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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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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如松对内藤如安大加安慰,什么中日亲善、什么封王封爵,总之怎么好听怎么说,把内藤如安说得五迷三道。最后李如松说册封使者初六即到,让内藤如安回去转告小西行长,把脖子洗洗干净等着授封。内藤如安连连点头,屁颠儿屁颠儿地回平壤城报喜去了。

沈惟敬在一边见了,心中大叹:李提督真神人也,无师自通,竟比我还能忽悠。当下拜服不提。

话说这边厢鬼子被李如松和沈惟敬两人联手忽悠得只等着招安,那边厢明军也已经全部准备停当。

朝鲜军本来集结了一万多人,可是李如松对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放心,加上粮草也不够,所以只挑选出了三千人跟随明军前进。

正月初六,李如松大军与朝鲜军三千人齐聚顺安,近五万人虎视眈眈地望着平壤城。而此时小西行长在平壤城的部队,已从巅峰期的一万八千人锐减至一万五千人,还有一部分是朝鲜伪军。其他驻守在中和、黄州等东边的部队,约有一千人。

此时日军的最高指挥官尚不知道数倍于己的敌人已经大兵压境,还兀自作着美梦。

小西行长这一天很早就起床了,昨天晚上他兴奋得睡不着,不由得想起杜甫的那两句诗:“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一大早,他把最华丽的日式礼服从箱底翻了出来,披在身上,登上风月楼,伸着脖子往外望去——对了,这栋楼就是传说中桂月香与小西飞“同归于尽”的地点。

领导如此重视,一干手下自然也不能落后,一群大大小小的倭寇也纷纷换上最绚丽的和服,涌上平壤街头,手执花束,准备夹道欢迎大明天使。日本人的品味和中国不太一样,他们一方面崇尚素雅,一方面又特别喜欢花哨,觉得花越多才越正式,所以这一片欢迎队伍放眼望去,个个穿的都象是解放前的农村小媳妇,花红柳绿,粉团锦簇,让人目不暇接。

对于如何“招安”及“册封”日本人,李如松也作了精心地准备。他把明军骑兵部队分成数营,在城外转悠。一旦伪装的册封队伍赚开了普通门,他们就立刻飞速迫近,占领城门。大军随即掩杀入城,扩大战果,一举拿下平壤。

这个主意是好的,可是却漏算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日军对李如松的到来确实没有思想准备,但作为日本百年战国打下来的强军,他们也并非碌碌无为。在过去几个月里,日军不辞辛苦地把朝鲜外城外围土地耕作了个遍,全部种上了鹿角,重要地带还搁了不少拒马,这是为了防止敌人骑兵直接突击到城下。

这下导致明军的骑兵部队无法靠得太近,但他们又不能也不敢离得太远,只好围着城墙不远不近地兜圈子。

这一转,转出了大问题。

小西行长在风月楼上朝西眺望,远远看到一支队伍靠近平壤,看队伍中的仪仗,应该就是沈游击和李提督说的天子敕封使,不由大喜,准备下楼去迎接。

可等他再定睛一看,有点不对劲了!在敕封使队伍的附近,似乎游弋着其他几支骑兵部队,数了数人数,显然远远超过了护送部队数量。再一看,发现那些骑兵队不象是护卫,而且也没有紧紧跟着敕封使,反而围着城墙转悠来,转悠去。队伍里的人个个目露凶光,乱七八糟的长枪大刀倒挎了不少,好像屁股后头还拖着好多门大炮……

“我草,上当了!”

小西行长一拍栏杆,大声吼道。

到了这时候,再傻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明军根本不是来册封的,而是来攻城的。小西行长恼羞成怒,立刻传令平壤各处,别搞欢迎仪式了,都给我上城头守城去!

一时之间,锣鼓喧天,不过不再是欢迎的鼓点,而是警报。军令一传到平壤街头,日军原本负责迎接的队伍都有点乱,大家原本都是一副“热烈欢迎”的心态,突然要切换到“拼死抵抗”,这界面不怎么好操作。

好在日军士兵的优点,就是听话程度比较高。经过短暂的混乱以后,大家纷纷把花衣服脱掉,手忙脚乱地爬上城头,拿盾的拿盾,提刀的提刀,架起铁炮和弓箭。当明军的敕封使靠近城门的时候,他们刚刚来得及放出第一枪。

