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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无痕-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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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聿津

【由文】

第一章 文艺委员

再过几天,我八岁了。

晚饭后,母亲照旧收拾好屋子,就把还冒着轻烟的火盆端到炕上,习惯地埋进两个土豆,再用铲子在上面使劲儿地压了压,便又背起小弟喂猪去了。不一会儿,我急不可待地抢先扒开火盆,用手捏了捏,感觉那土豆还硬着,吹了吹手,就急忙用铲子又埋上了。

在桌子上忙着写春联的父亲,瞪着眼睛在看着我“刚吃完就饿?!”吓的我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窗外,小黄狗抖了抖身上的清雪,“汪汪”了几下,告诉家里来人了。

只见东院老叔拿着一卷子红纸,跺了跺脚上的雪走进屋里。

“正好你来,帮我看看今年的对联都写什么好?”爹把已经写好的一副递给老叔。

“这个不中,什么‘喜气满堂’的,那都过时了。”老叔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照这个写吧。”

“嗨,早来呀,白瞎我两张红纸。”爹说着就把刚刚写好的对联用手揉吧揉吧扔在地上。

“先给你写吧。”爹接过老叔手里的纸,看了看。

“要斗私批修……”爹皱了皱眉,往下看着,“这副就挺好的。”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老叔顺着爹的手往下念着。

“尽瞬尧。”爹补充道。

老叔边念着边看着爹写着,“三哥,你的字写的真好,集上卖的都不如你写的好。”爹笑了……

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老叔把爹叫了过去,说要爹帮忙用报纸糊墙,家里边由妈妈领着我在贴着对联。临走前,爹又交待了妈妈贴对联的事。

忙活了半天,总算把对联给贴好了。可是——

下午,爹刚进屋就骂了起来:“X他妈的,还能不能干点啥了?”吓的我急忙把拿着土豆的手背了过去。

“怎么了?进屋就来那一死出,又哪嘎达不顺了?”妈妈满脸的不快。

“你来看看吧……”爹扯着妈妈到了外面,然后用手指了指门框。

“贴的挺正当的呀。”妈妈疑惑地说着。

“你个瞎子,也不好好看看,那张横批是贴进猪圈的。”

“哈哈……”老叔过来一看便大笑起来。原来那张横批上写着“肥猪满圈”。

等爹他们一起到猪圈旁时也都笑了起来。那猪圈上贴的是“蒸蒸日上”的横批。

那鸡架上贴的是“欣欣向荣”,而屋里的门上贴的是“金鸡满架”。全贴颠倒了。

一阵笑声过后,只见爹气囔囔地撕着对联,老叔又拿来些红纸……

妈妈走到我跟前,“你将来可得好好念书呀,这不认字儿哪能中。”

“就知道吃,别像你妈似的睁眼瞎。”爹又在数落着妈妈。

“妈,等我上学了,天天回家教你。”我安慰着妈妈。

“别像你爹似的,死倔死倔的,整天连个好气儿都没有。”妈妈回敬着爹。

“嗨,还用上学吗,从现在起,我天天教你们认一行报纸上的大字就行了。”爹说着便拉着我的手走到墙边,用手指着一行字。

“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爹念完,眼睛看着我,“跟着我念。”

“贫……”我没能念下来,“爹,你还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教我吧。”

“你爹根本就不是当老师那块料,瞅他那脾气吧,还不得把孩子都吓死了。”妈妈说着,便往炕上放着桌子“行了,吃饭啦。”

我上小学了。

学校紧靠后屯的大砂坑旁。一间破得四面透风的土房,前后窗户上的塑料布被风刮的像一群被惊扰的麻雀,发出“突突”的响声。里边有二十张破桌子,刚好够一、二年级合班上课。

还好,我坐在后头,那里“享受”的冷风要比前排小一些,可一看黑板时脖子总有点不够长,有时还得站起来。

这天,老师把一个叫铁蛋儿的孩子选做了班长。只因铁蛋儿的“血统”好,家庭成份是贫农。他的个头儿在班里也最高,偏偏又坐在了紧前排,“哈哈,这会儿脖子都短了吧?”我暗自好笑。

上课的女老师二十四五岁,长的一副娃娃脸,说话的声音可挺粗,如果不是因为来自窗户方面的干扰,那声音酷似一个反串演员的对白。

“起意!向伟大领袖毛席敬尼!”铁蛋儿班长是个大舌头,见老师走进了教室,便向同学发出“敬礼”的指令,同学一阵哄堂大笑,我还不懂事地拍了几下手,站起来一齐向黑板上方的主席画像敬着礼。

