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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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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鼎哑然。

徐晴说:“我同情你,你想竭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承诺,只要你忠诚,杨小蔚就是安全的,即便她是地下党,也可网开一面,何况,我里看外看也看杨小蔚不像,稚气未脱。”

不管真假,钟鼎连忙道谢。

徐晴又开始逼问,问:“你弄明白没有?杨小蔚到底跟谁接头去了?”

既然钟鼎也是人家跟踪对象,隐瞒就毫无意义。他的鼻尖又开始冒汗了。他不得不实说:“杨小蔚上梁父吟家去了,就是满映那个有名的作家。”

徐晴说:“我知道,他们常打交道,与梁父吟很熟。”

钟鼎不敢把话说死:“不过,他们是不是上下级关系我不敢说,因为梁父吟是她的表哥,也许是看她表哥去了。那就是正常来往。”

徐晴“哦”了一声,这么巧,她倒头一次听说他们是表兄妹。

钟鼎说:“杨小蔚上楼不到两分钟就下来了,梁父吟随后跟出来,他俩一前一后往南湖去了。”

徐晴点点头,见问不出子丑卯酉,就说:“好吧,他们既然没怀疑到你,弄违禁药你又立了大功,他们没理由不信任你,很快会有人跟你接头的。”

8

湖西会馆有个餐厅,一般不对外,属于甘粕正彦专用,招待要员时才用。张景惠给满映题了字后,上了一趟厕所,由白月朗陪着张景惠步入西餐厅,这里布置得很洋气,有壁炉、有吧台,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银质餐具。

白墙上挂着几幅油画,有莫奈的,也有高更的、列宾的,看不出真迹还是仿品。还有一幅是甘粕正彦自己的作品,画的是北海道渔人码头。只有看了他的油画,才使人记起他在巴黎学美术的经历。

一进来,见周围无人,张景惠就伸手搂住白月朗的腰,在她脸蛋上掐了一下,小声亲热地说:“你要的东西我办好了,你不是不想张扬吗?我没当着甘粕正彦的面给你。”

白月朗莞尔一笑,说:“你真善解人意。幸亏你没当甘粕正彦面说破,否则必然引起怀疑。”

张景惠把一本浅蓝封皮印着金字的特别通行证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来,塞给她,白月朗翻开看看,只有一本,是梁父吟的,“我自己的呢?”

张景惠哈哈笑着说:“你嘛,不用这个。你这漂亮脸蛋就是通行证,走遍天下。”

白月朗正色地说:“我真的要和表哥一起去接舅舅,没有通行证可不方便。那多费口舌呀。总不能像和咱们伟大的张总理一样,‘妈拉巴子’是免票吧?”这话把张景惠逗乐了。原来传说张作霖、张景惠这些从东三省发迹的人,常说“谁敢刁难老子?老子的后脑勺是护照,妈拉巴子是免票!”那是因为东北人儿时睡枕头把头睡扁了,后脑勺突出,特点明显,而骂人粗话“妈拉巴子”更是长在嘴上。

张景惠笑过,说:“宝贝,别急。我有打算,过几天我要去视察东边道,正好陪你一起走,看他妈拉巴子的谁敢管你要通行证!”

一听这话,白月朗不禁喜上心头,“这么巧?太好了,当您的随员,这可借总理大人光了。”

张景惠正想亲她一口,通向厨房的门开了,戴高帽的德国厨师进来给张景惠问好来了,张景惠不得不松开白月朗,变得规矩了。

张景惠和白月朗坐下,厨师递上个菜单,说:“请长官点菜。”

中餐、日餐张景惠都在行,西餐大菜不灵,他让白月朗代劳。

白月朗接过菜单看了看,一边说:“我也不行。”一边点菜:“开胃菜来个墨西哥熏鸡肉卷吧,汤呢,要意大利的米兰蔬菜菌汤,主菜上两种,烧烤猪肋排,奶汁鲜鱼,主食要番茄培根牛角包,美式冷肉潜艇包。酒就上干白吧,先来瓶开胃酒。”

厨师笑着赞美,说:“白小姐是我到满洲以来遇到的最会点菜的人。”

白月朗矜持地一笑说:“谢谢。”

张景惠纳闷:“怎么方才听你点了什么潜水艇?连潜水艇都上菜了,有没有飞机?这菜可有火药味了。”

白月朗一笑,德国厨师解释:“是一种汉堡的名字,叫冷肉潜艇包。”

张景惠哈哈笑个不停。

白月朗从麂皮手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放到张景惠面前。张景惠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原来这是润笔费,方才他不是给满映题了四个字吗?

