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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马戍凉州-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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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衣卿相
序言 武侠版图中的西域
文/郑保纯(《今古传奇·武侠》主编)
历史学家汤因比讲:如果他能够决定他的一生的话,他愿意活在中世纪中国新疆的库车。彼时,正是中国的大唐盛世,儒家、伊斯兰、佛教、基督教,四大文明在大唐的西域中交汇。那是人类生活中何其绚丽的时刻,何其绚丽的区域。上世纪初,王道士在丝绸之路的敦煌,一条扫帚捅开了一个名叫莫高窟的大洞,将那华丽的历史画卷展现出了一角,而今,敦煌学已经成为举世瞩目的显学。万里长沙,也掩不住人类,在此地展现过的生命力、创造力,掩不住他们的血、泪与汗水。
我喜欢看日本作家井上靖的《西域小说集》,他努力去复活西域的故事,他的文字如此的阳刚、硬朗、苍凉。赞叹之余,想到我们的历史,由其他民族的作家来书写,而且写得如此之好,就觉得心里发寒。的确,除了在张承志等几位当代作家的散文中,我真实地触摸过西域,除它,也许我读书有限,的确还没有看到过其他好的去写西域的文学作品。
所以,如今赴新疆去旅行的朋友,回来谈到的,也是吐鲁番的葡萄、维吾尔的美女、天山上的湖泊、火焰山的暑热,却不知道,这异地的风光之下,有过多么绚烂的文化,多么壮怀激烈的故事。有过多少人,他们在风沙中活过,他们在文明之海的冲卷中焕发出来的精气热血,竟如同楼兰那样的城堡,被遗忘,被掩盖,无法汇入到我们正在兴起的新的文化中来。
作为一种亚文化的武侠文化,也会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处理西域吧。在早期的英雄小说里,西域不过是将军们领军去攻打建功的他乡罢了。思乡与建功立业,是边塞诗,也是边塞小说,差不多唯一的主题。到金庸与梁羽生等人确立起新武侠的时候,西域才慢慢地成为他们建设的江湖图景里面,比较重要的一环。《七剑下天山》中的天山,其实是武侠世界中的一处世处桃源,读者读毕,很少会想到,这个天山在西域之中,只是觉得它特别的遥远罢了。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是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他的“南帝、北丐,东邪、西毒、中神通”构成了一个非常平衡的江湖世界,这个巧妙的江湖设定,其实影响了后来的许多武侠作家。西毒欧阳锋是由西域出来,代表西域的武林来加入江湖的。如果没有这一股力量的参加,射雕中的几个核心的事件,比如夺经,比如求亲,都无从谈起。欧阳锋代表的西域,基本上确定了后来武侠小说中西域在武林中所象征的意象,这里出一些异人,有着奇怪的想法,穿着古怪,武功不同于中土,往往代表着邪恶的力量,来引发中原武林的动乱,他们与中原武林的冲突,构成了江湖运转的基本的动力。后来,西域引申发展成为魔教的发源地,是坏人、邪教兴起的渊薮。在《笑傲江湖》中,相信光明顶,就是在西域某地的山岭中吧。西域由此被妖魔化了,成为野蛮、邪恶、与正义为敌的一个符号。
金庸,古龙之后,武侠小说的创作重心移向大陆,回归内地,一批年轻的武侠作家成长起来,大陆新武侠的流派开始涌现。新武侠吸收当代多元、自由、丰富的文化因子,来重构江湖的图景。传统武侠的一些核心的符号,开始发生变化。西域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它由一个妖魔化的魔教与魔头的兴起之地,变成了一个多向度的、意蕴丰富的意象。
首先西域已可成为武侠事件发生的核心场地,而不是像以前的武侠小说那样,西域中的武林人士一定要日行千年,出关入到中原,兴风作浪。小椴写《洛阳女儿行》,将西域变成与洛阳帝都对应的一个重要的故事发生单元。沧月写《大漠荒颜》,也是将敦煌变成了故事发生的主要场地,新武侠电影,如《新龙门客栈》、《天地英雄》、《卧虎藏龙》等影片里,西域大漠也成为故事展开的主要的背景。侠客们来到这里,不是兴妖除怪,也不是被逼远走天涯,而是来到这里,参加本地的事件,张扬生命的意志,实现侠客的梦想,而这个梦想的核心,就是对自由的追求。所以西域本身,也由妖魔的发源地,变成了自由、粗犷、阳刚的一片侠客的乐土。
