,就连肌肤的光泽也有别于女子,带着微露酸甜气息的光辉。没错,今年刚满十九岁的君子是这间店的服务生。
“阿拉比克”是浅草地区的同类型场所中,最受欢迎的同志酒吧。当时东京只有三十多间这种店,不到十年内,光是浅草与新宿两地就分别增加至三百多间。这在战后将享乐视为日常生活的世界来说,并非特别稀奇。男同志个个花技招展地在街上出没,像亚利夫这种平凡的上班族,就算带真正的女子进入他们的堡垒,顶多只是受到漠视,并不会特别遭排斥。
舞台上的君子做出绚烂的arabesque(单脚站立,另一只脚向后打直),最后在湛蓝光线中,以手持约翰首级的动作趴伏在地,幕也随之落下。接着,吊灯亮起,瞬间照亮观众席中诸多人影,有海马公主、御牧之方、三田之局、托雷米哈夫人等拥有各自花名的古典美人。
这些人与被称为“亚利夏”的亚利夫一样,不论身家或外貌,实际上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虽然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用“隐花植物”这种譬喻来形容他们似乎太过了,但说他们是聚集在暗色池边追求“没有女神的午后”的牧羊神(注:此处应是改用自法国象征派诗人马拉美(Stephane Mallarme)之诗作《牧神的午后》),则似乎又有些不足之处。
亚利夫并不属于两者。虽然不知道久生怎么看他,但亚利夫自认不讨厌女人,却也不像同事们认为女人是唯一的慰藉与救赎,他可说是游走在两性之间的真空地带,以这个社会的惯用语来说,他不是纯粹的异性恋,也非纯粹的同性恋。亚利夫最初并非为了找伴才在这种店出入,但现在他逐渐对一名最近才出现、脸上犹带稚气、名叫“阿蓝”的年轻客人产生兴趣。阿蓝总是穿蓝色短大衣,一口白牙闪烁干净的辉采,他似乎也对亚利夫带有外国人轮廓的容貌颇有好感,两人从一开始的交换羞涩笑容,到现在已能熟络地互相交谈。
阿蓝非常喜欢法国香颂,上次两人谈到这个话题时,阿蓝曾提到目前的日本歌手中,只有淡谷律子与越路吹雪两人的歌能听,至于新人,唯有奈奈绯纱绪还算差强人意。听到此事的亚利夫很意外,因为他与奈奈从小认识,便立刻将此事告诉奈奈。
“这么说,他一定是看到我唯一一次在‘黑马车’的演唱了。没想到我也有歌迷,真像在作梦!有机会的话,让我也见见他吧!”
那时奈奈一脸感激地说完,紧接着又说早想参观同志酒吧,便趁势要亚利夫今晚带她过来,但直到《莎乐美》的表演结束,仍不见阿蓝依约出现,亚利夫问了服务生,才知道阿蓝直至刚才都还在酒吧里,现在却不见人影。不过,初到同志酒吧的久生因为相当兴奋,早已忘了这件事。
“你看!这里的火柴盒真有意思,上面印着似乎是穆罕默德·阿里的倒立黑人少年,而且,为什么这间‘阿拉比克’除了这个,几乎没有阿拉伯式的设计或装潢?(注:‘阿拉比克’的英文是arabiq,与“阿拉伯式的”之英文arabic谐音)”
没多久,她听到夹杂在喧嚷声中的音乐声,又立刻传出惊呼。
“咦?是琳恩·柯薇吗……一定是!亚利夏,你听到了吗?她是我很欣赏的老歌手!”
听起来像早期歌舞秀表演盛行时,利用鼻腔共鸣唱高音的唱腔,似乎是战前的流行歌,而且唱片的磨损也很严重。
“这首歌叫做《比可怕疾病来得好》。真难得,这里竟然有道张唱片。我一直很想听听她的《阿方索》,搞不好这里也有。”
“我不知道有没有,你不妨直接找老板问问看。”对老歌没兴趣的亚利夫冷淡地回答,“听说他搜集了很多以前的法国香颂歌曲,还蛮齐全的,话说回来,阿蓝究竟怎么了……”
久生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突然想起似地左右张望。
“对了,我居然忘记我最重要的歌迷。”她环视店内一圈后,突然转移话题,“亚利夏,你说阿蓝是冰沼家的人,那你听过有关冰沼家的奇怪流言吗?”
“奇怪流言?”
