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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虚无的供物-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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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器的搜索一直持续到最后才终于放弃。不过,如果这里不是南千住三丁目那座大型瓦斯储存槽正下方扩展的町区一隅,事件应该会有不同的样貌。在目前,地铁已经开通,隔着车站另一侧的七丁目建造了东京体育馆,非常热闹。但是,若来到连球场的吼叫声都听不见的三丁目,因为到处都是工厂与仓库,即使到了现在,仍像是被遗忘的世界一般僻静。
远处莺谷与田端的高台都得以眺望的两座大型蓝色瓦斯储存槽,中间挟着巴士通道,邻接隅田川货物车站的这一带,吹拂强烈污臭的河风,到处是低矮住家的贫民区景象。命案现场右邻是汽车修配厂,左边则是围了木板的空地,对于二十四日的凶残嫌犯而言,绝对是备齐了最佳的条件。再加上松次郎的固执,平日疏于与邻居交往,没有人听见惨叫或争执。而且,遮雨窗被钉住大约四天,也让邻居以为“我还以为川野夫妇两个人出门旅行呢!谁知道……”例如,后面住家颅骨高突的太太就露出了不安的眼神叙述,而她那矮个子丈夫也在一旁解释说:“这又不是我们的责任”。
深入询问才知道,川野家中,松次郎很难得地预定前往九州的亲戚家一个星期左右,留在家中的阿梅也隐约表示要外出散心,所以尽管遮雨窗被钉牢,仍然认定夫妇两人是出门旅行,并不放在心上。另外,阿梅也曾经透露说,儿子终于对自己孝顺之类的话。不过,她所谓的儿子究竟是指到目前每个月仍固定寄送安家费用已死的千代的丈夫八田皓吉?或者是虽然和父亲感情严重冲突,却躲着父亲来见阿梅的元晴?邻居们也无从确定。毕竟,松次郎个性顽固,既然已经认定元晴是好逸恶劳的流氓,不管什么事都只会批评恶骂。像上个星期,很难得见到元晴回来,本来想说几句好话,但一开口却是“又要回来挖钱了吗?”然后立刻转身进入屋里,对着一句话也没说的阿梅破口大骂。因此在旁人眼中,一向认为这个家庭很异常,邻居都不和他们打交道。
随着警方深入查访,终于逐渐了解这种异常现象的原因。亦即,这个原因让父子俩互相充满了恨意,几乎可以预料到,这个家庭总有一天会招来祸害。
34 伊底帕斯的后裔
(注:Oedipus,希腊神话中遭到命运捉弄的悲剧人物。伊底帕斯原是要追查杀害国王父亲的真凶,没想到真凶就是自己,而且当时杀父后进城娶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甚至还生下小孩)
被杀害的松次郎颈上留有两道鲜明勒痕,依重叠的状况判断,应该是一度用力勒杀之后,重新解开,然后再扎实地勒绞一次,手法可谓非常残忍。但由此也可看出,凶手极度憎恨死者。一次的勒绞已经足以致命,但元晴却还用尽全力勒绞第二次,而且还缠绕手脚,如此的凶残特性完全遗传自父亲。
自铁路员工退休的松次郎虽然被认为是中规中矩的人,但一喝了酒,立刻就变成另一个人,成了家中的暴君。同时,他对孩子的教导几近于虐待。根据简单的葬礼中眉头深锁的亲戚和邻居闲话家常内容也可知道这点。其中,警方听到的是,元晴就像养子一般受到虐待的经过。
可能因为长子夭折,加上时代风潮的影响,原本就羡慕军人的松次郎,似乎希望严格锻炼这个不成才的次子,期望他能进入军中幼校就读,长大后成为长统靴霹啪作响的青年军官。但很不巧的是,害怕严父的元晴却学会了察言观色,一味的逃避,而且在校成绩也不佳,能够傲人的学科只有画图。小学老师虽然多次劝父亲认同孩子的画图才华,培养他更有自信,但松次郎却只是怒骂元晴软弱无能,甚至随口就说元晴的画“灰暗得令人无法忍受”,几乎都成了口头禅。