张景惠当即拆开红包,是一捆没拆封的百元钞,一万?好家伙,四个字一万,一个字值两千五,这买卖做得。张景惠说:“明儿个我这总理大臣也不干了,蹲到大街上卖字去。一样发大财。”

白月朗却说:“你不当国务总理了,字就一文不值了。”

张景惠挠挠脑袋,“说的也是,都他妈拉巴子的势利眼。”他把钱包上,推给了白月朗说,“给你了。”

白月朗不肯收,说:“无功不受禄,我怕钱烧手。”又推了回去。

张景惠眨了眨眼,忽然有所悟地说:“甘粕正彦这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白月朗借机点破机关:“满映要新建五棚、六棚,还有扩建洗印厂需要文教部给拨一笔款,跟文教部打交道,费口舌,甘粕正彦宁愿撞金钟一下,也不愿打铙钹三千,想请总理大臣大笔一挥,给批个字。”

张景惠说:“我说他张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嘛!他要多少?”

白月朗说:“不多,甘粕正彦先生说,从你指缝里漏的就够了。八十万。”

张景惠哈哈大笑,“八十万还不多?拿一万润笔费一转手就勾回去八十万,这利也太大了。”

白月朗唯恐事情不成,就说:“你不批,甘粕正彦去找星野直树,也一样批,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清?反正不掏个人腰包。”

这话也对。张景惠说:“好吧,我批。不过我不是冲甘粕正彦,我是冲你。”

甘粕正彦恰在这时跨进西餐厅,听见了,马上接话茬:“不管冲谁,你批就行,我感谢白月朗就是了。”几个人同时大笑。

白月朗趁机说:“再有两天,内景戏就完了,等冬季外景早着呢,张总理到东边道去视察,他要带我去。”这意思是请假,抬出张景惠来,也有压人的意思,让甘粕正彦无法驳回。

张景惠马上说:“是啊、是啊,理事长开不开恩哪?”

甘粕正彦虽感意外,却马上答应说:“这是好事呀,我还可以派个摄影队去,拍些总理出行的纪录片。”

张景惠说:“好,一言为定。”

9

医大课堂上摆着人体标本,黑板写着:十二指肠溃疡的病理。

下课铃声响了,杨小蔚第一个跑出教学楼,回头对周晓云说:“级长,我请会儿假,肚子疼。”也不等周晓云准假,拔开腿就向宿舍楼奔去。

随后跟出来的周晓云和陈菊荣几个人喊她等等,杨小蔚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

有一个女生说:“连建国操也不上,又去守候她那宝贝箱子去了。”

另一个附和说:“说不定里头真有金条。”这几天,大家发现她像着了魔一般,一有空就往宿舍跑,去看她床底下的箱子,唯恐丢了。

周晓云制止大家瞎扯,她替杨小蔚遮掩,说:“她这几天肚子是不好,拉肚。”

陈菊荣也为她开脱:“就是去看看箱子在不在,也没啥。咱们寝室又不是没丢过东西,小心点好。”

杨小蔚跑回寝室,开了锁跑进门,书本往床上一甩,立刻趴下去看床底下。看看箱子上颠倒摆放的襻带皮鞋,还是原样,布满尘土的报纸上连个手印也没有,一切完好如初,她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又推回床下,重新伪装好。

外面操场那边传来做建国操的口令声。

陈菊荣进来了,杨小蔚问:“你怎么不去做建国操?”

陈菊荣调皮地说:“我也肚子疼,请假了。”又小声问她,“还在吧?”

杨小蔚点点头,又掩饰地说:“一箱子破书,谁偷,卖废纸也卖不了几个钱。”

陈菊荣摆起了老资格:“你别跟我撇清。我当年在宪兵队里灌辣椒水、坐老虎凳那时,你还不知在哪穿开裆裤呢。”

杨小蔚警惕地说:“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陈菊荣说:“心照不宣吧。我不会问什么的,规矩我懂。别的不说,我特别敬重你。”

杨小蔚扑哧一下笑了,“我倒想听听,我有什么值得你敬重的?”

陈菊荣说:“民族斗士,还不值得敬佩吗?”

