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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马戍凉州-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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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因为他离开会州的时候,没有给那里留任何一种守城的器械,而对会州城防设施的熟悉,让他觉得,想攻破会州城,两天时间已经足够。本来只需要一天,出于对崔度、李剑南二人能力的尊重,不妨放宽一天。

拂晓,烛卢巩力下达四万兵从四面同时攻城的命令。

黑云压城城欲摧。

先是四面八方的抛石车,其中几袈主力抛石车,需二百人同时拉动车的杠杆,在二百步开外抛出百余斤的大石,声势煞是骇人。大小石块如雨般落在城墙上和城墙内,五组石雨过后,六轮云梯车从第二排冲上,却未受到城上弓箭狙击。城上依然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不见。

带着寒意的阳光,照耀着高出一块又加厚了一层的城墙上的冰。连云梯都很难架稳。李剑南招呼着刚才集体躲起来的唐兵去捡刚才射进来的石块,搬到城墙上。

烛卢巩力发现,他本以为没有什么抵抗武器的唐兵,从城上砸下了刚才自己射进去的大石头、大小长短不一的房梁做的“滚木”,还有地基挖出来的青石,甚至直接就是瓦片,除非在射程内,连弓箭都不肯浪费一根……烛卢巩力大感头痛。

李剑南和崔度,各负责两面城墙的指挥,仅有的几队勇猛顽强冲上城墙的吐蕃兵,也给二人随手料理了。

眼见久攻不下,已有了几千人的伤亡,虽明知对方城内能用的防御之物已不多,但天色渐晚,己方又士气严重受挫,烛卢巩力只好鸣金收兵。

崔度、李剑南击掌相庆。

李剑南道:“晚上我们带队偷偷出城,把白天扔下去的东西都捡回来,明天继续用。”崔度捂着嘴笑道:“烛卢巩力明天该气得吐血而亡了!”李剑南皱眉道:“这招只能用一次,明天如果王宰还不来,吐血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烛卢巩力没有吐血,而是血贯瞳仁,暗恨自己大意,让昨天的牺牲白费了。烛卢巩力干脆在用云梯车攻城的同时,命兵士推着飞桥车,架在护城河上,然后运过冲车,以车上所悬木柱一下一下重重撞击城门。李剑南找到崔度,道:“你、我、十生肖、四大天王各带一小队身手好的弟兄,提陌刀,开城门,砸烂那些冲车和飞桥车,然后迅速退回。让城上的弓箭手全力掩护!”

烛卢巩力眼见得众吐蕃兵正全力撞东城门之际,城上一阵箭雨,接着城门忽然大开,冲出二十几个手提陌刀之人,将冲车砍了个七零八落,又如虎入羊群般将刚过了护城河的几百吐蕃兵杀得哭天嚎地,护城河上的几架飞桥车也被他们砍碎,之后这二十几人迅疾退回,又将城门紧闭。烛卢巩力在高处看得清楚,那为首之人,不是李剑南是谁!不久闻报,其它三个城门也都遭唐兵突击,攻城器械损毁严重!烛卢巩力闭起眼睛,平息着胸口的起伏,道:“不惜伤亡,架云梯继续攻城,抛石车掩护!”随后又命几队吐蕃兵,开始挖掘通向城墙的地道。

会州四面城墙,到处是惨烈的肉搏白刃战。

残阳如血。

烛卢巩力停止攻城,命大军将会州城贴着城根团团围住,加快开挖地道。城上所有能扔下来的东西都已扔下来了,包括所有的尸体,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城下的吐蕃大军。

崔度、李剑南巡城下来,崔度道:“今日烛卢巩力不顾伤亡,耗尽我城中所有守城物资,现在又四处开挖地道,明日再战,恐会州城难保……”李剑南道:“这烛卢巩力用兵,果然不凡,他是算准了我们熬不过明天一战……如果一切正常,王宰大军明日必至,但只要比他攻下会州晚一个时辰,对我们而言就毫无意义了!而且王宰会反遭尚延心和烛卢巩力夹击。崔兄,如果你是烛卢巩力,你信不信我们今晚会提前弃城突围?”崔度沉吟道:“他会认为,崔度当初攻入城来,是为了帮助这里被困的神策军和凤翔军守城,只等王宰援兵一至,就里应外合突围。城内缺乏守城物资之事,他早知道,我们也早知道,如果我崔度入城是为了马上带着里面被围的万余人冒险突围,早就突围了,又何必等到他攻城,又连续两天守城成功后才突围呢?况且,明日只要再守几个时辰,或许就等到了王宰的救兵了,与其今晚冒险突围,不如就赌明日能再守几个时辰……”李剑南一点头,道:“崔兄的分析,完全在理,本来,按今日态势,明天我们还可以再撑几个时辰,但,一,我们不知道到底要撑几个时辰王宰能来,也不知道我们是能撑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二,这几日,西南方向那支两万人的磨离罴子部只有少许兵力参战,磨离罴子本人也从未现身前线,如果明日磨离罴子部二万人也投入攻城,我们恐怕就连一个时辰也撑不过去!因此,我建议,今夜丑时,全力突围!”

