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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别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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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恪案:周美成赋少年游“感旧”词后,凡诗余中此调多为与李师师有关一类绮怀之作,自无足怪。舒章词此调前一阕疑是和卧子之作,即为河东君而赋者,后一阕题为“代女郞送客”,词中有“芦干”、“雁小”、“新寒”、“霜月”等句,明是秋深景物。河东君戊寅草载崇祯八年秋离松江赴盛泽镇诗两题,第壹题为“晓发舟至武塘”五律二首,其一“还思论异者”句下自注云“时别卧子”,其二云“九秋悲射猎”,第贰题为“秋深入山”七律一首,“深暗大抵仲弓知”句下自注云“陈寔安仲弓,时惟卧子知余归山”。据此可证舒章词后一阕题中之“女郞”即河东君,“客”即卧子,盖河东君此行虽有诗送卧子,但未作词,故舒章戏代为之耳,所谓“半枕行云”之“云”即“阿云”无疑也。

第四章

河东君过访半野堂及其前后之关系

(一)

此章所论述分为三期。第壹期自崇祯八年乙亥秋深河东君离去松江以后起,至崇祯十三年庚辰冬河东君过访牧斋于半野堂止。第贰期自崇祯十三年庚辰冬河东君过访半野堂起,至崇祯十四年辛巳夏河东君与牧斋结缡于茸城舟中止。第叁期自崇祯十四年辛巳夏钱柳结缡于茸城舟中起,至崇祯十七年甲申冬绛云楼落成时止。其所依据资料主要仍为顾苓河东君传。此传前章已引者不复重录,茲接录前引顾氏之文有关此三时期者于下。

范锴华笑庼杂笔壹顾苓“河东君传”云:

〔河东君〕游吴越间,格调高绝,词翰倾一时。嘉兴朱治愉为虞山钱宗伯称其才,宗伯心艳之,未间也。崇祯庚辰冬扁舟访宗伯,幅巾弓鞋,着男子服,口便给,神情洒落,有林下风。宗伯大喜,谓天下风流佳丽独王修微杨宛叔与君鼎足而三,何可使许霞城茅止生专国士名姝之目。留连半野堂,文宴浃月,越舞吴歌,族举遁奏,香奁玉台,更唱迭和。既度岁,与为西湖之游。刻东山酬和集,集中称河东君云。君至湖上,遂别去。(寅恪案:河东君虽与牧斋有游西湖之约,但止送牧斋至嘉兴鸳鸯湖,独自迳返松江。牧斋别去河东君后,遂往游西湖及黄山也。东山酬和集及初学集所载甚明,顾氏语有误。金鹤冲钱牧斋先生年谱崇祯十四年辛巳条云:“正月与河东君游杭州西湖,遂别去。”亦沿顾氏之误。详见下文论证。)过期不至,宗伯使客构之乃出。(塔影园集壹“构”作“促”。)定情之夕在〔崇祯十四年〕辛巳六月初七日,君年二十四矣。宗伯赋前七夕诗,嘱诸同人和之。(塔影园集壹“同”作“词”。)为筑绛云楼于半野堂之后,房栊窈窕,绮疏青琐。旁龛金石文字,(塔影园集壹“龛”下有“古”字。)宋刻书数万卷,列三代秦汉尊彝环璧之属,晋唐宋元以来法书,官哥定州宣成之瓷,(秦淮广记贰之肆“成”作“城”。)端溪灵璧大理之石,宣德之铜,果园厂之髹器,充轫其中。君于是乎俭梳靓妆,湘帘棐几,煮沈水,门旗枪,写青山,临墨妙,考异订讹,间以调谑,略如李易安在赵德卿家故事。(塔影园集壹“卿”作“甫”。)然颇能制御宗伯,宗伯甚宠惮之。

◎第一期

此期之问题为自崇祯八年乙亥秋深至崇祯十三年庚辰冬,历时约为五年,其间河东君之踪迹及相来往诸人与牧斋之关系是也。前引卧子诗“乙亥除夕”云“桃根渺渺江波隔”及“长相思”云“美人今在秋风里,碧云迢迢隔江水”,是河东君在崇祯八年乙亥冬间及崇祯十一年戊寅秋间,其所在地与卧子有江波之隔。复据前引河东君戊寅草“晓发舟至武塘”及“秋深入山”两诗,更可证知河东君于崇祯八年秋深由松江至盛泽镇归家院,松江与盛泽即所谓“江波隔”也。

