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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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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直树插了一句:“譬如想自己的妈死了。”
张景惠说:“要是逆子,妈死了照样掉不下一个眼泪疙瘩,哭不出来怎么办?”
白月朗说:“也有办法,点眼药水呀。”
张景惠哈哈大笑说:“若是我,非点眼药水不可。好,你回去跟甘粕正彦说一声,哪天拍最热闹的戏,告诉我一声,悲剧我不看,闹心。”
白月朗说:“看拍戏,小事一桩,这不用惊动理事长。总理大臣到满映去视察,会把演员吓着了,就都不会演戏了。”
张景惠乐了:“那就微服私访,行了吧?”见大家都还站着,他声音大了几分,“干什么?快坐呀。刘月,快给白小姐上茶。”
老管家忙上前搬椅子。刘月给她倒茶。
白月朗看老管家走路一拐一瘸的,奇怪地问道:“您腿怎么瘸了?”
老管家说:“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星野直树悄声告诉白月朗:“刚打过他几十大板。”
白月朗说:“这么老的管家也说打就打呀。”她本意是小声说的,因为屋子里静,人人都听见了,全替他捏了一把汗,又都去看张景惠,却没想到张景惠并未生气,反而对白月朗说:“你别可怜他们,他们不值得可怜,我是主子,可看见更有势力的主子,就全都背主求荣去了。”
老管家吓得跪下,连说:“老朽不敢。”
星野直树也替他求情:“今天是皇上寿辰,高兴的日子,你们不要在这惹总理大人生气了,都下去吧。”那些人急忙爬起来退出大厅。
星野直树把自己画的两幅竹子在地毯上展开,“请总理大臣来指正一下,画得不好,总算交差了。”
张景惠离座,背着手弯腰看了一会,本来是紧皱着眉头的,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这可以和郑板桥的竹子比高低了。”
白月朗挺惊讶,这扛豆腐盘子出身的总理居然还知道郑板桥,不简单。
星野直树故意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得到阁下的夸奖,真是太荣幸之至了。”待张景惠收起给他的画后,星野直树问他,“知道另一幅画是送给谁的吗?”
张景惠说:“我怎么知道!”
星野直树说:“这是送给皇上祝贺万岁的,皇上也特别喜欢竹子,我见同德殿、缉熙宫里挂了好几张竹子。有几幅都是郑板桥的,当年仓皇逃离故宫时,皇帝特地带出来的。”
张景惠恍然大悟:“我也是从同德殿的画才知道有个郑板桥的,若不,我哪知道有个会画竹子的郑板桥呢,瞧他这名起的,石桥多结实、木板桥下雨多了还不烂?”
白月朗忍不住想笑。
星野直树又说:“我给皇上作的画,没题款,想请张景惠阁下题上字,就更珠联璧合了,皇上会更喜欢,我上次就是这么向皇上许诺的。”
张景惠很为难,撇了撇嘴说:“好是好,可我肚子里才有几滴墨水呀?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星野直树恭维他:“建国大学礼堂上‘养正’两个字不是阁下题的吗?还谦虚什么?”
张景惠说:“没法子的事,谁让我是总长了呢!”
星野直树说:“总理大人也在练书法?”
张景惠倒不隐讳,说:“中将汤、仁丹、胃之素这几个字练得倒差不多了。”他叫刘月抱出来让他们开开眼。
刘月进了内书房去,从屏风后头抱出一大卷子写废了的宣纸,展开一看,全是广告上这种字体,摹仿得还挺像。人们都笑了。
星野直树说:“好,就写中将汤体。”
张景惠挠挠头说:“没词啊!”
星野直树提示他:“何不请白小姐帮忙拟几句话?”
张景惠目视白月朗:“不帮我?你不帮我,我可就要出丑了。”
白月朗想了想,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了“人有气节犹如竹”七个字,然后略带嘲讽地望着张景惠。
星野直树叫好:“恰当,皇上和总理大臣正是这样的品格。”
张景惠也说:“这正是我的心思,我做梦都想当一个有气节的人。这年月,能保持我这样气节的人,不容易了。”他从笔架上拿下一支笔来,刘月忙往砚池里注上水磨墨。
张景惠的笔抖了半天,写下这七个字,很有力,却像儿童写的。
白月朗说:“这是孩童体,有讲究的,这叫藏拙。”
张景惠自我解嘲说:“我就是要藏拙,真人不露相嘛。”
·18·
第十九章
1
星野直树把一架小型放送机摆在张景惠面前,张景惠认识这玩意儿,管它叫“话匣子”,他问:“话匣子里有东京重要消息放送吗?”
