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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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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同盟会的焦达峰等人进入抚台衙门时,巡防队的士兵不仅不阻拦,反而举枪行礼。他们走到后门,发现有人穿着补服,骑马仓皇而出,这时有巡防队士兵故意高喊:“我们统领来了!”顿时一群新军、会党一拥而上,将之刺于马下。那人大叫:“我不是黄忠浩!我不是黄忠浩!”哪里有人听他,一径推到天心阁的城楼上斩首。

在绑缚推搡的过程中,就有人用拳击黄,有人打黄的耳光,还有人用刺刀在黄身上乱刺。这些根本不认识黄忠浩的士兵,何来那么大的仇恨?是公仇还是私怨?不得而知。黄忠浩被绑送到城楼上,已经只剩了半条命,再被砍下头颅,悬在城门上示众。

后来为黄忠浩作过传的湘潭人罗飞钧,听说黄被杀的消息,特意赶到城墙下去看。不想碰见了一个老头子,在那里望着城楼上的首级哭哩。问他是谁,答说是黄忠浩当年在广西带兵的部下。罗飞钧听老头子讲,黄总兵在广西,从不贪一文军饷,不收一文贿赂,打仗冲锋在前,万死不辞,可以说军人中的典范。

湖南军政府当天的布告里,有“兵不血刃,商民交欢”之语。这可以算是事实,光复当日,整个长沙才死了四个人,都是清廷不肯投降的官吏。黄忠浩是其中位置最高者,其实他与余诚格一样,本可以不死而走。造化如此,从可能的湖南都督到悬于城楼的头颅,黄忠浩证明了湖南人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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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靠边站】

湖南绅权特重,这是清末的常识。这种士绅的特权,跟湘军因洪杨之乱崛起有关。敉平洪杨之后,朝廷担心湘军尾大不掉,动手遣送。那些起于行伍的湘军官兵,带着天大的平逆之功,以及从各地搜罗的珍宝金银,回到湖南,变成硕大无朋的士绅集团,外有奥援,内结同党,有几个地方官敢拿顶子去跟他们拼?

不过单就辛亥年说,湖南的绅权大有衰落之势。地方上还算好,如沈从文的父亲沈宗嗣,当过军官,在凤凰素有名望,湘西光复,他是主事者之一,联合镇台周瑞龙,发动苗汉民众起事,自己在凤凰城里做内应。湘西光复后,“地方一切皆由绅士出面来维持,我爸爸便即刻成为当地要人了”。

省城的景况却不大妙。试想谘议局内部推举的都督(一说统制)黄忠浩,居然会被会党或巡防队的代表轻易否决,还直接送上了断头台,则士绅的势力对长沙革命的控制力之弱,可想而知。

这一层,可以归结为1910年抢米风潮的余波。

抢米风潮,表面上看是官民冲突。湖南大荒,米价腾贵,官吏又无所作为,导致长沙市民黄贵荪一家四口跳老龙潭自尽,引发市民骚动,而巡警道赖承裕面对民众时说的“一百文的茶有人喝,八十文一升的米就嫌贵”,成为长沙抢米风潮的直接导火索。

赖承裕后来说,这句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湖南巡抚岑春蓂在德律风(电话)里对他的训话,赖不过转述而已。无论如何,官吏处理不当,激成民变,是可以肯定的。民间竹枝词对此讽刺道:“遇籴频遭大吏嗔,一腔官话说交邻,湖湘自是膏腴壤,升米何妨八十文!”

然而事后湖广总督瑞澂、新任湖南巡抚杨文鼎会奏的折子,对巡抚岑春蓂、藩台庄赓良等地方文武多有维护,对当地士绅则大加打压。他们向朝廷表示:湖南米价调涨,正是由于王先谦、叶德辉等士绅垄断粮市,囤积居奇,而且在官府下令禁运粮食出省后,还联合洋人大量运粮出省,导致湖南遭遇空前粮荒,全省公私存米,不足两月之食。米价往日不过二三千文,1906年水灾时,也不过四千余文,此时却高达七千文以上。长沙饿殍遍地,饥民盈巷,风吹雨淋冻饿以死每日数十人,“妇女无处行乞,母子相抱而泣,或将三五岁小孩忍心抛弃,幼孩饿极,便取街道粪渣食之”(《汇报·湖南荒象志》)官方调查认为,正是士绅的囤积,加上长沙市民与洋人的日常冲突,才导致抢米风潮演变成反洋人、反新政的暴动。