此外,能确定河东君离去卧子后最早常寓之地者,唯第贰章所引沈虬河东君传中崇祯九年丙子张溥至盛泽镇徐佛家遇见河东君一事。沈氏既于舟中亲间河东君,则其言自为可信。盖河东君若离去松江他往,则舍旧时盛泽镇之徐佛家,恐亦难觅更适当之地。徐云翾更地适人之故,自急于招致,使河东君与张轻云宋如姬梁道钊诸名姝相互张大其队伍也。但河东君此次之居徐佛家,乃与前此未入周道登家时之为云翾婢者,其身份迥异。沈次云牵混前后不同时间之身份,以河东君于崇祯九年尚为云翾之婢,殊为舛误,前释宋让木秋塘曲“初将玉指醉流霞”句已辨及之,读者可参阅也。

崇祯九年间河东君之踪迹已于前论河东君第贰次嘉定之游节详述之,茲不复赘,唯崇祯十年丁丑关于河东君之材料尚未发现,故姑从阙如,以俟更考,倘承博识通人有所赐教,则幸甚矣。至于崇祯十一年戊寅河东君之踪迹则颇有材料可以依据,茲论释之于下。

葛昌楣君蘼芜纪闻上载王士禄宫闺氏籍艺文考略引神释堂诗话略云:

河东君早岁耽奇,多沦荒杂。戊寅一编,遣韵缀辞,率不可诘。最佳如剑术行、懊侬词诸篇,不经剪截,初不易上口也。然每遇警策,辄有雷电砰然、刀剑撞击之势,亦鬟笄之异致矣。尺牍含咀英华,有六朝江鲍遗风。又云,如是尝作男洛神赋,不知所指为谁?其殆自矜八斗,欲作女中陈思耶?文虽总杂,题目颇新,亦足传诸好事者。

寅恪案:神释堂诗话之评语,在未得见卧子所刻成戊寅草以前尚不甚明了其所指,今幸得此书钞本,始恍然知其所评之允当也。戊寅草首载卧子一序、诗一百六首、词三十一阕、赋三篇,至诗余一类疑即众香词选柳是小传所谓“鸳鸯楼词”者,前已论及。复据杨陈关系第贰期所录河东君戊寅草中诸词之考证,其作成时代皆不能后于崇祯八年,故戊寅草中之词当即是鸳鸯楼词。卧子是否在刻戊寅草前已别刻鸳鸯楼词,今不敢决言,但就杨陈二人关系观之,以崇祯八年为最密切。卧子自撰年谱崇祯八年乙亥条云:“是岁有属玉堂集。”夫“属玉堂”与“鸳鸯楼”两名乃对称之辞,故疑鸳鸯楼词果先别有刻本者亦当在崇祯八年,至迟亦不逾九年也。赋本篇依前所考证,其作成时间皆在崇祯九年以前,诗则若依前所论“八月十五夜”一首,乃崇祯八年中秋与卧子同赋,而排列偶错,仍应计入崇祯八年所作诗之内者。故此首以上共一百一首皆是崇祯八年秋深以前所作,其余自“答汪然明”至“咏晚菊”止共四题五首,皆是崇祯十一年秋间所作,与其前一百一首之作于崇祯八年秋季以前者,其时间相距有三年之久。何以河东君此三年内所作之诗竟无一篇列于戊寅草?其中必有待发之覆,今日虽不能详究其故,姑就崇祯十一年河东君及卧子之踪迹推测,或可备一解也。

河东君于崇祯十一年戊寅秋间曾游西湖,详见下论汪然明春星堂集叁游草“柳如是校书过访”诗等条所考,茲暂不论及。又寅恪曾见神州国光社影印蒋杲赐书楼藏柳如是山水册末帧河东君题款中,有报人为其作西泠采菊长卷之语。若此画果为真迹者,则更可与戊寅草中所载诗最后一首“咏晚菊”五律相参证,并疑亦是崇祯十一年戊寅秋间河东君曾游西湖之一旁证也。俟考。