杨小蔚说:“你可真能恭维我。我一天是三个饱、一个倒,不说是醉生梦死,也是瞎胡混的人。”

陈菊荣说:“我当年因为写反日标语,差点掉脑袋,比你老资格,只是我现在接不上头了。不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男友和他弟弟都是了不起的人,老二现在是拿枪在战斗的。”说这话的时候,陈菊荣眼里充满着向往憧憬和自豪。

陈菊荣从床头小柜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打开来,里边夹着一张合影照片,正是张云岫、张云峰哥俩的。

杨小蔚大吃一惊,脱口说道:“原来是他们俩?”

陈菊荣得意地说:“你该知道我有多可靠了吧?那天,你这箱子就是他蹬三轮给你送来的,他化了装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杨小蔚虽然不再坚持说箱子是从奉天家里捎来的了,仍然说她只是受朋友之托,替朋友保管的书籍。

陈菊荣说:“你不够意思,人家把心都掏给你了,你还是藏一半掖一半的。”她一扭身走了,杨小蔚怔怔地出神,心里想,说真的,我和你一样着急,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啊。

·26·


第二十七章

1

甘粕正彦和徐晴走进南湖附近的一栋八层楼,在一间临时征用来的屋子里,几个便衣人员站在窗前观察对面,五十米外,正对着梁父吟的小楼。窗前架着高倍望远镜,那几个人一直在观察。甘粕正彦问他们:“有什么发现?”

那几个人都是一脸倦容,说:“这几天,我们不动眼珠地监视,可毫无收获,梁父吟几乎不和什么人来往,他也很少出屋,一直在伏案写作。”

所以对梁父吟的监控升级,完全来源于杨小蔚。如果不是钟鼎的密报,他跟踪杨小蔚到这儿。如果从前甘粕正彦看待梁父吟还是很模糊的一团影子,这一次开始聚焦了。不过梁父吟这人也叫人费思量,他本该活跃时,却又深居简出了。难道真的在潜心写作?

徐晴也猜他在赶写《醒》的剧本,甘粕正彦也侧面打听过,梁父吟总是说在构思提纲,说难度太大。

徐晴不能不怀疑他是在玩拖延战,因为不情愿背骂名,就拖,拖黄了算了。

甘粕正彦没做声,凑到望远镜前去看,镜头里现出梁父吟的家。窗户敞开着,梁父吟坐在写字台前,手里夹一根香烟,蓝烟袅袅上升。他没有动笔,像在凝思。

甘粕正彦又把镜头左右摇了几个来回,他突然有所发现,他回头问负责监视的人:“最近他家阳台上的国旗挂出来过吗?”

一个人摇头,说:“从来没看见他家阳台上挂过旗呀!”

甘粕正彦想起给梁父吟过生日那次,那时是挂的,掉进泥地弄脏了,后来又换成新的。

徐晴很敏感,意识到甘粕正彦怀疑挂旗有文章,甘粕正彦说:“我认为国旗很可能是接头的安全信号。也就是说,自从给他重新装修了房子,他警觉了,附近的电波声也消失了,如果这里原本是据点的话,显然,这里已经废弃不用了,只有这一种解释。”

徐晴有同感:“对呀,他平时不拘小节,满嘴俏皮嗑,喜笑怒骂皆文章,自从给他安装了窃听器,他反倒乖了,在家里都没有一句过激言论,这不正常。”

甘粕正彦隐约感到,他可能是条大鱼,借助社会声望当掩护,周旋于日伪上层,很不易被察觉,于是说道:“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在哈尔滨处决的共党要犯金剑啸的影子。”

徐晴也觉得真有点像,说:“都是知名作家,一样的有才华,一样的潇洒,一样拥有崇高的社会威望,也可能是一样隐蔽得很深的死硬的反满抗日分子。”

甘粕正彦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徐晴跟上,她猜出甘粕理事长好像胸有成竹了。

甘粕正彦想到攻克梁父吟这个堡垒,说:“正面攻坚不会有好结果,梁父吟绝不是西江月、钟鼎,需要迂回作战,扫清外围。”这外围,甘粕正彦首先想到了白月朗,也许在她身上打主意可能成功。

徐晴不以为然,说:“你竟然怀疑到白月朗身上了?这未免疑心太重了吧?她是个未谙世事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城府、胆识?更何况,她是满洲国协和会副会长白浮白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牺牲自己的锦绣前程去铤而走险?”

