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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马戍凉州-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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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卢巩力道:“可是张议潮的义军主力,的确正在肃州附近,怎么可能凭空突破我们的布防,出现在鄯州一线并进攻积石山?如果有超过千人的队伍经过,廓州和鄯州不可能不向我们报告啊……”
尚延心“嗯”了一声,道:“不出三天,吐谷浑王必然会来求援。将军说我是救好还是不救好?”烛卢巩力不假思索,道:“救!不过……这当然是要将军您来决定。”尚延心点点头,道:“我临出兵时,给莽罗急藏下的命令就是——如果吐谷浑王庭遭受义军进攻,就出兵救援……我本来很看重吐谷浑王的作用,虽然我知道他跟我联合不过是为互相利用……”
烛卢巩力道:“如今这吐蕃,两个赞普孱弱,能对将军产生威胁的,不过是张议潮的义军和吐谷浑王的势力,吐谷浑王虽然不是安分守己之人,不过比起以汉人为主的义军,毕竟还是可以多亲近一些,等义军平定了再收拾不迟。”尚延心眯眼看着烛卢巩力,低声道:“怎么将军把自己给忘了?以将军才干,虽现在缺兵少将,但依托凉州,不出三年,便能称雄一方了……”
烛卢巩力跪倒,俯首叩头,悲声道:“烛卢巩力誓死效忠婢婢大人,大人不在,就誓死效忠延心将军,绝无一点自立为王之心!当年如有得罪将军之处,将军给我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尚延心看着拜伏在自己帅案前的烛卢巩力,面上阴晴不定,顿了一顿,呵呵笑道:“不过是和将军说笑罢了,当初在鄯州的那小小误会我早已抛到脑后,如果连你都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呢?可惜我们五虎将,只剩两个了……嗳,将军还跪着干嘛?起来说话!”
烛卢巩力站起,道:“吐谷浑王虽然王庭被毁粮草被烧,但元气尚存,现在他远攻沙州补给不足,攻肃州还是绰绰有余,张议潮如果主动进攻吐谷浑王,只要吐谷浑王能把他拖住,我们从旁夹击,胜算在握!”尚延心又开始揉眉心,口中道:“张议潮既然偷袭吐谷浑王庭并烧他粮草,无非是想引起吐谷浑王惊慌退兵,然后他从后追击,这样既能退吐谷浑兵,又让我们二人的追兵暂时不能和他交锋……”
尚延心叹道:“这张议潮用兵不凡,无怪乎崛起这么迅速。他现在掌握了主动,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凤翔的崔度……他如果出兵,我就进退两难了……但愿他能遵守和我爷爷的三年之约,不兴兵犯境。”烛卢巩力道:“我担心的是河东节度使王宰会不会出兵袭扰凉州……他的骑兵很难缠。”尚延心一笑道:“王宰的骑兵固然不错,但又怎么比得了我兰州的骑兵。凉州那边你不必担心。”
吐谷浑王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老窝被几十个黑衣人捣毁,自己的宰相也已毙命,最重要的,王庭储存的足够自己大军用一年的粮草被完全焚毁!他脸上的横肉突突抽动,心,也痛得燃烧起来——难道是尚延心不守盟约故意放张议潮的部队去攻打自己的老窝?难道他已经等不及自己先收拾张议潮了?本来的打算是利用尚延心把张议潮义军主力拖在甘州,自己趁虚夺取肃州和沙州,现在,这如意算盘已经打不响了,张议潮竟然敢主动来和自己交战,还捣毁了自己的王庭,是可忍孰不可忍,让你的杂牌军看看我吐谷浑部将士的凶狠!他立刻命自己的另一个宰相云丹贡布就地扎营备战,然后又给尚延心亲笔修书一封。