自由的西域、多元的西域,充满了诗情的西域,这个,才更接近西域的本来的面目吧,就像大陆新武侠,将武侠的其他元素,进行了去蔽与还原一样,西域的主体性,也渐渐得以恢复。也只有这样的西域,才能生长出李白那样的侠客与诗人,才能够承载大唐之宏伟的气象吧。
所以,我喜欢白衣卿相兄的《匹马戍凉州》,喜欢他在这个小说里面,展现的西域的梦想.李剑南这个家伙,他收复凉州的梦想,也就是闯荡西域的梦想吧,他由帝都里面跑出来,单枪匹马,在晚唐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城邦里合纵连横,杀人如麻,又艳福不浅,到处遇到美女.他慢慢地由大唐的一个进士,变成了西域的一个游侠了.张议潮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差不多就是沙州的虬髯客吧,历史上的张议潮,在黄沙中保全汉家的制度,就像沙海中的郑成功一般,其实是大大的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我喜欢老骆驼这一个人,作者将之设定为作品中的超级Boss,武功高强,万人之敌,李剑南练到后来,也绝无可能超过他.而且,他的思想,也是超一流的,所以能游说李剑南与尚延心,得到一个平稳的局面.以老骆驼的自由自在,天马行空,他更像是西域的一个精灵,应是作者心目中之理想的人物.
作者不仅造出一个空降在晚唐西域中的大侠客李剑南,在考据方面,也下了不少功夫。小说的背景正是吐蕃兴起强盛的时候,吐蕃原始的宗教,为西来的佛教取代,生出神秘莫测的藏传佛教。将之引入到武侠小说里面来,金庸等人下过功夫,跑到大理去打架的金轮法王,说不定就是这个教里面的高人。可是,深入教义本身,作出仔细的梳理,然后设定人物,这样去写,其实是相当不容易的。由正史之中,化与宗教之中,生出人物,而不是由臆想中跳出妖魔来哄人,这个我非常赞同。
正面地来写西域,写这片神奇而自由的大漠上,勇士的战斗,美女的爱情,将井上靖作品中的阳刚、硬朗、苍凉的风格引入到武侠的世界里面来,就像往风流蕴藉的江南吹进一阵西风。大陆新武侠正在重建江湖的版图,去改写被妖魔化的西域,由此看来,白衣卿相在此作中了不起的努力令我肃然起敬。相信这一个新的江湖,经过白衣卿相兄这样的对西域的改写这样出色的例子,会变得更加多元、自由、丰富、开放,具有想像力与创造力,而形成一个新的江湖,成为新武侠的核心,构成当代读者精神的桃花源。
承蒙白衣兄不弃,命我作序,实在是不敢担当。读者自可跳过这一篇无趣的文字,去欣赏他在杏花春雨江南后面,弄出来的大漠秋风,我也祝愿白衣兄自此作开始,更加深入地考据与构思,写出更多发生在西域中的武侠作品,让这一场西风来得更加猛烈。
自序
去年八月,《武侠》刊出了我的《刃暖枪寒》,之后我的责编小似就嘱我再写些中篇给她,应承下来后,曾写过半篇关于江湖相士的,觉得收束不住,就暂时搁置了。
那天在jili家闲翻缪钺著的《杜牧传》,忽然就没来由地浮现出“匹马戍凉州”这个小说名字,我喜欢这名字透露出的一点点苍凉,一点点豪迈。可以说,名字是源自陆游的《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候,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说的“梁州”指“陕西汉中”,汉中有梁山,故名“梁州”。陆游四十八岁时在汉中任四川宣抚使王炎的幕僚。在这里,我是实指被吐蕃侵占的大唐的“凉州”,就是现在甘肃的“武威”。一直钦羡陆游、辛弃疾,都是属于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写诗型的文人。
和读者朋友们一样,我也是随着杜牧那首《河湟》走入这部小说的。可能因为自己也一直喜欢作格律诗的缘故,我对晚唐的迷恋,几乎完全是因为杜牧和李商隐。如果说这二人政治上都不得意,那杜牧在军事上未能施展才华,可能就更令人扼腕叹息了。