“每一代的当家主人都会遭到神灵作祟……”久生放下蛋酒酒杯,抛出一个奇妙的眼神。
亚利夫虽然不知道这种带有古老迷信色彩的事,但大约六年前,在就读旧学制末期的T高中时,他认识了下一届念数理甲组的资优生冰沼苍司,两人因为从同一所中学毕业,所以碰面的机会很多。后来,亚利夫在“阿拉比克”认识阿蓝,知道他本名是冰沼蓝司,与苍司是堂兄弟时,亚利夫心中的感觉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突然涌生一股亲切感,让他忍不住想用力抱抱对方。
当然,他与苍司的交情仅止于高中的点头之交,进大学后,对方进入理工科的应用数学系,他则是念经济,两人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往来,所以在得知苍司的亲人于今年秋天的洞爷丸翻覆事件中过世后,亚利夫也只是寄了一张明信片致哀,而苍司也未回函。
那时亚利夫问过蓝司,才知道洞爷丸翻覆事件中,遇难过世的不只苍司的双亲,还有他在札幌经营饰品店的叔叔婶婶——亦即蓝司的父母。于是,突然成为孤儿的蓝司在处理好札幌的住家之后,便于十一月初被带到位在目白的冰沼家。除了这些,蓝司就没再多说什么。
就算真的代代受到作祟,难不成连洞爷丸事件也是如此——亚利夫回望久生的脸上写满讶异与疑惑。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像迷信之类的。”
久生看到他的表情,含糊地说完,正抽出一支烟打算点燃时,突然有人双手圈住燃起的火柴凑向她面前,一看,原来是已换上乳白色套头衫、脸上堆满笑容的君子。
“嗨!亚利夏,好久不见,看了我的《莎乐美》吗?”
君子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久生的脸。他频频眨着假睫毛,睫毛膏浓得仿佛快滴下来。如果没化妆,他应该会是一个眼神清澈的美少年,但不论何时见到他,他都是一脸浓妆。或许,他在床上——当一号时——会意外地强势,甚至还有点流氓气息吧!不过因为今天扮莎乐美,眼角还残留蓝色眼影,感觉有点像个滑稽的小丑。
“嗯,看到了,也谢谢你的玫瑰。”亚利夫的语气反射性地变得轻佻,拿起桌上的黄玫瑰说。
“是你捡到的?我好高兴。”
君子说着说着便紧挨亚利夫坐下,久生则不疾不徐地朝君子脸上喷出一口烟。
“你知道吗?黄玫瑰的花语不是很好喔,它表示嫉妒或不贞洁。”
“哎呀!”君子大为惊讶地直起身,虽然最近常有女子光临同志酒吧,但对初次见面的女客人,多少还是会本能地产生戒心。“你说真的吗?但妈妈桑很喜欢黄玫瑰,听说它代表和平,在战后的法国成为最有名的花,而且这一朵又比较晚开,我可是很小心才剪下来的。不过,对女人来说,嫉妒与不贞洁都是不该有的行为。”君子说话时,双眼仍直盯着一身黑衣的久生,最后似乎认为她不值得顾虑,便放心地笑了。“你是第一次来吧?真是漂亮的人。”
“已经快变成老太婆了,你大可放心。请多多指教。”久生以天生的沙哑声音回道。
“不行,同性恋太不洁了。”君子却撇撇薄唇,温柔地推开久生伸出的手,随后站起来物色新对象,仿佛忘了这两人的存在。他眼尖地发现一名正走进店内的青年,立刻高声呼叫,“啊!是阿蓝!你是来看我的《莎乐美》吗?你来得太晚了。”
“啊,结束了吗?”阿蓝——冰沼蓝司的眼神仿佛正凝视远方。
3 月夜散步
一如其昵称,阿蓝总是穿深蓝色短大衣搭配同色长裤,衬得他有如豪华贵公子,被冷风吹过的脸上透出淡淡血色,让来自北方的白皙肤色更为醒目。听说阿蓝拥有与亡父堇三郎同样的纤瘦身形与谦虚个性,但他父亲从年轻时就开始蓄胡,阿蓝至今则仍是一副清爽干净的少年模样。
阿蓝在高中三年与一名叫做罗娜的同龄少女感情很好,本来他还庆幸升学性向测验自今年起废止,两人能一起准备东京大学的入学考,如今他却留下札幌的少女,独自在东京流连于这种场所。不过,阿蓝这种心情,亚利夫并非完全不了解。
当初一接获洞爷丸号发生船难的消息,在大伙从东京赶到之前,阿蓝早已与店里的人在七重滨、有川栈桥、中央医院与大森公园之间来回奔走,从陆续打捞上来的尸体中寻找自己的双亲与伯父伯母。后来虽然找到父亲与伯父浑身是沙的遗体,并送到新川岸边的灵堂,但母亲与伯母的遗体却迟迟未能寻获,只能认为她们与洞爷丸号同在水中安息。隔天早上,阿蓝眺望七重滨海域的美丽彩虹,却觉得脚下的世界仿佛迷失在另一空间。当这名丧失生存意义的少年为了寻找哭泣的场所而走入电影街的暗处时,一名错身而过的陌生男子的手悄悄接近,在他耳边以不可思议的温柔嗓音低喃,让他从此抛弃现实,进入非现实的世界……
此事暂且不提。这天,阿蓝穿了一双尚属罕见的狄西兰爵士黑鞋,立刻吸引住君子的视线。君子也不问阿蓝去了哪里,随即蹲在他脚边,催促他快脱下,并露出自己鲜艳的袜子,套进他的鞋,与自己的土黄色小牛皮鞋比较。可能因为年龄与身材类似,那双鞋合脚得就像他自己的鞋。
战后男人流行的服装或言谈皆从同志酒吧开始,更何况君子总是站在流行的最尖端,无奈的阿蓝只能抓住对方肩膀,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幸好这时在里面招呼乡下客人的妈妈桑——本地长大的老板——及时蹙眉走出来。
妈妈桑的花名是“兰铸”(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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