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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归真录-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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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汉殿上,数名道人垂帘而坐于星空之下,杳杳冥冥,恍兮惚兮。

第三十二章 打破顽空须悟空

 苍天之下,大鲜卑山乌桓岭形如白头老者,巍巍立于南赡部洲、北俱芦洲、西牛贺洲三洲交界处。
大吉岭、五行山、葱岭、天山、祁连山与乌桓岭遥遥相对,山脉连绵,历一万三千里,中间只留一线,可通中西,故此得名一线峡。
此刻山道之上,蹄声清脆,十余骑人马自东北方驰来,马上乘客乃一名僧人、数名道士,正是玄奘与丘处机、马钰与门下弟子。
玄奘在瞿摩帝伽蓝住了七日,说法七日,窦太后与白衣尼十分恭敬,携承乾日日前来听经。窦太后一生好佛,本欲请玄奘留住瞿摩帝伽蓝主持法事,玄奘不愿,只要西行,窦太后无奈,只得允诺,李承乾却被窦太后留在了身边,魏主焘因承乾是太后嫡孙,又曾是敌国皇太子,位望隆重,以为奇货可居,封承乾为平城王,参预朝政。
玄奘重又西行之日,承乾与窦太后、白衣尼送至都门,依依而别,玄奘打马出得城外,丘处机和马钰率几名弟子却早就在城外等候,一路护送玄奘至大吉岭下。
至一线峡前,众人勒住马匹。
“前去已非魏国地界,贫道师兄弟却要先回,法师一路珍重。”丘处机、马钰各骑骏马,依旧是青衫飘拂,仪态高华。
“两位真人请回。”玄奘回马作礼,复又拨转马头,轻夹马腹,径自向前奔去。
“法师,就是上了灵山,见了你那释尊,也不得谓我此举为无理。”丘处机忽然纵声叫道。
“贫僧自会向世尊求教,不必真人再言。”玄奘更不回头,那红马虽然又老又瘦,却神骏非常,瞬息间已奔出数里远近。
“法师,此去五行山下,有一人等你,且不要错过了。”丘处机音量宽洪,群山皆应,如滚滚雷音穿过万里长峡,群峰积雪偏又不受半分影响。
“须弥山下,更有八万万魔军等你前去。”说到这里,丘处机却故意放低了声音,几同自语。
“师兄,我们回罢。”丘处机转头向马钰道。
马钰点点头,将白拂一扬,道道白云旋动如飞鸟,氤氲而起,托着众道士人马,须臾上了高天,往东北方向去了。
且说玄奘纵马前行,峡中窄狭,两边岩壁势欲压下,唯见顶上一线青天,湛蓝深彻。那红马两耳批风,奔将起来,四足几不着地,真个如腾云驾雾,两肩鼓动,汗珠渗出,殷红如血,阳光下竟同宝珠般晶莹剔透。
不消半日,已过了七百里大吉岭,那红马足下却渐渐缓了下来,玄奘只道它一阵疾驰,有些疲累,便下了马背,挽辔徐行,只向那草青处行去。
正当五月,已入炎夏,如在南洲,早已是芳菲落尽,浓荫如盖,这一线峡中却是犹有余寒,凉风习习。山间春花始发,绿草如茵,流水潺潺,自山巅逶迤而下,明晃晃的日头下,闪烁着缤纷的七彩琉璃光泽。
玄奘且行且赏,忽抬头见前方九霄空里有五道云气,通天彻地,如峰如柱,聚合翻腾间,隐隐有无量贝叶金文,无限梵音振响,演成地、火、水、风、空五大之形,唱言苦空无常迁流之理。
五色光云层层堆垒,便如空际盛开了一朵硕大的莲花,重重莲瓣开张处,祥光垂地,复又倒卷上去,百千万亿贝叶金文于光云间流转不已,现为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如转六色梵轮,光明灿烂,照耀四方上下,虚空世界。
“善哉,此必是那五行山了,不想今日得见此世尊妙印,甚深大法,实是玄奘宿世缘法。”玄奘合掌恭敬,五体投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正膜拜间,只听那山腰间喊声如雷滚:“那西行的,却往哪里去?这里来,这里来。”玄奘吃了一惊,好在丘处机提醒在先:此必是五行山下那人了。当下拽着木杖,牵着马儿,向五行山前行来。
那五座神山看着近在眼前,待向前去时,却好走了六七里光景,方见一道陡坡,青岩苍苍,平滑如镜,陡坡尽头,石窟窿里探出一人,挥着左臂,连连呼叫:“这厢,这厢。”玄奘将马儿系在坡下,拄着木杖,小心翼翼爬上坡去,看那石匣中时,原不是人,是一头猿猴,金毛披散,双睛如电,摇着一条臂膊,口作人言:“九公果不曾骗我,你来啦,你来啦!”