事实上,元晴画的只是从三河岛至白髭桥一带的幽静、人烟稀少的白天风景,也就是将工业废弃物与烂泥沉淀的污水河渠乌黑景象、锈蚀的货物置放场、红砖建筑的毛织工厂崩颓的一隅等等,那种沉郁的氛围直接绘入画中。不论是油画或水彩画,元晴都能运用自如,也曾想让绘画的色彩明亮一些。可是,顽固的父亲却连铅笔也不买给他,总是带着酒后红通通的脸孔,随手撕毁元晴的作品。
当时元晴的梦想是手上提着二十四色的粉蜡笔——能够调和出微妙的色调——漂亮盒子,描绘出令人远眺叹息的晚霞,将淡淡的水色如湖泊般扩散,让金色、橙色与朱色云彩的岛屿呈现南国风情的光辉一刻,然后更画下仿佛可以食用的树梢、带着分不清是绿色或紫色光芒的柔软新鲜嫩叶。
元晴终于能够充分满足他那几近渴望的心愿了。但是,当他在床上抚摸着从文具行偷来的粉蜡笔盒被发现时,若不是母亲、姐姐和邻居们拚命阻止,或许早就被父亲丢进污水河道了。经过狂乱的毒打一番后,松次郎拖着元晴去敲文具行大门,强拉着文具行老板一起将元晴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对警员说:“请立刻把这个小孩绑起来,铐上手铐,送到少年监狱去!”巡佐露出苦笑劝他,但是在众人的围观下,松次郎仍然一脚踹倒元晴,要他趴在地上,向天皇道歉,甚至继续臭骂他,要他当场切腹。
皓吉所说“从小时候流鼻涕开始,就因窃盗被逮”,没想到实情却是这样。被踹倒后仍默不作声的元晴终于抬起头时,远远围在派出所外的人群形成的一大片分不清是怜悯或冷笑的黑影,以及遥远的灯光,究竟教导了他什么?希望成为画家的心愿就在这一天完全放弃了。可是,自从被迫进入工业学校就读开始,随着体力的增强,他会转而成了不良少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数不清的离家出走和伤害事件,加上服兵役……虽然败战后的几年间,如皓吉言,“元晴暂时靠着当水电工人糊口维生”,但从小养成的深沉个性愈来愈严重,一份工作也都无法持续太久,到了昭和二十四年,二十七岁时,在演出与松次郎最后一次的冲突之后,终于抛弃了工作与家庭。
后来,元晴是如何开始傀儡玩偶的工作?批发商方面也没有确实的记忆。但经过了三年的岁月磨练,他的技巧也成熟了,收费方面从普通脸型一个二十五圆提高到三十圆,若是十四号大小的脸型,则往上提高到六十圆,因此,他不仅已非昔日没有固定职业的混混,每个月的收入还相当可观。事件发生前的廿二日他会外出旅行,也是因为获得新工作收到了数万圆的订金。衣柜抽屉内被发现的许多半成品就是当时的成果。因为案发,池袋的批发商只好愁眉苦脸地回收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使用鸿巢玄次这个怪名字,但很可能是抱着取个雅号的心态吧!毕竟,至少他不希望一辈子只能背负川野这个姓吧!以前他住在“市之谷”阴暗坡道上的公寓时,也使用这个名字,在工作上也没说出真实姓名。星期三和星期六之所以固定出门,也是因为健身房书架上有许多与工作相关的杂志所以前往阅读,但其他人在那儿也只唤他“阿玄”。至于伊豆金造自己幻想的刺青,当然是完全不存在的。
就这样,累积佐证的查访,一点一滴逐渐了解元晴的为人之后,针对南千住的杀人事件,似乎有必要从另外的观点来分析了。以元晴每个月的收入而论,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因为回家要钱遭拒,或是为了抢夺母亲的私房钱之类的动机而杀害双亲。他之所以背着父亲去见母亲,很可能是要给母亲零用钱。至于一个星期前那次的返家,应该也是要与母亲商量,打算趁松次郎前往九州之后,带着母亲到邻县的温泉去散心吧!