尚延心接信,对烛卢巩力道:“这个吐谷浑王还真是凶悍,信中一点也不客气,好像通知我们去合击张议潮不是求我们帮忙而是给我们个占便宜的机会,那好啊,我们就占这个便宜!”烛卢巩力道:“将军是想坐山观虎斗?”尚延心叹道:“以张议潮的用兵水准,又岂能等我们从甘州赶过去合围他呢?恐怕现在双方已经动手了,我们赶过去时,可能胜负已分。”
烛卢巩力欲言又止,尚延心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在三天前出发吧,一来我们如果改变行军路线,张议潮也会做相应变化;二来,与其我们去和张议潮硬拼,不如让吐谷浑王去;三来,我们现在据守甘州,进可攻肃州、可救援吐谷浑王,退可回兵凉州、鄯州,防王宰和崔度来袭。正所谓‘静者恒美,动者常咎’。”烛卢巩力低头,低声道:“这个末将领会得到,不过……唉,希望吐谷浑没那么容易败,或者,至少能让张议潮也遭受重创……”
张议潮在得到吐谷浑王庭、粮草被烧的消息后,立刻向已轻装简从先期抵达埋伏在祁连山上的张淮深的五千人马下达了攻击指令。
安景道:“山下的山坳中,就是吐谷浑王的中军帐,约有一万五千人马。他的先锋军五千人刚抵达肃州城附近,如果回援中军有半天的路程,现在看吐谷浑王的意思,是想在这里安营扎寨,与我们义军在肃州摆开阵势打一架。”
张淮深道:“本来以为吐谷浑王会退兵,我们尾随追击,现在看来,他是恼羞成怒,想和我们硬拼。那我们也不妨改变计划,让我叔叔索性继续向肃州进发,然后给我增派二千步兵、一千弓箭手,把剩下的两千勾镰枪兵也一起给我。”
阎英达嘿嘿笑道:“这下好啊,义军的王牌五千勾镰枪手,个个以一当十,吐谷浑这些骑兵有罪受了!”张淮深道:“我不会让勾镰枪部和敌人的骑兵硬拼,那样即使胜了伤亡也太惨重。我要让吐谷浑的骑兵无法驰骋,处处为难!”
吐谷浑王被帐外的一阵锣声和骚动惊醒,向帐外大声喝问道:“何事慌张?”门外一个武士答道:“是马厩不慎失火,已被扑灭了!”吐谷浑王怒骂道:“要是再为这种小事随便乱敲锣,就让负责养马的多吉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帐外是那个武士快步离去,吐谷浑王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犹自熟睡的妃子,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来,算计着再过一天,尚延心也该到了,而张议潮,还隔着祁连山向肃州进发呢,便更安心了一点,翻了个身,渐渐睡去。
多吉却睡不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不但被马厩失火吓了一大跳,还被大王派来的人痛骂了一顿。按他的分析,这次的失火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这几天,每餐的粮食被减了一半,还不说原因,谁不知道是家里的粮草被烧了,这种事情瞒得住么?现在军中人心惶惶,大王又不肯撤兵。今晚一定是几个饿急了的士兵在马厩的角落里偷着烤白天巡逻时打的野味,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养的这些战马也难保不被偷偷杀了吃肉。看着被烧成灰的一垛草,多吉也暗怪自己沉不住气,张议潮的兵马远在山的另一边,也难怪被马嘶声和锣声惊醒赶过来救援的各营长官脸色不好看。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的拐角处,又隐约有火光闪动,多吉不但不慌,还眼睛一亮,猫着腰,蹑手蹑脚。他倒想看看,是哪个营的人竟然敢继续在自己的地盘上生火烤肉!
