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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沧桑50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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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后来终于证明自己决非“一下下就结束”的人,而苗苗也明白了这件事跟革命先烈遭受的酷刑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她坚持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完全是为了追求幸福而做出的伟大牺牲,对此我不能认同,如果这也叫牺牲,那我倒是很愿意没事就牺牲一下,反正不费钱,损失点液体而已,何乐而不为?
还要回到那个晚上,回到古典小说上形容为“事毕”的那个时刻,“事毕”之后,苗苗起身看到自己身下的床单上有一团血迹,立即大叫道:“啊!铲子,快给我拿红药水和纱布。”
“干什么?”我问道。
“你都把我扎出血了,难道不许我包扎一下吗?”
十三、1983,赶上严打
如果说一个人一辈子总有一段幸福时光,或者说我们自认为有一段幸福时光的话,那我和苗苗相处的这段时间应该就算是我的幸福时光了。这种日子我在云南想也不敢想,作为一个黑七类,我一度认为自己将孤独终老,像我留在云南的兄弟们一样,安然地躺在某棵橡胶树下,成为绿化祖国的肥料,微笑着注视着我身上的种子一天天长成参天大树,这样倒是多少有些无产阶级的浪漫主义情调。至于所谓的爱情,在我的梦里甚至都不曾光顾过。
彼时我身边的一切都在悄悄地变,街上多了很多小商贩,卖着五颜六色的东西,有电子表,有邓丽君的磁带。电影院早就不放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故事了,现在放的是和尚打架的故事。我记得文革时我们这儿有俩和尚,被红卫兵整得那叫一个惨,先是脑袋上画个大王八被拉出去游街,一人拿个小锣,走一步敲一声,嘴里喊:“我是四旧和尚,我是反动秃驴。”如今和尚们终于扬眉吐气,打架都打到大屏幕上去了,不能不说是时代的进步。
进步的不止和尚,还有我身边的一切事物,别的不说,电视机都有颜色了,这个你能相信吗?开始有人出书写自己当右派被批斗的事了,并称之为“伤痕文学”,这个你能相信吗?南边的人在搞经济特区,听说一天就出个万元户,这个你能相信吗?有一天我上班,竟然在厂里看见一个黄毛蓝眼的外国人,张牙舞爪地跟个猩猩似的说着鸟语,身上脸上的毛都连在一起,有一寸多长,估计照脸上拍一板砖都没事。据说这猩猩一样的老外是我们厂请的德国技术专家,好像帝国主义又回来了,这个你能相信吗?这么多让人不能相信的事都发生了,由不得你不信。总之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如果不是信访办门口还有些要求摘帽的前右派、前反革命等等,你根本不会相信这里几年前曾发生过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中国人的忘性还是挺大的,那十年就权当做了一场噩梦。
我离“三转一响”的目标也越来越近。其实那时候“三转一响”已经挺老土的了,人家结婚家里都要有彩电才行,可是我还没有这个能力。我要看彩电只能到百货大楼里去看,看久了还不行,售货员会把我轰出去。那时候的售货员还是挺厉害的,不像现在的促销小姐,笑得像花一样,你站那儿可以随便看,看人看货都行,绝不会把你撵出去。那时候可不行,你要是看个十分钟不买,她会问候你家所有亲人。当然,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已经不能够影响我的乐观情绪了,我觉得一切都很幸福圆满。我和苗苗已经把结婚的事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了,也就是说,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我的故事就可以像安徒生安先生写的那样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那件事还是发生了,就好像霉运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机会,到我得意忘形的时候才突然杀出来给我致命一击。那件事发生后我才相信我真的是运交华盖,所谓的幸福不过是给我的假象而已,其目的就是要把我扔得高高的再摔下来,这样才能置我于死地。