至若卧子之踪迹亦有崇祯十一年戊寅秋间曾过西湖之事实,据陈忠裕全集自撰年谱上崇祯十一年戊寅条云:

冬,石斋师以谪还,居禹航之大涤山。予往谒之,赋诗而归。

及同书壹肆湘真阁集“石斋先生筑讲坛于大涤山,即玄盖洞天也。予从先生留连累日”五言律诗八首(参同书壹贰三子诗稿“寄献石斋先生”七言古诗五首之一自注云:“指戊寅冬事也。时侍师于禹航。”)云:

(诗略)。

又黄漳浦集贰肆“大涤书院记”(参同书所载庄起俦撰漳黄先生年谱崇祯十一年戊寅条)略云:

戊寅冬,余再以逐客南旋。缅念斯山,暌违七载。又以中途警听边氛,未忍恝然绝帆胥江,遂复诛茅其间,徘徊日夕。当时同游者,为嘉兴倪梅生先春、汪尔陶梃、钱仲雍琳,萧山曹林上振龙,松江陈卧子子龙。时卧子以桐杖不遂登高。(寅恪案:此时卧子尚服其继母唐孺人之丧,故石斋引小戴记丧服小记母丧桐杖之义以为说。其实陈忠裕全集壹陸湘真阁集有“戊寅九日同暗公舒章诸子登高之酌”七律二首,读之不觉发笑也。)余病未之能从也。

及同书肆壹五言律诗“出大涤,将渡胥江,而义兆木上诸兄又申湖上之欲。会倪鸿宝祭酒来自山阴,遂偕朱士美〔等〕,同入灵隐,登韬光,有作。嘱鸿宝义兆木上和之。四章”云:

(诗略)。

及同书同卷“〔陆自岩〕曾瞻〔陈子龙〕卧子同过灵隐二章”(寅恪案:此诗排列次序先后疑有遇)云:

约尔巢松去,逢余坠叶时。

寅恪案:崇祯十一年冬卧子至余杭大涤山谒石斋后,又从石斋至杭州游西湖,此据陈黄两集诗文可考而知者。疑卧子自松江至余杭往返皆经杭州,其从石斋游西湖之后当即还家,但其往余杭谒石斋经杭州之时可能在十月以前,即季秋之月,此时或与河东君相值于西湖,或二人先后差错,未得相遇,均未可知。今既难证实,可置不论。鄙意卧子或在杭州取其旧所藏河东君崇祯八年秋深以前之作品托人刊刻,而受托刊刻之人遂并取所见河东君最近之诗附录于后,此戊寅草诗中所以缺去崇祯八年秋深以后、崇祯十一年秋季以前作品之故欤?若所揣测不误,则戊寅草之刊行,主持发起者为陈卧子,董理完成者为汪然明。后来汪氏又刻河东君尺牍,袁倩林天素为之序。今戊寅草虽首载卧子之序,但亦不必拘泥认为卧子实亲自督工刊刻也。

复次,河东君崇祯十一年戊寅之踪迹可于汪然明春星堂集叁游草中得窥见一二。汪氏集中疑本有与河东君有关之作甚多,后来因牧斋关系,遂多删去不存,殊可惜也。

春星堂集叁游草“余久出游,柳如是校书过访,舟泊关津而返。赋此致怀”云:

浪游留滞邈湖山,有客过从我未还。不向西泠问松柏,遽怀南浦出郊关。两峰已待行云久,一水何辞拾翠悭。犹疑春风艳桃柳,拿舟延伫迟花间。

同书同卷“无题”云:

明妆忆昨艳湖滨,一片波光欲荡人。罗绮丛中传锦字,笙歌座上度芳辰。老奴愧我非温峤,美女疑君是洛神。欲访仙源违咫尺,几湾柳色隔香尘。

寅恪案:汪氏游草卷首载其秋游杂咏自序云:“崇祯〔十一年〕戊寅季秋汪汝谦书于摄台。”(寅恪案:春星堂诗集首汪然明小传云:“所居曰春星堂。其为董尚书题榜者,曰梦草斋、听雪轩。陈眉公题榜者,曰摄台。”又春星堂诗集陸汪鹤孙延芬堂上寄怀春星堂诗“楼台堪对月,四面摄烟霞”句自注云:“大父习月处,眉公徵君题曰摄台。谓四面湖山俱能摄入也。”寅恪颇疑梅坡解释“摄台”所以命名之意,不过从其家人转述而来,盖有所讳饰,未必得此台名之真意。据同书叁梦附载陈眉公“纪梦歌”跋云:“听雪堂侍儿非异人,即天素也。五丁摄之来试君耳。”并同书壹不系园集“不系园记”云:“陈眉公先生题曰不系园。”及同书随喜庵集题词云:“董玄宰宗伯随喜庵。”然则依当时惯例,命名题字多出于一人。故“摄台”既为眉公题字,其命名当亦出自眉公。眉公既谓五丁摄天素来试然明于梦中,所以即取“摄”字以为台名耶?姑识所疑,以俟更考。)又汪氏游草最前一题为“仲秋同无方侄出游”,最后一题为“出游两月,归途复患危病”,是然明以崇祯十一年八月出游,约经两月始归杭州,“柳如是校书过访”诗在此草中逆数第叁,“无题”诗为逆数第贰,据此推之,河东君于崇祯十一年季秋曾游杭州也。“无题”一诗与“柳如是校书过访”诗连接,此诗中又藏有“柳是”二字,则为河东君而作可确定无疑。或者原题亦非如此,今题殆复为后来然明所讳改耶?

复次,然明“无题”诗不仅藏有河东君姓名,颇疑此诗中尚有河东君之本事。其第贰联自指戊寅草中男洛神赋而言,无待详证。其第壹联上句恐指河东君湖上草“清明行”而言,盖苏蕙回文锦字乃赠窦滔之作品,(见晋书玖陸窦滔妻苏氏传。可参文苑英华捌叁肆及全唐文玖柒武则天“苏氏织锦回文记”,冯应榴苏文忠公诗合注贰壹“次韵回文三首”及所附江南本织锦图上回文三首题下注,并阮闳休阅诗话总亀后集肆壹歌咏门引东观余论及侍儿小名录等。)“清明行”末二句云“盘螭玉燕不可寄,空有鸳鸯弃路旁”,亦与若兰回文锦字同意,并用玉茗堂紫钗记之旨。余详后论“清明行”节。“无题”诗第壹联下句殆用杨景山“榆柳芳辰火”句,(见全唐诗第伍函杨巨源“清明日后土祠送田彻”五律。)故“芳辰”二字实谓“清明日”,与其他泛指者,如东山酬和集贰牧斋“二月十二春分日横山晚归作”末句“与君遥夜共芳辰”之“芳辰”不同。钱诗此题之“芳辰”与“佳辰”“良辰”同义,(可参同书同卷河东君和诗“安歌吾欲撰良辰”句。)至若石头记第陸叁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妙玉祝宝玉生日纸帖云“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其以“芳辰”为生日之别称未知所出,岂栊翠主人亦目怡红公子为群芳之一芳耶?一笑。

戊寅草中诸作品,诗余及赋两类前皆已论证。诗则以其篇什较众,语意亦多晦涩,已择其重要者考释之矣,茲再就前所未及而较有关者略论述之于下。戊寅草诗最后四题五首,观其题目及诗语皆与秋季有关,即崇祯十一年戊寅河东君在西湖所赋,而董理刊刻此稿之人取以附录于诗一类之后者也。

“答汪然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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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恪案:前已论述春星堂集叁游草中有七律二首,即“柳如是校书过访”及“无题”两诗皆为河东君而作者。河东君此诗疑是答汪氏第壹诗,而汪氏“无题”一诗则又答河东君此诗者也。河东君此诗乃牧斋所谓“语特庄雅”者(见东山酬和集壹牧斋第壹次答河东君诗题),斯亦河东君初次与人酬答。“因思木影苍林直,为觉西冷绣羽迟”一联,上句谓素仰然明尚侠之高风,下句谓不以己身访谒汪氏过迟为嫌,语意亦颇平常。岂料然明再答以“无题”一诗,中有“老奴愧我非温峤,美女疑君是洛神”一联,含有调戏之意,已觉可笑,至后来然明刊集诗,改易此诗之原题为“无题”,以免牧斋之嫌妒,更觉可笑矣。