枪声一响,冒牌的敕封使慌忙后退。远处的李如松看到城头上一群人乱哄哄地提刀弄枪,还架起了数扇简易的防箭枪木栅,腮帮子不由得一抽,知道这个“瞒天过海”之计被人识破了。

要说这个计策,真是个好计策,前期铺垫得也非常到位。如今功亏一篑,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的部下演技太差了。

李如松很快就从挫败感中恢复过来。用兵本来就是奇正相合,奇计用不了,那就正攻呗。四万多打两万,数量上明军并不吃亏。

他传令诸军,开始执行B计划。

围城攻坚,是件很有学问的事情。城市的形状、附近的地势水文、城中兵力多寡、军粮储备、指挥官性格,乃至气候变化、周边局势等等,都会影响到攻城策略。每一座城,都有它独特的进攻办法。

明军动作迅速,甫一展开,首先便攻占了平壤西部的药山、大兴山和东部的木觅山。李如松移营药山之上,居中指挥,其他部队缓缓伸展开来,把整个平壤城包围起来。

关于如何正面攻打平壤城,袁黄作为军中赞画,已经拟定了一个初步计划,这个计划在安州又得到了柳成龙的补充,趋于完备。而李如松本人,刚从宁夏围城战里打完出来,在这方面的资历更有发言权。

袁黄、柳成龙和李如松这三个人,虽然背景不同、性格不同、学历不同,但他们在制定计划时,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欲攻平壤城,先占牡丹峰。

牡丹峰位于平壤城的北部顶端,海拔九十五米,有一个独立的北城环绕四周。这里是整个平壤城的制高点,上有乙密台、最胜台等数个石质要塞,用条石垒成,十分坚固,能扛住当时最有威力的火炮轰击。要塞三面设有雉堞,堞上有射击孔,射手可以很轻松地躲在要塞里,向仰攻而上的敌人射击,地势易守难攻。

牡丹峰就象是一个俯瞰整个平壤城区的守护神,如果要进攻平壤城,无论如何也要先将这里拿下来。这个教训,是用一千多名明军士兵的血换来的——当初祖承训在平壤城内遭遇伏击,包括史儒在内的许多明军就是被日军在牡丹峰上居高临下射死的。

此时在牡丹峰上大约有两千多人的守军,隶属于第一军团松浦镇信。松浦家是九州出了名的强藩,士兵精于铁炮射技,战斗力十分强悍。这一次侵朝战役中,松浦家担当了第一军团主要的火力输出,(W//RS/HU)是小西行长手里的一张王牌。

松浦家的士兵看到敌人来袭的讯号,立刻打起青白旌旗,竖起大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们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便架起枪炮,冲城外的明军嗷嗷直叫,还挑衅地射上几枪,气焰十分嚣张。

看着牡丹峰上敌人的嚣张嘴脸,李如松麾下诸将都跃跃欲试,表示愿第一个出阵去教训一下小日本。可没想到的是,李如松扫视了一圈,点中的却不是辽东系将领,而是一个外人——吴惟忠。

吴惟忠,字汝诚,是浙江金华府义乌人。在嘉靖三十八年,一代名将戚继光前往义乌招兵,把吴惟忠和其他四千义乌青壮挑中,成为戚家军的最初班底。从此他跟随戚继光鞍前马后,历经无数剿倭血战,亲身见证着戚家军从一群乌合之众变成铁血军团,属于嫡系中的嫡系。

后来戚继光去蓟州修长城,又远调广东,吴惟忠都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左右。戚继光在万历十五年病逝以后,吴惟忠接过了戚家军的衣钵,把这支军队的血脉传承下去。这次援朝之战,宋应昌唯恐辽东骑兵不足以应付局势,听了黄应阳等浙兵系的劝说,特意把拥有丰富抗倭经验的吴惟忠调了过来。

吴惟忠和戚家军另外一位将领骆尚志各带了一千五百人,都是正宗的戚家军底子,所用的装备是标准的鸳鸯阵配置:藤牌、狼箲、长枪、叉、刀一样不缺。这个沉默寡言的义乌男子继承了戚继光的治军之道,少说多做,与趾高气扬的辽东诸将格格不入。

李如松派遣吴惟忠的南兵去攻打牡丹峰,有三个理由:第一,牡丹峰是高山,骑兵难以仰攻,只能依靠步兵强攻。吴惟忠的部队是明军步兵序列中战斗力最强的;第二,进攻牡丹峰,可以试探一下日军的虚实。从他们防守的强度,能够大致判断出来他们是打算死守平壤,还是打算撤退。

