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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沧桑50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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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啊?难不成连管教也进来踢两脚解解闷?

这顿脚踢了有大概十几分钟,然后突然之间人就全没了。我被踢得七荤八素。要不是烧锅炉烧出个好身板,恐怕就被活活踢死了,饶是如此,我也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尤其是腰上和下身疼得厉害,我甚至怀疑自己其实已经被踢散了架,只不过这帮孙子怕管教发现,又把我重新拼装了一下,零件装没装错都不知道,没准装完了还多出俩零件呢。我依旧不出声,想站起来回铺上,可是实在站不起来,只好就在地上摆了个S造型躺着。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我操,这狗日的挺抗造啊,他妈的是昏过去了还是压根没醒?”

我在地上躺到天亮,众人起了床,有人走过来,我努力挣开被踢肿了的眼睛看了一眼,是蝎子,这孙子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兄弟,怎么躺地上了?不怕着凉啊?”我忍着疼说:“老子愿意,地上宽敞,你他妈的管得着吗?”这时候牢头走过来,蹲下看了看我,说:“叫管教送医务室,秀才,老鳖,你俩把他架起来。”

有人叫管教,管教进来看了一眼说:“怎么回事?”众人不吭声,管教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你这是?”〖TXT小说下载:。。〗

“晚上睡觉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忍着疼说。

“放屁,从床上摔下来能摔成这样?”管教又问。

“我摔下来十几次呢。”我说。

“脸上怎么回事?还有摔脸的?”管教说。

“我脑袋先着地行不行?”我回答。

管教笑着说:“你还摔出花样来了,你当你练跳水呢?”

我不再吭声,心里暗骂你妈才练跳水呢。其实谁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管教不过是在这儿装装孙子罢了。这厮摆摆手说:“送医务室。”我被秀才和老鳖架到医务室,大夫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吩咐老鳖和秀才说:“你们俩把他架到床上我看看。”老鳖和秀才把我架到床上,熟门熟路地解开我的衣服,扒下我的裤子,大夫走过来看了看,又四处戳了戳,说:“没什么大事,上点药吧。”说着拿酒精给我消毒,我疼得龇牙咧嘴,几次差点尿出来。我低下头看了一眼我的设备,发现损坏严重,尤其是两个蛋,肿得跟青皮桃似的,闪闪发亮。幸亏我还护着点呢,要不然这帮狗日的非把我的小鸡鸡踢飞了不可。

消完毒上完药,老鳖和秀才又过来架我,我摆摆手说不用,我得自己走两步,看看是不是有地方折了,这狗屁大夫看这两眼根本不管用,我还是自己诊断一下吧。

我从床上下来走了两步,感觉还可以,主要零件似乎问题不大,但是两个蛋被大腿一磨,疼得着实厉害,我只好弯着两条腿,像个罗圈一样迈着八字步走路。

我迈着八字步往回走,老鳖和秀才在后面跟着。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刚好碰上金三角,老金正押着一个犯人朝我们走来,一眼就看见我迈着八字步,暴喊一声:“你!站住。”我和老鳖秀才全站住了,老金走过来上下打量一下我,立着眉毛训道:“你们看看,啊?这像什么样子?啊?挪着方步就走出来了?啊?你以为你逛大街呢?啊?这里是劳改队!你他妈的还大摇大摆的,你是来劳改的还是来疗养的?啊?这种态度能改造好吗?啊?咦?我教育你,你还叉着个八字步?啊?你他妈的给我立正!”

金三角逼着我在烈日下立正站了两个钟头,秀才试图跟他解释一下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立正,老金一巴掌就把秀才给扇到一边去了。我夹紧双腿立在阳光下,疼得两眼暴突,活像一条章鱼。我向苍天许下祝愿,祝老金一家女的做婊子男的当王八。反正老金戴着那顶大檐帽,怎么看怎么像绿毛龟。

我站到吃午饭的时候,另外一个姓吕的管教把我叫回去吃饭,我不敢再挪着方步走,只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我想我的模样一定相当怪异,因为我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盯着我看。妈的,当劳改犯都当得这么丢人现眼,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午饭是俩窝头和一碗菜汤,那个汤其实跟我在云南喝的玻璃汤制作工艺差不多,所以我并不觉得有多难喝,相反倒有点怀旧的感觉。下午要出去干活的时候牢头跟我说你先不用去了,我会去跟管教讲一下,说你病了。我点点头,心里暗骂你少在这儿跟我装逼了,红脸也是你,白脸也是你,他妈的跟我这唱川剧呢?临走的时候牢头又跟我撂了一句:“小子,这顿打叫杀威棒,谁进来都得挨,明白吗?”