那不是篝火,是一排十个人手中的火把发出的光亮。站在前面的这个头顶金冠夜明盔身披龟背龙鳞甲的剑眉朗目的将军他也不认识,他不知道是先敲响手中的锣好还是放下锣拔腰中的刀好还是直接扭身就跑好,对面的那个将军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一把长、宽、厚都异于普通剑的剑,瞬间贯穿了他的咽喉。他的锣落在石头上,发出不甚悠扬的最后一响。
马厩两处火起。张淮深的两千步兵开始杀马。刚才草场上的光亮吸引了马厩所有的岗哨,而当他们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无一例外被张淮深和刚才潜入的义军步兵刺杀。
几百匹马倒下,火光冲天。
各营的哨兵大声奔走呼叫,并冲进营中,试图叫醒帐内酣睡的众多士兵。然而刚刚被一场虚惊折腾过的士兵没几个人愿意为“又起火了”这种“小事”再爬起来。
吐谷浑王再次惊醒,向帐外喝问道:“又怎么了?”帐外原来那个武士答道:“看样子是马厩又起火了,这次火势比较大!”吐谷浑王怒不可遏,吼到:“去把多吉给我拎过来!!”那武士应了一声,跑开了。妃子也醒了过来,迷迷瞪瞪撑起赤裸的身子,缠到了吐谷浑王的身上,吐谷浑王皱眉一抖,站起,此时,越来越大的混乱的喊杀声让他知道外面发生的远不是失火那么简单,外面冲进一个贴身卫士,吐谷浑王一摆手,制止了那卫士说话,然后他一件件开始穿自己的衣服,然后是牛皮战靴、龙鳞黄金甲、燕翅紫金冠,四平八稳地出帐,一字墨麒麟如他的主人一样气定神闲,吐谷浑王翻身上马,摘了鸟翅环得胜钩上的金顶开山钺,催马冲向火场。
就在几乎所有吐谷浑的中军都涌向起火的马厩时,林中射出一片箭雨,偷袭马厩的人已不战而走。
此时的战马已损失了两千多匹,众吐谷浑骑兵胡乱摸一匹马就骑上,哪里还找得到自己原来的马在哪里,有很多马却只认主人,见生人骑上来,刨蹄尥蹶子,大发脾气……马厩正慌乱着,山坳两侧杀声震天,吐谷浑王急令士兵左右分开,防止敌方居高临下冲击,山两侧的敌军却并未冲下来,而是和守在山坳上的士兵短兵相接后,迅速从两侧冲下山坳集结起来,从山坳正面向山坳内的吐谷浑部发起进攻。吐谷浑慌乱的骑兵们想冲击出一个缺口突围——马一排排地倒地,马上的骑兵来不及逃走,被敌兵刺死或被后来的马践踏而死,一向勇往直前的吐谷浑骑兵开始踌躇不前,他们发现对面的步兵敌人,清一色的重盔甲、勾镰枪,阵形疏密结合,五人一组,组与组间遥相呼应,编织成一道连重骑兵都难以逾越的死亡沼泽,况且,又是在马匹施展不开,遍地障碍的兵营内。很多战马不断嘶叫,挣扎,它们并没有死,只是马蹄被勾镰枪割断,倒地无法站起。
吐谷浑王吼叫着撤下骑兵,调弓箭手和步兵去对付攻进营中的勾镰枪兵,勾镰枪兵且战且退,出了山坳。此时,张淮深率四千步兵,如猛虎下山般杀向惊魂未定的吐谷浑兵!众贴身武士齐劝吐谷浑王从山坳口突围,与后面的一万兵马会合后从长计议,吐谷浑王赤红了双眼,嘶声道:“崇山峻岭,来偷袭的一定是小股敌兵,吃了这么大的亏,本王要是再逃走,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说罢一马当先,挥金顶开山钺,一下就扫倒了三个冲过来的义军步兵,对面恼了一人,一挥手中八卦开天斧,对吐谷浑王兜头就是一下,正是阎英达。吐谷浑王双手举钺向上一搪,阎英达的斧子就被崩出一个缺口,胯下战马也退了两步,阎英达一愣神,举斧又想再砸一下,吐谷浑王拦腰一钺,阎英达大骇,扭腰后仰,腰间的牛皮束腰已被钺锋剖开,阎英达拨马就逃,伸手捂腰,鲜血喷涌而出。