其实那件事也怨不得别人,归根结底还是要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一时冲动,就绝不会毁了自己的幸福时光,也不会使我的四姐赵争鸣远走他乡,至今不能见面。
我记得出事的那天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我照常去上班,照常在锅炉前面抡铁锹,嘴里哼唧着“我们是80年代的新一辈”,心里冒着幸福的泡泡,手里的铁锹上下飞舞。正干得热火朝天,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喊:“赵超美,你出来一下。”我扔下铁锹出门一看,是厂办的小秘书,端着个《红色娘子军》里吴琼花的招牌架势在门口站着。我问什么事,她说你到厂办去一下,找你有事。说罢一拧一拧地走了,我目视着小秘书的臀部开始发呆,心想厂办找我什么事?要给我涨工资?不太像,涨工资都是大家一起涨,凭什么给我一个人涨?难道因为我的脸比较长?嘿嘿,应该不大可能啊。要不就是上次我把洗澡水烧成开水的事?应该也不会,上次褪了毛的同志基本上都康复了,该长毛的地方也都长出来了,好像没听说谁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一路上想得脑袋转筋也没想出所以然来,进了厂办的办公室,有俩人在办公室里坐着,我们厂办主任陪着,三个秃顶晃得办公室里蓬荜生辉。看见我进来,我们厂办主任站起来说:“小赵,这两位同志是××师范大学的,有点事找你,你们谈吧。”说着出了门,还把门给带上了。那俩秃顶站起来,一个说:“你是赵争鸣的弟弟吗?”我点点头,另一个说:“我们坐下说吧。我们是××师范大学的,赵争鸣同学在学校出了点事。”我一听这话脑袋一阵发麻,赶紧问:“出了啥事?”一个说:“是作风上出了点问题。”我心里一沉,暗想不好。那人接着说道:“本来我们是想通知你们的父母的,但是赵争鸣不肯说你们家的地址,我们只好根据学校的记录找到这里来。事情是这样的,赵争鸣在学校里跟我们一个教古典文学的姓徐的副教授有暧昧关系,这个徐副教授是结了婚的,他爱人是我们校工会的副主席,姓马。前两天马主席不知道怎么着就看了徐副教授写给赵争鸣的信,然后就和她的两个弟弟找到赵争鸣,把赵争鸣给打伤了,住进了医院。当然了,打人肯定是不对的,学校方面已经严肃批评了马主席。但是赵争鸣也不应该勾引徐副教授,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去勾引自己的老师,给学校造成了多么坏的影响,是可想……”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我实在忍无可忍,站起来叫道。
“哎?你这个同志是什么态度?我们总要把情况讲清楚嘛,讲清楚才能……”
“讲你妈的清楚,你他妈的怎么就知道是我四姐勾引姓徐的?”
“你怎么骂人?你这个同志怎么素质这么差?我们徐副教授是个很本分的教师,在学校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我们马主席是我们校党委马书记的女儿,夫妻俩非常和睦。自然是赵争鸣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而且刚刚你们办公室主任也跟我们谈过了,我们知道你父亲以前就出过这样的事,因此赵争鸣干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我操你妈也不奇怪。”我骂着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扔过去,正中那人的秃顶。那人“哎哟”一声倒在沙发上,另一个跳起来说:“你……你怎么打人?整个一个流氓!”
我又抓起一个茶杯,瞪着他说:“你们他妈的赶紧给我滚蛋,要不我把你们俩拍死在这。”那人赶紧扶起沙发上那个,走到门口,回头跟我说:“我们来是通知赵争鸣的家属去学校一趟,有些相关的事情要处理……”
我扬了扬手里的茶杯,那人赶紧拉门往外跑,门刚一开,我们厂办主任就地骨碌了进来,直骨碌到我跟前才停下,看得屋里仨人目瞪口呆。停下来以后又满地找眼镜,找着眼镜戴上,吭哧吭哧爬起来跟我说:“小赵你怎么这样?人家同志是来反映情况的,你怎么好张口闭口操人家的妈?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我瞪着我们厂办主任说:“主任,我也操你妈!”
我出了门往锅炉房走,听见主任在后面跳着脚地骂:“赵超美,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还敢操我的妈,我操你的妈还差不多,你等着,我找你们后勤科秦科长去,整不死你个小流氓!”