湖南官员的报告里要求,将长沙士绅王先谦、叶德辉、杨巩、孔宪,即行革职,“从重治罪”。折子还说“现值朝野筹备宪政之际,正官绅协合进行之时,如任听此等劣绅,把持阻挠,则地方自治,恐无实行之望”。

这种要求被朝廷采纳了,湖南绅权遭到了空前的打击。余波所及,即使开明士绅一派,也不免于难。湖南谘议局议长谭延辏Т飞献啵衔跋媛矣晒倌鸪桑迷诙醇虑跋嫔鹇徘胱杞⒈戈猓邪缚刹椤薄5馅团词恰摆岩榫种八玖⒎ǎ灰烁稍さ胤秸隆保扔谑遣祷亓恕

街头的风评也很不利于士绅。一首竹枝词责骂他们:“事变发生,议员满堂,噤若寒蝉,无一仗义执言之人。”更重要的是,抢米风潮中,民众不仅焚烧了衙署、教堂,还焚烧了不少学堂。这反映了民风保守的湖南对“新政”的不满。连驻长沙的日本领事都观察到了这一点。他向本国政府报告说:“焚烧学堂的意义在于:近年来,为了解决教育经费的巨量开支,地方百姓的负担大为加重。新政引起通货膨胀,使米价激剧升腾,但是,穷人子弟并未在新学堂里得到任何好处。”

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绅权特重的湖南,辛亥举事的主力却是会党与新军,谘议局在其间的作用,甚至远远比不上武汉与成都,而光复后选出的都督副都督,居然与士绅界毫无关连——当然,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绅权的力量并未消失。

湖南的人头

国民党元老居正,武昌事变后,在湖北军政府里负责对外联络,重要的是促劝各省响应,而重中之重,自然是湖北的后方湖南。每天晚上,他都去电报局问讯。10月22日晚,居正刚走进电报局,电报生告诉他:湖南有事!居正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立即命令仔细探听,并与长沙电报局通话。

没多久,长沙电告:革命军已进城。居正狂喜,奔告都督府。黎元洪听说也大为动容,都督府上下一片喜气。

又过不久,长沙报告光复的正式电文到了,署名是焦达峰。黎元洪一看电文,里面提及杀了黄忠浩,顿时黎都督的脸就阴下来了——黄忠浩曾在湖北带兵,与黎元洪有过同袍之谊。

停了停,黎又问:焦达峰是谁?居正说:是革命党。于是黎菩萨沉默了,过了良久,才吩咐居正,复电祝贺长沙光复。(《梅川日记》)

远在武昌的黎元洪,心情尚且如此复杂,长沙城内的士绅们,其失望难过可想而知。

【廿四岁的无名小卒】

焦达峰是从湖北返回湖南发动革命的。陈作新则一直在本土号召新军起义,1910年抢米风潮时,陈作新正在新军二十五混成协当一名排长,他当时就力劝新军管带陈强乘机起义,不被采纳,反被革职逐出新军。由焦、陈二人为首的中部同盟会湖南分部,在湖南新军中影响颇大。

辛亥年的各地光复,无不采用“军绅联合”的模式进行。湖南士绅一面试图劝说黄忠浩反正,一面派出代表,通过焦达峰联络新军。

10月14日之后,起义筹备有了眉目,士绅代表黄澹纫笥虢勾锓寮靶戮砑婵幔氐阊≡谧暇=指J俨杪ァ;棋}等先到了茶楼的二楼,凭窗等候,“见有着天青团花马褂,落落大方,肩舆而来者,则焦达峰也;次陈作新来;又次各代表陆续来,长袍短套,不伦不类,多至四十余人”。

这种观感很有代表性。虽然焦达峰在湖南士绅眼里,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毕竟他出身富户,读过长沙普通高等学堂预备科,后又到东京铁道学校游学,见过不少世面,还博得“落落大方”四字评语。自陈作新以下,就只能算“不伦不类”了。

但在接下来的会晤中,焦达峰让湖南士绅代表大为失望。之前,他们一直听说焦达峰在家乡浏阳有很大的会党势力,可以直取长沙,因此颇欲当面了解虚实。

他们问:浏阳可到多少兵马?焦答:至少两万人。

又问:带来多少炮火?焦答;没有炮火。

没有炮火?!

焦达峰对绅士们的忧虑毫不在意:“是的,没有炮火。今日局势,只须十个洋油桶,十挂万子鞭(爆竹),即可将巡抚衙门攻下。”浏阳花炮的确远近闻名,但焦达峰的话听上去太像笑话了。这个才二十四岁、以前从未有乡邦名望的伢子,真的靠得住么?

