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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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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满族文人的骄傲,但总的来说满族的文化素质偏低,人人皆兵的八旗也没有贡献出太多的政治干才。
像端方那样,在文化、政治两方面都能跻身于全国一流的满人,清代几乎找不出第二个。据说端方少时也是纨袴一名,当京官时,因为不懂碑帖,受到了汉族同事王懿荣的文化羞辱,才发愿苦研金石。三年之后,端方已经俨然金石名家。
端方后来外放地方,有贪墨之名。考虑到他的收藏嗜好,巨大的金钱需要也很正常。当时有副嵌名对联说是:“卖差卖缺卖厘金,端人不若是也;买书买画买古董,方子何其多乎?”但即使辛亥时期的丑化描写,也承认端方“贪而狡”,比如他在武汉的时候,虽然不拒绝贿赂,但是“卖差不卖缺”,这就巧妙地利用了晚清差缺分离的官制,规避朝廷的监管。又有说他“凡与外人酬酢,时时演出一种献媚之态”,晚清较懂洋务较有弹性的官员,如郭嵩焘、曾纪泽,往往都会膺此恶名。而且端方在南京,率先改变督抚到任先拜各国领事的成规,逼得各国领事率先来拜,在当时中国官场,已算得上深谙国际政治规则。
辛亥年端方在资州被杀,被许多人视为汉人向满人报“国仇”的标志性事件(也是因为辛亥革命中身死的满族大员极少)。因此时评对端方不太客气,尤其是清末民初的笔记,对端方诋毁之语甚多,对于端方任两江总督期间的种种功业,不大好一笔抹杀,却可以做诛心之论:“端方知江苏人多文弱,又矜言新学。彼惟于学堂中拨款若干,以为辅助资。则趋之者,已如蚁慕膻。或则略与周旋,以施其牢笼之法。而江苏已争诵之。实则所拨者,皆取于汉族之财,而托名为国家也。”(《奴才小传》)这也未免太罗织罪名,以此概之,则天下尚有能吏乎?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出来“清官有害论”。
革命党人恨端方,其实也与他的能干有关。端方在两江总督任上,招降革命党人甚伙,其中包括学问大家刘师培,这成为后来革命本位的论者心中永远的痛,如刘的弟子黄侃解读刘师培《与端方书》一面将端方称为“狡黠之虏酋”,一面又开脱老师“不谙世务,好交佞人”。端方这个骂名背得实在冤枉,他是革党口中之奸佞,当然就是清廷眼中之能臣,各为其主,何可厚非?关键是端方能让刘师培这样的大名士归心输诚,数年后还跟着他一路入川,并代端方潜入成都打探,可谓死心塌地追随,你当是个个封疆大吏都可以做到的吗?
反而是他效忠的满洲朝廷给了他当头一棒。1908年两宫葬礼,端方因为指使人沿途照相,被李鸿章之孙李国杰劾“大不敬”去职。以端方之世故圆滑,还曾因光绪大婚办事得力受赏识提拔,为何会犯此低级错误?有论者认为是“主少国疑”,不得不去权臣以立威,罢斥端方与袁世凯的理由都是借口。而这个借口之所以会出现,也是据说端方考察欧美,十分羡慕欧美立宪的“君臣一体,毫无隔阂”,无论君主、大总统,报馆记者皆可随时照相,一见大老板换了新人,不免想搞搞新意思。这样说来,端方又是因为第一个吃螃蟹被人抓了把柄。
端方吃第一只螃蟹的事例很多,后人亟亟于满汉之分、革命保守之别,就未必了解关注这些了:
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现代幼儿园是他在湖北创办的,他在湖北、湖南、江苏,均是首创电话、无线电、图书馆、运动会。
他在南京、苏州、上海大力提倡全民种树,并用军功与刑罚诱使官员、军队普遍种树。
他把电影放映机带进了中国,也第一次向中国人介绍了西方牲畜屠宰与肉类检验的制度,希望中国仿效。
他创设了市民公园和现代监狱,又在中国官员中头一个实行了公费女子留学。
江苏的第一次公开民意代表选举是他主持的,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工商博览会也是他筹划的……
应当记住,这个曾经的浪荡旗人,中国当时最好的收藏家之一,曾被万众唾骂的狡诈的“满洲狗”,同时也是一位中国现代之门的开启者。
【死水微澜】
石体元是四川省川东道绥定府东乡县人,东乡就是今天的宣汉县。1910年,他在成都高等巡警学堂肄业,熟识的同学里,有参加同盟会的,在他们手里看过《民报》、《浙江潮》等杂志。1911年他参加了保路运动。成都血案后,石体元和许多同学一样,觉得省城运动已是瓶颈,打算回家乡看看,能否相机而行。
但是这几年一直在外读书,家乡的情形也颇隔膜,难道拿《民报》上的道理去跟乡里人说说,他们就能起来革命?