我没工夫跟主任讨论谁操谁的妈更合适一些,此人是个泼妇型老男人,要让他闭嘴必须以老拳击其面部,此外别无他法。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四姐的事,她被人打伤了,伤得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像什么马主席那种老虔婆我见过不少,打起架来连抓带咬,势如大虫。我四姐肯定伤得不轻。我必须去看看她,虽然在她眼里我不怎么争气,但是我不能让别人欺负她。我突然想起马三来,要是马三还活着,就轮不到我操心了,那兄弟是真流氓,没准会血洗马主席全家。
我跑回锅炉房找我师傅说了一声,请他帮我代两天班。又想去跟苗苗说一声,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事最好不让她知道,我毕竟不是去旅游的,带着她有点什么事就比较麻烦,再者说她要是知道这事,依着她那个二踢脚脾气,要是跟校方的人打起来,岂不是添乱。
我悄悄跑回家,跟我妈说厂里派我到省城采购锅炉,我妈还不信,说就你个熊样还能代表厂里出去采购?我说我现在是锅炉房大掌柜的,师傅都夸我是天生烧锅炉的,没我不行。我妈塞给我50块钱,嘱咐我不许乱花,不许惹事,去看看四丫头等等,我一一点头,说请娘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辱使命,抱个大胖锅炉回来。我妈说赶紧滚蛋吧,我看把你下水掏出来你就能当个锅炉。
我出门到车站买了长途汽车票,坐上车直奔省城而去。一路上我不停地考虑着可能发生的状况,我四姐会被处分还是会被开除,我都一点没谱。照目前的状况看,唯一能为我四姐据理力争出口恶气的就只有我了。
下了车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我四姐的学校所在,就直奔学校而去。到了学校又打听校医院,在校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进去又找护士打听我四姐的病房。打听好了之后就往楼上走,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骂:“你个臭不要脸的烂婊子,我打听过了,你爸就是个搞破鞋的,生出来的野种自然也会搞破鞋,是不是你们家屋里就供着一双破鞋呢?你搞破鞋就搞呗,大街上那么多老绝户,你跟他们搞去啊。你他妈的搞到我们家来干什么?你勾搭我们老徐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揍你一顿就完了,哪有那么简单?老娘我今天特地带了一双破鞋来,抽死你个烂婊子!”
我听见这话,脑袋里像着火了一样,感觉自己头发都烧焦了。我冲进病房,看见靠里的病床那边有一个肥婆,身上一嘟噜一嘟噜的囊囊踹(滚刀肥肉),包在一件花衬衫里面,脸盘有洗脸盆那么大,手里拿着一只破球鞋,正要作势抽我四姐,估计就是那个徐副教授的老婆马副主席了。旁边还站着一个矮胖的爷们,身材脸型跟肥婆极其相似,估计是她的弟弟。我四姐半躺在病床上,支起双手挣扎,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看样子应该是我四姐的同学,正跟肥婆拉拉扯扯。我一见此情景,眼珠子都突了出来,扔下手里的水果,顺手抄起一个输液架,就要冲过去。刚走一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站住!”我回头一看,一个男的躺在病床上叫我,我怒道:“关你个屁事!你他妈别拦着我!”那人也急了:“我他妈不拦着你行吗?我的盐水瓶子还在架子上挂着呢!”我抬头一看,架子上果然还挂着药瓶子。我一把扯下来扔给他说:“自己抱着吧!”拎着输液架就冲了过去。
那个肥婆倒也彪悍,见我拎着输液架过来,松开我四姐的同学,指着我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我四姐也看见我了,叫了一声:“小六!”我没理我四姐,拎着输液架冲肥婆喊道:“干什么?干你妈!”说罢照准肥婆的饼子脸就是一下,输液架的三腿底座正戳在肥婆的脸上,肥婆捂着脸“嗷”的一声大叫,倒把我吓一跳。这时候她那个矮胖弟弟冲过来一把抓住输液架的杆子使劲拽。这矮子力气倒是不小,而且由于矮我一个头,他是往下拽我是往上拉,我就有点顶不住。见矮子的注意力全在输液架上,我突然松手,矮子猝不及防连连后退,我跟上去照着矮子的肥肚子又补上一脚,矮子一路后滚翻而去,一直翻到墙边才停住,趴在地上哼哼。我又一脚把肥婆踹倒,照着肥婆的脸上身上一阵狠踢,踢得肥婆鬼哭狼嚎地叫,整个大楼都听得见。这肥婆踢上去脚感极好,有弹性,很能吃住劲,我每一脚都踢得扎扎实实的,非常舒服。她那个弟弟哼哼着爬过来,想要抱我的腿,我把脚抬高一点,照准脸上一脚,他又骨碌回墙根,我就接着踢肥婆,踢了几脚她弟弟又爬过来,我又给了一脚把他踢回去,再接着踢肥婆。直到我四姐从病床上下来,跟她那个同学过来拦我。我踢得正带劲,哪肯停下,把她俩扒拉到一边,接着踢我的肥婆。我四姐急了,冲过来一耳光扇在我脸上,这下打得我有点蒙,我捂着脸看着赵争鸣,赵争鸣哆嗦着指着我说:“滚出去!”我也急了,瞪着赵争鸣说:“活该!”说完掉头就走。
我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小赵,小赵。”我回头一看,是赵争鸣的那个同学,她跑过来一把拉住我说:“跟我回去。”我甩开她的手说:“回哪去?她让我滚的。”说着就往楼下走。那人追着下来说:“小赵,你冷静一下行不行?”我怒道:“我冷静个屁,人家欺负她,我帮她出气,她叫我滚蛋,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还有,她跟姓徐的到底怎么回事?”