焦达峰霸气外露,当着一帮士绅的面,大谈排满兴汉的道理、同盟会的宗旨,“俨然以首领自居”,这当然也引起了士绅代表的不满。

10月18日半夜,由陈作新出面,在小吴门外树林里召开了第二次各方会议。就是在这次会上,士绅们表示希望拥戴黄忠浩任湖南都督,而巡防队代表却针锋相对地提出,不杀黄忠浩,新军及巡防队都不会参加起义。

10月20日,是原定的举事之日,可是巡抚衙门也知道了内情,控制极严,新军所有马草干粮,迁移一空,搞得城外的炮兵营同志,想放火为讯,却找不到可燃烧物,反被巡哨发现。各处人马只好罢手。

这一天长沙到处都是谣言,街上岗警林立,来往行人,均须接受检查。最大的一个谣言是:巡抚衙门已经架起了大炮,将对新军营房实行轰击。

士绅中许多人,此时信心全失。其中有位教育界代表,是湖南体育会会长吴作霖。他一想到革命党人赤手空拳,新军又没有子弹,一旦巡抚衙门发起炮来,长沙岂非要被打得粉碎?急得他通宵失眠,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该请谘议局议长谭延辏С隼粗鞒执缶帧

10月21日清早,吴作霖冒冒失失地跑到谘议局,要求见谭延辏А4耸壁岩榫值暮欧坎鸥掌鸫玻挠腥死窗旃课庾髁夭唤笈衔际裁词焙颍獍镆樵崩弦腔乖诩宜酰训啦恢莱ど吵蔷鸵倜鹆嗣矗克较朐狡驮谮岩榫置趴诼钇鹆舜蠼郑

“我是革命党,一向不怕死的。我姓吴名叫作霖,谁个不知,哪个不晓?我手下已有二千多人,分驻满城旅馆商栈。除各有小刀外,还能制造炸弹,只要人备火柴一盒,将来革命,各把火柴括燃,就可将长沙烧成平地!你们这班议长、议员,号称人民代表,现已死到眉毛尖上,这时还不到局办公,要你们做甚么的!”

直骂得号房不知所措,又无法通知议长议员,附近居民纷纷上前围观,以为是个疯子。吴作霖骂了一歇,无人理会,只好自行回家。

这件事,在后来的革命叙事中,被解读为立宪党人有意破坏革命,充分反映了资产阶级的软弱与妥协。

不管如何,这场骂街加剧了谣言的传播。当日上午,传闻更烈,有说长沙的满人官员已经逃跑了,也有说巡抚衙门的大炮今天就会打响。长沙官钱局立即发生挤兑风潮,巡防营稽查队派出了更多的人手,在街上穿梭巡逻。

焦达峰认为事机已经泄露(其实早就泄露了),既然原定计划未能执行,他约好的大批浏阳洪江会头目,又要到23日才能抵达长沙城,那就推迟到10月25日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10月22日清晨,湖南新军与武昌的新军兄弟一样,觉得等下去反正也是死,不如搏一搏。他们每人只分得两颗子弹,一鼓作气地冲进城去,居然就将长沙光复了。

听说新军进城的消息,焦达峰带着陈作新等同盟会人马,冲进了谘议局。在立宪党人的叙述中,因为时间太早,又没有预先通知,本来预定光复后召开的军商学绅各界大会,根本无人到场。偌大的谘议局,只有同盟会湖南分会的会员二十余人。焦达峰开口便说:“我是孙文派来的,孙文把湖南的事情交给了我。”

于是同盟会员们讨论,认为焦达峰在湖南搞革命,最先也最久,宜当都督;这次举义,全凭新军奋勇,巡防营不抵抗,陈作新居间联络,功劳最大,宜为副都督。计议已定,拿红纸写好贴在谘议局墙上,焦达峰就穿上清军协统的制服,开始处决公事了。

革命党人推选都督的理由,也可以说得过去。但是莫要忘了湖南绅权之重,久在人心。焦达峰署名的文告一贴上街,长沙市民个个都像黎元洪那样,惊诧莫名。随后赶到的绅士们更是怒火中烧,绅士代表常治当着革命党人的面高喊:“这个都督是临时的!”陆军小学校校长夏国桢,更是直接带领全校学生前往谘议局抗议质问,甚至刚刚反正的新军中,也传出了哗变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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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与密谋】