很早前买的一本岳麓书社版的《孙子兵法集注》,十一个注家中,杜牧和他那写出煌煌巨著《通典》、历任德、顺、宪三朝宰相的祖父杜佑就占了两家,而杜牧的爱论兵,据说很像他和诗圣杜甫共同的先人、杜牧十六世祖,官至镇南大将军、荆州刺史,人称“杜武库”的杜预。杜牧并非真的就只沉迷在“十年一觉扬州梦”里,他不断撰文分析大唐内外形式,指斥时弊,关于削藩和府兵制度,都有自己的精辟见解。曾为牛党掌书记的他关于讨伐泽潞藩镇的用兵方略,还被李党党魁李德裕所采纳施行并见效,可见小杜并非仅仅会纸上谈兵。小说中,杜牧将所著的《孙子兵法》分为上下两卷,分赠张议潮和李剑南,并通过这二人对河湟的收复,代他实现了自己毕生的夙愿。
去国几十年,转战数千里。孤城起义,在不用大唐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夺回了吐蕃侵占的河西十一州,在当时和现在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可以说是日薄西山的大唐王朝最后的一次军事辉煌。谈到张议潮和他的义军,虽远隔千年,仍然让人热血沸腾肃然起敬,那是真正可以称为民族英雄的人!所遗憾的是关于张议潮的史料并不是很多。这个晚唐最战功彪炳的节度使,其收复河湟的功绩甚至可以与曾攘外安内独撑天下的大唐名将郭子仪相提并论,可能因为归义军后来有过内乱和自立为王的举动,导致了后世对张议潮其人其事有意无意的淡化,现在看来,这是极为不公的。
上学时学历史,除了知道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只认为吐蕃和回鹘、南诏一样,不过是个小小的邻邦。后来翻看地图和吐蕃历史,才知道那是个版图、军队都足以和中晚唐抗衡,甚至犹有过之的强盛帝国。在双方的数次交战中,吐蕃居然还一度占领过大唐的国都长安。而大唐,只能不断地避让、议和。真不知如果不是吐蕃后来赞普被刺军阀内战,灭亡大唐的是不是吐蕃。
写到《甘露计》这一章时,我已经断然收起了浅尝辄止的中篇写作之心,开始从新旧唐书、资治通鉴、中国通史、敦煌变文等中收集更多史料,虽说小说可以标榜虚构合理,我还是希望很大程度上还原那段历史。在人名、地名、年代、事件上尽最大可能一丝不苟地多方比较考证,我的原则是:作者写作时不妨繁琐艰辛些,但却应该让读者阅读时感到简单愉快。当然也并不是象历史小说那样写法,而是融合武侠要素来演绎。小说中有大量武侠和战争的结合,因为并无太多前人的类似写法可供借鉴,在写前两个战役时还不很顺畅,之后也就逐渐得心应手了。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愿望想急切地完成一篇作品,将自己所考证理解的那段精彩的历史汇聚展现出来。原来计划中的拿到国家人力资源管理师二级证书后找个公司继续做人事工作的计划也不执行了,一口气写到今年五月末,终于完成了初稿。另外还有一个副产品,就是我基本练会了炒菜做饭,能把自己的一日三餐糊弄得像模像样了。前几年就为自己尚未出现的新娘准备了一首钻戒诗,现在又多了一样实用的礼物。
那晚我在写作间歇打开电视,就听到了《荆轲传奇》的这首片尾曲:“……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换来红颜一笑/这一去如果还能轮回/我愿意来生作牛马/也要与你天涯相随。”林文炫就这样潇洒酷烈地填出了词,胡彦斌就那样清亮苍凉地谱曲唱了出来。当时就一痴,恍惚间思接千古。“这一去如果还能轮回/我愿意来生作牛马/也要与你天涯相随”,这样的痴情,恐怕已经超越了肉体上的迷恋,完全升华到了精神层面。可惜在钱柜的ktv,一直没有《红颜》的伴唱版,未能陶醉体验一番。
“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换来红颜一笑”,忽然就想到了因为要博爱妃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而遭千古唾弃的周幽王,这老兄如果转生成唐玄宗,恐怕依然会为玉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如果转生成贾宝玉,就会任自己的俏婢晴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其实算来,这和平民百姓攒钱买件贵重首饰或裘皮大衣哄情人开心,从“程度本质”来衡量,并无太大差异,都是“挖空心思”、“尽心竭力”来讨好自己女友,似乎无可厚非。如果为爱人连生命都可以交付出去,还会吝惜“国”或“家”么?