杀威棒?笑死人了,我操,在这儿跟我玩水浒传呢?他娘的武二爷要真被关在这儿,挨杀威棒的恐怕就是你这孙子了吧?但是我自己也明白,这里的确不是我嚣张的地方,如果我还想全须全尾地走出去的话,最好像老金说的,老老实实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最先和我混熟的是秀才,秀才长得文文静静的,皮肤白皙,戴着眼镜,据说还是个大学生,人看着很老实,蔫蔫的。这种人也会坐牢,我觉得很奇怪,这是个看见蟑螂都尖叫的主啊。秀才跟我讲他的案子,竟然是强奸未遂。说是秀才上学的时候,跟一个女同学谈恋爱,该女同学家里有钱有势,压根看不上秀才一个农村出来的,每天就把秀才耍着玩儿。秀才一来想靠该女同学的爹办留城,二来也确实挺喜欢这个女同学的骚劲儿,结果每天被呼来喝去欲罢不能,渐渐地就有点脑筋不对。有天晚上同学聚会,一帮同学去喝酒,秀才也去了,这个女同学大概喝得有点高,就坐在一个男同学大腿上,给那些同学讲秀才有多土,一帮人边喝酒边拿秀才寻开心。秀才要急,那帮人说你看看你看看,开个玩笑也急,这农村娃确实没啥肚量,搞得秀才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几乎疯掉。后来喝完酒,该女同学拉着秀才说要散步,散到没人的地方就开始疯言疯语,一会儿说热一会儿说累,脱得露了肉还靠在秀才身上。秀才被两坨软绵绵的肉靠得心猿意马,再加上喝了点酒,以为该女同学已经开始爱他了,就伸出手去捏那两坨让他心猿意马的肉。该女同学开始还半推半就,直到裤子被脱下来,突然翻了脸,骂秀才臭流氓,什么癞蛤蟆吃肉之类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秀才受辱,又想起酒桌上的事,立即怒发冲冠,脱了自己的裤子,一手掐住该女同学的脖子,一手掐住该女同学的腮帮子,挺起棍子就往人家嘴里塞,准备用棍子把该女同学噎死算了。该女同学也不示弱,不等棍子进来,伸出嘴就是一口,差点把秀才的棍子给咬成双节棍。秀才疼得一声惨号,说来好笑,倒是秀才这一声号把联防队员给招来了,人家过来把秀才抓个正着,立即扭送派出所,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秀才被判了七年,我进来的时候才蹲了不到一年。

秀才还跟我讲了其他人的案子,牢头姓崔,都叫他老崔,案子是入室抢劫加故意杀人。说是老崔家里穷,他妈瞒着他上街捡破烂卖,老太太自然搬不动窨井盖子,只好捡些废纸壳子卖。有一天在一家门口看见个装电视机的大纸箱子,老太太想捡走,那家里出来一女的,说老不死的偷东西,上来就抽了老崔他妈几个嘴巴,把老太太打倒在地,半天起不来,那人转身就回去了。后来有人把老崔的妈送到医院,老太太年纪太大,直接就半身不遂,成了瘫子。老崔去找人家说理,让人家给轰了出来,找派出所报案,派出所说你家老太太偷东西,要不是看在年纪大的分上,说不定也要法办一下呢,你还好意思来报案?后来老崔一打听,才知道那家的户主就是派出所所长,打人的是所长老婆,这还告个屁啊。老崔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娘越想越气,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天晚上拎着把刀找到派出所所长家,把所长夫人放倒在地,连捅七八刀,幸亏所长同志当天值班,不在家,否则恐怕也要吃上几刀。说来也怪,这七八刀竟然没把所长夫人捅死。后来老崔自己分析原因,说是大概因为所长夫人膘太厚,刀子捅在肥油上全打滑了。就这样,老崔被判了十八年,老崔的老娘瘫在床上,不到一年就死了。