崔度一惊,道:“现在城外吐蕃兵,三倍于我,如失去会州城这个依托,被吐蕃六万大军包围,有全军覆没之忧!”李剑南用手不断揉搓额头,道:“这我又何尝不知……但形势正如我们刚才分析的,在没有援兵时孤军突围固然是凶险万分,但和明晨守城比起来,未必就更凶险。吐蕃兵力是三倍于我,但在黑夜混乱中,不能完全体现优势,再加上他们是四面围城,我们不会同时面对六万人,只要我们提前部署得当,突围的风险就比死守的风险低一半!”

崔度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圈,最终轻轻地点了下头,道:“咱们兄弟就孤注一掷,豪赌这局!”

二人的右手,响亮地互击了一下,狠狠握在一起。

烛卢巩力不是没想到崔李二人今夜有突围的可能,但他实在不相信这两个年纪轻轻却沉稳老辣的对手会在形势尚未不可收拾前便甘冒奇险弃了自己的唯一的依托会州城而将自己暴露在三倍于己的大军合围之下!

烛卢巩力稳坐中军帐,第一道命令就是:所有部队,听调遣行动,不得有任何慌乱盲动!

传令兵走后,烛卢巩力开始在心中飞速盘算崔、李二人的突围计划:突围,必然要避实就虚,自己的中军两万五千人设在东城门,是兵力最强的所在,是必须避开的。磨离罴子部两万兵马驻守在西城门方向,剩下的就是南、北两个城门,北面是凉州王宰救援的方向,有一万人驻守,南面可以向会州。凤翔靠拢,有五千人驻守。现在,崔、李二人最后可能突围的方向,就是兵力部署第三薄弱的北城门,以期能和王宰会合,另有一种可能就是南城门,凭借二人全部优势兵力,突围向原州、凤翔挺进。

而现在,王宰的援兵还不知何时能到,崔、李二人的第一选择必然会是凭自己本身的兵力,向南城门突围!

烛卢巩力认定,崔、李二人对北城门外守军的攻击是佯攻,只调五千兵马去支援,静观其变,反正崔、李的两万大兵真的都出城和北城外的守军缠斗在一起,也无法马上脱身,自己的中军的另外两万人可以从容截断他们的退路,围而歼之。烛卢巩力又令磨离罴子部迅速率一万五千人马从西城门向南城门移动,而中军剩下的两万人,除五千负责驻守,剩余一万五千人马作好准备,可随时增援北门或南门。

刚布置停当,就传来南门有唐兵大规模突击的消息,烛卢巩力一击掌,命中军的一万五千人迅速赶往南门支援,虽然猜到了崔、李二人的撤退方向,但烛卢巩力仍然不敢懈怠,不断派出探马,将交战时的点点滴滴消息随时传回以供自己分析思考。

南城门磨离罴子部一万五千兵马赶到,已稳定了局势。

中军一万五千兵马赶到,崔、李军开始招架不住。

崔、李败退回城中,紧闭南城门。

烛卢巩力一愣,疑惑不解地等待下一条消息。

消息传来:崔、李二人从西城门向外突围!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撤退方向,声东击西,指南打北,果然神鬼莫测!烛卢巩力心一沉,现在西城门外只有五千守军——烛卢巩力马上命磨离罴子部一万五千人从南城门向西城门移动增援,又命北城门一万守军增援西城门。烛卢巩力暗想,这两个小子果然够奸猾,可惜那西城门外有条大河,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突围的,等你们到了河中,被对岸的五千兵一拦,再加上南、北的两万五千人从后堵截,定然是要全军覆没,想到这两个劲敌今晚就要在自己手中输个万劫不复,烛卢巩力面上肌肉抽动出一个狞笑。

磨离罴子光着脚板,下身是一条牛皮裤,上身挂了件单衣坎肩,也不扣,任由胸毛、腹毛密密麻麻肆无忌惮地露着,肩上扛着重达三百余斤的青铜独角娃娃槊。脸上怒气冲冲。

他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生气,奉尚婢婢命从兰州来打会州,结果是城不让攻,仗没得打,只能在那里隔着河傻看,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今天好容易接到命令,以为有仗打了,在南城门还没劈死十个唐兵呢,这唐兵就撤得干干净净,现在又要从南城门赶到西城门,早知道就在西城门等着了!

