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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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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泱淡漠地回望她,“近日本宫孕吐厉害,食不知味自然会瘦。”说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黎妃,扯出个冷笑,“哪里能同黎妃娘娘的清闲比。”

黎妃面色微变,还待张口却听一道内监的声音传来——

“永和皇贵妃到——”

此言方落,南泱的面色便骤然微变,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从内殿里头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来,十七八的年纪,周身华贵如众星捧月。

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妩媚与凌厉,鼻骨高挺笔直,不似中原女子的小巧,体态纤秾合度,肌肤欺霜赛雪细腻无比,指若削葱根,面若含朱丹。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百鸟朝凰髻,以赤金步摇同红宝石簪钗装点,丽质天成,光彩耀目。

身上的衣物却是万朝后宫的女眷打扮,着了一袭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簇状印花交领长袄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更是衬得她华贵美丽不可逼视。

南泱心头暗叹,好一个北狄第一美女,果真名不虚传。思索着便同众女一道站起了身子,口里呼道,“臣妾参见永和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察尔扶着阿灿的手慢条斯理地踏入内殿,一双美眸扫过殿中众人,一眼便定格在一个面容格外妖娆美艳的女子身上,不禁多看了两眼,又见她额间有红莲胎记,心头瞬时明了几分。

听闻众女屈膝行礼,华察尔只淡淡唔了一声,唇角挑起个不冷不热的笑容,望向南泱,淡淡道,“这位就是淑妃吧。”

华察尔的汉语说得流利,比外头那个内监倒是好了太多,南泱如是一想,面色却甚是恭敬,垂首回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正是。”

“淑妃,”华察尔的眸色冷了几分,声音亦冷硬下去,“所有嫔妃都朝本宫屈膝见礼,你的膝盖却连弯也不弯,未免太目无本宫。”

南泱面色却仍旧漠然,沉声回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腹中怀有皇嗣,身子沉重不便行礼,万岁爷数日前便曾晓谕六宫,免臣妾一切礼数——还望皇贵妃体谅。”

华察尔却只是冷冷一笑,嗤道,“晓谕六宫?却没晓谕到本宫的长春宫来,本宫没有接到皇上的圣旨自然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说罢微顿,眸子微转复又望向一旁,漫不经心道,“淑妃,你再行一回礼吧。”

明溪心头暗呼一声不妙,这个皇贵妃竟一来便刁难上了主子,好大的一个下马威,这分明是要拿主子开刀,好让合宫里的嫔妃都去忌惮她。

南泱却仍旧没什么动作,华察尔见她迟迟不行礼,当即便有了几分恼意,“淑妃,这是本宫的旨意,你敢抗旨?”

“回皇贵妃娘娘,”她眸子微微抬起,毫无所惧地迎视华察尔的目光,朱唇微启,一字一顿道,“臣妾是不敢抗皇上的旨。”

当着这样多的嫔妃,华察尔的面子霎时便有几分挂不住,她自幼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八公主,哪里有人这样不恭地对她说过话,一张如画的面容霎时恼羞成怒,她咬了咬唇,扬手便狠狠的一个耳光掴在了南泱的左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合宫里刹那间一片沉静,众宫人一时都呆了几分,讷讷地反应不过来。

左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南泱的眸中狠戾之色乍现,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抬起头正要说话,却闻殿外传入一道端醇的男子声线,夹杂着怒意与嘲讽,阴冷如冰雪。

“朕的后宫总是这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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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第86章 凤印

殿外骤然传入这道声音;殿中众女的面色皆是一变,接着便又听见外头传来江路德的声音,“皇上驾到——”

华察尔眸子微眯,镶嵌了珠饰的睫毛一阵微微颤动;侧眸去望时便见一个一身月白锦袍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进来,面容如玉脸色阴冷;深邃的眸子之中隐含三分怒意。

八公主心中微微一沉;咬了咬唇思量一瞬;便同众嫔妃一道屈膝给皇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皇贵妃那一巴掌又狠又重;南泱左颊通红一片;直挺挺地立在大殿里头;深吸一口气垂下臻首,掩去里头的怒意同狠戾,朝皇帝低低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华察尔面上扬起抹明媚动人的笑容,朝万皓冉走近几步,笑盈盈便要去上前挽他的手臂,声音柔软而清亮道,“皇上今日要来怎么也不跟臣妾知会一声。”

万皓冉眸中恼色不减,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一双柔荑,脚下云靴动了动,行至南泱的身前,只见她微微垂着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细嫩的左颊泛着微微红肿,隐隐还能瞧出几道纤细的指印,胸中的怒火霎时燃得更烈,冷声道,“不知淑妃如何惹恼了公主?”