蝎子进来是因为盗窃,过程颇有些古怪。据说蝎子本是个惯偷,而且是科班出身的,据说祖上都是积年的老贼,手艺也是祖传的。按说蝎子偷东西的手艺是没的说,这一点蝎子自己也颇自豪。但是事情却坏在一个小小保险箱上。话说蝎子某天相中一户人家,白天踩了点确定家中无人之后,晚上就翻窗户进了人家屋里,起初颇为顺利,蝎子在客厅找到不少好东西,什么梅花牌手表啊,卡尔蔡司照相机啊,都是值钱的。蝎子扫完客厅,决定进卧室看看,进了卧室在床边发现一保险箱。箱子不大,很精巧,蝎子小半辈子阅箱无数,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保险箱,不由激起雄心万丈,决定打开看看,可是动用了所有专业工具,鼓捣了半天也没鼓捣开。一个专业研究保险箱的成功人士竟然研究不开这个小小保险箱,这一状况让蝎子老羞成怒,决定在此苦练业务水平,提高专业素养。蝎子在卧室鼓捣了几个钟头,箱子完全没有反应,眼看着天将放亮,蝎子着实有些急了,决定把箱子抬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蝎子抬着保险箱就没法再从窗户走了,只好抱着保险箱从大门走,出了门下楼,正碰上一伙计上楼,蝎子强装镇定跟那伙计擦肩而过,还点头打了个招呼,谁知道那伙计正是户主,大概打了一夜麻将,脑子也有点糊涂,也跟蝎子点点头打招呼,打完招呼接着上楼,走了几步想想不对,那人抱的箱子很眼熟,又想了想,猛地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举起手来!”这伙计大概是转业兵,喊这句熟门熟路,完全出于本能。殊不知这句喊可把蝎子害苦了。蝎子一听喊,想也没想立即举起双手,保险箱平平落下,直接砸在蝎子脚面上。蝎子“嗷”的一声,抱着脚面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这一声号把全楼的人都弄醒了,结果自然不必说,蝎子两脚粉碎性骨折,完全丧失逃跑能力,直接被群众拖到派出所去了。

蝎子因盗窃罪被判有期徒刑七年,治好了脚以后就被送来劳改。秀才跟我说,蝎子一提起这事就骂那个失主,说操他妈的喊什么不好?你喊站住我也就站住了,他妈的竟然喊举起手来?你说缺德不缺德?

关于蝎子还有件事要提一提,这件事不是蝎子自己说出来的,是管教们当笑话传的,说蝎子在分局被提审的时候问人家审讯员,那保险箱是哪出的,那么结实?人家告诉他说那是进口的。蝎子又问箱子里装的什么?审讯员说没啥,就一户口本。

老鳖的故事不是秀才讲的,因为秀才不肯讲,我问为啥?秀才说不用我讲,老鳖天天晚上自己讲,今晚上你听就是了。后来我才知道,老鳖的故事是九监舍的保留节目,熄灯前必须讲一遍。秀才是强奸未遂,老鳖是正经八百的强奸罪,一点不掺假。

老鳖这个事,《红楼梦》里有比较专业的叫法,叫做扒灰。至于为什么跟儿媳妇来一手叫扒灰我就不知道了。老鳖是当地的农民,姓毕,五十多岁,有个傻儿子,傻到什么程度,原来有个笑话说有个傻儿子把自己用的夜壶插在媳妇用的马桶里,相信不少人都知道。老鳖的儿子大概就傻到那个程度。老鳖的老婆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家里也穷,续不上弦。儿子大了要续香火,可是儿子是个傻子,当地没人愿意嫁给他们家。老鳖就托人从外地给傻儿子说了个媳妇回来,媳妇也是个傻子,但是比儿子能强点,会洗衣服会做饭。媳妇说回来以后,老鳖就静待抱孙子。奈何这个儿子实在太傻了,就像前面讲的,以为自己胯下那东西除了撒尿没有啥别的功能。老鳖因势利导了好几次,丝毫没有效果,这可把老鳖急坏了,眼看毕家香火要断,说不得只好亲自上阵。开始的时候完全是为了给毕家留个种,来了几次以后觉得挺有意思的,既能接香火又能图乐子,挺不错。于是没事儿就跟傻儿媳妇整一回活动活动筋骨,要整的时候就把傻儿子撵出去玩儿。

有一天中午,老鳖又把儿子支出去,儿子在村头玩儿,碰上几个闲汉,一个就逗傻儿子说:“你媳妇呢?”傻儿子说:“在家炒菜呢。”那人又问:“你爹呢?”傻儿子又说:“在家操我媳妇儿呢。”

众人全乐了,说:“怎么操的?”