其实星野直树并没有让他听新闻放送的意思,他要录音。他说:“战局有新的进展我会随时告诉总理阁下。”
他随意摆弄几下旋纽,那东西发出咝咝的响声,只见有两个小轮子在缓慢地转,与张景惠以往见过的“话匣子”不大一样。不过他并没注意,他看了白月朗一眼,说:“你是替新京医大来求那幅字来的吧!这丸山彻二会巧使唤人,真是无孔不入。”
白月朗说:“是的,总理阁下,他们求我,我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不知是自夸还是自嘲,张景惠说:“我想不到我的字行情也看涨呢,前几天,连果匠铺(点心店)、中药铺都来找我题匾呢。”
白月朗心里暗笑,真想说,就差棺材铺、殡仪局没请他题匾了。
星野直树很会恭维,说:“您是字以人贵。”
张景惠说:“最可笑的是大烟馆也来请我题匾,这我能题吗?题啥?总不能题:‘抽大烟提神’吧?”白月朗咯咯地笑起来。
星野直树将录音带倒回去重放,方才张景惠和白月朗的对话便再现出来,什么他的字“行情看涨”、“抽大烟提神”之类的话全都复诵出来。张景惠从来没见识过这玩意,吓了一跳,忙问:“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我的声音也进去了,随时向外面放送”?
星野直树关掉声音控制键,对他说:“这是带录音功能的放送机,是日本国内刚发明出来的,神奇得很。”
张景惠显得很恐慌,他忽然想到日本宪兵队特高课弄的窃听器,叫溥仪和他的臣子们惶惶不可终日,在屋子里不敢发一句牢骚。张景惠的前任国务总理郑孝胥和他儿子在办公室发议论,说他是个木偶,由日本人牵线,日本人当副职,却管正职!结果,叫日本人知道了,只有他父子二人在,儿子岂能出卖老子?显然是被特高课在房间里安了那玩意儿。关东军司令把郑孝胥叫去,一顿臭骂,他的失宠、下台也就不奇怪了。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张景惠最怕那玩意儿,他也有牢骚,但他有分寸,可以插科打诨,可以糟践自己,可以发不痛不痒的牢骚,不可往日本人忌讳的命根子捅。实在憋不住想骂娘,就到外面再尿泡尿,边尿边骂街。
星野直树马上要回东京朝见皇太后,他答应也给张景惠弄一台录音机。
张景惠连连摆手说不要,让他把这个也快拿走,不要让他再看到这玩意儿,闹心。
星野直树今天端出录音机,是突发奇想。他有个新奇想法,从前他每次去进见皇上回来,只能口头向张景惠传达,脑子再好,也难免遗漏、走样,今后,张景惠说什么,皇上有什么旨意,都录下来,什么时候想听都行,又有证据,不是省事吗?
证据?那就是“把柄”、“小辫子”,把柄、小辫子攥在别人手里,那还了得!张景惠摇手,说绝对不行,他心想,那可完了,还敢说话吗?在日本人面前,更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星野直树觉得好笑,“你这话,怎么和皇上一个调?难道你们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背着皇军吗?”
这一说,张景惠害怕了,忙说:“那哪儿能呢,我就是你们手里的驴皮影人,怎么摆弄我怎么动。”
星野直树皱起眉头,白月朗惊讶地看了张景惠一眼。如此奴才相,叫人不齿。
星野直树还是坚持。他说:“如今有了这玩意,就可以请皇上说几句祝福的话,把它录在放送机里,拿到东京皇太后跟前去放送一遍,她听到的是皇上的真实声音,心里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张景惠不敢驳回了,说:“我只是担心皇上不会同意,这不是把柄攥在你们手里了吗?”但马上意识到走板了,忙用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指着放送机惶恐地问,“你没弄进去吧?”
星野直树笑道:“机器关着,不开是录不了的。”接着他说,“不必为皇上操心,皇上比你开明、忠诚。皇上已经录了,该你了。过几天我就回东京去述职,希望也带去总理阁下的亲口祝福。”
张景惠不太相信溥仪会真录,就推托说:“有皇上代表全齐了,哪轮得上我给天皇太后请安啊?这不是够不着吗?”