“尼毕!”铁蛋儿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便都坐了下来。

“起立!”老师命令着,大伙“刷”地站直,“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礼!”老师转过身,和同学一起向主席像敬个礼。

“礼毕!”老师说完,大伙鸦雀无声地坐下来。

“有什么好笑的?都成什么样子?”老师那副娃娃脸似乎变得成熟了些,她“刷”地抽出了教鞭“啪啪”地抽了两下桌子,便又拿起了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中”字。

“这是我昨天教的,看看还都记得吗?”老师严肃地看着学生……

“你——陈聿津,”老师把手指向了我。我没想到坐在后排还能被她提问。

“站起来,这个字念什么?”

“我……我不认识。”我低着头,好像听到旁边的同学小声地提醒了我一下。

“怎么?刚刚一天就忘记了?”老师拿起了教鞭,吓的我感觉要小便。

“老师,昨天你没给我们讲这个字呀。”我吞吞吐吐地解释着,“你昨天写的是‘忠’字,黑板那个字好像缺点什么……”

老师闻听,急忙把黑板上的“中”字下边加上个“心”,她的脸由长变得微红,便又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学习嘛,就是要举一反三,这个字加不加点什么都要念‘忠’,要善于思考嘛。”她说完又把目光投向了我,似乎要找个台阶。

“坐下吧,以后不要跟着瞎起哄。”

“啊,是。”我刚坐下,突然感觉下边有些吃不住劲,“老师……”我举起了手。

“什么事?”老师瞪着我。

“我……我想呲泡尿。”我说完大伙一阵大笑,老师也唔着嘴。

老师允许后,我急忙跑到外面,站在砂坑沿便开始“痛快”起来……好一个天然大侧所,一阵西北风,把我扫个透心儿凉。

“今天老师都讲了些什么?”刚到家里,爹便问我。

“讲了两个字,一个是有‘心’的‘忠’,一个无‘心’的‘中’。”

“什么有心无心的,一会我可要好好考考你。”爹边说着边编织着土筐……

为了避免课堂哄笑,从这天开始,上课前的“敬礼”环节由老师亲自代理,铁蛋负责收收作业,分配学生打扫卫生什么的。可今天,老师在上课前除了“敬礼”的内容外,又增加了一项唱歌内容。

“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上课前都要唱一首革命歌曲,由我来教你们唱一段《红灯记》选段……”

还没等老师说完,同学们面面相视,“啊呀,是不是天天广播里那个铁梅唱的?”

“好像是,那个铁梅嗓子可尖了,谁能嚎上去?……”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先教你们唱,然后从你们当中选个文艺委员,以后就由文艺委员领着你们唱了。”老师说完便唱了起来……

“听罢奶奶说红灯,言语不多道理深……”唱了几句又停下了,老师的眼睛盯着铁蛋儿“你在笑什么?”

铁蛋儿憋不住唔着嘴,“老师……你的嗓子好像是男的。”说着大伙哈哈笑了起来。

“严肃点!”老师又拿起教鞭“啪啪”抽了两下桌子,一根粉笔便震成了两截。

“以后谁要不会唱,就不能评为好学生,就是对他老人家的不‘忠’,如果敢倒乱,我要让全班的同学批斗你!”老师的胸前起伏着,形像被她那不争气的唱调大打了折扣,她气的鼓鼓的。只见她手里的教鞭一扔,“下课!”便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铁蛋儿,你把老师给气哭了吧?看你咋办?”同学都为铁蛋儿捏了把汗。铁蛋儿没想到一句话让老师这么伤心。

“你说你,老师对你多好啊,你连话都乌拉不明白,老师还让你当班长,草!没良心。”一个男生骂着。

铁蛋儿一脸怒气地瞅着那男生,可他的脸顿时又变的通红,必定人家说的在理儿。

于是,他把脸转向身后的英子,“英子,跟你商量件事儿,好吗?”

“啥事儿呀?”英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铁蛋儿。英子平时话很少,但她喜欢唱歌,铁蛋儿凭感觉就知道英子的嗓子好,唱起歌来挺中听的。

铁蛋儿在英子耳朵上嘀咕了几句,只见英子神色慌张起来,“我可当不了文艺委员,再说铁梅唱的我一句都不会……我可不行……”英子连声地拒绝了他。

别看铁蛋儿说话乌拉,可有些心劲儿。放学后,他拉着英子的小手,轮着大舌头:

“英子,我都跟老师商量好了,只要你肯做文艺委员,答应你两件事。”

“哪两件?”