张淮深做个手势,义军齐齐后撤,吐谷浑王跟进追杀,林中又是一阵箭雨泼出,吐谷浑王只能率众后撤。
这边义军的步兵一撤,那边安景率领的五千勾镰枪兵就又杀了进来,吐谷浑王大怒,又提马挥钺,将安景打得夺路而逃,正欲冲出山坳,张淮深又带步兵从山上冲了下来,如是两次,吐谷浑王气喘如牛狼狈不堪,他终于决定,不再与山上的敌兵缠斗,以残兵全力突围。十二个武士手中的十二柄亮银虎头钩,将安景的勾镰枪阵冲开一个大豁口,一个无法弥补的大豁口,眼看吐谷浑王就要从这个豁口突围——鼓声大作,张淮深一人一马冲入敌阵,“有”剑上下翻飞,所向披靡,渐渐接近了被十二个武士保护着的吐谷浑王,十二个人列成两队,手中亮银虎头钩遥对张淮深,吐谷浑王眼睛死死盯着张淮深手中那把剑,那把长、宽、厚都异于普通剑的剑,低声喝道:“都闪开!”十二武士不应,同时大吼,冲向张淮深,张淮深勒马,人跃起,剑瞬间与十二人十二钩各碰一下,然后,坐回马上。吐谷浑王再次沉声喝道:“闪开。”十二武士挥十二柄亮银虎头钩,意欲再战张淮深,抬手之时,十二柄亮银虎头钩齐齐从中折断。
吐谷浑王忽然拨转马头,舞起金顶开山钺,大叫着冲入勾镰枪阵中,众勾镰枪兵纷纷血溅当场,倒了一批又上来一批,再倒下。连张淮深也甚是震骇。剩下的几千吐谷浑兵士气大振,尾随冲杀,这时张淮深听见山坳外不远处马蹄声喊杀声阵阵,知道是吐谷浑所余的一万兵马赶来救援了,当即一举剑,勾镰枪兵放弃围堵,退回山坳中,由一千弓箭手殿后,一点点退回山上。吐谷浑王虽得了援军,但惊魂未定,又摸不清山上还有多少敌军,所以未敢追击。清晨清点人马,中军一万五千人马只剩三千余人二千余马,吐谷浑王气得把牙都咬出了血,立刻决定进兵肃州,会合先锋军五千人同张议潮义军决战,三个年老的宰相竭力劝说他等待尚延心前来助阵,吐谷浑王怒道:“等尚延心来看本王笑话么!我要在他来之前,挫败张议潮,攻占肃州!”
吐谷浑王所率大军到了肃州城下,发现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吐谷浑兵马尸首,城上“张”字帅旗下,立着一员大将,正是张议潮。吐谷浑王急怒攻心,也不安营扎寨,便命令士兵架云梯攻城,三个宰相又是竭力劝阻,被他两马鞭子抽到一边。
三波攻势下来,除了肃州城下扔了两千多具尸首,一无所获。吐谷浑王渐渐冷静下来,喝令鸣金停止攻城,回撤五里安营。一些攻城的士兵一听锣声,云梯和其它攻城用具也顾不得了,争先恐后撒腿就向回跑,只听一声号炮,城门大开,张议潮率如水的义军冲出,被败退的攻城兵一冲击,一次撤退就变成了一次溃败,吐谷浑王无论如何喝骂指挥,都压不住阵脚,众士兵刚吃过败仗,又都经过一天多的行军,饭也没吃饱,哪里还有力气和心情打仗,只求能多超过几个前面的弟兄,好多一线生机。三个宰相一齐上来,劝吐谷浑王先行撤退,由他们三个率五千兵马掩护,吐谷浑王无法,带了剩下的几千人,马上回头,看着三个老宰相并排的颤巍巍的背影逆着逃兵迎向义军追兵,已有一些吐谷浑兵停下来,而后转身跟上三个老宰相,吐谷浑王泪眼模糊,一扭头,狠狠一打马,疾驰而去。
张淮深眼中带着不忍,看着三个吐谷浑老宰相昂着头被押出去。张议潮叹口气,道:“我也不想杀这三个德高望重忠心耿耿的吐谷浑老臣,但他们誓死不降……我们这次虽歼灭吐谷浑部主力,毕竟逃了吐谷浑王,要想扬威吐蕃,必须杀一儆百,就让他们死得其所吧。吐谷浑四个宰相一死,吐谷浑王也就再难汇聚人才,东山再起了。”张淮深问:“我们是不是该现在佯装追击吐谷浑王,然后进攻廓州?”张议潮点头。张淮深又问:“肃州留多少守军抵挡尚延心?”张议潮嘿嘿一笑,道:“一个不留!甘州不就是把一个完整的空壳留给他了么,再给他一座肃州又何妨?”