从解剖结果推定为行凶日期的二十四日晚间,元晴离开黑马庄表示要出门旅行,南千住家中的阿梅也收拾行李表示准备出门散心,据此也隐约得以窥知两人的计划。因此也可以认为,元晴当日是前来邀约母亲的,没想到应该已经前往九州的父亲松次郎还在家中,结果多年未见的父子起了冲突。从屋里留下散乱的饭桌很容易可以想象到,亲子三人可能一同用餐喝酒,但松次郎酒后原形毕露,造成阿悔的困扰,而元晴目睹最敬爱的母亲受责,自己也同样挨骂,一时之间凶暴的本性发作,上前与父亲争论,终将父亲勒死,然后因为想到一切都完了,所以干脆连母亲也杀害。基于自幼就不断累积的憎恨,他再次勒绞父亲后,抱着弃尸的心情,将手脚捆绑,丢入壁橱下层。但是,对于母亲的遗体,他则小心翼翼地安置于上层的棉被之间。之后,他总算清醒过来,便用铁钉牢牢封死壁橱与遮雨窗,带走凶器妥善处理之后,这才真的外出旅行。
但是,他到底前往何处旅行却始终无法查明。虽然从黑马庄找到放有盥洗用具和换洗内衣裤的旅行袋,却完全没发现可以显示旅行地点的车票、旅馆火柴盒、毛巾等物品。也不知是独自一个人,或者与“情妇”同行,反正最后把钱花光,二十八日深夜返回黑马庄。到了隔天的三月一日,不知是否知道自己被通缉,于是威胁邻居的裁缝师傅伊豆金造,计划筹钱逃亡。
当然,金造坚持那杯威士忌从一开始就掺入了氰酸钾,可以认定那是他害怕到了极点所产生的妄想。不过,元晴的确有自杀的决心。尽管如何取得的途径不明,但衣柜里的一包氰酸钾可以视为证据。在姐夫广吉,也就是八田皓吉突然来访之后,如供述内容所言,绝望的元晴一面与皓吉抗争,同时出其不意地拿起威士忌服下毒药,然后为了不让别人见到他临死前最后挣扎的难堪模样,于是将房门锁上,打算再取出氰酸钾大量服用以求速死,结果手才搭在衣柜抽屉上,就已经不支气绝倒地了。
警方苦心追查之后所得到的事件经过大致如上所述。但是,整个过程却有某种令人难以释怀的疑点,仿佛被淡微的雾霭笼罩一般。譬如元晴回到黑马庄之后的态度,尽管他已心灰意冷,却总是过于平静。他是弑亲的残暴凶手,当然可能很清楚警方已经开始深入查缉,但从皓吉与阿丰老婆婆的供述中,却隐约可窥出不符警方通缉的赚犯描述。另外就是,关于所谓的“情妇”与皓吉所述元晴在事件前后的行动,即使彻底追查过去的元晴,也完全查不出女性关系,至于突然打电话到皓吉的事务所那个声音沙哑的女人,则更暧昧了,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一大疑问。
关于这件事,皓吉也遭到警方密切的追查。因为自三月一日再度进行现场搜证,到发现母亲阿梅的尸体为止,一切都与皓吉所述符合,全都指向是“离家出走、众所周知的不肖子”元晴犯下的案子。可疑的是,搜证结束,返回世田谷区太子堂住处之后,皓吉所表现出来的行动。
皓吉早就提出申请,表示他白天还有一笔无法推辞的交易必须离开,下午会再出面应讯。当时,调查主任也客气地微笑答应,但等他一离去,就暗中派人跟踪身穿皮夹克、低头疾行的肥胖身影。皓吉似乎早就料到会被跟踪,只见他不断转搭电车与计程车,但由于警方误判他会朝太子堂的住家前进,因此预先绕往太子堂,结果却出了状况。皓吉在三宿的小事务所附近消失。根据他的供述,他一回到事务所,立刻就接获元晴的情妇打来的电话。可是,元晴的情妇怎么会知道今年二月初才租用的事务所电话,而且打来的时间如此巧合,首先就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可以说这绝对不可能。
会不会是皓吉早就知道元晴住在黑马庄?不但如此,就算南千住的杀人事件与元晴的突然自杀并非八田皓吉直接下手,但也极可能一切都是出自他的安排。
警方提出这项疑惑时,皓吉却连眉头也不皱,一脸疲惫的表情,“也难怪我会遭到怀疑,我想可能是因为这张名片吧!你看,上面印着世田谷三宿町八五,电话是世田谷,局号是四二,对吧?也就是四二-三七四五。这是元晴给南千住的父母的,我是在那里拾获的。”
但是,见到警方怀疑神情依旧,皓吉困倦似的眼眸深处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寒光,口气转而严肃起来。“你好像以为我在瞎扯,但我有必要撒谎吗?请仔细想想,我从未听过什么黑马庄公寓之类的,更没去过。而且,元晴是到前一天深夜才回来,如果我没接获那个女人的电话,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家?”