皇帝的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不加掩饰的怒意,华察尔的面色微变,却也只是一瞬,转而便又是一派的傲岸骄矜,理所当然道,“臣妾的位分在淑妃之上,她觐见臣妾却不给臣妾行觐见之礼,还出言不恭目无臣妾,臣妾不过是给她个教训小惩大诫……”说罢微微一顿,扬了扬下巴看向万皓冉,眸中无丝毫惧意,笑道,“皇上难道认为臣妾错了?”

万皓冉一张薄唇紧抿,眼波明灭意味不明,半晌没有说话。

明溪在一旁暗暗嗟叹,这个皇贵妃仰仗着自己是北狄公主,入宫数日又接连承宠,便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正是吃定了皇帝会看在她娘家的份儿上给她脸面护她周全,着实可恶。

黎妃默不作声,心头却有几分暗喜,华察尔风光入宫,晋封皇贵妃赐封号永和,娘家又是北狄皇室,尊贵至极后宫之中莫能匹敌,她原还有几分忧心这个皇贵妃将来会是自己的大敌,现下看来,她同南泱的梁子已经结下,今后倒还能成自己对付南泱的大助力。

宫中一派的静谧,韩宓贞额角沁出了丝丝汗珠,心头如擂鼓大作,不时悄然去望南泱,却见她垂着头仍旧没什么反应。

殿中之人各怀心思,良久,皇帝清冷的眸子淡淡望向永和贵妃,声音出口寒冽似冬,“淑妃身怀有孕,免去一切礼数是朕下的旨。”

华察尔的眸子微微掩下,神情之间霎时含上几分委屈,柔声回道,“臣妾入宫的时日不长,并不晓得皇上曾有过这样的懿旨,若早知道,就算淑妃对臣妾不恭不敬,臣妾也不会为难她的。”

合宫里的众嫔妃心头同时一滞,方才南泱分明已将所有事都说了个清楚,分明是她存心刁难,如今竟硬生生装出这副毫不知情的可怜态,着实可笑。

南泱勾了勾唇挑起个冷笑,这个华察尔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正思量着,万皓冉的声音却又从头顶上方传来。

“淑妃,你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南泱心头冷笑了一声,这个可是北狄来的和亲公主,就算事事都是自己占理又如何,他难道还能帮她训斥那个公主一顿不成?

南泱的容色淡漠如死水,抬眼望向万皓冉眸色极为复杂的眼,声音亦是极为平静,沉声问道,“皇上想让臣妾说什么?”

她语调中的讥讽与无奈太过刺耳,如根根锋利的银针刺入胸腔深处,直从心口疼遍了五脏六腑,是啊,想让她说什么呢?说自己受了委屈吃了亏,然后呢?他能做什么?和亲之事攸关国之社稷,攸关千万黎民百姓,大万从不怕战争,怕的是战争带来的百姓疾苦。华察尔是北狄的公主,抵临陌阳不过数十日,绝动不得。

生平头一回有这样的无力感。

眼前的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是他心中唯一柔软温暖的存在,此时她的左颊赤红,昭示着方才华察尔那一记耳光有多重多疼,然而她的眼神又是那样淡漠平静,仿佛早已对他的无可奈何心知肚明。

为了大计,一切都只能忍下去,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务必做的。

皇帝的眸子微微合起,思量了半晌方才又沉声道,“近来,后宫屡生争端风波,三宫六院不得安宁,中宫后位尚缺,凤印无人执掌,朕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个主意。”

此言一出,众嫔妃皆是面面相觑,一众宫人亦是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江路德。”万皓冉沉声道。

“奴才在。”江路德躬着身子上前几步,垂着头恭敬道。

“这样吧,”他淡淡道,“明日便将中宫凤印送去兰陵宫吧,今后由淑妃暂代皇后行统辖六宫之权。”

南泱一时有些怔忡,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明溪心头一喜,见她吃吃没有谢恩,便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娘娘,快谢恩啊!”