石体元想到一个人:冉崇根。
这个人具备了石体元在成都看到的运动领袖的一切特质:出身本土世家,少年时即加入袍哥帮会,位置还不低,又被选为县谘议局议员,兼川路公司董事。
说曹操曹操到,冉大爷也不在乡下,他到宜昌去看铁路情况,现在跑回成都来探听风声。一听要回县闹独立,很感兴趣。恰好这时武昌事变的消息传来,两个小伙子更没了顾虑,纠结几个同乡就往东乡赶。
沿途打听情况,发现下东各县,只有万县有巡防军一标——这就意味着在东乡独立基本不会有官方干涉。但是各县的帮会很发达,除了江湖会(就是袍哥)之外,有个叫孝义会的组织也搞得热闹,尤其保路风潮起后,各县舵把子来往频繁。
到了县里,自然是一班同志筹备独立。第一大问题,倒不是号召力不足——冉崇根交游很广,又是袍哥大爷,怕只怕树起义旗,投效的人太多。全都收纳,未免良莠不齐,影响声誉;予以选择,又恐引起反感,招人闲话。最后觉得全部欢迎,但不定职务,等到独立成功,再依据表现分派职位。
县里虽然没有军队,但“堂勇”还是有的,没有枪杆子何来政权?于是大伙儿议定,由冉崇根下令,以离城八十里范围内的乡镇为限,每个“场”(以集市为中心的村社范围)调二十至六十,队伍总额三百人,有枪带枪,无枪带刀矛。进城的队伍必须严守纪律,绝对禁止自由行动。当然这些军队操典跟进城农民军说不通,由冉崇根“拿出帮会的条规来约束各公口的兄弟”就行了。起义时间定在阴历十月十二日(12月2日)。
谁知起义日期与调集团队办法刚刚确定,正要派人出去传述各乡,消息不知怎地就泄漏了,通城皆知。由此也可见参与核心的人就很复杂。知县吴巽赶忙跑来拜会冉大爷,进门一看:几个裁缝正在缝制白布旗帜和袖章标记。这是摆明要造反。但是吴知县根本没有力量捉拿这帮反贼,他回署的措施,无非是将堂勇全部调来县衙,层层守卫,又将巡街警察的枪都收走。
起义者们也吓了一大跳。虽说县里防卫力量不强,但也不能亮明牌来打吧?就算亮明牌来打,也不能连什么时间出牌都让对手一清二楚吧?马上决定:提前两天起义,飞速传达各场。
石体元在省城,是见识过赵制台的手段的,很怕吴知县有样学样,建议立即去找警佐李树滋,要县城四门的钥匙。这事本来之前就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不过李警佐胆子小,交出钥匙就溜回家中闭门不出,管你牛打死马马打死牛。
大家都认为吴知县不敢抵抗,所以消息走漏也不甚畏惧,后来才知道,吴知县是有想法的,他也想学赵制台,搞个诱捕,擒贼先擒王。但是堂勇班头也很胆小,一边是朝廷命官,一边是袍哥大爷,得罪哪方都不合适,只肯守县衙,不肯抓人。就这样,专政力量失效了。
11月30日清晨,起义者派人把文昌宫打扫干净,布置整齐。冉崇根冉大爷派人去接收警察,警佐不在,警察们就跟倒来人跑来维持秩序。十点,起义大会开始,警察站岗巡逻,还帮着四处张贴告示,挨门挨户通知居民悬挂白旗。晓得的晓得是在起义,不晓得的还以为知县大人搞国服——听说宣统皇帝被革了命,翘辫子了得嘛。
开了会,宣布独立。冉大爷再派两位有身份的绅士,一位是在大邑当教谕的本家冉人瑞,一位是当过县视学的景昌运,当代表,去县衙劝告吴知县交出印信档卷,全部堂勇缴上枪械,保证吴知县全家安全。吴知县也说不出啥子来,同意了,只是要求冉大爷雇船送他一家到绥定府。冉大爷说“要得”,于是定盘。
问题出在送吴家人上船时,正好碰到各场团队开进城。吴巽是个贪官,平日农民对他恨之入骨,一听说要打县城捉贪官,个个都很踊跃。哪晓得跑来看到贪官上船要走,而且还是大箱小笼的,当时哗然。他们不晓得是冉大爷吩咐同意的,以为是吴知县私逃,立刻排成一排,持枪,瞄准。后来的团队一看这阵仗,更加兴奋,一声令下,夹岸都是一枝枝后膛枪、大刀、红缨枪指着那艘还没装完货的大船。
整到这步田地,冉大爷也不好意思再让吴知县顺利离开,马上派人把吴巽带回文昌宫审讯。他自己不便出尔反尔,就找了个绅士代审,并让各场团队领队观审。
