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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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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梅津美治郎还没放弃努力,他希望作田庄一改变初衷,取消出庭辩护的想法。作田庄一在耐心地听了几分钟后,回答说:“我很遗憾,这不可能。长官意志并不能代替法律。而且我知道我的律师团已经被甘粕正彦和特高课瓦解了,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作田庄一呀?我请司令官先生转告甘粕正彦,如果他也想来找我,就免了吧。剩下作田庄一一个人,我也要出庭,到时候我会带上一些建大和法政大学的学生去旁听。”说罢,他放下了电话。

6

入夜,湖西会馆奇静,这里的客房都空着,楼下也只有甘粕正彦一个人住,他应该在,但寂无声息。从通化押解回来,白月朗就没见过甘粕正彦,只打发大吉俊夫导演来过一次,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她一直在担心梁父吟的安危,他出事了,很容易危及哥哥,也不知白刃此刻在哪里,父母知不知道自己被软禁的消息……她脑子里很乱,一时无事可做,为了消磨时间,就拿了大吉俊夫扔下的剧本看。

忽然一阵楼梯响,随后房门开了,她抬头一看,竟是梁父吟出现在门口。

白月朗又惊又喜,几乎以为是在梦幻中,等清醒过来,又生警惕之心,连忙看他身后有没有尾巴。

梁父吟:“你不必担心,甘粕理事长很大度,怎么会派人盯梢呢?何况,那也太不高明了呀!”一边说一边指指自己的耳朵。

白月朗会意地点头,梁父吟在暗示她说话小心,这里肯定是安装了窃听器的。白月朗便热情地请他快进来坐,一时百感交集,说:“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说着,泪水顷刻间流了满腮。

梁父吟比从前清瘦些,但风度不减。他坐到她身边,替她拭泪说:“别哭啊,我们应当珍惜甘粕先生给我们的这次机会,这机会不会很多的。”

梁父吟没有判断错,楼下甘粕正彦办公室里,此时桌上有一架正在转动的窃听装置,甘粕正彦正仰在沙发上抽着烟监听楼上的谈话。

白月朗的声音:“你失去自由了,是吗?”

梁父吟的声音说:“可我是无辜的,他们太高看我了,以为我是打开地下抗日组织的金钥匙,他们这么优待我,早晚会觉得亏本的。”这明显是给甘粕正彦的信号,甘粕正彦皱起了眉头。难道情人在双双艰危的困境里也不肯说实话吗?

湖西会馆二楼白月朗房间里,别看两人的谈话充满了警惕性,可两双眼睛流露的却是真情。

梁父吟拿起她看的剧本,问她:“有适合你的好角色吗?”

白月朗根本没细看,也没心思看。她说:“大吉俊夫导演说,甘粕先生特地给我留了个大角色,是跟日本东宝合拍,还要我到慕尼黑电影节去领奖,真可谓好事接二连三,眼花缭乱,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拴在牛犄角上的一束青草而已。”

梁父吟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月朗说:“我被软禁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梁父吟故意夸张地说:“开什么玩笑!软禁你?你犯了什么事?”

白月朗说:“他们说我受地下党指使,到东边道给抗联去送药品,甘粕先生说我是被利用了。”接着她讲述了她和张云峰一起被捕的经过,张云峰被杀,杨小蔚在刑场引爆手榴弹与十多个监刑官同归于尽……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当然她不会说自己知道内情了。

梁父吟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离这一天也不远了,在满洲国,到处是冤案。”

白月朗明白,这是说给监听者的。白月朗告诉梁父吟:“也有生机,甘粕正彦就给你设计了一条铺红地毯上天堂的路。”

梁父吟扮了个鬼脸问:“是什么路?这很令人向往啊!”

白月朗说:“甘粕正彦说他这一生没中意过任何一个女人,我是他的唯一。但他也知道,我心目中的偶像是你梁父吟,所以他忍痛割爱,想成全我们,甚至答应把我捧成世界影后,然后放咱们远走高飞,到全世界任何地方去享受生活。”

梁父吟用夸张的口气说:“这太令人陶醉了!可我不明白,我没给甘粕正彦先生什么好处啊,他为什么这样厚待我?”

白月朗说:“等价交换,把你心中反日组织的秘密交出来。”

梁父吟冲白月朗挤了一下眼睛说:“太遗憾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秘密呢?若是知道了该多好,我不就可以占大便宜了吗?”