她这才回过神,面上的神色倏地复杂起来,虚虚地见了个礼,心思微动又朝皇帝沉声道,“承蒙皇上抬爱,臣妾受宠若惊,只是……”她微微一顿,眼风儿一转望向了早已面色铁青的华察尔,笑道,“只是凤印向来由合宫位分最高的娘娘执掌,永和皇贵妃位分在臣妾之上,臣妾怎么敢僭越呢。”

华察尔美眸微微眯起,双手在袖口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万皓冉哦了一声,“永和皇贵妃入宫时日尚短,对宫中诸事难免不大了解,若要掌印也须假以时日。”说罢微顿,俊秀的眉宇微微拧起个漂亮的结,沉吟道,“你方才说‘僭越’,朕以为公主知书达礼温厚敦良,必不会介怀此事,公主说呢?”

皇贵妃的面色极为难看,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只闷闷垂着头应道,“皇上已有定夺,臣妾一切听皇上安排。”

南泱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贵妃体恤。”

……

戌时许,天际遥遥地升上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清辉倾泻,垂挂在树梢,映衬着地上的青白雪光,折射出道道清丽色泽。风声里头间或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南泱枕着绣枕细细地听了半晌,忽道,“外头滴滴答答的,真好听,想是雪化了吧。”

明溪坐在床畔抚过她的鬓角,微微一笑,朝她道,“是啊娘娘,又要开春了。”说着眸中又夹杂了几丝忧虑,细细望着她的左颊道,“娘娘,今日那个皇贵妃有意刁难您,今后恐怕也不会消停。”

她闻言却没什么反应,面上仍是淡淡的,“我在宫中已树敌太多,不怕多她一个。今日皇帝将凤印交予我执掌,华察尔同江璃蓉的脸都气青了,让我说,何必呢?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安安生生地过太平日子不好么?”

“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娘娘,她们想让自己好过,就只能让别人不好过。她们不想为难自己,就只能为难别人,人都是自私的。”明溪说着微微一顿,想了想又道,“如今皇贵妃风头正盛,但说到底,皇上还是护着娘娘的。那凤印交予娘娘也算是给永和妃一个威慑,今后娘娘手中凤印,她便不敢再仗着自己位分高作威作福。”

闻听此言,南泱的面色微变,沉吟半晌又道,“皇帝的心思我看不透,也不愿去看透,一切都随他去吧。”

明溪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竟没觉察出她的异样,又叹了声气道,“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至少有凤印您手里,往后娘娘做什么事顾忌也都能少些——”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她的眸色微动,声音亦压低了几分,“娘娘,您说皇上今后可能复您的后位么?”

南泱闻言却是笑了笑,“明溪,从前我总说你脑子好,这桩事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在皇帝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江山社稷更紧要,当初我南家动摇了他大万根基,如今他复了父亲的职,自然便不会册立我为皇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万皓冉那样的人,更是如此。”

明溪幽幽叹息,又道,“是奴婢愚钝了。如今宫里的情势又复杂起来了,奴婢只盼着娘娘能平安诞下皇嗣,旁的也暂时不想了。”

宫里的情势何时安生过?

她一路走来扳倒了太多也杀了太多,却还是有无数的女人入宫承宠。后宫就像一个光鲜亮丽的沙场,表面永远绮丽锦绣,实则波涛诡谲杀机四伏,每一个如花的美人都曾风光一时,最终在后宫的杀戮争斗中或成或败,败者香消玉殒或是在月陨宫度过余生,胜者其实又能好到哪里去?

争斗无休无止,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巴不得扳倒了别人自己获宠,和她当年身处的娱乐圈如出一辙,残酷而现实。然而在这样的险境之中,偏偏还有一个皇帝不时要来搅乱一池春水!