对面急匆匆赶过来的,不是自己要打的唐兵,而是北城门的吐蕃守将,磨离罴子喝道:“你可见了唐兵么?”那守将呆呆地摇头,磨离罴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步一步走向西城门,将手中的青铜独角娃娃槊举起,狠狠砸在了西城门上,一声闷响,那两扇门已从中间裂开一道巴掌宽的缝隙,磨离罴子又是一槊,门闩折断,西城城门大开,磨离罴子大喊了一声:“给我进城去杀!!”

最后一条情报让烛卢巩力眼冒金星:崔、李二万大军,已从西城门撤回城中,重又在北城门冲出,已将北城门五千守军防线击溃,正向外逃窜!

烛卢巩力气急败坏,一拍帅案,嘶声道:“命所有兵将,随本帅全力追击唐兵!!”

崔度在夜空下仰天长笑。李剑南道:“崔兄现在先别高兴,前面那条狭长的山谷小路,我们大军如果能顺利通过,才能真正逃脱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的追击。”崔度道:“我不信烛卢巩力有那么神,在那里还能埋伏一支人马!”二人正说着,忽然身后一阵大乱,有兵来报:“有吐蕃大将,独自一人,尾随追杀而至!”崔度皱眉道:“殿后的不是陌刀队那三百人么,一个番将如何能进得来!”那兵道:“那番将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三名陌刀大将,已一战死,一重伤,陌刀队死伤过百,抵挡不住!”李剑南大惊,道:“磨离罴子!一定是他!”崔度道:“我去会会他!你先带兵过那个山谷。”李剑南点头,率队向前。

一声号炮,山谷中闪出一支人马。

前面两员吐蕃大将,一个是莽罗薛吕,一个是结心。李剑南心中暗暗焦急,知道如果不迅速料理了这两个尚婢婢手下大将,自己身后的两万大军随时可能被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六万大军追上围歼。李剑南一挺手中剑,纵银蹄金鬃呼雷豹,莽罗薛吕刚欲摆十三节枯骨亮银鞭上前,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匹桃红马,拦在两人中间,李剑南看着那熟悉的粉红色的绢布甲,张了张口。梅朵对莽罗薛吕道:“哥哥,让我来吧。”莽罗薛吕道:“你不是在延心将军那里么……”梅朵不答,转过马,对李剑南正色道:“李将军,请赐教。”李剑南看着梅朵,手中的剑尖垂下。梅朵从腰上的两个鹿皮囊中提出两个亮晶晶的小轮子,一个是太阳形,一个是弯月形。梅朵将二轮在手中一撞,发出如乐般悠扬的一声,嫣然一笑中,梅朵出招:“月圆”——月轮带着清冷的光华升到半空,不动,继而,又似承载了太多的悲哀和无奈,最终无法停留在最高处,徐徐旋降向李剑南前胸,李剑南目光呆呆地被月轮牵动着,梦游般伸剑一挑,哪知这剑尖一挑之力,居然被急速旋转的月轮卸掉大半,只偏了一偏,又旋向李剑南左臂。李剑南一惊,偏身仰在马背上,月轮从左肩上掠过,转了个弯儿,又回至梅朵左手心中。李剑南提马,出剑,乾一式刺梅朵右肩,梅朵右手一摆,李剑南的剑正刺在了日轮中心上,一声脆响,二马交错之际,梅朵忽然马失前蹄,惊叫一声,身子一歪倒向李剑南身前,李剑南想都没想便在梅朵腰上一揽,剑便架在了梅朵脖子上,对莽罗薛吕和结心喝道:“还不快让开一条道路,否则你家梅朵大将军性命难保!”莽罗薛吕急道:“李将军千万莫伤了我梅朵妹子!我撤兵就是!”结心沉声对莽罗薛吕道:“不能撤兵!如果让李剑南和崔度过了此谷,我军必大败无疑!”莽罗薛吕忽然右手鞭指向结心喉头,喝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梅朵妹子的命重要!此事过后,延心将军要斩要杀,我莽罗薛吕一人承担!”结心面色灰败,冷冷看了莽罗薛吕一眼,挥手道:“传令下去,闪开一条道路!”李剑南回头道:“加速行军,不许伤这些吐蕃兵将性命!”一提马,先进了谷。