白月朗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

这时,底楼的甘粕正彦“吧”一下关了窃听器,他已料定,梁父吟识破了他窃听的把戏。阴沉着脸的甘粕正彦上楼来,对梁父吟说:“别再演戏了!我在满映看戏早都看腻了。”

梁父吟望着甘粕正彦,又摆出了揶揄的本色说:“天地间就是一个大舞台,大家每天都在演戏呀,只不过有悲剧、喜剧之分,但我更喜欢闹剧。”

甘粕正彦说:“够了!你现在没资格编剧本了。你是怎么回事,白月朗是怎么回事,你明白,我也明白。都把假面摘下去吧。我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梁父吟说:“我洗耳恭听。”

“长话短说,我绝不食言,只要你把我需要的东西全倒给我,就亲自送你们这对有情人出国,给你们一大笔钱,让你们一世无忧,过上幸福日子。”

梁父吟依旧嘻嘻哈哈装傻:“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可我不知道甘粕正彦先生想知道什么?”

甘粕正彦正告他:“不用装疯卖傻,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如果拒绝合作,我就会夺走你梁父吟的心上人,而你,只有去死。”

梁父吟不再嬉笑,他说都听明白了。梁父吟坦白地告诉甘粕正彦:“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开口。”他戏弄地盯住甘粕正彦问,“这回,你该死心了吧?”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甘粕正彦咚咚地下楼去了。随后天岗长喜带了宪兵进来,押走了梁父吟,白月朗忽然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她扑过去抱住梁父吟,泪如雨下,梁父吟抚摸着她的头发,只说了一句:“好好活着。”

他的身影随着脚步声消失,白月朗又跑到阳台上,透过掉光了叶子桅杆一样的白桦林,看梁父吟已被架上黑色闷罐囚车,在夜暗中沿着白石子甬道疾驰而去。

7

甘粕正彦逐渐意识到,梁父吟是个“刀枪不入”的角色,此前曾想过攻克他的难度,现在看,依然低估,依然轻敌了。甘粕正彦正在琢磨怎样才能击垮他的防线时,天岗长喜进来报告,白浮白求见。

这多少有点意外。是为女儿来的?还是为给建大被捕学生出庭辩护的事而来?作田庄一纠集的所谓律师团,不过是乌合之众,甘粕正彦一出面,很快稀里哗啦作鸟兽散了,谁愿意冒着杀头危险绑在作田庄一的战车上送死?

这位白浮白倒是尚未缴械的主,他是来上表投降的吗?有可能,甘粕正彦不敢肯定。

当白浮白在天岗秘书引导下进入客厅时,甘粕正彦笑容满面地从里间迎出来说:“哎呀,稀客、稀客,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快请坐,快上茶。”

博役早跟进来沏茶了,白浮白坐到沙发上。

天岗和博役退出后,甘粕正彦说:“让我猜猜,你想明白了,决定与作田庄一分手,脱离他的律师团,对吧?这才是识时务者的明智之举呀。”

白浮白却说:“我此来与这事风马牛不相及。”

甘粕正彦不免有三分失望,他说:“哦,我误解了。作田庄一的同盟里只有你和他两个人了,你很坚决,也很够朋友,为此,你还担着巨大风险去晋见梅津美治郎大将,你令我敬佩。”

白浮白说:“这个不必说了,法庭上见吧。”

甘粕正彦没想到这个最讲“协和”的同盟者突然固执起来!甘粕正彦便决定“奉劝”他一句:“你别忘记,你白浮白与作田庄一还是不同的,作田庄一无论怎么闹,都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他是天皇的老师呀。而你呢?”言下之意,你算老几?

这一招很能击中要害,是呀,白浮白身份再高,地位再显赫,仍然是奴才!奴才怎敢享有主子一样的特权?没想到,白浮白却很不识趣,竟然说:“最大的忠诚才能无畏。你们可以杀了我,那你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奴才了。”

这是另一种忠诚吗?甘粕正彦一时无从判断,也不能说白浮白的话全无道理可言。甘粕正彦怔了一下,还是扭转话题问:“既然你不是为此而来,那就说吧,你是个深居简出的人,用你们的话来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白浮白直视着他说:“甘粕先生猜对了,我是来找你要人的。”

甘粕正彦一愣,马上故作轻松地说:“要人?这话从何说起,要什么人?”