男女间的情感,未必非要上升到正襟危坐的道德层面来评判出个是非对错。李剑南喜欢随儿,并不因为她是公主;梅朵喜欢自己的“师父哥哥”,也不管他是吐蕃人还是汉人;李剑南肯为当初服侍自己的婢女水灵不惜性命,那一刻,水灵已经和他在人格意义上完全平等了。纵然周幽王和唐玄宗亡了国,贾宝玉和给自己情人买贵重礼物的百姓败了家,那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国”、“家”。和情人间那一瞬间的情感交融,已经可以供他们甜蜜地回味一生了,夫复何求呢?更不必说,他们即使不做那样“惹人非议”的事情,也可能因为别的什么“奸臣弄权”、“太子谋反”、“天灾人祸”等似乎好听一点的原因丢了国败了家,和“红颜祸水”这牵强的理由比起来,也未必让他们更心甘情愿。身为女子,恐怕宁可选择做和失败的霸王垓下缠绵诀别自刎而死的虞姬,也不愿做刘邦那种“冷静”到为逃跑抛弃子女你被俘两年他都不在乎的成功男士的吕后。
如果人人生下来就都想着中规中矩地寿终正寝,社会也就停留在原始阶段不必进化了。好在,这历史上,总有一些不甘寂寞的人站出来,在史册中涂抹上一些或红或黑的醒目颜色。让自己、也让后人,为之动容。
小说在网上的连载过程中,主角李剑南引起了很多的争议。在我看来,李剑南所有的,不是“个人”的气质,而是我认为的“诗酒颓唐、多愁善感、风流放诞,欲振乏力”的那种晚唐的“时代气质”。名将传人,要从江湖进入庙堂、实现收复河湟为国尽忠的他,从一开始就面临“理想”和“实用”的选择冲突,正如他说“我李剑南自信有这个才能为国为民出力,管它是通过什么形式”,“为国尽忠,不在于死,而在于有用”。从依附并非良善之辈的权臣郑注、李训对付把持朝政的奸宦仇士良,到在吐蕃两大军阀集团尚婢婢和论恐热之间借力打力翻云覆雨,他行的都是老子所言的“天之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在那样一个积弱的时代,他只能以那样的行为来实现理想。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江湖。能把这个江湖展现出来与读者分享,是件很惬意的事情。一直很在意让自己的小说充满空间感和画面感,让小说能某种程度上摆脱“平面化”,变得“立体”一些,“可读”的同时“可视”,视角如电影般不断灵动转换,也可以避免所谓“第三人称”叙事却几乎等同于“第一人称”,视角单一,处处受限的羁绊。可能是由于写诗时形成的习惯,我喜欢让小说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蕴藏更多可供发掘品味的“信息”。一切快乐,都是“细节”的快乐。同时,虽然是作者,我却不试图去完全控制人物言行,不做自己小说人物的“上帝”,事实上,当你笔下的人物有了灵魂和性情,他会反过来主宰你去为他“设计”相应的台词和情节。如果读者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感觉不到有“作者”的存在,我会窃喜。
八月十二日七夕那天,在上海书展上邂逅了蔡“贵妃”,相谈甚欢,她也喜欢文学,还经常上榕树下。当聊起余华在这里签售《兄弟》场面火爆时,我戏言明年书展说不定我就在这里做签售了。当时真的没料到,几天后小说就能签约,并能这么快面世。希望没吃过东北菜就已经喜欢东北菜的蔡贵妃也能一看到小说封面就喜欢我的小说。这部不甚成熟的小说得以出版,全仗我的责编席伟健的赏识和竭力推荐,还有共和联动宋老板的信任。也非常感谢郑主编百忙之中答应作序。小说连载过程中,得到了众多版主和网友的支持鼓励。在此一并感谢。
时常在子夜时放龙宽九段的《没有人会像我一样》:“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善用语言表达/我知道我是你的亲人都是缘分/在离你很远的地方习惯了独自成长/发现自己和别人一样对你如此渴望。”谨以此书,献给一直信任我、支持我、宽容我的妈妈。
白衣卿相 于上海青浦留水园
2005…10…16
第一章 法门寺
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
旋见衣冠就东市,忽遗弓剑不西巡。
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
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
李剑南又吟哦起这首在驿站里新抄录的《河湟》,甚至已不觉得这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已经将他和他的马厚厚地盖住,因为,他就要见到这首诗的作者,那个他从小就仰慕不已的人。何况,又是在这所寺院中!