“九日作”云:

离离鹤渚常悲此,因向含霞夕树平。不有霸陵横意气,何人戏马阅高清。崚风少叶翻翔婉,菊影东篱欲娈萦。寂寞文园事(?)屡至,海云秋日正相明。

寅恪案:前引黄石斋“大涤山记”,知卧子于崇祯十一年戊寅九月九日实在大涤山,今据此诗知河东君是日适在西湖也。两地违隔,倍深思旧之情,故此诗末二句及之。“文园”自是以司马相如指卧子。“事”字疑是“书”字之讹。然则此时河东君当屡得卧子手书,其中或亦论及刊刻戊寅草事耶?

“秋尽晚眺”二首云:

西峦已降青濛色,耿木澄枝亦见违。远观众虚林磬淡,近联流冥赤枫肥。相听立鹤如深意,侧儆寒花薄暮矶。为有秋容在画角,荒台多是草裔菲。

流澌纷影入鱼梁,药径秋岩气已伤。天下嶙峋归草阁,郊原深永怯牙樯。烟苞衰柳余晴媚,日蔼江篱落照黄。丙自红霜夜明灭,文涟丹溜总相妨。

“咏晚菊”云:

感尔多霜气,辞秋遂晚名。梅冰悬叶易,篱雪洒枝轻。九畹供玄客,长年见石英。谁人问摇落,自起近丹经。

寅恪案:“九日作”诗有“菊影东篱欲娈萦”句。“秋尽晚眺”及“咏晚菊”两题皆以菊为言,斯盖河东君以陶渊明李易安自比,亦即此诗以“隐”为名之意也。细思之,河东君之身份与陶李终不相同,虽“秋尽晚眺”第壹首有“侧儆寒花薄暮矶”、第贰首有“烟苞衰柳余晴媚”等语,但“寒花”指菊,既非“似人必于其伦”之义,“衰柳”则就河东君此时之身世论似尚不可言衰。第叁章言河东君于崇祯十二年受卧子是年“上巳行”诗“寒柳无人临古渡”句意之启发遂赋金明池咏寒柳词一阕,鄙说固不敢自信为必然,要可与河东君此数诗共参究也。据蒋杲赐书楼所藏柳如是山水册末帧乃河东君酬报友人为其画采菊长卷者,今止见影印本,作长卷者之名字甚不湥匆妆媸怠:佣饪钪杏小拔縻霾删粘ぞ怼敝铮钟搿扒锞⊥硖鳌钡谝际住拔星锶菰诨恰本溆泄兀侵赣讶宋渥魑縻霾删粘ぞ矶砸病S止邸扒锞⊥硖鳌钡诜∈住傲麂子叭胗懔骸奔啊疤煜箩揍竟椴莞蟆敝铮蚝佣耸彼又Υ谎俺V偎蜕幔牒罄醇闯珈跏暝儆挝骱杈印肮鸲耙┓俊敝羧幻鞅鹗咔榭鲥囊欤〈耸牒佣唠沟谝际撞谓希羰虾每腿蜗乐缈煽话咭印!坝酵砭铡笔熬蓬倒┬停つ昙ⅰ币涣蛭接美肷А坝嗉茸汤贾蓬蒂狻奔啊跋Σ颓锞罩溆ⅰ薄!笆ⅰ敝笆保舴恰笆场奔础安汀敝猓砸敉笮矗虻敝甘匣蚴渲沼⒍远F渌狄嘧钥赏ā