白浮白说:“当然是要我女儿白月朗呀。”

甘粕正彦猝不及防,临时搪塞说:“哦,你是知道的,她跟张景惠总理到东边道去视察了呀。”

白浮白冷笑说:“可国务总理已经回来了呀。”

甘粕正彦装糊涂,支吾地说:“不会吧?”

白浮白从协和制服里掏出一张昨天的《满洲日报》,往茶几上一拍,报纸上报道,张总理昨天就返回新京了。

甘粕正彦装模作样地拿过报纸扫了几眼,仍想搪塞:“白月朗也许在通化耽搁了,也许却不过总理大臣盛情,留在总理府逍遥呢,我回头叫下属去查问一下。”

白浮白冷笑着说:“甘粕先生别演戏了。我女儿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吗?我想问问,她违犯了满洲国哪一条法律?”

甘粕正彦有点意外地问:“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呀?说你女儿是抗日分子,我第一个不相信。”

白浮白马上将了一军说:“那太好了。那甘粕先生一定同意我马上带女儿回家了?她不就在你这湖西会馆楼上软禁着吗?”

好准确的情报,甘粕正彦暗自心惊,正不知从哪里走露了风声。甘粕正彦不承认,也不好否认,他说:“不过,这事还真不能急,既然你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我也不该再瞒你。你女儿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是小麻烦,如果不是我从中斡旋,宪兵队说不定会怎么样为难她呢。”

白浮白问:“能告诉我是什么小麻烦吗?”

甘粕正彦说:“她去东边道,被反日团体的人利用了,给人家捎带禁运品。不过我绝对相信她是无辜的,很快就会没事。你放心,我愿以人格担保,她现在也没受半点苦。为了防止流言飞语损害白月朗的名声,才严加保密,连满映的人也都不知道白月朗的事。”

“既承蒙如此照顾,我想去见见我女儿。”

甘粕正彦似乎早有准备,他慨然允诺说:“你既然来了,你不提,我也会让你们父女见上一面的。”

怎么又忽然这么通情达理了?白浮白机械地说了一句:“谢谢。”

当白浮白站起来时,甘粕正彦突然问:“白先生好像不止一个女儿吧?”

白浮白敏锐地闪了他一眼,从容答道:“是呀,还有一个养女,叫津木惠子,是我救了她一命,一直养在膝下,后来念了护士学校。”

甘粕正彦问:“她现在在哪里?”

白浮白说:“在731部队服役。”随后大谈后悔,他说:“没想到,这个部队这么严格,连休假也没有,又不准探亲,通信也受限制,我正想求甘粕先生帮忙通融一下呢,孩子想我们快想疯了。早知是这么个地方,就把她留在新京了。”由于一半也是真情流露,白浮白眼里涌出了泪水。

甘粕正彦只得推诿,说:“不好破例,不过,以后看情形,也许有通融余地,相信你们父女总会有见面机会的。从长计议吧。”

随后,甘粕正彦安排白浮白父女见面,他正好利用这机会监控、录音,白浮白不比梁父吟,他总不会保持那么职业性的警惕吧?

白月朗万万想不到,白浮白会出现在她面前。她叫了声“爸爸”,未曾说话,早已泪流满面了。她扑到父亲怀里哭了起来。送他进来的天岗带严门退了出去。

白浮白替女儿拭着泪,安慰女儿:“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样对待你?”

白月朗勉强止住泪,说:“他们硬给我栽赃,说我为抗联送药品,又说梁父吟是地下共产党的头目,让我告发他……可我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白浮白老练地四下打量着房间,白月朗生怕父亲没梁父吟那么机警,用眼神怕他不懂,就抓起桌上的自来水笔,扯了一页月份牌上的纸片,在上面写了“小心窃听”四个字,又把纸片团成一团。

白浮白还用提醒吗?他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谁都可能是反日分子,我白浮白的女儿也不可能是呀!我是盟帮最信赖的人,我女儿岂能反叛!不用怕,假的真不了,在甘粕正彦面前我都替你表白了。”

听了这话,女儿显然觉得不是滋味,她说:“表白什么?我没反日,可也不想当汉奸,用得着表白吗?”