幽暗的山谷中,梅朵就软软仰躺在李剑南的马鞍前面,眼睛静静地盯着李剑南。李剑南眼睛不看她,只拉起了她,让她背对自己能舒服地坐在马背上,剑也由剑尖处放在她咽喉上改成剑柄处的剑身远远搭在她的肩头上。

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儿,眼前路一宽,总算已出了山谷,李剑南见附近再无吐蕃兵,立刻收剑入鞘,长输了一口气,任自己的马信步前行,双手抓缰绳的同时慢慢箍紧坐在马前面的梅朵的身子,梅朵身子向后靠,紧缩在李剑南怀中,李剑南将头搁在梅朵的肩头,低声道:“梅朵,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梅朵颤声道:“我还是躲不过和师父哥哥交手……”

李剑南无声地笑笑,道:“你的小轮子耍得真好看,我早就想看看了,那怎么能算交手呢?”梅朵身子轻轻一抖,偏过头看着李剑南双目,李剑南也看着梅朵,梅朵轻垂下眼帘,道:“幸好师父哥哥聪明,看出了我的意图,不然我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李剑南眼中满是爱怜之意,在她的桃腮上轻轻吻了一下,梅朵“啊”了一声,用手按住刚才被吻之处,李剑南笑道:“那是咱们师徒心有灵犀啊,我那时也在想该怎么办呢,还是我的小梅朵聪明……”

梅朵低着头将身子离开李剑南怀中,哼道:“谁是——你的小梅朵,你尽知道欺负我了,还不知如果我不诈败,你会不会为了自己的两万大唐兵马安危,真拿剑刺我呢!”李剑南将头凑近梅朵,道:“你那两个小轮子那么厉害,我就是想刺也刺不到。”梅朵不依不饶,噘嘴回头道:“那就是说还是会刺我了?”李剑南尴尬地笑笑,道:“毕竟事情没有发生,我也不敢断定自己不会,不过,我是宁可自己受伤也舍不得伤你的!”梅朵见他认真的样子,噗嗤一笑,重又将身子靠回他怀里,道:“我早看出来了,师父哥哥和我动手时,比我还紧张呢,刺过来的剑绵软无力,还只是刺人家的手臂……你刚才吻那下不算,敷衍了事,本大将军一点都不满意!”李剑南嘻嘻道:“好啊,要怎样你才满意?”梅朵瞟了他一眼,转而道:“你也别那么得意,我这次偷偷跑来,不止为了救你……我莽罗薛吕哥哥从小就对我很好,他打不过你的,而你为了尽快通过这山谷,下手也必不容情……”李剑南假装嗔道:“原来小梅朵来不是为了救师父,而是为了救青梅竹马的那个英俊哥哥,怪不得莽罗薛吕那么紧张你,为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好伤心啊!”梅朵急道:“不是不是,哎呀主要是为了救你嘛,又不是我要他对我好的!我可只对你一个人好……”李剑南含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梅朵恍然,涨红了小脸,停口,转过头去。

李剑南道:“我该放你走了,我的二万人马基本安全了。”梅朵轻声道:“我还不能走——我不想让你和我哥哥再打起来。”李剑南叹道:“延心将军用兵真是滴水不漏,居然猜到了我们必过此谷。如果不是他被王宰拖住,我和崔度这次实难幸免。”梅朵道:“我哥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夸他,一定得意死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师父哥哥才是用兵最厉害的人。”李剑南道:“我也不想和他打,现在,你们吐蕃虽然兵多,但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的六万人很难通过此谷,我们的人,要分兵一万拒守此谷,剩下的加王宰的兵力,和你哥哥加凉州的兵力,差不多,这么打起来,胜负难料,又无论胜负,都会死伤惨重,我猜,你哥哥也不会真想打这一仗……”梅朵拍手欢呼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么想我哥哥一定也这么想!”这时崔度从后拍马过来,故意仔细打量李剑南和梅朵,啧啧道:“双宿双飞,浓情蜜意,真是羡煞我这孤家寡人!”梅朵只带着炫耀冲他一笑,李剑南问:“后面如何了?”崔度打了个哈欠,道:“那个磨离罴子还真是难缠,皮糙肉厚,我让十生肖和四大天王结阵才困住他,现在我们的兵马就守在谷口和谷中,等王宰过来再说吧。”