思及此,南泱顿觉疲惫不堪,身心俱累,挥退了明溪便翻过身缓缓合上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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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情迹

初五便是立春;立春过后;陌阳城中的冰雪相继融化,冰封了数日的城池渐渐被初春的阳光捂暖;御花园里头有少数的花儿已经开了,宫中又活了过来,死气沉沉许久的御花园又有了一些闲逛谈天的嫔妃。

北方的冬日最是寒冷;整个冬天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和御寒的披风斗篷;如今天气回暖;宫妃们的衣物也轻便鲜艳了不少;整个后宫正是一派大好春光。

开春之后后宫中的事物极多;诸如为三宫六院分发缝制新装的布料等等,如今凤印在南泱手中握着;照理说;平时分管这些事物的敬事房同司礼监都该来请示南泱,然而这段最该忙碌的日子里,兰陵宫却并没有来过什么人。

对此,南泱倒没怎么在意,而是关心上了另一桩事——缝制小兜衣。

说起针线活,正牌儿的前皇后会不会她不清楚,总之她自己是全然不通的。前些时日她偶然撞见韩宓贞正在缝制什么东西,心中好奇便问了几句,韩婕妤便笑着答她,“娘娘腹中的皇嗣还有五个多月便要出生,臣妾是皇嗣的庶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做件小兜衣,也是臣妾的一份心意。”

闻言,南泱有几分感动,也有几分惭愧——人家一个庶母都这样积极,自己这个实打实的生母若是没个表示,似乎也说不大过去。后来便腆着脸皮向韩宓贞讨教了些做针线活的法子,自己也动起了手。

这日用过晚膳,南泱正挺着肚子窝在贵妃榻上做小兜衣,明溪端着安胎药便推门走了进来,拿眼一望,只见自家主子神情分外专注,不禁笑了起来,打趣儿道,“娘娘从前从来不沾女红,如今拿着绣花针,竟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南泱闻言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嗔道,“你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竟知道取笑我了。”

明溪将手中的青瓷药碗呈给她,“娘娘这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哪儿敢取笑娘娘,分明是夸赞娘娘贤惠。”

“贫嘴。”南泱笑瞪了她一眼,接过药碗却不急着喝,脑中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禁蹙眉问道,“明溪,近日长春宫里的那位没什么动静,黎妃也太安静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回娘娘,您有所不知。”明溪说罢微顿,面色变得慎重起来,脚下一动便行至窗前,探头朝四下打望了一番,复又将窗扉合了起来,这才又回过头朝她道,“娘娘,华察尔将她的兄长柯罗三王子接入宫了。”

“什么?”她大惊,骇然道,“那个柯罗是男子又是北狄的王子,这怎么行呢?”

明溪的神情有几分无可奈何,望着她叹道,“皇贵妃前段时日成日里哭闹不休,说是思念家乡思念得紧,非得让兄长入宫相伴数日才肯罢休,皇上龙颜大怒自然不允,可北狄的国君又修了一封书柬过来,说什么公主年纪不大又是头一回离开故国,希望皇上体恤公主……北狄的皇帝都出面了,皇上若再不肯便是驳北狄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得应允柯罗入宫小住一个月。”

南泱心头细细思量了一番,复冷笑几声,嘲讽道,“刚刚入宫的时候分明还好好儿的,如今记起来思念家乡了?看来北狄此行和亲,目的不单纯哪。”

“可不是。依奴婢看,那个三王子分明是入宫来探虚实的。”明溪愤愤道。

“……”她揉了揉眉心,顿觉脑子有些酸胀,叹道,“罢了罢了,这些国家大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皇帝既然坐了这个位置,这些事便该他来忧心,今后少跟长春宫那位打交道便是。”

明溪颔首,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外头传来李松盛的声音,声调高亢尾音绵长——

“皇上驾到——”

南泱微微一怔,心底有些错愕,皇帝这段时日大多都在陪伴新入宫的华察尔,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兰陵宫,今儿个是怎么了?

一个玄色锦袍的高个儿男人却已经走了进来,殿中的烛火不甚明亮,半案的火光映照在那人如玉的面容上,有几分不甚真实的迷离之态。

明溪垂下眸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见礼,呼道,“皇上万福圣安。”

万皓冉深寂的眸子里头夹杂了点点血丝,眉宇之间有几分疲累之态,他抬起眼望向南泱,见她面色怔忡,有几分呆呆傻傻的模样,心头郁结了多日的气闷终于有了稍许缓解,俊秀的眉头却蹙了起来,淡淡道,“又忘记怎么请安了?”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南泱有几分懊恼,连忙站起身子虚虚福了福,声音之中透着几分莫名的低沉,道,“臣妾参见皇上。”

明溪早已退了出去合上了寝殿门,皇帝的眼眸将南泱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遭,眉头蹙得很深,语调里头有几分责备的意味,“看来周雪松的医术大不如前,朕着令他好生为你安胎,你却越来越清瘦。”

她的眼帘掩下,眸子里头却莫名其妙涌起一阵泪意,垂着头沉声道,“臣妾听闻,华察尔公主近日心情不爽快,皇上竟没陪着公主?”