法门寺。
李剑南系好马,抖了抖肩上的积雪,背上的长剑和铁胎弓相碰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刚一拍门,便发现门是虚掩的,无声而开。
李剑南甚至听到了雪落的声音,但却听不到诺大的法门寺内别的声音。提了一口气,李剑南抬步迈向天王殿。厚厚积雪上一串浅浅的脚印,旋即被新雪遮住。
天王殿。没有四大天王像,地上有几点已冷凝的血迹和半截剑尖。
大雄宝殿。
李剑南首先看到了那另外半截断剑是握在一个左肩上已被鲜血浸透,锦衣华服、面如冠玉、须发微白的青年公子的右手中。公子背靠的僧人禅杖横于胸前,头上不断有丝丝白气袅袅升起。
而天王殿不见的四大天王,此时正各执兵刃,将二人团团围住。
公子扬声道:“剑南贤侄,你比我预想的早到了半个时辰。”
李剑南一喜,慌忙施礼道:“杜叔叔安好,小侄剑南有礼,并受家师所托问杜叔叔好!”
持国天王突然哈哈大笑,道:“杜牧,你跟我们费了这么多口舌,不会就是等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救你吧!”
杜牧淡然一笑,道:“未战而轻敌,兵家大忌。”
广目天王嘿嘿一笑道:“今天倒要见识见识素喜纸上谈兵的杜书记怎么解自己这一厄。”
李剑南朗声道:“不知四位可是绿林中大名鼎鼎的多闻、广目、增长、持国四大天王?家师每每提及,都是仰慕得很啊!”
增长天王歪头问:“小娃娃,你师父又是谁啊?”
多闻天王忽然吟道:“‘穿云剑,惊鸟弓,掌上乾坤八卦中,纵有吴家千万骑,莫逢内帐顾文充。’没想到当年随李愬雪夜奇袭蔡州,第一个登城斩吊桥、力毙吴府四员大将、活捉叛乱枭雄吴元济、文武双全的李愬帐下智囊顾文充,失踪后居然教了个小徒弟出来。”
李剑南含笑拱手道:“不愧是‘多闻天王’,仅凭我的装束就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师承。”
多闻天王肃然道:“你和这杜牧是何关系?”
李剑南道:“家师和杜大人在扬州一见如故,小生也甚是仰慕杜大人的文采。”
多闻天王手中的铁伞微微一垂,道:“我们四兄弟也素来仰慕顾先生大名,不想与他的传人为敌,只要你对今天看到的守口如瓶,我们也就不与你为难,你这就走吧!”
广目天王沉声道:“大哥,这小子恐怕留不得。”
增长天王道:“这姓杜的也被我伤了,如今事无善了!”
多闻天王略一沉吟,问:“杜牧,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一定要到长安做这个监察御史?”
杜牧微微一笑,道:“我食朝廷俸禄,为国家分忧,但做什么职位不是我选的,只要朝廷有命,杜某无有不从。况监察御史一职,可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正合杜某为国效命之志,杜某实在不愿再回扬州醉生梦死。”
持国天王叹了口气,道:“杜大人,我们四兄弟虽出身绿林,也并非丧尽天良之辈,这大唐奸宦当道,好官本就不多了,只是我们受制于人……”
多闻天王厉声喝到:“老四!休得多言。”
持国天王垂头,左手一翻,右手指尖在铁琵琶弦上倏然拂过,李剑南陡觉一丝劲风如刀袭至,慌忙一侧身,鬓角随风扬起的短发已有寸许被削断,李剑南左手掌一翻,收小指屈三指结坤卦,持国天王的第二挑如泥牛入海,持国天王手指翻飞,又是一剔,李剑南已回身右手掌小指一屈三指一横,成乾卦一抖,两股劲气碰出一声闷响,李剑南右脚弧线向左趟踏入震卦,左脚直线向前趟,踏入中宫,左手小指屈起,食指半曲,结兑卦向前一刺,持国天王抬左手一捺,右手指翻飞,连续两个勾打,李剑南凝然不动。广目天王手中的长鞭无声无息如灵蛇般贴着大殿的青砖倏然缠向李剑南脚踝,待李剑南一抬脚,长鞭忽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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