10月28日,长沙光复后第七天,新军第九镇马标队官戴凤翔接到刚从益阳调来长沙接防的五十标营长梅馨、统带余钦翼的请帖,请他次日下午五时到徐长兴饭馆吃饭。

戴凤翔次日下午到地方一看,在座的有八九人,除了戴凤翔自己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之外,余人都是留学日本的士官生——当时的风气,留学生趾高气扬,自成群体,看内地学生不起,戴凤翔在座,估计跟他在马标任职有关——在座的人都是营长以上的职务,但没有马标的军官。

席间,自然就说起光复后的长沙局势,有人便大骂焦达峰、陈作新两位都督乱用人,乱用钱,说亲眼得见,一个青年人跑去找焦达峰要官,焦达峰问他:你会做什么,他说“我会写字”,焦达峰就说“你去当书记吧!”青年人走出去,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大捆空白带子,他就拿了一条,自己写上“三等书记官”,挂在身上,招摇过市,不过很快他便发现,其他人的带子上都写着“一等书记官”、“二等书记官”,不禁后悔自己胆子太小了。

又有人说,湘乡人吴连宾,曾在家乡发动会党,此时跑到都督府对焦、陈说:“我这回是有大功的呀!我要招一标人。”焦达峰也没敢跟他还价,给了他一条白带子,上面写了“某标标统”,又批了两万元给他。谁知道吴连宾第二日又跑去领钱。军需官只好说:“标统,你昨天刚领几万块钱去,今天又来了,你也要有个细账才行。”吴就拍着桌子大喊:“我大人做大事,有个什么细账嘞!”

其他笑话就更多啦。任何一名士兵,不管你是新军、巡防营还是会党,只要你参加了长沙光复,跑去都督府一说,立刻就能得一条连长、排长的白带子。有了白带子,人人都自觉是军官了,跑到藩城堤荒货店去买指挥刀,把荒货店的库存抢购一空。而今满街都是指挥刀,铿锵作响。

三年后长沙《公言》杂志刊出一部小说叫《潭州梦》,即写衡阳人潘五到长沙考中学未被录取,适逢光复,于是冒充新党混入抚台衙门,交游日广,居然混成一稽查,然后借禁烟为名四处勒索。小说写到当时省城各色人等混杂,“他们到底是革命党还是匪呢,这个界说就很难说了”。1924年出版的《辛壬春秋》中也有记载:

〖时都督印信未刊,辄取草纸一方,上书都督焦令某为某官,下钤四正小印。四正者罡字,洪江会暗号也。日委署十数人,凡城内庙宇、公廨、旅邸,皆高悬旗帜招兵。流氓、乞丐、车轿担役均入伍。无军械戎装,胸前拖长带,高髻绒球,谓是汉官威仪。〗

这些江湖作派,正应了黄澹壬鹗慷越勾锓逯鞯牡谝挥∠蟆安宦撞焕唷薄H绱艘焕矗ど呈忻穸愿锩车挠∠螅挥斜融岩榫帜前锪⑾艿橙烁怠#ǖ比荒鞘泵蝗嘶嵯氲剑勾锓逑铝畲笳斜欣吹牧斜杏幸晃幻笾米琶吭缕呖榇笱蟮慕蛱刻旄渌勘脖ㄉ系男挛庞氲览恚煌勖浅莆氨薄薄#

绅士们对焦达峰最大的用人不满,在于他任命冯廉直为南路统领。冯是洪江会头目,1906年参加浏醴暴动被捕,在狱中待三年,出狱后,招三百人,任标统,驻湘潭。在同盟会方面看,冯廉直是矢志革命的功臣,但在士绅集团眼里,他只是一名“积盗”,而今得了势,在湘潭招兵买马,追杀宿仇,湘潭的县知事联合绅士向长沙求救。谭延辏米徘缶鹊绫ㄈブ冈鸾勾锓澹勾锓甯静怀腥险庑┲缚亍S谑怯钟辛餮裕到苟级揭彩欠肓币换锏模久小敖┱保俺涓锩橙死闯ど扯崛ā

众军官越说越激动,都说这样下去,湖南会糟蹋在焦、陈手里,要想个办法才好。梅馨脱口而出:“杀了这王八蛋不就得了!”据说梅馨到长沙后,去见过焦达峰,要求升为旅长,被拒。

戴凤翔不同意这么干,他说:焦、陈只是资望不太够,一个是会党,一个是排长(他认为如果焦、陈是留日士官生或军校出身,就不会遭到军官们反对),当时举他们为都督,就有人说是临时的,是个“烂斗笠”(下雨时临时戴戴的),现在干得不好,叫他们走就是,不必杀人。