星野直树皮笑肉不笑地说:“阁下不会是怕人家骂你汉奸吧?”
张景惠的汗都下来了,忙说:“这话可是见外了,为了日满亲善,别说骂我汉奸,就是狗奸我也不在乎。”
白月朗听不下去了,站到窗前。
星野直树说:“好,那我们开始吧,阁下请讲。”随后按下了录音键。
张景惠又捂住了嘴,呜呜地说:“没想好,没想好!快停下!”
星野直树只好按了暂停键。他开始向张景惠授意:“可以说几句对天皇和皇太后祝福的话就行了。上次天皇捎给康德皇上的话,是说康德如同他的孩子一样,既然皇上是天皇的孩子,阁下更不用说了!阁下不妨回他一句,可以说天皇犹如阁下的祖父了。”
妈的,又矮了一辈,真他妈的成了孙子了!张景惠敢怒不敢言,看了白月朗一眼,脸紫涨如猪肝,但又无法发作,他很反感地说:“这么论辈,那皇太后就是我的太奶奶了?”
白月朗捂着嘴扭头窃笑起来。
星野直树说:“阁下随便说好了,只要是祝福的话就行了。”张景惠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星野直树又按下录音键。
张景惠说:“祝天皇大人和皇太后大人万寿无疆,日满永远亲善。”
星野直树按了停止键,鼓掌说:“好极了。”他重放了一遍,先放出来的还是没抹掉的几句“没想好、没想好、快停下”,这还不可怕,下边放出来的竟是大不恭的一句“这么论辈,那皇太后就是我的太奶奶了”,张景惠吓得脸都白了,几乎要下跪不“请你高抬贵手,千万要抹去。这几句非但不能带到东京去,留着也要我命。”
星野直树倒没太认真,答应马上洗掉。他摆弄了一会儿机器,再放时果然只剩下后几句祝福的话了。张景惠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由于害怕而生反感,张景惠必须攻击这新玩意儿,说:“这东西不行,怎么把我的声音弄得这么难听?走调了,我觉得我讲话声音不这么难听啊!”
星野直树说他讲话很好听啊,而且说与他的声调一样,没走调。
张景惠不信,去问白月朗:“是这样吗?”【。52dzs。】
白月朗是从科学道理上阐释的,“我们每个人听别人讲话,声音是通过空气振动而传播,而听自己的声音是通过耳膜和颞骨震动,这声音是假的。也就是说,不借助机器自己听到的声音才是不真实的。”
张景惠摇头不解,“怎么自己听的倒是假的,别人听的反倒是真的,岂有此理。”
星野直树收起放送机,说白小姐讲的是科学,是声学原理。
星野直树已经走了,张景惠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说:“讨厌。”
白月朗故意装不懂,说总务厅长官不大呀,怎么像太上皇一样对他这总理大臣发号施令?
张景惠一脸无奈,“别看他官小,可说了算。咳,在人屋檐下,怎敢……”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又失言了,忙打住。
白月朗说:“看起来,你心里也有不平,你也有难言之隐。”
张景惠矢口否认,说:“那倒不是,你别瞎猜,我一个扛豆腐盘子沿街吆喝的豆腐匠,熬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月朗说:“星野直树也太欺负人了。”
张景惠叹口气:“他还不是最叫人头痛的,皇上身边的御用挂吉冈安直,名目是下级、跟前办事的人,哪是他给我和皇上办事呀,他纯粹是一根电线。”
白月朗不解:“一根电线?”
张景惠是这样解释的,关东军好比是强有力的高压电源,张景惠就好比是精确的开关,而吉冈安直、星野直树是导电良好的电线,电流通过电线来了,皇上和他这头的开关也就打开了。
何其形象!白月朗既鄙视又同情地望着他。
张景惠叫下人铺开一张宣纸,要还债,给新京医大题字,他嘴上说烦,心里却美滋滋的,他坐车上街,见铺面上到处是他题的牌匾,心里比蜜都甜,他倒不稀罕收润笔费。什么叫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就是!去他妈的吧,书法家练一辈子,可没人请!
抖着手里的笔,张景惠问白月朗:“写几个什么字为好?”