确实如此没错。假设这次事件是皓吉写下的一出戏,就算警方怀疑他这样的说法是达成“完全犯罪”的凶手高唱的胜利之歌,进而指称杀害双亲也是皓吉的安排,因为某种必要原因而将元晴塑造成杀人凶手,因此以黑马庄为舞台,完成乍看之下是自杀的密室杀人事件,如此的结论未免也太不符合现实了。因为其中存在过多的矛盾。如皓吉所言,要在如此完美、紧密的时间配合之下,在准确的时间内到达从未到过的地方是不太可能的。若说真凶皓吉趁元晴因为旅途中没看报纸、未收听广播,不知双亲遭杀害,并藉此巧妙利用时机、玩弄复杂的诡计,杀害完全无辜的元晴,类似这样的幻想,与冰沼家有关的人或许可能有这种猜测,但警方就不可能这么想了。
只见皓吉开始认真起来,口气也转为沉重。“当然,我是元晴的姐夫,受到怀疑也没办法。但问题是,我在黑马庄让元晴终于承认,他大声怒喊‘就算是我杀的又怎样?干脆连你也一起杀掉’,这应该有人听到吧?”
经他最后这么一说,警方也清楚,既然元晴自杀是事实,尽管还留下一些疑点,也只好放弃对皓吉的追究了。重点是,皓吉完全没有杀害老夫妇的动机!只要老夫妇无投保巨额保险,何况他每个月还寄送生活费。如此看来,警方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所谓的“情妇”了。可是,这也只能想象当她与元晴一起旅行时,对案情毫不知情,回到东京后见到报纸上元晴的通缉照片,经过百般考虑之后,仍犹豫着不敢向警方举发,所以才根据不知从何取得的名片,打电话到皓吉的事务所。之后,因为她担心被扯上关系,一直躲着不露面……所以也不能说皓吉在撒谎。
如此这般,警方在反复调查行凶过程之际,发现了一项严重的情况。这个情况不仅足以改变整个事件的性质,更可以说明元晴为何会如此平静的理由。松次郎的死因经过重新鉴定的结果显示,判定是吊死之后再遭勒毙,因而才会留下双重的勒痕。最初解剖时,由于主观上认为这是凶残的弑亲命案,办案人员是否特别留意自杀与他杀之间微妙的差异,实在是一大疑问。但是,在明白元晴并非恶行重大的流氓之后,整个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若在廿四日晚间元晴返家之前,松次郎临时获知母子二人计划出门旅行,于是残暴的个性发作,拿起手边合适的凶器杀害阿梅,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当松次郎回过神来,在考虑自首之前决意上吊,这也并非不可思议。自己绑住手脚上吊的先例很多。同时也可以判断,电线是松次郎自己选择用来上吊的工具。
元晴正好就在那个时刻回到家。看见母亲倒卧在血滩中的悲惨景象,他很可能在一瞬间就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呜咽地进入屋中,把悬在门框或其他地方已经将近死亡或死亡后的松次郎放下来。此时的元晴并未设法急救,而是怀着累积三十多年的恨意,亲手再度勒毙一次。若考虑元晴当时的心境,或许那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的确,这是非常罕见的案例。相反地,将勒毙的尸体伪装成上吊死亡,或者乍看是他杀的上吊死亡案例相当多。但是,将自杀身亡的尸体故意以他杀的方式丢入壁橱的诡异手段,这是只因最亲爱的母亲死于眼前,导致精神错乱的伊底帕斯后裔才可能犯下的行为。而且,这样的伪装若在松次郎将要气绝时进行,就算元晴确实有犯意,但警方想要证实他是否可能行凶,想必也是非常困难的。
若是自杀,是否能找到松次郎利用哪根柱子或门框的痕迹也有问题,更何况元晴会将杀害阿梅的凶器刻意带走藏匿的心理也令人费解。另外,即使是双重勒痕,法医学上也出现了各种不同的论点,同时,元晴在黑马庄突然自杀、至今无法辩白,他真正的心意,目前也已无从知悉了。
唯一能说的是,川野家族体内流动的不祥鲜血,总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形态爆发。尽管小时候想成为画家的愿望遭断绝,只能靠彩绘饰偶脸型慰藉梦想的川野元晴,亦即鸿巢玄次,无论是否为弑亲嫌犯,却就这样结束他三十几年的生命,这就是唯一的事实。
黑马庄的玄次房间暂时封闭,因为皓吉拒绝接受玄次留下来的家具,最后只好拍卖。虽然警方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但是在陈列了健身杂志和一些畅销小说的书橱一隅,却有一本感觉上不太相称、崭新的大开本红色画册——强纳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
35 杀人日历