还有第三个理由,只是李如松难以宣诸于口。他想借牡丹峰这块硬骨头,削弱一下南兵实力——吴惟忠擅自行动那笔账,可还挂在李如松心里,至今还惦记着呢。

对于李如松这个命令,吴惟忠没有作出任何疑问,沉默地接过将令,回去准备。

戚家军挑选任务,从来不问最轻松的,只挑最困难的。他可以战死沙场,但戚家军这块招牌不能丢。

吴惟忠回到自己的营地,吩咐士兵们带好武器,作好打一场血战的心理准备。当他们走出营地的时候,忽然营地外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的装束很古怪,个个留着光头,脖子上还带着佛珠,手里却提着长枪大刀,充满了违和感。为首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穿着百衲衣,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明军士兵很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会有和尚上门乞讨?

吴惟忠慌忙迎了出来,这支部队他可不敢怠慢。带头的那位高僧他认识,法号休静,也叫清虚禅师,是朝鲜八道十六宗总都摄,手底下有八千人的特殊军团,号称“僧兵”。

僧兵在中朝日三国都不算新鲜。中国有少林寺,日本有本愿寺,里面的和尚都是一个赛一个地能打。朝鲜的僧兵当然也不例外,不但不例外,他们还是朝鲜军里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支。

朝鲜尽管尊奉儒教,可佛教也相当盛行,国内寺院很多。壬辰战争爆发之后,朝鲜各地都有义军涌现,这些释门修行的僧侣们,也在爱国之心的激励下,毅然挺身而出,勇赴国难。当时在释门影响力最大、身份最高的,便是这位休静大师。老和尚看日本人实在太过分了,便作金刚怒,果断地站出来号召广大僧人反抗侵略者。他的号召震动整个朝鲜,数天时间里就聚集了八千人,被朝鲜国王封为八道十六宗总都摄,成为了僧兵总司令。

休静大师的僧兵军团别看都是和尚,打起仗来可不是吃素的。在壬辰年的七八月份,休静的弟子灵圭配合着朝鲜义兵赵宪发动了清州战役,硬生生把第五军团的名将蜂须贺家政赶出了清州城,在敌后钉下了一枚牢固的楔子。在随后的第二次锦山战役里,虽然赵宪、灵圭相继战死,但他们强悍的战斗力也把小早川隆景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次听说明军要进攻平壤,休静大师亲自率领一千五百名僧兵赶往顺安的法兴寺,与大军会合,要为攻克平壤出一份力。现在吴惟忠受命要攻打牡丹峰,休静大师对大明南兵仰慕已久,主动请缨配合作战。对这个请求,李如松无可无不可,反正是朝鲜人的军队。

吴惟忠与休静大师都是外柔内刚、不擅言辞之人。两个人没有太多言语,就这么平静地并肩站在一起,一起仰望牡丹峰上良久,然后同时说道:开始吧。

他们的军队继承了指挥官的特质,没有呐喊,没有鼓噪,在向牡丹峰的冲锋中保持着出奇的沉默。吴惟忠部与僧兵混编在一起,数人为一组,尽量分散开朝山顶冲去。

牡丹峰上的日军毫不示弱,用火枪、弓箭和滚石拼命反击,一时间山腰一片喊杀。牡丹峰很陡峭,仰攻起来十分吃力。中朝联军向上冲了二十几米,便被峰顶乙密台与最胜台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只能依靠树林掩护,战局一下子僵持住了。

日军除了乙密台以外,还在山腰各处挖了许多土窟。土窟是一种简易工事,在平地挖出一条很浅的战壕,上面用土或者石头筑成一道柧壁,前后涂上泥土,再挖出摆放铳筒用的孔穴。里面藏多少兵,在远处根本看不出来,靠近了便会被火器轰击。

除了牡丹峰以外,日军在平壤城各处都建了无数土窟,放眼望去就象是一丛一丛的蜂窝。

吴惟忠部久经沙场,对倭寇的战术十分了解。他们经过短暂的停留,把手里的藤牌高举起来,悍不畏死地朝上冲去。藤牌可以挡住弓箭,但挡不住铁炮的弹丸。日军纠集优势火力使劲射击,很快明军便在居高临下的打击下溃不成军,纷纷朝山脚下撤去。他们退的十分狼狈,甚至顾不上拿武器,把藤牌丢得满地都是。