傻儿子说:“我媳妇在灶台前面炒菜,我爹在后面操我媳妇儿。”

众人更乐,一个说:“你个傻子少胡说八道啊。”

傻儿子急了,说:“不信我领你们回去看看。”

一帮闲汉跟着傻儿子到家一看,傻子说得分毫不差,儿媳妇站在灶台前炒菜,裤子褪到脚脖子上,老鳖站在后面,裤子也褪到脚脖子上,光着屁股忙活。众人发一声喊,冲上去就把老鳖给摁住了。有人通知了村长,村长又通知了派出所,派出所来人就把老鳖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村长还夸了老鳖一句:“行啊老鳖,一边儿做饭一边儿日,你是咱村第一人啊。”据说老鳖得到夸奖,甚是喜悦,临走的时候还嘱咐儿媳妇儿,说好好看家,等我回来接着续香火。

老鳖被带到分局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审讯员问他你是怎么强奸你儿媳妇儿的?老鳖说啥叫强奸啊?审讯员说就是你是怎么和你儿媳妇儿发生性关系的?老鳖说那啥叫性关系啊?审讯员急了,就说你是怎么干你儿媳妇儿的?老鳖说哦,明白了,我是反着干的。把俩审讯员差点气死过去。

后来老鳖终于弄明白干自己的傻儿媳妇儿是犯法的,要吃官司,就开始胡言乱语,每次提审说的都不一样,一会儿说在灶台前面,一会儿说在井沿儿旁边,一会儿又说在庄稼地里。最后审讯员也搞不清楚哪次是真的哪次是假的,就全给老鳖算真的了,反正老鳖干了不止一次,全算上也不冤枉,最后判决书里写的是:“数次强奸弱智女青年。”判了八年。

后来秀才告诉我,老鳖进来以后,他那个傻儿媳妇儿经常来看他,给他带些吃的用的。听说老鳖进来以后,那个傻姑娘自己下田种地,而且把老鳖的傻儿子照顾得不错,不缺吃不缺喝。“那个傻姑娘是个好女人,比我的女人好。”秀才说到这里,黯然神伤。

九监舍众囚徒中,以这四个人的故事最精彩,相比之下,我甚至都为自己犯罪都犯得这样无趣而羞愧万分了。其他的犯人有的是因为抢劫,有的是因为盗窃,还有一位是因为在厂里得罪了领导,被送去劳教,劳教的时候又得罪了管教,又被送来劳改,据他自己说,这辈子他啥也没干,净得罪人了。

有关杀威棒的事儿,牢头老崔又跟我聊过一次,大意是说这是号子里的规矩,没有特别针对你的意思,挨打的时候你一声都不吭,是个爷们等等,对他的话我表示理解,但仍旧耿耿于怀。还爷们呢,你们这帮贼厮鸟差点把我踢成娘们,他妈的装不知道是咋的?我很怀疑对我下黑脚的是蝎子,没什么证据,就是看他不顺眼,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跟他无冤无仇,就是看着讨厌,蝎子就属于这类人。

坐牢有两个阶段最难熬,一个是刚进来的时候,一个是快出去的时候,中间的日子基本上是浑浑噩噩,一片茫然的。目前的我正处在第一个阶段,我努力适应着狱中生活,谨记树大招风的古老格言,尽量保持着低调。蝎子偶尔会找些小麻烦,我也基本还以颜色,上面有老崔镇着,老崔上面还有管教,我们俩谁都不敢太过放肆。

由于我被关在省城的劳改队,所以我妈每次来看我都要坐好几个小时的汽车。老太太基本上每个月来看我一次,我每次见她,都觉得她比上一次更老一些,白头发更多一些,背也更弯一些。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每次我妈走的时候,我看着她弯曲的背影,心里都难过万分。关于我打了徐奉修被抓这件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除了苗苗,我没对不起别的什么人,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最对不住的人是我妈,老太太一共四个儿子,亲手送出去三个,只回来一个,还不小心进了监狱,她心里是什么感觉,恐怕谁都无法体会。但是自从第一次我妈来看我,抽了我一巴掌以后,老太太再也不提我打人的事,只是告诉我好好改造,别惦记家里人:“家里一切都好,不用你惦记,你就在这好好表现,好早点出来,妈盼着你回家呢。”这些话我妈每次都要说,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告诉我,不管我干过什么,我都是她儿子。

除了我妈,还有两个人来看过我,其中一个我完全没想到,那人是我判决书里所谓的受害人之一:徐奉修。我被带到接待室的时候,看见老徐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着实吃了一惊,这厮来干什么?挨揍没挨够?专程跑来让我帮他松松骨?应该不是吧,这世上大概还没有贱成这样的人。可是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又的确很像是专门来找揍的。

我拉过凳子坐下来看了看老徐,问道:“你来干啥?”