甘粕正彦没出声。到了楼外,甘粕正彦坐进车里,今天是甘粕正彦自己驾车。他打着火,让徐晴上车,他要送她到总理官邸,让她去看看她舅舅张景惠。

这真是莫名其妙,甘粕正彦怎么比她这当外甥女的还有孝心哪?竟然带有强制性地让她去尽孝心?

甘粕正彦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

说的好听,徐晴明白,甘粕正彦是无利不起早,张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肯定又是让她效力。

原来方才甘粕正彦偶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张景惠视察满映时,无意间说了一句话,说白月朗有事求他办,已经办成了。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不知办的是什么事?会不会是替梁父吟办的?这也许是他们露马脚的地方。

神经过敏吧?徐晴撇了撇嘴,说:“这能查出个什么名堂?过格的事,我舅绝不敢做,他表面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其实鬼着呢,他不可能被白月朗利用。他那人,别看今年快七十了,心还挺花的呢。他无非是让白月朗给迷住了,大概想娶第七房姨太太吧?”说罢哈哈笑。

甘粕正彦又和徐晴探讨起白月朗其人,说:“你以女性挑剔的眼光看,白月朗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轻浮的人吗?”

平心而论,徐晴否定了这种看法,她说:“白月朗很清高,也很有自尊。”

甘粕正彦半开玩笑说:“你说一个女人这么多好话,少见啊。”

徐晴反唇相讥:“我在你心目中,是个妒妇了?”

甘粕正彦说:“玩笑、玩笑。”

徐晴说:“你问她人品,什么意思?”

甘粕正彦当然还是顺着他的思路进行推理:“如果白月朗是个爱贪便宜的人,或者是个爱慕虚荣、图金钱的人,她巴结你舅舅情有可原。请别介意,说句不恭的话,张景惠除了地位而外,一样可取处都没有,老而丑,愚蠢而贪婪,粗鄙而狡诈……”

徐晴打断他:“行了,这不是你们日本人选中的国务总理吗?你这么贬他,你又高明到哪儿去?”

甘粕正彦说:“我开口之前已经先道歉了嘛。我的意思是,张景惠这样一个粗俗的人,白月朗怎么会看上他,可又经常与他来往,甚至在舞厅主动邀他当舞伴,成了新京一大新闻,试想,白月朗图他什么?不怕对自己的人格有所损伤吗?”

徐晴真的扳不倒甘粕正彦的立论,如果成立,那结论只能是白月朗另有所图,想利用张景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正是最可怕的。甘粕正彦是把张景惠要代表皇上去视察东边道的事联系起来分析:“张景惠当我的面邀请白月朗同行,白月朗居然一口答应,这不是太让人费解了吗?”

徐晴也认定这是有点不合逻辑。她说:“白月朗怎么有闲心陪那个花花太岁去视察?除非她真的鬼迷心窍想当张景惠第七房姨太太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白月朗的行为与东边道的抗联有关,而她背后的指使者是梁父吟!她才能舍弃包括名声在内的一切。

徐晴认同了甘粕正彦的论断,并且答应马上去张景惠公馆见舅舅,去探听一下,试试水深水浅。随后她又发牢骚:“反正我是你最廉价的利用对象,你答应我的事却一样不办。”

甘粕正彦说:“你放心。我已经给你疏通得差不多了,你不是最羡慕川岛芳子吗?不一定非盯着驻日公使,让你出使满洲国驻德国公使,这差事够显要了吧?”

徐晴说:“真的吗?那我可得重谢你了。”

2

梁父吟完全知道他被监视,可又不能无所事事,他让白月朗公开邀他到白家去串门,这就没任何嫌疑。白月朗不过是个幌子,梁父吟急于见白刃才是真的。

张景惠要上东边道视察,梁父吟认为真是天赐良机,特别是又特邀白月朗同行,这一下,没有特别通行证也不怕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白刃问他:“你就不用去了?”