“一,年末评你当‘三好学生’,有奖状的;二,给你个副班长当当。”铁蛋儿说完,注视着英子。

“可我不会唱京剧啊,再说……”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找个人教你,这个人唱的特别带劲儿。”铁蛋儿打断她的话。

“谁呀?”

“刘丫。”

……

第二章 巫术

几场大风过后,大地绿了。

刘大的女儿刘丫都二十六了。前一阵子听说有人给介绍个对象,两人见了面觉得特别中意。可没几天,人家说她是地主的后代,还没等“相看”就拉倒了。气的刘丫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天天闹心。总学着广播里大唱革命歌曲。大伙都说刘丫的长相可像李铁梅了,尤其是那根扎着红头绳甩来甩去的大辫子,在村子里是独一无二的。更惹人注目的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晴,小伙子们看她一眼就像触电一样脸发红、心直跳。刘丫也特崇拜“李铁梅”,她屋子里也贴了好多这些人物画。

大地里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小根蒜、曲麻菜之类的天然植物,我没怎么动地方,就挖了足足有一小竹筐,乐滋滋地站起身,用手擦了擦那把小刀,挎起了竹筐,跟着刚刚收工的社员往家走着。快到家院门口时,老叔一把把我扯了过去。

“干啥去?”我抬头看着老叔。

“听一会样板儿戏再回来吃饭,好不?”老叔摸着我的头。

“是不是又要听刘丫的?”我眨着眼看着老叔。

“别啰嗦,快走吧。”老叔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借油子看刘丫去吧?呵呵。”我笑眯眯地斜了老叔一眼,老叔似笑非笑的冲我瞪着眼睛,他把铁锨换了个肩,伸出巴掌在我眼前左右地晃了一嗵。

“奶奶,您听我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刘丫清脆的嗓音吸引了不少“观众”。往常,她家的院门口总是挤满了大人、孩子。村里的小伙子更是听的入神、看的仔细,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凑,不时地鼓着掌。像这样的样板儿戏,称为革命现代京剧。人们几乎天天在广播里、电影里听着样板儿戏,看着样板儿戏,每个唱段甚至是台词都能顺口背下来。因此,谁要是唱样板儿戏,只要一开口,便能知道他(她)唱的在不在行。

这回,刘丫站在院子中,把院门关得紧紧的。老叔领着我和其他人一样只能爬在墙头上观看。只见刘丫的大辫子没了,披头散发地唱个没完。唱完“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又唱“做人要做这样的人”……日头都给唱没影儿了。

“疯了吧。”我问老叔。

“八成是。”老叔拽了拽我,又指了指地上的小竹筐,便一起回家了。

刘大的媳妇刘大婆子只生了刘丫这么一个独苗儿。两口子平时像宝儿一样护着闺女,致使刘丫在家里说一不二,性格刚烈。三口人整天忙忙碌碌的日子过的劲儿劲儿的。爷儿俩在生产队里挣着工分,一年下来不欠任何债务,虽说只有两间东、西屋的草房,可生活的松松快快的。但这几年来,让刘大婆子整天忧心忡忡的就是闺女的婚事,眼看着闺女都老大不小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办呢?她几次托媒给闺女说亲,媒婆总是“啧啧”地夸着“凭你闺女这模样还怕臭在家里?”来安慰她。而结果总是差一点儿的闺女不干,家境好点儿的一谈起成份来人家又“不中”,急得母亲一看到闺女就叹气。然而,让刘大婆子上火的不仅如此,她家的房宅紧靠大荒甸子,养的小牲小口虽说比别人的多,就是这鸡总也养不起来,隔三差五的不是死就是没了踪影。于是,刘大婆子便供起了“狐黄二仙之神位”的牌位,天天要烧上一柱,嘴里还时常念叨些什么。

刘丫疯了。她独自躲在西屋里又是拍手又是笑,有时还哭,房门紧锁着。一帮大人孩子来到了刘丫的窗下,“啊呀妈呀,这屋子里是不是闹鬼呀,你们看……”几个小孩儿想看个究竟,可怎么蹿也够不到那窗子。

“啊呀!这可怎么整呀?”母亲急的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直哭,刘大也在院子里转悠着没了辙。