尚延心和烛卢巩力看着洞开的城门和墙头挂着的三个吐谷浑宰相的人头,都半晌不语。尚延心调转马头,道:“传令下去,原路返回甘州!”烛卢巩力急道:“将军,这肃州……还有我们是否可以趁虚攻打张议潮老巢沙州?”尚延心呵呵一笑,道:“我们打下沙州,他张议潮打下鄯州和河州,这赔本买卖我尚延心可不做。他嫌我手中的州还不够多,又把甘州、肃州抛给我,想分散我兵力驻守,我岂能如他所愿!我们撤回鄯州,正面跟他较量一番!”
骑在马上的张淮深,忧心忡忡,张议潮问道:“你是担心沙州?”张淮深点头。张议潮凝望前方,道:“我也担心。不过,尚延心心高气傲,我是主动放弃肃州又不管沙州,他反而不会去打沙州。如果跟他在沙州决战,胜了还好,一旦败了,我们义军连退路都没有。在鄯州、河州这里打呢,无论胜败,我们都有进退空间。所以我们不守沙州,才是真正的守,沙州才真正的安全!”张淮深喜道:“小侄受教了!看来一切兵法,皆是‘心法’,揣摩透了敌方心理,才能真正的‘百战不殆’!”张议潮欣慰地一笑,道:“现在杜大人注的两册《孙子兵法》都在你手上,只要勤加研习,何愁不用兵如神……”张淮深重重点头,道:“前面就是鄯州了,不知李叔叔是否劝降了莽罗急藏,而李叔叔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第十七章 兰州城
岷州千夫长欧旦平措依旧是在子时到城墙上巡视一番,这晚,他也依旧喝了半斤酒。很多人喜欢喝完酒后倒头便睡,欧旦平措觉得那样简直是对不起被喝下去的酒,不享受一下云端漫步般的快感,喝酒带来的乐趣至少要减少一半。走在城墙上时。他也从来不向城下看。虽说这岷州靠近大唐的凤翔镇,可这么多年凤翔兵就没到过这里。守城的百夫长巴桑迎上来,满脸惊慌,欧旦平措迷濛着双眼,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开了。巴桑指着城外,颤声道:“好像……好像有人……”欧旦平措翻着白眼,问:“什么……人?”巴桑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凤翔的唐军!”欧旦平措顿时打个冷战,一个箭步窜到城墙边,向外张望,一看之下,不由呆在当场。只见东城对面松林内,有影影绰绰的火把光亮透出,正看间,松林内已有几十匹战马疾驰而出,瞬间到了城下,火把映照的一面大大的“崔”字帅旗下,一个杀气腾腾的玉面将军挥舞着长枪对城上大喝道:“呔!俺是凤翔节度使小将军崔度,快让你家州将献城请降,若慢上一慢,我一万凤翔军便攻入岷州,杀它个鸡犬不留!”欧旦平措呼吸急促,定了定神,对巴桑道:“去通知穆赤大人,说大唐小将军崔度带五千人来袭,让大人赶紧派人到河州求救,这里我来抵挡!”巴桑迟疑道:“崔度不是说一万凤翔军么?”欧旦平措紧张的脸上覆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道:“唬人的,我粗略算了算林中火把的数量和分布,恐怕连五千都不到!”巴桑长舒口气,道:“还好,人不多。”欧旦平措怒道:“少么??我们的守军,加火头军,也只有不到两千!!快去下令把所有守军和守城器械都调集到东城这里!!”