天色微明,前面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崔度奇道:“是王宰的帅旗,他怎么来这么快??”待那支队伍近了,李剑南一看,领兵的将军却是董威,董威远远地先和李剑南打招呼,他身后却窜出一匹千里胭脂雪,超过前面的董威疾驰到李剑南面前,立住,李剑南呆呆地看着马上那个身材娇小玲珑,头顶飞凤盔,身束金丝软甲,外罩大红战袍,手提一杆梨花枪,俏艳无双,英姿飒爽的女将,惊喜之极地叫了一声:“随儿!!”随儿目光扫过李剑南和梅朵,又向崔度点了一下头,眼光又转回到梅朵脸上,淡淡地道:“看来本公主是多此一举了,有吐蕃的梅朵将军在,你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梅朵也一直盯着随儿翻来覆去地看,听随儿提到她,冲随儿甜甜一笑,道:“你就是随儿姐姐呀?果然是好美丽好迷人,怪不得师父哥哥和小将军崔度都要争你,莫说你还是公主,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也要倾国倾城的,连我这女孩儿家看了你都喜欢得很呢!”随儿面上显了一个微笑,道:“梅朵妹子,我见过你的,你也是又聪明又漂亮,谁见了都会喜欢呢。”说着话有意无意地瞟了李剑南一眼。梅朵听了,喜不自胜。李剑南极不自然地笑笑,问:“随儿,你不是在原州么,又怎么会打着王宰的旗号出现在这里?”董威在旁道:“公主在原州哪里安得下心,我也是时刻担心二位将军。公主又从原州凑了五百人,缝制了王宰大人的旗帜,迂回到这里,打算如果王宰大人援兵今天寅时还不到的话,就冒充王宰大人的援兵攻打烛卢巩力,好让你和崔将军趁机突围!”李剑南急道:“随儿你怎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崔度摇头道:“公主你这么做,即使我和李兄能逃得性命,你又让我们两个怎么活下去?”随儿红了眼圈,咬下唇,垂头,低声道:“如果你们两个死了,随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只知自己逞英雄,却把随儿孤伶伶抛在一个你们认为安全的地方,你们又有没有想过随儿是怎么想的……随儿不过是想来和你们同生共死!”随儿说着,眼泪已如珍珠断线般簌簌而落。崔度、李剑南对望一眼,怆然无语。梅朵跃下马,转头对李剑南道:“借我一匹马,我去见我哥哥。”李剑南回头示意,一个唐兵牵过一匹高大的战马。梅朵上了马,垂着头,重重一磕马蹬,那马受惊,仰天一声长嘶,迎着初显的阳光,急驰而去。李剑南看着渐远的梅朵粉红色绢布甲的清冷背影,心中又是一阵刀绞般的难过。

巳时刚过,遥遥见王宰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朱邪赤心和沈戍边,两万骑兵和一万凤翔兵遮天蔽日赶至。王宰一见李剑南,呵呵大笑道:“老夫还是来晚了,不过看到你平安无事,老夫我也就快慰不已了!”朱邪赤心也甚是欢喜,诸人礼毕,聚在一处。王宰先道:“以前和这尚延心没交过手,这次一战,发现此人‘吐蕃第一名将’之称不虚,硬是在兵力比我所多无几、骑兵又少于我的情况下,把老夫死死缠在凉州一线,如果不是沈将军来援,还真是胜负难料!”崔度道:“我们也做好战斗准备,看尚延心如何抉择。”李剑南摇头,道:“‘围城打援’,围已解,援已脱,我们合兵一处,他和烛卢巩力变成被分割两地,这种情形下,我相信凭烛卢巩力和尚延心二人的兵法造诣,两边都会很快退兵。”

果然,午时还没过,山谷前久攻不下的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就退回了会州城,而直到傍晚,尚延心也未追击过来。

入夜,李剑南、崔度陪随儿坐在篝火旁。

随儿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要三年之后才能去夺凉州?”二人对望一眼,李剑南道:“恐怕是的……”崔度道:“也只能再等三年了。”随儿痴痴注视着眼前跳动的火苗,静默不语。崔度涎着脸问:“公主,你这次冒险前来,主要是想救我还是救李剑南?或者说,如果我和李剑南被分别困在两处,都危在旦夕,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选择救谁?”随儿脸挂寒霜,横了崔度一眼,道:“谁也不救!我先自杀!”崔度向李剑南吐了吐舌头,李剑南视而不见,干咳了一声,道:“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五日,我们凉州城下见。”崔度道:“死约会,不见不散。”李剑南歪头道:“如果你那天不到呢?”崔度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崔度那天会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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