“八成是中邪了,快去王家坨子找大仙吧。”老奶奶柱着拐棍来劝着刘大婆子。

已经半夜了,大仙儿、二仙儿终于来了。

刘大的东屋里,几个人忙活着在地中央摆起了香案、神位,上边放着些供品、香烛。

只见那大仙儿先是焚香叩首,继而又翻着白眼人儿,闭目假寐。

“大仙儿请神啦!”二仙儿吆喝了一声。

不一会儿,大仙便晃着乱蓬蓬的脑袋,浑身战栗着,嘴里叨咕着,不时地挥舞着胳膊在地上跳着。

“请问这位大仙儿是哪里的?”二仙儿问道。

“我本是北坨的黄大仙,啥事请我呀?”

听完大仙儿阴森的声音,刘大两口子急忙跪下:“求大仙儿救救我闺女,她又哭又闹、不吃不睡,快折腾死了。”

那大仙儿先是挥舞着双手,然后晃着头:“啊呀!是她爷爷的鬼魂回来了……”

“啊?”刘大的脸一时煞白,眼睛都长长了。她爷爷快死一年了,怎么又回来了?他感到屋子里有个影子在来回晃动着,那煤油灯火苗儿也跟着呼呼啦啦的,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带灭似的。

“她爷爷死前脾气倔呀,不会做人情,德罪了人,到了那边也是死倔死倔的,阎王小鬼儿不收他呀,到现在还没托生呢,这会儿又闹到家里来了……”

大仙儿摇晃着头,从那干草一样的乱发缝隙中,露出了一对儿似鱼泡而又缺少润滑般的眼球。显然,那眼球转动的远不如身子扭动的灵活。

“啊呀妈呀,老天爷呀,这可咋整呀!……”刘大婆子哭着,双手拍打着地。

“大仙儿,我们什么都依着你,快想想办法吧,要什么给什么,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二仙儿下着跪,“蹦蹦……”捣蒜一样磕着头。

只见大仙儿嘴里嘀咕着脖子一扬地向上蹿了几下,“哈!”吼叫了一声便仆倒在地,嘴里吐着的白沫子好一阵子才醒过来。

二仙儿忙上前搀扶起大仙儿笑着对刘大婆子说道:“这下可好了,邪被驱走了,准备好东西再拿点钱,可别亏待了大仙儿。”

这时,刘大两口子站起来一同向西屋的门望去……原来,刘丫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溜了出去,这会儿正在老奶奶家的北炕睡觉呢。

后来听二叔说,是刘大家房头儿的黄皮子捣的什么法术。

第三章 偷瓜

妈妈终于允许我去滑冰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冰层的厚度不够,怕出现什么意外,一再叮嘱着要我跟在别人的后面滑。

“早点回来,今晚炒苞米花儿。”妈妈追到外面告诉着。

“知道啦!”我拿着冰车头也不回地跟着伙伴们走了。

这时节,水库里的冰面特别平整光滑,方园几里没有一道裂缝,简直像一块天然的大玻璃,被严丝合缝儿地镶嵌在土坝里。

我和伙伴们用铁钎子蹬着冰车你追我赶地滑着,还有穿着冰鞋滑的。冰鞋滑的速度更快,有些不服劲儿的冰车“队伍”却怎么也撵不上……

天还没有黑下来,有人就喊着“走啊!看热闹去。”

“啥热闹?是电影吗?”伙伴里有人在问。

“今晚在生产队里斗地主!”那人的话音刚落,我和大伙便纷纷地跑了回去。

当我刚刚到了家门,放下滑冰车准备和伙伴一起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站住!”

爹在背后指着我,“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砸了那冰车!你哪也不许去,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等一会儿帮你妈炒苞米花儿!”

“……”我不知道爹今儿个是怎么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怎么这么大的气,八成又和妈吵架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同伴们见此情景,一个个都跑了。

爹看我还站在那,声音缓和地商量着:“好了,你不总说要去看松花江吗?等夏天我带你去划船……”

自家乡向东大约十来华里,就是川流不息的松花江。

风,刮蹭着江面,推起的波浪一拨儿一拨儿地滚向了岸边,然后又慢悠悠地拍打着大坝底部的闸门。

几个壮汉光着膀子坐在坝顶上“自噶自噶”地转动着罗盘,随着闸门的缓缓上升,奔涌的江水便沿着水渠一路欢畅地向远处延伸着。一部分则从各处的小闸门灌入了农田,剩余的则全部流向了终点——注入到生长着蒲草、莲花和鱼类的水库里。