老徐闷着头憋了半天说:“小赵,我来看看你。”

“看我?”我冷笑一声说,“徐教授,咱俩不沾亲不带故,你还挨过我一顿胖揍,你跑来看我?”

“小赵,你姐姐的事是我不好,我已经意识到错误了,我也尽我所能进行了弥补。”老徐低声说。

“打住,老徐,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揍你不是因为我姐,是因为你欠揍。”我说。

“小赵,你看你,这样讲话就不对了,在你姐这件事上,我的确很懦弱,可是这不代表我就欠揍,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欠揍,我当右派的时候可是挨了不少揍,其中不乏一些莫名其妙的揍,所以你到我们办公室来揍我,我倒是不觉得意外。但是问题并不在挨揍上,问题是,我的确做错了事,可是我有勇气改正,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徐奉修说。

听到这我几乎想笑,这孙子倒是有点可爱之处。“老徐,你大老远跑来就是想让我原谅你?你整明白了没有?你应该去找我姐,让她原谅你才对,我只负责揍你,不负责原谅你。”我说。

“小赵,我跟你姐谈过了,她也原谅我了。我这次是和你姐一起来的。”徐奉修说。

“我姐在哪?”我赶紧问道。

“她在外面。”老徐说。

“她怎么不进来?”我问。

“她……她不想进来,她让我告诉你,不要再担心她,她一切都好,就要出国了。她还让我嘱咐你,让你在这里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出去。”

听到这里,我一阵气苦,她被人欺负,我帮她出气,我坐牢,她可以原谅伤害她的人,却不愿意进来看看我。整件事下来,似乎人人皆大欢喜,只有我倒了霉,而最可笑的是,我根本应该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我他妈的这不是吃饱了给撑进监狱的吗?

这件事的结局,是我后来出去以后才知道的,徐奉修离了婚,我四姐却没嫁给她。赵争鸣留学去了英国,后来又辗转到德国,嫁了个德国鬼子,叫什么马库斯。九几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但是我没见着,当时我正好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妈见着了。说来好笑,听说我四姐教我妈外国人先叫名字后叫姓,于是我妈天天管我那个鬼子四姐夫叫哭死马,这是我妈讲给我听的。我妈还说那个鬼子细高细高的,天天猫着腰进进出出,跟钻山洞似的。我妈给他做面条,他一顿吃了四斤面,把老太太吓坏了,偷着跟我四姐说小四儿啊,这德国咋那么穷啊,孩子连碗面条都吃不上,你在那儿可遭老罪了。还有件事很搞笑,说这哭死马吃完了面条一高兴,大声喊道:“亲爱的妈妈您做的面条太好吃了!”说罢上来抱着老太太亲了一口,结果被老太太照脑袋上给了一锅。

至于徐奉修,后来娶了他的一个学生,这人也不是外人,就是我四姐那个室友,当年在医院楼梯间给我讲我四姐和徐奉修如何如何的那个。听说这俩人弄到一块儿了,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像小肥羊一样,被人给扔锅里涮了。可是当时的我已经无意去拆穿这个小小的阴谋,只好苦笑作罢。五年的劳改生涯,我早已生猛不再,锐气尽失了。

第二个来看我的人,相信不用我说,大家都猜得到,是苗苗。我妈跟我说过,苗苗来我家找过我好多次,我妈都已经编不出新鲜的谎了,只好躲到邻居家去。可是苗苗还不罢休,又到我师傅那儿软磨硬泡,我师傅磨不过苗苗,只好告诉她我因为打人被抓了进去。可是我劳改的地方我师傅并不知道,苗苗是怎么打听出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我知道苗苗早晚会来,以她的性格,是不会相信一个活人会像屁一样挥发到空气里去的。我就算躲到坟地里,她也会把我挖出来问个明白,这一点我坚信不移。

她来的那天我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一看见她,就彻底方寸大乱了。

我记得当时苗苗坐在接待室的破椅子上,旁边放着一大堆东西,有水果有罐头,看来是拎了一路。一看见我过来,苗苗的眼泪刷刷地就下来了。我越往前走心里越想翻身而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最后采取的方法,却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

我坐到苗苗面前,低着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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