审讯一开,就成了批斗大会,不断有人跳出来历数吴巽贪污公款、欺压良善的劣迹,搞得最后,连主持审讯的罗绅粮都觉得这个贪官放不得,于是当即宣布收监。各场团队欢声雷动。
另一桩意外,是征收局吴局长的儿子,以为进城的普光寺团队要危害他家,拿着手枪就射,惹动团丁怒火,反而冲进吴家,把东西抢了个七七八八。冉大爷闻讯,连忙阻止,并让吴局长一家住进了文昌宫,过几日局势稳定,与县议会一致决定宽大处理的吴知县一家,一同礼送出境了。
除这些小事故外,整场起义清风雅静,各场团丁进城,更像是过节赶集。石体元在《东乡光复记》中写道:“起义那天,城内居民没有一人搬家或关门;大小商店没有停业,饮食茶酒店营业更好;县衙十房文册无损,监所人犯毫无异状,仓廒无恙,粮册完好;只有学堂停了两天课,警察停了一天岗;市面现象丝毫未变,就连距城较远的场市和农村也都秩序如常。风鹤不惊,不特没有聚众抢劫情事,即小小的偷盗事件亦罕有闻见。”这么良好的治安程度,几个从省城归来的学生哥也万想不到。他们封缴了县印,派人送往重庆军政府,东乡的独立就这么完成了。
有意思的是,这场起义中的领导人,一个同盟会员都没有。“关于光复的意义,只在刊物上看到过一些,关于施政纲领和组织机构,脑筋中纯是一片白纸”。好在前县视学景昌运订有《申报》,那上面详细记载着武汉军政府的组织结构,他们才知道东乡光复后,领导机构该叫“军政分府”,首领称参督。冉大爷就当了参督兼民军司令。再往下的组织架构,《申报》上也没有了,只好仿着武汉军政府的模样,设什么部什么部,也不设部长,也没有官阶,参加光复的人,分到哪个部,就叫某某部员。杂事谁碰上谁做,大事呢,冉大爷跟几名核心成员讨论决定。石体元是巡警学堂毕业的,就负责审批案件;有个姓王的,是从前冉大爷开的盐号伙计,很得冉大爷信任,就掌管财政;提供《申报》的景昌运自然分管交际、参谋。
职责派定,就在独立后两天,又开了个全县代表大会,新的政府便运作起来。东乡出产烟土,在川东各县中还算富裕。但冉大爷很讲义气,表示要廉洁奉公,提倡不请客,不送礼,不应酬,政府人员革除烟赌恶习。冉大爷自己只拿五十元一月的薪水,其他办事人员少则十元,多也只有三十元。
这种运作方式一直延续到蜀军政府派人颁下《地方组织条例》,军事部分为军谋、军政、军需、军书四处,政治部分为行政、财政、司法、学务四科,参督改成县知事。政府部门整齐多了,人员增衍,花费也就上去了,一个政法科长,每月也不止五十元薪水。
1912年8月,冉崇根奉令调城口县知事,石体元也早在2月便往重庆地方议会联合会当代表去了。回想起这“从本县宣布光复日起,至崇根赴城口止”的十个月,石体元不禁感慨:“机构组织已经三度改变,人事的变动尤大,从前树立的优良风气,更是昙花一现,仍归腐化。”
东乡县的光复,搞的是袍哥革命,社会秩序变动极小,这对于东乡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冉大爷治下,“优良风气”维持了十个月之久,换个人会不会急速腐化?要是外来的同盟会员领导起义,新造一批功臣官僚,又将如何?东乡虽小,或许可以喻大。
断了皇帝的后路
【潼关以西】
1900年庚子事变,西太后、光绪帝“两宫西狩”,跑到西安猫了一年多,后来成功地通过谈判回到北京,搞起了新政。
自满清入关以来,一定有个巨大的恐惧时时盘踞在满人心头:汉人那么多,有一天造起反来,我们怎么办?为此清廷在各个大的省会都筑了满城,八旗兵丁分驻。又不准关内的汉人随意向关外迁徙,要保留那一片“龙兴之地”。
那时当然不会有人想到连郑成功都打不过的西洋人,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第二次鸦片战争,咸丰帝“北狩”到了承德木兰围场。这应该就是满洲人往关外退却的设计线路,先到承德,如果情况不妙,就由此回关外根据地去。
八国联军围困北京,东、北、南三面都几乎被封死,只有往西走比较活动。况且此时的东北,正在日俄的觊觎之中,谁敢往那方去?