戊寅草中除卧子汪然明外,其他与河东君往来唱酬名士如宋尚木徵璧之类,其事迹作品皆甚显著,可不多述。尚有一二当时名士之可考者,则略论及之,可借此窥见河东君当日友朋交际之情况也。更有可注意者,即戊寅草作品中绝不见有宋辕文徵舆及李舒章雯二人之姓氏名字一事。此草之绝大部份为卧子之旧藏,其无辕文之名字,固由杨宋两人曾有微妙之关系,卧子删去不录,亦颇易解,至舒章则何以绝不一见其名字,其故今不易知,或者河东君崇祯八年首夏离去松江之南园南楼迁居当地之横云山实与舒章有关,盖舒章家本有别墅在其处。茲不须详考,若一检陈忠裕全集拾属玉堂集“雨中过李子园亭”诗题下附考证引李舒章集“张卿南垣行诗”诗“我家横山若培嵝,开生幸入虎头手”,又引梅村集张南垣传“其所为园,李工部之横云”,并参第叁章论卧子“秋居杂诗”十首之七“遨游犬子倦,宾从客儿娇”自注“舒章招予游横云,予病不往”及曹溶静惕堂诗集壹壹“李氏横山草堂歌”等,即可证也。职是之故,颇疑河东君之迁居横云,舒章实为地主,卧子之删去舒章名字殆由于此耶?韩君平诗云:“吴郡陆机为地主,钱塘苏小是乡亲。”上句之切合舒章固不待言,下句则可参后论“有美诗”涉及河东君自称为松江籍事。故河东君亦可谓舒章之乡亲矣。一笑!

戊寅草中有“朱子庄雨中相过”七古一首,其诗颇佳,今录之于下。诗云:

朱郞才气甚纵横,少年射策凌仪羽。(“凌仪羽”一本作“真霞举”。)岂徒窈窕扶风姿,海内安危亦相许。朝来顾我西郊前,咫尺蛟龙暗风雨。沉沉烟雾吹鸾辀,四野虚无更相聚。君家意气何飞扬,顾盼不语流神光。时时怅望更叹息,劝吾出年徒凄伤。天下英雄数公等,我辈杳冥非寻常。嵩阳剑器亦难取,中条事业皆渺茫。郞今见君岂可信,英思倜傥人莫当。斯時高眺难为雄,水云摇落愁空濛。鸳塘蓉幕皆寂寞,神扉开阖翔轻鸿。苍茫幽梦坠深碧,朱郞起拔珊瑚钩。风流已绝人所少,清新照耀谁能俦。高山大水不可见,骚人杰士真我谋。嗟哉朱郞何为乎?吾欲乘此云中鹄,与尔笑傲观五湖。

寅恪案:曹溶静惕堂诗集贰玖“送朱子庄北上赴选”七律二首,其第壹首略云:“辞家北指蓟台云,射策恢奇海内闻。重忆先朝遗烈在,(自注:“谓其祖文恪公。寅恪案:“文恪”乃明大学士秀水朱国祚之谥。)芝兰今日又逢君。”同书同卷“送朱子庄令宜春”七律二首题下自注:“时携广陵姬同行。”其第壹首有句云:“重喜明时早致身。”同书叁“挽朱子庄”五古二首,其第贰首略云:“并辔越承明,直入邯郸市。挟瑟燕姬床,容貎若桃李。惜哉青春姿,独处重帷里。服药媚红颜,终为悦己死。”今检道光修宜春县志秩宫门明知县栏载:“朱茂景。秀水人。进士。崇祯十三年任。吴首昌。贵州人。举人。十七年任。”同书贰贰名宦门明朱茂景传略云:“朱茂景字子庄,秀水人。崇祯十四年令宜春。(寅恪案:表作“十三年”,传作“十四年”,相差一岁。疑传有误,当从表为是。)精勤蒞治,剔奸戢豪。性喜延揽,与诸生课文品题,竟日无倦色。”又陈卧子评选皇明经世文编中,宋徵璧所撰凡例亦列有槜李朱子庄茂景之名,可知朱子庄乃一年少貎美、豪气纵横之风流世冑,柳曹两诗所言颇多符合。故河东君诗题之朱子庄即是此人无疑。但须注意者,同时别有一朱子庄,名容重,明之宗室宁献王九世孙,事迹见张庚国朝画征录上“八大山人”条所附及陈田明诗纪事甲贰下,读戊寅草者不可误认也。

戊寅草“送曹鉴躬奉囗使之楚籓”七律二首云:〖TXT小说下载:。。〗

纷纷玄意领群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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