日军见状大喜,许多士兵觉得藤牌这东西很好用,追上去想捡个洋落。不料正在他们俯身争抢战利品的时候,四周树林骤然杀声四起,竟是明军和僧兵杀了一个回马枪。猝不及防的日军大为慌张,与中、朝联军绞杀在一起,变成了白刃战。山顶的同伴不敢擅自开枪,火力登时稀薄了不少。

没有了火枪火炮的威胁,这些浙江兵勇近身对付日本人驾轻就熟。很快局面变成了一边倒,这些捡便宜的日军被一一被砍杀,斩去了头颅。

原来这是吴惟忠与休静在进攻前就定下的计策,故意丢下藤牌,是为了利用日军的贪婪进行近身混战,以最大限度削弱山顶日军的火力。

日军遭遇了强力反击后,不敢再靠近了,全都龟缩在两个要塞与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里。山顶的火炮不停地喷发,漫无目标地砸在山麓上。

吴惟忠和休静大师正在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进攻,远处忽然传来鸣金的声音,这是李如松要求撤退的信号。

这一次攻击,目的只是试探敌人虚实。现在牡丹峰的敌人数量摸得差不多了,还额外斩了几十个首级,见好就收。吴惟忠虽然憨直,但还没傻到以为,在没有友军大规模配合的情况下能攻拔牡丹峰。

除了吴惟忠、休静在牡丹峰以外,在平壤城附近各处都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李如松不急不躁地在药山上注视着城里的动静,就象是一个高明的棋手,故意四处乱放子,试图从敌人的反应中看出些许端倪。

其中他最关注的,是位于平壤城南的含毬门。负责这个方向的是朝鲜军左防御使郑希贤、右防御使金景瑞,《关西邑志平壤续一古志》里说他们有八千人,但这个数字不大可信。他们的真实兵力,最多就是一千五百人。

八千人这个数字,是朝鲜军集结在前线的总人数,可这里大部分士兵都是临时征募来的,能上战场的并不多。《宣祖实录》里记载:李如松觉得这些人素质实在太差,就在一月五日叮特意嘱柳成龙,让他挑选出三千名稍微懂得打仗的,前往斧山院集结,参与围城战,其他部队在外围担任警戒工作。

这三千人里,一千五百人属于休静大师的僧兵,另外一千五百人,便是郑希贤、金景瑞的朝鲜正规军。后者虽然战斗意志差,但毕竟是行伍出身,比临时抓来的壮丁部队强那么一点。

这两位朝鲜将领的任务是佯攻,但李如松还是高估了朝鲜正规军的战斗力。日军看到是朝鲜军的旗号,居然大着胆子主动出击,从东侧中城的大同门瓮城绕出去,突然出现在朝鲜军的身后。结果朝鲜军大溃崩散,死伤惨重,直到辽东军赶过来支援,这才勉强站住阵脚。

正月初六这一天的攻击没有任何实质成果,除了牡丹峰之战有一次漂亮的反击以外,其他地方都被日军击退。诸将回到大营,心中无不揣揣。尤其是郑义贤、金景瑞两位朝军将领,更是忐忑不安,其他部队只是没取胜,自己可是打了一场货真价实的败仗。若是李提督嫌他们没讨到彩头,岂不是死定了?

但他们玩玩没想到的是,李如松居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淡淡批评了几句,就宣布解散了。

李如松其实此时心里正高兴着呢。日本人虽然凶悍,但心眼比较实在,有一句说一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从来不藏着掖着。他去年在宁夏打啺菔保С鞘虏琶宓腥说男睦恚山裉炻晕⒛敲匆还ィ站阒裢驳苟棺影阉姓铰砸馔级急┞冻隼戳恕�

李如松是个骄横的将领,但也是个目光如炬的名将。今日的试探性攻击,让他发现了日军的致命破绽。

而且不是一处,是五处。

第十八章 我赢了

李如松回到中军大营以后,吩咐亲兵叫来七个人,他要依次密谈。

第一批来的,是除了李如松之外的明军三巨头:李如柏、杨元和张世爵。李如松要求他们回营之后,让士兵们不要休息,铠甲不脱,火器不封,火绳火药弹丸什么的,都别忙着收起来。

三将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主帅怕劫营啊。李如松说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也没多加解释。

第二波来了一个人,是吴惟忠。李如松把平壤地图摊开来,点了点其中一处,说过两天正式开打的时候,我不要求你攻克牡丹峰,但你跟休静和尚无论如何得把这里拿下来。吴惟忠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军令如山,他也没反驳,领命回去了。