于是一路向西,从太原到西安。曾有消息说八国联军还打算进攻山西,流亡清廷也动过再往西走去兰州的念头。
现在是辛亥年,南方的革命党人举事,而且成燎原之势。这倒跟老祖宗当年的设想差不多。
但东北依然回不去,京师的达官贵人,多是奔天津租界,或者再转船去上海租界。可是,朝廷在江山未全失之前,就流亡租界,未免说不过去。
向西是一个选择。
按照良弼为首的宗社党意见,一旦京师告危,隆裕太后与宣统皇帝大可以效法庚子故智,西去长安甚至兰州,保住潼关以西,至少可以成一种苟安局面。
宗社党这样想是有道理的。潼关以西,主要是陕甘两省,而前陕甘总督,正是铁杆保守派升允。此人于举国滔滔高唱立宪新政之际,竟然上书朝廷,阻挠立宪,被视为国内封疆大吏中保守第一人,摄政王载沣为了表示皇室的立宪决心,于1911年6月23日将升允“开缺”,这也是清廷立宪以来处分大员职位最高者。
不对吧?武昌事变后仅十二天,10月22日,陕西新军便在西安起义,陕西与湖南同日,并列成为第一个响应湖北宣告独立的省份,清廷咋还敢打潼关以西的主意呢?
你这个娃娃不懂事,那陕西虽然光复咧,但不能算真的独立咧。
为啥?
【西安事变】
陕西新军起义,跟武昌一样,都是匆忙成事。本来计划在九月初八(10月29日)举事,驻西安旗兵将军文瑞听说武昌变乱,立即向护理陕西巡抚钱能训(这人后来当过民国总理)提出要发枪、修满城、外县巡防队回防、在陆军中抓革命党四项要求。10月21日,第二标新军果然就接到了开拔命令。走呢,肯定被分割成几部分,大肆抓捕之下,起义肯定流产;起义?有枪没子弹,要跟弹药充足的旗兵和巡防队对抗。
10月22日的起义过程非常忙乱,21日午夜了,一帮新军弟兄还在讨论:要不要今天举事?谁来当我们的领导人?
不举义就会死,还是举吧。至于领袖,很多人推举钱鼎。因为他很有革命热情,兼有哥老会、同盟会双重身份,平时努力联合帮会,在军中颇有威信。
但是钱鼎本人推举张凤翙,除了说这个人“气度恢廓”外,理由也是三点:协司令部参军官,军中地位比起义诸人都高;兼二标一营管带,这个营,哥老会头目最多;留日士官出身,学历好——这又是一个“拱手让出领导权”的例子,事关张凤翙张参军官,这个时候,还根本不知道起义这档子事,答不答允参加还在未定之天。
完全是个小黎元洪嘛。
不过张参军官比黎协统干脆。他刚从临潼实习归来,正在床上睡觉,突然哗啦一下涌进一伙人,说要拥戴他当首领搞独立。“什么时候?”“就是今天!”“好吧。”
这时已经是10月22日凌晨一点多了。
有人说张凤翙因为面临着新军内部整顿,将被撤职,索性拼了。也有人说他在日本留学时秘密加入了同盟会,所以答得干脆。这个无所谓,当时同盟会员的认定本身就很混乱。比如后来的陕西督军陈树藩,彼时在混成协当军械官,据说他在举事前,一向不赞成革命,只是22日凌晨听说要起义的消息,赶紧找到军中的同盟会员,填了一张同盟会会员证,这就算火线入党,以革命者身份出现在起义现场。
跟武昌一样,没有子弹的新军士兵,第一目标就是军装局。炮兵营全营集合,以“星期日到灞桥洗马”为名,全体挺进军装局。到了军装局一看,东一堆,西一堆,各营足足有几百名徒手的士兵在游逛,见不到一个军官,连哥老会头目也找不到一个。
要说10月22日这天,真是上好的造反日子。护理巡抚钱能训与各司道、新军高层,都在谘议局开会。而住在军装局内的巡防队一个哨(连),因为是星期天,大部分人都上街游逛去了。突然发一声喊,几百名士兵冲了进来,虽说都是徒手,毕竟声势惊人,驻守的少数士兵一吓,就从后门溜走了。