白月朗来前,丸山彻二交代要写校训,她不认可,就叫总理大人看着写吧,但不一定写日满一德一心。
张景惠自嘲地说:“写得太滥就不值钱了,和大街小巷的中将汤一样了,我也不好题仁丹、中将汤啊,那倒顺手。”白月朗咯咯地笑起来,刘月也忍不住乐了。
张景惠在砚台墨池里濡着笔锋,转过头看着她说:“词还得你出。”
“那总理大人题孔夫子的有教无类吧!”白月朗暗想,如果丸山彻二有异议,她可以推到张景惠身上。
张景惠问:“是哪几个字?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月朗用钢笔写了这四个字,对他解释说:“简单说,不管什么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
张景惠想了一下,说:“这倒不犯毛病。”于是写了“有教无类”四个字。
张景惠他放下笔,看了看,顿觉十分满意,说:“还是孔夫子高明,日本人也没想出这四个字来。应该来个推而广之,明儿个让文教部发令,每所国高、优级小学也都悬挂上这四个字。”
“挂匾易,真正做到‘有教无类’却很难办到。”白月朗说,“听说在满洲国,上初级、优级小学的孩子不到总人数的十分之一,而上国高的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什么时候可以做到有教无类呀?”
张景惠没法作答了。
2
张云岫是在张云峰走后第三天来到南关大车店的。他向一个套车的老板子打听杨小蔚住在哪一间?问他认不认识。
车老板昨儿个刚住下,说不知道,叫他去找别人打听。
他又去问账房先生,那人停住拨拉算盘珠子的手,往鼻梁上推了推老花镜,告诉他,杨小蔚刚结账,也许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张云岫按账房先生指点找到杨小蔚的房间,杨小蔚正背了个包出来,一下子迎面撞见了张云岫,像见到老熟人一样惊喜地叫道:“是你?你上大车店来干啥?”
“当然是来找你呀!”见她背着包像出远门的样子,就问她,“这是要换旅馆呀,还是要回奉天?”
“我留在新京不走了。”杨小尉兴冲冲地对张云岫说。见他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就狡黠地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说,“没想到吧?我就跟那一对狗男女纠缠到底,别以为我是个省油的灯。”
“这何苦呢。”张云岫说,“值得吗?再说……”
杨小蔚又哈哈笑了说:“你真以为我会那么没出息呀!我昨天去闹一场,不过是出口气而已,今后啊,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张云岫这才放下心来,说:“早这么想早心净了。”
“说到底,你是镶牙院的小伙计,肯定是来给他们当说客来的,怕我再去大闹镶牙院呀?”
张云岫摇头否认,说:“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杨小蔚一脸兴奋地对他说:“告诉你一件事,奉天护校我不想念了,已经托人转到新京医大来了,托门子混了个旁听生,旁听一年,各科都及格了,明年正式考。我现在退了房,想上文具店买点钢笔、本子什么的。马上要住校上课了。”
张云岫很是惊讶:“没想到你挺有门子呀,这么轻而易举地上了新京医大,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说到过程,杨小蔚却有点轻描淡写,只简单地说“有人帮忙”。张云岫既然来了,也不好站在弥漫着马粪味儿的当院说话,反正买文具也不忙,房子退了,可以延迟到上灯前,还可以到屋里坐会儿。张云岫接受了她的邀请,跟杨小蔚进了她的屋子。
一进屋,张云岫才发现,她租的破房子四处漏风,连窗户纸都破破烂烂的。张云岫觉得杨小蔚倒是个能吃苦的丫头。
见他嫌房屋简陋,杨小蔚说:“就这破地方,磨破嘴皮讲价钱,还五块钱一晚上呢。”她把唯一的一张长条板凳移过来,请张云岫坐下,问,“你要不要烧壶水喝?”
张云岫笑了,“这不是杀鸡问客吗?你别瞎忙活了,我不渴,我急着说正事。”
“什么正事?”杨小蔚看他的表情,一猜便知,“还是来充当说客吧!你有话直说。楚天一想怎么打发我?”