第三波是两个朝鲜人,郑希贤、金景瑞一对难兄难弟。俩人以为李如松要秋后算账,谁知李提督和颜悦色,拍着肩膀让他们明天好好打。郑希贤、金景瑞赶紧表示一定比今天打的好,李提督说不用,就照今天的水平打就行。

见完这六个人,李如松把最后一个人叫了进来。

这个人是祖承训。

平壤城是祖承训的伤心地。自从那次失败之后,祖承训在辽东军中的威望大跌,尽管靠着李成梁、李如松父子的威望,他没有被一捋到底,但一个军人打了败仗的耻辱,是无法洗刷的。返回辽东后,祖承训被发配到凤凰城里埋头修理盔甲,可在他心里,复仇的火苗一直不曾熄灭。

李如松入朝时,没有忘记这位老部下。他以祖承训有与日军交手经验为由,让他随军出征,官职仍是副总兵。他问祖承训:想报仇吗?祖承训点点头。李如松说好,附耳过去面授机宜,你要如此这般。

祖承训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两眼放着绿光,有如一头饿坏了的出笼猛虎,浑身都散发出要吃人的杀气。

做完这些安排,李如松安心睡觉去了。

主帅睡了,下面的人却不敢睡。他们有将令在身,只得强睁睡眼,伏在帐篷旁、战车底下与营寨栅栏内,望着明晃晃的旗灯打瞌睡。说不定还有人在心里暗骂主帅无事生非。

这一夜都很平静,可到了凌晨三点,异状出现了。

熬过夜的人都有经验,最难熬的时候不是午夜十二点,而是凌晨三点到四点。那时候人最容易疲惫,精神也最涣散。小西行长特意挑选了这个时刻,派了三千人来劫营!

这三千人大着胆子摸到营寨外围,正待动手,却不防营寨里喊杀四起。等候一晚上的明军士兵已经不耐烦了,盼着小鬼子们早点来,打完了好睡觉。现在鬼子们来了,士兵们把一腔缺觉的怒火一古脑全喷射了出来。一时间火焰冲天,万枪齐射,照得天空红彤彤一片。

日军劫惯了朝鲜人的军营,没料到明军的攻击如此强硬,有点不适应。要知道,缺乏睡眠的人脾气特别容易暴躁,何况又是数万脾气暴躁的东北汉子……

这是李如松发现的日军第一个破绽:自大。

从壬辰年四月开战至今,日本人在陆地上还从来没遭遇过大的挫折,过于顺利的战局养出了一伙骄兵悍将。李如松在初六的攻城战中,感受到了日军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尤其是当他看到日军大将高举旗牌,吹着螺号在城内四处大摇大摆地督战时,更确信自己的判断。

李如松也是个骄横的人,对别人的骄横心态十分敏感。他知道,明军在第一天攻城失败之后,耀武扬威的日军一定不会放过夜袭的机会。他对症下药,果然一击即中。

日军丢了大批尸体,仓皇逃回,这时候天也差不多蒙蒙亮了。李如松吩咐各部埋锅造饭,草草吃了顿早饭之后,吹起号角,然后集合出发。

城内的日军如临大敌,初六没打,今天初七明军肯定是要正式开始攻城了,少不得要有一场血战。可他们光听见号角声响成一片,却不见动静。

过了半晌,日本人看到远处一支小部队战战兢兢地靠近了平壤西侧的普通门,再仔细一看,乐了。

原来这支军队,正是昨天在含毬门外被杀得溃不成军的郑希贤、金景瑞部。

他们今天也不知吃了什么药,居然鼓起勇气孤军深入。日军在普通门的守军耐不住性子,明军咱们要谨慎对待,对付朝鲜人那还不是跟撵草鸡差不多嘛。

于是当郑希贤、金景瑞部靠近普通门的时候,日军突然大开城门,一群士兵趾高气扬地杀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向朝鲜人奔去。

朝鲜军毫无悬念地开始溃退,他们熟练地丢弃武器与旗帜,转身飞快地奔跑。郑希贤往西逃,金景瑞往北窜。日本人更兴奋了,追着朝鲜军屁股后头猛追。

追着追着,他们发觉情况不太对。一回头,看到两支大明骑兵已经悄无声息地迂回到了日本人身后,把他们与平壤城隔开。旋即朝鲜人也不跑了,和后继跟上来的明军步兵合流,围成一个大圈子。这些追击的日本人傻了眼,直接被包了饺子,死了三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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