赵争鸣的同学说:“徐教授叫徐奉修,1957年的时候被打成右派,平反以后在我们学校教古典文学。老实讲徐教授确实才华横溢,课讲得很好,我们都挺爱听的。本来徐教授和争鸣没什么事,因为争鸣学习很好,所以徐副教授对她青睐有加,经常跟她讨论一些文学方面的问题,后来他们俩开始通信,争鸣给我看过一些,写些什么他婚姻不幸,生活苦闷,唯有以古典文学自娱等等,还说争鸣是他的知音什么的。看得出来争鸣挺动心的,争鸣这个人,外表冷冷的,我们班好多男生追她,她正眼都不看人家,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上徐教授,但是他们俩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个姓马的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前一阵子马主席从徐教授书房翻出来一封给争鸣的信,信里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马主席看了以后就又哭又闹,还跑到系里面撒泼,让系里面上报学校给徐教授处分,还说要开除争鸣。马主席的父亲是学校党委书记,好像也给系里施加压力,让系里处分徐教授和争鸣,取消徐教授的出国考察资格。徐教授顶不住,前几天写了个检查,贴在系里宣传栏上。那个检查我看了,把我气得要死。检查里说他自己受党教育多年,理应为四化建设做贡献,但是却没能抵抗住资产阶级香花野草的诱惑,辜负了党对他的栽培教育等等。明明是他先写信给争鸣,说得好像是争鸣去勾引他一样,真不要脸。”赵争鸣的同学说着说着也来气了。
我一听这话更气,这狗日的徐奉修,我得去把他卵子揪下来,反正他有那个玩意儿也不能算个男人。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那天马主席打争鸣的时候我在场,马主席和她两个弟弟把争鸣从宿舍拖到操场上去打,打完了还拽着争鸣的头发在操场上来回走,说让大家看破鞋。她那两个弟弟不是人,把争鸣的衣服都扯破了,好多人都围着看。”赵争鸣的同学又说。
“就没有人帮帮我四姐的忙?她的那些同学呢?”我简直要气死过去。
“马主席很厉害的,学校里没人敢惹她。”赵争鸣的同学嘟囔着说。“还有,徐教授也站在人群里看来着,我看见他了,躲在别人背后偷偷看,还跟着人家笑。”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我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好畜生们,欺负人都欺负出花花来了,以为我们姓赵的都死绝了?我要不给你姓徐的一点惊喜,我他妈的自己的爸爸不要了,我管你叫爸爸。想到此处我决定去会会这个才华横溢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挨打还能笑眯眯的人,这么优秀的人才,不去见见可惜了。
“我下楼去走走,冷静一下,等一会儿回来,麻烦你回去照顾一下我四姐,躺着的那两个我估计不敢再动我四姐了,但是还是要请你帮我看着点,要是他俩还敢动手,你在窗户上喊我一声,我再上来踢他们。”我跟赵争鸣的同学说。
“你还去哪里啊?你打了马主席和她弟弟,还不赶紧跑?”赵争鸣的同学说。
“不用跑,他们不敢把我怎么着。”我摆了摆手下了楼。
我出了校医院一路打听着往中文系办公室走,准备去找徐奉修切磋一下,这次跟刚刚在医院不一样,在医院我是碰巧赶上马肥婆欺负我姐,仓促之间动的手,打得很不系统,也很不全面,没有什么章法。这次去找徐奉修,我是有备而来,先用什么家伙,再用什么家伙,先打哪里,再打哪里我都一一盘算好了,假如不出我所料的话,姓徐的下半年很难再出去走动了。
一时趁手的家伙不太好找,而且也不能拿太大的东西,否则我很难走进系办公室。我在办公室楼下捡了半块板砖,藏在腋下,是我准备给姓徐的来个下马威的。其他的家伙就在办公室里就地取材好了,反正办公室里桌子椅子多的是,一样样使过来,够姓徐的享受一下的了。