梁父吟说:“掌柜的也是这个意思,上级考虑到现在我目标太显眼。我出马,危险性大,当然,一切交给白月朗,她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除了送药品给抗联,他又拿出了一份《治安肃正计划实施细则》给白刃看,是冲印的照片。正是刘月从张景惠绝密保险柜里偷拍出来的,白刃大加赞赏:“真不容易,把日本人的《治安肃正计划实施细则》弄到手了,抗联急等着呢,有了它,等于掌握了关东军的秘密行动蓝图,怎么调兵遣将,实施怎样的策略,怎么并大屯、搞集团部落,一览无余。这一来,我们就好应变了,否则只能被动应战。”

“上级决定,这份文件副本,也打包在药品里,让白月朗一起带进山。为保险起见,《治安肃正计划实施细则》要先用密码电报发过去。”梁父吟指示白刃。

既然梁父吟那里已经越来越不安全了,白刃建议他应该马上转移,转到地下。

转移?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在梁父吟着来,日本军警们怀疑他又不是一天半天了。他若真的忽然销声匿迹了,反倒会引起连锁反应,连白月朗都不得安生了。

白刃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到现在为止,甘粕正彦还待你如上宾呀。”

梁父吟说:“我一直是甘粕正彦的谜,在没破谜底之前,我还是安全的。”

“我觉得最大的祸患还是钟鼎,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已经叛变。”

梁父吟也不敢肯定,他说:“钟鼎明明知道我是杨小蔚的表哥,如果他真的变节,我还能这么逍遥自在吗?而迄今为止,杨小蔚也是安全的呀。”

白刃觉得应当请示一下掌柜的,设一个圈套,再对钟鼎测试一回,就试出真假了。正在这时,白浮白面无表情地进来,手里又拿了一封信,对白刃说:“你的。”

白浮白走后,白刃说:“爸爸成了送信的了。”

拆开,又是白纸一张。白刃旋即找出药水刷过,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通知钟鼎,25号晚上7点在岭南28号开会,各支部负责人出席。具体事宜,梁到老地方接洽。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梁父吟说:“这不是一个试验的好机会吗?”

对呀,上级所想竟与他们毫无二致!梁父吟决定马上与掌柜的联络。真怪,掌柜的总是知道他们想什么,就像时刻跟着他们一样。

3

张景惠官邸里一片狼藉,仆人们坐在窗台上用螺丝刀卸铜插销、铜合页,也有在拆门上的铜拉手,不管是门窗、家具,凡是铜的部件全拆下来,连铜勺子、铜盘子也从厨房端了出来,刘月就把拆下来的铜件集中在客厅入口处,堆了一堆,黄灿灿的。

徐晴走进客厅,摇摇头,这是全满洲国的支援圣战运动,铜材匮乏,枪弹、炮弹离不开铜,铜矿供不应求,于是日本本土和整个满洲的铜饰、铜制品遭到了开天辟地的浩劫。

徐晴不无讽刺地指着高大穹形屋顶下的枝形吊灯说:“吊灯也是铜的呀。”

引她进来的小原二郎说:“总理说了,是铜的也得卸,毫不含糊、毫无例外。”

徐晴却指出了例外,说:“昨天我还去过关东军司令部,那屋顶的铜瓦如果全拆卸下来,能铸多少炮弹啊?可没看见有人上房揭瓦。”

小原二郎无法回答她这刁钻古怪的问题。

一见外甥女徐晴进来,穿着睡袍的张景惠从里面迎出来,说:“你现在翅膀硬了,用不着舅舅了,十天半月也不朝面。”

徐晴把带来的一大包礼品放下,说:“我不是忙吗!”

张景惠说:“你还有我忙?从前可是屁颠屁颠地往我儿这跑,门槛都叫你踩平了。”

徐晴一坐下,刘月赶快来上茶。徐晴从茶几金属烟罐里抽出一支烟点上说:“舅舅怎么这么酸啊,我离了你这棵大树,上哪儿去乘阴凉啊!”

张景惠说:“照这么说也行吧。前两天,甘粕正彦为你争驻外公使衔,好多日本人反对,还是我大手一拍,定了,我不怕谁说我徇私舞弊,妈拉巴子的,我外甥女怎么了?有能耐,不能因为是我外甥女就得受委屈吧!我这一发威,还真把他们全镇唬住了,你得感谢舅舅吧?”

徐晴说:“那还用说?舅舅为我,啥都豁出去了,我心里明白。我什么时候上柏林赴任啊?”

张景惠说:“怎么也得来年开春。急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的前任还没回来呢,你也得听听他讲讲德国的人情世故啊,你又不会德国话,到那里两眼摸黑,能行吗?你以为驻外公使是你们弘报处啊!”

徐晴不服气,说:“川岛芳子又没长三头六臂,她能干,我徐晴也不比她差。”

张景惠问她:“推举你当驻外公使的事,你事先知道点儿影了吧?”

徐晴不会说甘粕正彦鼎力为她办,她得买张景惠的账,才能买他高兴,就说:“头一次听说。”只字不提甘粕正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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