“那些冲进去的士兵,争先恐后地爬上楼梯,用石块砸库门上的铁锁,七手八脚把成捆成箱的枪械子弹从楼上往院子里乱扔,没上楼去的人,就争着捡枪配子弹。这些枪械子弹不是一种,口径大小不一,配不合膛的打不出去,配合膛的又平射试放,竟有打伤自己人的,闹得人声鼎沸,混乱不堪。”(朱叙五、党自新《陕西辛亥革命回忆》)
闹了半天,才有人出来整队,张风翙也来了,就是在军装局建立总司令部,分派兵力,攻打各处。
巡防队因为有哥老会的关系,很快就瓦解了。钱能训在甜水井民宅被捕获,自杀未遂。起义军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占领了西安全城,除了满城。
西安的满城,是各地旗人抵抗最厉害的一处。将军文瑞,从谘议局逃回满城,当即紧闭六个城门。满城内旗兵号称五千,连家属超过一万,但旗人是生一个男孩就算一个兵额领一份钱粮,实际兵数远没有那么多,枪支也是前口装火药扳机上扣火帽的来复枪——所以前一段文瑞才要求钱能训发给一千支新式枪。
西安满人抵抗得如此厉害,上层如文瑞平日督训较严是一个原因,西安起义本身状态也有很大关系。与别省不同,除了一个早就参加同盟会的副议长郭忠清,陕西谘议局的立宪党人几乎与起义无干。参与举事的同盟会员,满打满算,也就是十来个。如果说四川的光复是“袍哥革命”,西安独立,大概只能算袍哥造反,指挥既混乱,舆论宣传工作也跟不上。
故而西安的满人,认为抵抗是死,不抵抗也是死,与其不抵抗而死,毋宁抵抗而死,所以死命抵抗。结果,从22日一直打到23日下午三点,起义军才通过一段倒塌未补的城墙杀入满城,并且引爆了旗兵火药库,造成极大伤亡。24日,起义军分为若干小队,逐巷逐院进行搜索战,也有泄愤之意,被杀旗兵及家属甚多。将军文瑞跳井自杀。
西安起义太过仓促,仗都打起来了,义军的名称还没想好,安民告示也未准备,只好一边打仗一边搞,终于在光复第二天,以“秦陇复汉军大统领张凤翙”的名义,贴出了一张布告,那文末的图章还是木头刻的:
〖各省起义,驱逐满人,上应天命,下顺人心,宗旨正大,第一保民,第二保商,第三保外人,汉回人等,一视同仁,特此晓谕,其各放心。〗
这张布告,不仅简陋,连一般认为最重要的劝谕满人投降都没提到,难怪满城打得那么火爆。而且起义军全力攻打满城,西安市内的治安简直顾不上。那些巡防队,他不敢抵抗起义军,他还不敢抢商户吗?所以保民保商,都是空话。
打下满城,稳定秩序,还是要靠哥老会。哥老会也不是白干活的,除了要饷要粮,官位也要。先是哥老会大头目万炳南要当大统领,想逼张凤翙让位,又有人要当都督,有人要当兵马元帅,吵得不可开交。说是同盟会和哥老会的矛盾,其实主要还是哥老会内部争交椅。
直到出来一个楞的:陈殿卿。此人是湖北人,本身是哥老会的头目,同时又当过张凤翙的护兵。他跳脚拍桌子:“谁敢再闹?再闹,我姓陈的就把军装局烧了,大家散伙!”好,不闹就不闹,但是各据山头难道不会吗?一时间,张云山的高等审判厅,万炳南的督练公所,跟张凤翙设在军装局的总司令部,鼎足而三,各练各的。局势更加混乱。
10月29日,就是本来计划的起义日,各方势力在迁至高等学堂的总司令部开大会,终于定了盘子:张凤翙为大统领,万炳南为副大统领,张云山为兵马都督,吴世昌为副都督,马玉贵为粮饷都督,马福祥为副都督,刘世杰为军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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