白浮白仿佛并不介意,他说:“你放宽心,连甘粕正彦先生都说你是受人利用。我找了他还不算,还要去找张景惠,直到找皇上、找梅津美治郎司令官,我一定让他们还你一个清白。”

白月朗反感地说:“你说的不是真话吧?”

白浮白说:“这是我们的本分啊。没有满洲国,爸爸能混到今天出人头地的地位吗?”

女儿早知道了协和服掩盖的是一颗赤子之心,而过去她却一直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觉得受了屈辱,今天,应当叫父亲明白自己已不再那样看待他,今天不说,也许没有机会了。

白月朗提起了往事。从前,白浮白总是背着妈把钱接济给穷人,有一回,白月朗给父亲一笔钱,却在每一张钱上都做了记号,后来她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了那些钱,她那时震惊,又为爸爸自豪,难道这不是真的?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这事?她明确地给白浮白一个信号,让他明白,女儿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这一说,白浮白脸色顿时大变,生怕她戳穿老底忙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又拼命使眼色,其实他多虑了,既然白月朗先于他写了“小心窃听”的纸片,还会没分寸吗?

白浮白嘴上却说:“那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你一定是在慈善会见到画记号的钱了,是不是?为穷人施舍,也是仁爱之心啊。”

白月朗顺着他说:“是在帮慈善会整理善款时认出那几张有记号现钞的。”她又流出了泪水,她抱住白浮白的胳膊,喃喃地说,“爸爸是个慈善家,是女儿学习的榜样,爸爸放心,女儿不会给爸爸丢脸的。”

白浮白顾忌到日本人不会不窃听他们的谈话,只好拐弯抹角地说:“白月朗,还记得吗?当初你进满映,我并不赞成。这是一条成名的捷径,也未尝不是风险畏途,你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别后悔,你做的每一件事,爸爸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着你长大了,成熟了,就是爸爸最大的幸福了。”这可不是说白月朗的艺术造诣,白月朗听得明明白白,白浮白等于说,父亲也知道女儿走上了同一条路,他既担心,也为女儿自豪,他流出了热泪。

女儿更是热泪涔涔,她也泪眼迷离地望着父亲。

·33·


第三十四章

1

在审判建国大学反日政治案开庭前一星期,梅津美治郎又一次把甘粕正彦请来密谋。梅津美治郎很焦急,事情居然没有转机。这可应了中国那句谚语,不撞南墙不回头,在他看来,作田庄一就是这样的人。

甘粕正彦已经全部瓦解了作田庄一的律师同盟,本以为万事大吉,却不料,作田庄一还没醒悟,这大出甘粕正彦意外。梅津美治郎恼火到了极点,说:“他简直可以说是执迷不悟。”

甘粕正彦再次表示不解,他说:“作田庄一的律师团里八个人,四个日本律师、三个满洲律师,在我的攻势下,全打退堂鼓了呀,像大律师韩立尚,刚谈了一分钟,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只有一个白浮白例外,他现在是作田先生唯一的追随者、同盟者,软硬兼施地谈了两次,他居然是木头脑袋。”

梅津美治郎也挺纳闷,说:“白浮白不是日满协和的典范吗?典范尚且如此冥顽不化,别人不更得造反了吗?”

“我想起了白浮白那句话:连我这样的人都不肯说真话了,你们还指望谁?据此分析,这也许是一种‘愚忠’的奉献,正因为白浮白是真正与日本亲善的人,心里不怀鬼胎,他才敢这么做。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反而证明他可靠。”

梅津美治郎跟白浮白谈过一次话,说:“我也有同感,不过关东军情报部的人并不这么看。对待白月朗这个明星,他们认为甘粕君有私情,才手软。”

怎么一下子扯这么远?甘粕正彦感受到了背后施放的暗箭。梅津美治郎怕甘粕正彦消极,又再三强调,说:“我是相信先生的,但是否能说服军方呢?”

甘粕正彦并不气馁,让事实去服人,比他写一本书作答辩都有用。他又告诉梅津美治郎:“昨天,白浮白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冲我要女儿了。”

他竟敢明目张胆地为涉嫌反日的女儿张目?梅津美治郎大感意外,这不正好露出了白浮白的狐狸尾巴了吗?难道过去对白浮白的评价都是错的,受了他的蒙蔽?