二月二十八日晚上畸形的红色月亮在笑什么?目前,冰沼家的人已经非常清楚,也就是“冰沼家杀人事件”并未结束,反而朝正确的方向一步步前进。然而,这次鸿巢玄次的突然出现与死亡,到底又该如何解释?凡此种种,绝非这些业余侦探所能掌握。若说是同一个凶手拟订的缜密杀人计划,也未免太缺乏关联了。但若视为连续的偶然,却又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黑色丝线贯穿其中。愈是一一考量炫眼杀人的每一个真凶、动机与行凶手法,就愈感觉到这都是一些极不合理且脱离现实的突发事件。唯一确定的是,红司所构思的未完成长篇作品“凶鸟的黑影”,已经不是用笔写在纸上,而是到了以尸体连缀,逐渐接近完成的阶段。直到狂人A、B、C、D的C为止,连续不断发生的“杀人轮舞”已是无庸置疑的了,如此一来,剩下的D,也就是“痴者”之死,就必须视为将是预定中会发生的事件。
黑马庄事件经过大约一星期的三月七日傍晚,亚利夫他们再度于下落合的牟礼田家聚会。牟礼田已在电话中一一说明从相关报社得知的事件详细经过,同时又表示,希望今天讨论紧急善后的对策。虽然明知他想讨论什么,但路痴亚利夫却想不起来只去过一次的牟礼田家要怎么走。不得已,只好在高田马场车站前与久生会合,结果却又有事耽搁了一些时间,只好匆匆忙忙搭上计程车赶去。一抵达车站,就发现这位脾气善变的“红色女王”戴着土耳其玉耳环显得非常焦躁,不时在站前的阶梯上爬上爬下。
她身穿珍珠桃红色套装,斜戴同色的钟形帽,乍看有如高级住宅区的大家闺秀般温柔,可是当亚利夫从背后打招呼,她就立刻瞪眼回头,也不管一旁还有很多人,便开口大声斥责:“你到底到哪儿瞎逛了?如果必须在这种吵死人的地方等十分钟,甚至十五分钟。我可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呢!知不知道?”
她把骆驼色风衣搭在小手臂上,就这样晃呀晃地穿越马路,到了派出所转角时,口气还是很不高兴。“刚才我很想自己先走!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忙碌的。十二月起,我常往冰沼家跑,结果把电台的工作都耽搁了,现在嘴角也因为火气大,都破了、干了。”
法国香颂唱片方面都还未成气候,正职的广播剧剧本也因为事件而怠懈下来,难怪她会唉声叹气的。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亚利夫也一样,近来常向公司请假。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然而,对于今后会有何变数仍感到不安,因此沉默不语。
过桥之后,久生心情似乎也变了。“若与阿蓝比较,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因为他……”
“对了,他今天也是自己先过去吗?最近我打电话去目白,他一直不在家。”
“啊?你不知道吗?”久生讶异似地回头,“那小孩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没错。因为东京大学的入学考迫在眉睫,结果却发生这次的事件。虽然他本来就不打算参加考试,但多少也受到不小的打击,因此感到有些失落而离家出走,现在也不知道他跑什么地方去了。前些天,苍司好像回去过目白,后来又因为B型流行性感冒发高烧,返回腰越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事实上,冰沼家已经呈现毁灭状态了。也不知道庭院的情况如何,若只剩下红司那株玫瑰独自成长,那就恐怖了。”
听久生这么一说,亚利夫也想起在荒芜的庭院深处,红司种下的玫瑰“献给虚无的供物”冒出红疮般新芽的画面。如果没施肥,也没修剪枝叶,照理应该不可能顺利成长。但只要在红司的执念笼罩下,新芽绝对会逐渐褪色,开始散发白绿色光辉,不久便会抽出嫩叶,伸展细小绿茎,像蜂蜜般透明的棘刺闪耀出生动的光彩迅速成长,终于长成血色的花蕾。在风中摇曳的这朵花,就是全世界仍无人培育出的“发光玫瑰”。可是,在花朵傲然绽放的那一天,莫非也正是红司的预言成真,“杀人轮舞”告终的一刻?
一想到为了让这么一天来临,玫瑰根须爬行于腐土之间,绿茎不断吸收养份,这让亚利夫有了着某种领悟,亦即,所谓植物开花的理所当然现象,实际上却孕育了极端残酷的意义。
久生仿佛也忘了自己说过的话,静静站立在熟悉的坡道上,为了昏暗中掠过鼻尖的一抹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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