我走进办公楼,面带亲切微笑,见人就点点头打招呼,以示我对这里熟门熟路,不是外人。大部分人不答理我,但是也有人冲我微笑着点点头,大概是把我当成校工一类的了。这也不奇怪,他们学校里应该也有烧锅炉的,估计也就是我这副德行。
走到楼梯间的时候碰上一个老头,手里拿着报纸信件,一看就是传达室的负责人。老头操着一口天津腔问我:“你是干吗的?”我回以天津腔:“大爷,我是修水管子的,早上徐教授打电话说他们屋水管子漏水。”大爷一听乡音倍感亲切,拉着我说:“你早干吗去了,漏了好几天了,才来?”一听这话把我吓一跳,妈的有这么巧的事,我就随口一编,没想到他们还真漏水,嘿嘿,此乃天亡徐奉修也。我赶紧问:“大爷,徐教授在哪个屋?”老头说:“上楼右转第二个门,介回可得修好了啊,再修不好的话,就是老乡也嘛用都不管,你明白吗?”我赶紧点点头说:“大爷,您放心,介回要修不好,我别的嘛也不干,天天上您这儿张着嘴接水来。”大爷笑着说:“去吧去吧,介倒霉孩子,够贫的。”
我上楼找到徐教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道:“进来。”我推开门进去,屋里面两个人,我问道:“哪位是徐教授?”一个细高的麻杆站起来说:“我就是,你是哪位?找我什么事?”我盯着徐教授看了几眼,此人个子极高,我有一米八十高,他至少还比我高一头,长得倒是文质彬彬,鼻子上架副黑边眼镜,脸上有些皱纹,看上去有那么点沧桑感。穿一身浅色中山装,胳膊上还套两个套袖,人模狗样的有点衣冠禽兽的架势,难怪我四姐喜欢他,这人长得很面善,要不是因为赵争鸣的事儿,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我走到他面前说:“徐教授?”他点点头说:“什么事?”我笑了一下说:“你的学生赵争鸣托我带样东西给你。”徐奉修一听赵争鸣三个字,立即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问道:“什么东西?”“你等等。”我说着伸手去掏板砖。“就这个!”我掏出板砖,跳起来照准徐奉修的脸直拍过去,徐教授很是勇敢,用脸部硬接我的板砖,就听见“啪”的一声,教授同志一声没出就坐在了地上,眼镜从中间断为两半,血从脸上流下来。屋里另外一个胖子跳将起来,厉声喊道:“你怎么打人?”我两眼直勾勾看着他说:“出去。”该人立即收拾行囊,拎个小包一路小跑出门去了。
我蹲下来对徐奉修说:“姓徐的,我叫赵超美,是赵争鸣的弟弟,听说你挺喜欢看人挨打,我觉得吧,光看没意思,你得亲自体验一下过过瘾,你说好不好?”徐教授坐在地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茫然不知所措。我站起来想把教授同志拎起来,可是这厮实在太长,而且软得像一根兰州拉面,怎么也拎不起来,我又打算把他拖出去,可是教授同志两腿盘着桌子腿,两手抠住砖缝,摆了一个相当四平八稳的姿势,我死活也拖不动。眼见这厮如此赖皮,我实在别无他法,只好就地操作。我有条不紊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墨水瓶,拍在他脑袋上,再拿起一本字典,拍在他脑袋上,再拿起他的钢笔,扎在他脑袋上。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把他桌子上十几样东西一一招呼在他脑袋上,再看看徐教授,已经彻底没人样了,脑袋上花花绿绿的,还斜插着一支钢笔,整体感觉像个印第安人。
我看看桌子上也没什么东西了,而且总打人家脑袋也怪过意不去的,于是决定踢他。我先照着他左边肋骨给了几脚,然后停下来想了想,觉得光踢一边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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