水库里开满了足以让诗人浮想联翩的荷花。

水库每次提闸进水,我和伙伴们都要到闸口去洗澡,清澈而又冲劲儿十足的水流,让任何现代化的淋浴设备都望尘莫及。

闸门继续提升着,一股强劲的水流把我和同伴一起卷入了远处,大伙儿奋力拍打着水面向土坝上游着……

“嗨——再——见——啦——”

“啊?又是该死的榔头。”同伴里有人发现了他。

这个榔头总喜欢恶搞。有一次,他因为讨厌班里的数学老师,上数学课时,老师刚打开粉笔盒子便吓的“妈呀”一声,随后那个老师跑出了教室,因为惊吓原因,生理方面出现了紊乱,于是便跟校方请了假。

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榔头得意地捂着嘴,心想:“看你还总提问我不。”

那个数学老师是个女的,特别害怕虫子,榔头不知从哪抓来了两条大毛毛虫放进了粉笔盒里……

这下可惨了——

原来,榔头抢先游到了坝上穿好了衣服,又像打扫战场一样把我们的衣服一件件地抱了起来,和我们招了招手就跑了……

到了坝顶,一个儿个儿都喘着粗气。“搞什么鬼。追……”伙伴的声音未落,我们就跟着他跑了起来……

“这些个死玩意,也不嫌磕碜,光着腚瞎跑啥?……”一名背着孩子的妇女,手里拿着根棍儿,赶着一群鸭子,愣在那疑惑地盯着我们。

村头,榔头得意地站在那,嘻嘻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你们衣服。”

“啥条件?”我和伙伴一个个用手捂着已经曝光的部位。

“今天晚上,我要你们一起去南地偷瓜……”

榔头说着,又凑到我跟前爬在耳朵上“可千万别告诉你爹呀,否则他又不让你出门了。”

“那瓜熟了吗?”铁蛋儿穿着衣服问道。

“嗨,头几天就熟了,我都看见有人吃了,嘿!那股子香味,咬一口真叫甜呀……”榔头说的我们直流口水。

“要想吃到香瓜,我们五个必须要抱成团,谁也不能当叛徒,知道吗?否则……”榔头带有威协的口气。

“草!否则怎么的?”铁蛋儿轮着大舌头,直视着榔头。

要说打架,论个头儿、论力气,榔头根本就不是铁蛋儿的对手,在几次的摔跤中都是铁蛋儿占上风。

榔头心想,如果此时交手,不但偷瓜的计划落空,搞不好还得吃亏,因为刚才的恶搞,已经使自己处于孤立状态,再说自己也未必能拧过铁蛋儿。于是,他笑嘻嘻地拍着铁蛋儿的肩:

“小哥,别生气啊,刚才我只不过是搞个笑儿,你看你,好啦好啦。”听着榔头的软乎话,铁蛋儿也不再说什么。

榔头笑看着大伙,“好了,现在我们研究一下晚上的行动方案。”

……

瓜地位于土坝下边的一片开阔地带,周围都是菜地,瓜窝棚刚好位于坝根。看瓜的是一位五十左右岁,外号“夜猫子”的半打儿老头。

“你早点回家吧。”他刚刚吃完,便催着前来送饭的闺女。然后又拿起了安放七节一号电池的手电筒,在瓜地里巡视了一圈。

“不好了,有人落水里啦!”土坝上有人在喊。

看瓜的急忙拿起了手电离开窝棚到了坝上,他用手电照了照,没发现什么,“瞎他妈喊啥玩意。”自语着往坝下走着,可他还没等到窝棚便又听见了喊叫:“救命呀!……”

看瓜的又返回了坝顶,用手电照着,“救命呀!……”听声音好像不远也不近,他便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哈哈……”我们高兴的边走边吃着瓜,铁蛋儿树起了大姆指:

“榔头,你真行,诸葛亮啊。”

“哼!你懂什么,这叫‘调虎离山’”榔头得意地说着。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时,感觉下边炕湿了,“坏了。”我紧张地穿着衣服。

不一会儿,父亲发现了,“你都他妈的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磕碜,就往炕上尿?”而就在此时,他的眼睛变大了——我衣服上还粘着瓜籽,吼道:

“你昨晚去偷瓜了吧?嗯?说!”

“……”

我像一只被堵在鸡窝里的小鸡,无奈而又恐惧着。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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