话没说完,梅馨一个巴掌拍在桌上:“你真是妇人之仁,若叫他走,反倒留个后患,以后枝节横生!”旁边人也说“杀了倒爽快”。

戴凤翔知道自己挽回不了这个决定,就暗自打算,想给焦、陈报个信,劝他们走路。陈作新被新军开除后,曾在罗汉庄体育学堂教过一年书,戴凤翔正好在那里念书,冲着师生之谊,也应该尽尽人事。

10月30日早饭后,戴凤翔跑去都督府,陈作新已经外出,问几时回来,答“不晓得”,又去找焦都督,只见大清早的,室内围绕着三四十人,要官的,要钱的,办事的,诉冤的,喧闹不堪。戴凤翔根本挤不进去,他只好叹一口气,知道事已无救。

梅馨等人敢策划杀焦陈二都督,也是因为戴凤翔接到邀请的28日,湖南独立第一协第二、第四两营出发援鄂,新军同盟会系的士兵几乎全体在内。而接防的五十标中,正有不少人是头颅还悬在城楼上的黄忠浩的拥护者与同情者,公仇私恨,一齐来了。

【一日杀二烈士】

10月31日,焦达峰在谘议局召开军政商学各界大会,宣布了《都督府组织法》。谭延辏У毕遣我樵骸⒕扛髦埃餍涠ァ

10月22日焦达峰就任都督,绅士们虽然没有明争,但10月23日,他们便在谘议局的基础上,成立参议院,以谭延辏撼ぁ2我樵旱淖谥际恰澳7掠⒐⑾芫瘢雷ㄖ贫啦弥住保行墓嬖蚴蔷级降拿睿缒急⒏茫蚊夤倮艚#我樵骸靶砜筛怯 狈侥苌А

这一举措当然令同盟会员大为不满。同盟会自孙文以下,都是主张首领集权的,怎么容得英国式的议院横插一杠子?刚从上海归来的谭人凤,本来就顾忌湖南绅权特重,见此情形,不免高呼:“参议院要夺都督的权,不行,不行!他们胡作乱为,应即先行取消参议院。”更有人主张,不仅要撤消参议院,还应当对参议院及在职人员“大兴杀戮”,他们提出了一个名单,上面有二三十人,要焦达峰即刻动手。

焦达峰这个人,江湖气很重,血性冲动,然而耳根子又颇软。辛亥之前,他曾因为力主在湖南用会党形式发动革命,与谭人凤大吵一架;长沙光复,他又提出过杀尽满人,没收满人资产以供革命之需,经人劝解始息;光复有人提议从藩库或银行中提取巨款以酬功臣,焦达峰初时坚决不同意,党人会议后,又从银行提出数万两,贻人乱用钱之讥。

而今有人提出杀尽参议院职员,焦达峰一开始也非常愤怒,有实行之意。后经人劝解,称“我辈革命,必须网罗人才,共策进行,今单上所列,皆为湖南知名之士,若被杀戮,何以收服人心”?焦达峰亦觉有理,放弃了该计划。

虽然不必杀人,但反击是必须的。军政府在谭人凤主持下通过了这部《都督府组织法》,要将军事、行政、理财、司法收归都督执掌总之。不言而喻,这道法案几乎是在逼立宪党人摊牌。

翻盘或引退,机会都已错失。死神正在向都督府逼进。

10月31日的上午,逼走了谭延辏В嘶崛衔约悍矫嫒〉昧耸だ赜底沤埂⒊禄囟级礁桃榈诙釉跏乱恕

突然有人来报,长沙北门外和丰火柴公司发生挤兑风潮,要求都督府前往弹压。陈作新闻讯,立刻单骑出府,往北门驰去。

陈作新离去未久,砰地一声,都督府大门被推开,一队兵士一拥而入,口里喊着:发饷!发饷!见都督!见都督!

他们一路冲了进来。都督府的防卫起初并非如此松懈,也是有人建议焦达峰:革命初成,宜多与各方同志保持密切接触,切不可警卫森严,阻断言路。焦达峰也听从了这一建议。

同盟会员曾杰突然冲进办公室:“都督!陈都督在北门中伏,已经殉难!您赶紧避一避吧!”

据国民党人后来著的《焦达峰传》说,焦都督表现得十分英勇,他大义凛然地说道:“往哪儿避?我为种族革命,凡我族类而附义者,不问其曾为官僚,抑为绅士,我皆能容之。现在谘议局这帮绅董,煽动黄忠浩的残部造反,已经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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