甘粕正彦一开始也作出同样反应。但冷静地退一步想,完全可以得出相反的结论,他说:“只有心里没鬼的人才敢这样肆无忌惮,若白浮白是不良分子,女儿出事了,他躲还躲不及,还敢送上门来找死?口气会这么硬?这恰恰证明他不是军方想象的那样人。”

梅津美治郎点点头说:“我承认,甘粕君比我们更深沉、看得更远。但我也不讳言,白月朗的美貌掩盖了她的特有身份。”

甘粕正彦听出了弦外之音,这等于说他甘粕正彦为美色所迷,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也未尝不代表梅津美治郎的猜疑。甘粕正彦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澄清。他说:“我承认,没想把白月朗投入监狱,但是,善待白月朗,也是为了击破梁父吟这个堡垒,我不否认,我很喜欢白月朗,甚至动过娶她的念头,但我能与一个为害国家的人结合吗?这是我个人的私事,请梅津将军相信我,我不会因为私情而牺牲帝国的利益。”

梅津美治郎连忙对甘粕正彦说:“先生言重了。”但梅津美治郎的意思到了,响鼓岂用重槌?

接下来,梅津美治郎开始谈正事。他说:“昨天我又叫秦彦三郎参谋长传达我的意思,想宴请作田庄一,他居然不来,还在电话里质问秦彦三郎,我找他什么事。当参谋长透露,还是出庭为反日学生辩护的事时,作田庄一居然叫他转告我,那就省一餐饭,也不必再费唇舌,只有法庭上见了,竟把电话撂了。”

为维护梅津美治郎的尊严,甘粕正彦痛斥了作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径。但甘粕正彦也觉得棘手,说:“作田庄一不比常人,不能对他动用非常手段。正因为他有天皇背景,才有恃无恐,我很欣赏梅津美治郎司令官说过的那句话:只要作田庄一出庭辩护,胜与败,都是大日本国策的失败和耻辱。”

“既然如此,这事当然就不能让它发生。可它迫在眉睫,不可逆转,就要发生了呀!我苦于想不出办法,他毕竟是社会名流,又有天皇的背景,中国有句很形象的话,我是记住了的,叫打老鼠怕打了瓶子,是这么说的吧?”他问甘粕正彦。

甘粕正彦给他修正了一下,说:“是叫投鼠忌器,不一定是玻璃瓶子,玉也许更值钱。”

梅津美治郎点头:“对,是投鼠忌器。又不能把他抓起来。你是有谋略的人,你来想办法吧。”

甘粕正彦看着桌上的金属烟筒说:“我可以抽烟吗?”

梅津美治郎笑着说:“随便,我不吸烟,总是忘记招待客人抽烟。”

甘粕正彦便抽出一支樱桃牌香烟,吸着烟站到了宽大的窗前,为了不熏着司令官,他特地推开一扇风窗。

关东军院子里来往的军车川流不息,互相避让、刹车,发出刺耳的啸音。那辆十轮军卡拖倒了一个人,幸亏刹车快,差一点把一个军人轧成肉泥。

甘粕正彦忽然产生了灵感,他倏然转过身来,两眼发亮。梅津美治郎目视着他问:“你有好主意了?”

甘粕正彦走回到桌前,在炮弹壳做成的笨重烟灰缸里捻灭烟头,说,“若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只好对不起作田先生了。”

梅津美治郎说:“我并不怕对不起作田庄一,只要对得起天皇就够了,你快说,想出了什么主意?”

甘粕正彦说:“制造一场意外,譬如车祸。”

梅津美治郎怔了一下说:“车祸?你是说,制造一场交通肇事,把他灭口?”

甘粕正彦说:“这他不就永远闭嘴了吗?”

好一个“永远闭嘴”!这倒一劳永逸。不过,梅津美治郎有几分犹豫,说:“彻底倒彻底,只是太狠了些。我怕会引起非议,作田庄一要出庭的事已经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了,明眼人容易想到是谁干的。”

甘粕正彦承认,说:“司令官的顾虑并不多余,我已想好了,可以先声夺人,只要做得天衣无缝,便可躲掉嫌疑。”

“怎么叫先声夺人?”梅津美治郎急忙请教。甘粕正彦说:“请梅津司令官以关东军总司令官的名义在报纸上发表谈话,由记者采访也可以,总之,要支持作田庄一出庭为学生辩护,说这是建设民主、协和满洲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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