张云岫说:“明跟你说吧,我可以担保,钟大夫和冯大夫确实是清白的。”
“清白是什么意思?”杨小蔚尖细的柳眉一扬,“你这话很让人费解,他们就是结了婚也不等于不清白呀。”
张云岫解释所说的“清白”:“就是说,他们……根本没住到一起,当然是‘有名无实’的意思。”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两人都钻进一个被窝里了,还要标榜清白,谁能证明楚天一是柳下惠坐怀不乱?”杨小蔚便问张云岫,“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认为钟鼎变心了、骗你了,你才去大闹的吗?我现在告诉你,钟鼎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听明白了吗?”
杨小蔚怎么能明白?张云岫说的怎么能让她相信呢?张云岫亲口对杨小蔚说过,开业那天鬼子来查夜,看见他们俩睡在一个被窝里。“那都是一场误会。”张云岫急了,把事情全讲了出来,“事后我才明白,那是遮人眼目的,我也问过冯月真大夫,她说两个人一个炕头一个炕梢分开睡,怕查夜的怀疑有假。”
杨小蔚说:“你是说,他们是假结婚,假夫妻?”
张云岫说:“一点儿不错。”
杨小蔚根本不信:“天下会有这样的事?这不是拿人生大事开玩笑吗?为什么要假结婚?在骗谁?”
张云岫当然不好说出真正的原因,还是强调为了遮人耳目。他解释说:“当时西江月出事,也要抓冯大夫,冯月真无处藏身,躲到钟鼎的镶牙院避风。一男一女在一起不方便,朋友就出了这么个主意。你放心,总会水落石出的,我只希望你在没弄明白前不要再闹,那样做,有可能会葬送了你所爱的人,将来你会后悔的。”
杨小蔚低下头不说话了,张云岫这几句话她听进去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奉天时,钟鼎的某些举动曾令人费解,总被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好像总有瞒人的事,莫非他是地下反日组织的人?那他的反常,包括不告而别,包括改名换姓跑到新京开镶牙院、包括假结婚……就都好解释了。
见杨小蔚低头不语,张云岫多少放了心,离开这个话题,有共同兴趣的当然只有张云峰了。张云峰走后,杨小蔚回到大车店,好像少了点什么,她跟张云峰脾气相投。杨小蔚冲张云岫索要张云峰的地址,张云岫说弟弟可能还在路上,有了准地方,再告诉杨小蔚。
张云峰真的还在行旅中,告别哥哥,带着比生命都宝贵的药品,一路晓行夜宿。这一天,张云峰来到柳河县的三元浦,他要从这里进山,把带回来的药品转运到蒙江县那尔轰抗联后方医院去,三元浦是必过的日本兵哨卡,伪国兵也配合值勤,为防范有给养、药品接济抗联,这里的卡子是最严的。
换了长袍马褂装束的张云峰骑着一匹枣红马过来了,柳河地下党联络站还派个“跟包的”(搭档)跟着,俨然是个阔商人。到哨卡时,人们排长队过关,日本兵、伪国兵和宪兵队虎视眈眈地搜查每一个行人,吆喝着:“先验通行证、国民手账,所有行李、包袱都必须打开,东西要全部倒出来。”有人外出带几个包米面饼子也要没收,还要挨几个嘴巴。这还不算,男女要分别进入木板皮搭建的简易棚子里,人人都脱光衣服,一丝不挂,日本人害怕人们在裤裆里夹带私货。
轮到张云峰过关,他先掏出哈德门香烟请宪兵们抽,又不慌不忙地示意跟包的小伙,将马背褡裢里的《皇帝诏书汇成》一本本搬出来,搬了一半,宪兵露出了微笑,摆摆手,示意可以放行,也不用脱裤子了,他说了一句:“这才是良民!”
一个国兵马上讨好地帮张云峰向褡裢装书,帮跟包的搭上马背。
3
新京医大下去“终日实习”的学生陆续返校了,个个晒得黝黑,疲惫不堪。休息了两天,星期一复课。
周一这天,杨小蔚也开始了旁听生的生活,她恰好被编在白月朗那个班,杨小蔚是个自来熟,有白月朗引见,她很快与女同学混熟了。学校院子里人来人往。最引人注目的是本馆大楼正门处新悬上的一块匾,“有教无类”。令白月朗始料不及的是,刻匾时,在张景惠的“有教无类”四个字旁,加了一行字,是用日文写的:为大东亚共荣而苦读。落款是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校匾变成了中日合璧,不伦不类。进楼的学生必须在匾前鞠躬,这块匾引得好多同学观看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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