南泱的话语之中含着浓烈的醋意,她自己虽未察觉,万皓冉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心头的烦闷在顷刻间一扫而光,他喉间溢出一阵低沉醇厚的低笑,上前几步捏起她的下巴,清漠的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低低道,“吃醋了?”

这算什么?

他这段日子一直陪着那个新入宫的貌美公主,连着一个多月都没再踏足过她的兰陵宫,如今华察尔心情不好伺候不了他,他便又回过头来找她了,还做出这副亲昵调笑的姿态,真是让人倒胃口!

她偏了偏头,将下巴挣脱了他的指尖,侧过眸子望向别处,声音冷得如若寒冬的冰霜,“臣妾怀着身孕不能侍寝,韩婕妤就在西间,皇上自去寻她吧,臣妾要休息了。”

闻言,万皓冉的神色亦在顷刻间冷了下去,声音也冷硬了几分,“淑妃,朕警告你,不要触怒朕。”

心头有千万个声音在咆哮,告诉她不能触怒这个人,这个人是皇帝,他是君王是天子,他左右天下所有人的命运主宰众生的生死,自己唯一该做的事情便是千方百计讨得他的欢心获得他的宠爱,而不是纠结些幼稚女儿家的小心思……是啊,不是早就告诫过自己了么?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么?

可心底那份要将她撕开的疼痛在叫嚣,她没办法在他眼前笑靥如花,没办法在他眼前扮演一个贤徳的淑妃娘娘!

“臣妾说错了什么么?”她冷冷回过眼,同他的眼对视,望见他眼底压抑至极的怒火,理智在竭尽全力地将她往回拉,然而话到嘴边早已收不住,“于皇上而言,臣妾同韩婕妤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者臣妾换种说法——合宫的所有女人于皇上而言,难道会有什么不同么?”

此言落地,万皓冉只觉胸腔那股压抑了多时的怒火在瞬间迸裂而出,他眼中的阴冷几乎能将人吞噬,右手一动便捉起南泱的手腕,从牙缝里头挤出几个字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脑子轰的一热,南泱的理智在瞬间丧失殆尽,她死命地挣扎起来,冷嘲热讽地低咆道,“我当然知道!我倒要问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心情好了便赏几口冷饭,难道还要我对你摇尾乞怜感恩戴德么!万皓冉,你把我南泱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娼妇么!”

“娼妇”二字出口时,她浑身都在颤抖,像极了一头受伤呜咽的小兽。泪水在眼眶里头不住地打旋,她却咬紧了牙不让泪流出来,倔强得让人心疼。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彰示着他心中的愤怒已升华到极致,却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两人僵持了良久,万皓冉捉住南泱的那只手却忽地松了,她身子一软退了几步,这才终于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痛楚,脑子也在刹那间清醒了几分,想起自己方才道出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皆是杀头的死罪……

背脊忽地一阵发麻,恐惧一点一滴地爬上了心头,眼中的泪水也忽地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像是停不下来一般。

万皓冉的神情却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她半晌,半晌叹出口气,脚下的步子动了动,朝她走进几步。

她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朝后退了几步。

他微微蹙眉,沉声道,“躲什么?”

心中的委屈像是找打了一个宣泄处,泪水竟越流越多越流越急,她垂着头站得笔直,时不时抬起肩膀蹭着面上的泪痕,他将她的所有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满腔的怒火都变成了心疼与无奈,他伸出双手将她揽进怀里,略微笨拙地拍她的背,声音极是轻柔。

“别哭了,是朕不好。”

南泱哭得更厉害,委屈得像个小姑娘,伏在他怀里哽咽道,“这段日子我瘦了许多,是因为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害喜吐出来了,我甚少出门,是因为我的腿已经肿胀得走路都困难,这些你全都不知道。”

他沉默良久,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低低道,“是朕委屈你了。”

她的双眸肿得像两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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