被吵醒的穆赤呆若木鸡地听完巴桑的汇报。他觉得自己这几年倒霉透了,前几十年倒霉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如这几年多……从沙州被赶出来,投奔尚婢婢,被安排在小小的岷州,本想能图个安稳,谁知——在派人到河州、渭州求援后,穆赤仍坐立不安,他命令管家做好一切准备,他派人密切关注东城门外的一切动向,只要崔度一攻城,就立马从西城逃之夭夭。他当然希望崔度明天再攻城,那样,渭州的援兵就到了……
穆赤的双眼瞪得滚圆,在卧房内不断跺步,忽然听得内院一阵骚动,旋即平静,穆赤大声问道:“什么事情?是崔度开始攻城了么?”门一开,一人答道:“崔度不会攻城的,他现在正在凤翔的府中睡得正香。”
欧旦平措自信已经做好了一切应付崔度攻城的准备,这时,他忽然看见城下的火把一齐熄灭,然后,崔度就带着那几十个人退回了松林中,看来,今晚凤翔军是不会攻城了。
林虎在马上洋洋得意地问身边的潘季防:“你看我刚才骂战时可象吐蕃人最怕的崔度般威风凛凛?”潘季防嘿嘿笑道:“酷肖山贼,而非崔度!”说完一纵马,先逃入草丛中了,林虎气得吹胡子瞪眼。
穆赤的冷汗浸透了鬓角。
李剑南悠然补充了一句:“你别无选择。”看着他身后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壮汉,穆赤最终点点头,道:“我会完全按照李将军说的做,也希望李将军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李剑南微微一笑,点头。
林虎大摇大摆进城,城门口等候的温龙飞撇着嘴道:“坐享其成,你也至于这么得意?”林虎瞪眼,道:“没有我们虎队的弟兄在林子里拿着火把跑来跑去,没有我林大将军气吞山河的叫骂,你们龙队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从西城墙爬上去抓咱们的老朋友穆赤。”这一旁垂着头的欧旦平措,直听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泄出半分。
渭州守将顿珠对岷州遇袭并未有丝毫慌乱和意外,因为尚延心在出兵前就早有安排。在直接给尚延心送信的信使出发后,顿珠将自己手下的千夫长贡布召进府中。
带着一千五百骑兵全速赶到岷州城下的贡布一愣,城下没有一丝一毫战斗过的迹象,城上的欧旦平措远远就大声打着招呼,吊桥放下,城门大开,穆赤亲自列队出迎,满脸堆笑,道:“贡布将军辛苦,大概是那崔度见岷州防范周密,所以就遁去了,倒烦劳将军跑这一趟,我里面已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将军和各位兄弟,请!”贡布满脸狐疑,问:“那崔度用兵甚是了得,怎会做此徒劳之事?莫非……他是调虎离山,想袭击渭州不成?不行,我得赶快回去!”穆赤面露不悦之色,道:“弟兄们又不是铁打的,这么来回折腾,到了渭州也不能打仗啊……我向河州、渭州求救,结果只有渭州派了这么千把人过来,如果崔度五千人马不走,贡布将军真能解岷州之围么?”贡布听他这么一说,也陪了个笑脸,道:“大人莫恼,其实这都是延心将军临走时的布置,河州的兵马哪里都不能调用,如果岷州被围,我们渭州只能派少许人马协助,毕竟,崔度感兴趣的,还是河州和渭州,岷州久攻不下,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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