“你是何人?何以被世尊困在此地?何以呼唤与我?”
“你是玄奘?此去西行求法?”猿猴不答,却反问玄奘。
“贫僧正是玄奘,此去西方,求见我佛世尊,你有什么话说?”
“是你,是你,是你。”那猿猴喜不自胜,抓耳挠腮,玄奘也不说话,静静而立,待那猿猴自己陈说。
“师父,我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孙悟空,只因反乱天庭,被那释迦老儿封禁在此,六百余年,不得挣展,往师父大慈救拔。”悟空高声诉说。
“你且休忙,待我看一看来。”玄奘点了点头,盘腿坐下,将手按上悟空头顶,瞑目低头,运天眼通看时,倒吃了一惊,只觉那猿猴体内五色光气氤氲腾涌,浩浩无边,非道非魔,中心处却有一点灵光,结出一朵毗楞伽千叶宝莲,妙色绀青,隐然竟是无上至真,大乘宗风,只是那莲华将开未开,四周遭烟云缭绕,尽是些前世遗恨,今生怨愤,那莲华蒙尘结垢,黯然无色,不得大放光明,照耀灵台。
“善哉,原来是这般因果。”玄奘微微叹息,将木杖放在一旁,斜靠崖壁,右臂横担脑后,左臂手触山岩,二目微闭,竟而睡过去了,悟空见了,心中微微一动,也不出言打扰,也自瞑目睡去了。
魂梦之间,隐隐又到了当日灵台方寸之境,亿万莲池之畔,那清瘦道人轻摇树枝,缓缓而言:“我有三解脱门,空为第一,你既以孙为姓,从今以后,便叫做孙悟空罢。”
“……你但以此修持,以心印道,以道印心,印无所印,心无所心,则妙理自明,神通自证,何足道哉。”
忽一时又到了当日初被封压之时,那释迦牟尼空际传音:“……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
“行者如虚空中受想行识,如病如痈如疮如刺,无常苦空无我,更求妙定则离空缘。所以者何?知是心所想虚空欺诳虚妄,先无今有,已有还无。既知其患,是虚空从识而有,谓识为真。但观于识舍于空缘,习于识观时。渐见识相相续而生,如流水灯焰。未来现在过去识,识相续无边无量。行者心柔软故,能令识大乃至无边。是名无边识处。……”
“悟空,悟空,老师父当日为我取此名字,大有深意,我却懵然无知,不知老师父微言大义,实在是昏聩,昏聩。”
又一时浓浓倦意袭来,但觉身处虚空,渊深无量;无所有处,无所停泊;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青无黄;无南无北,无柔无刚;无覆无载,无坏无藏。无前无后,无圆无方。
那一无所有的黑暗尽头,蓦然生出一缕精芒,悟空方凝目间,那光芒陡然大涨,滔滔滚滚,遍满十虚,无处不在,耀得悟空有目难睁,全身内外一时洞彻,空空如也,不自禁“呵”了一声,只听耳边有人诵念佛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抬头只见一抹金红色的晨曦里,玄奘低头对自己微笑,远山间的白云缓缓流过他的眉际。
原来两人这一睡,就睡了七日七夜,这日已是第八日清晨了。寒意料峭,辽阔的大地正从沉睡中慢慢苏醒,大鲜卑山将它巨大的阴影从东方投来,遮蔽了整个一线峡,阴影下的群峰幽静而深邃,西方的须弥山也在云海中显现出了雄伟的身姿。
“休得与我提那老和尚!”悟空听得释迦牟尼之名,甚是不忿,跳将起来,忽地自己惊“噫”一声,翻身落下,回顾四周,“我怎地出来了?”只见四下里空空如也,五行山不见踪影,满天金文梵唱亦消于无形,白衣的清俊僧人倚杖微笑,站在自己身前,晨风满袖,似欲翩然飞去。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孙悟空,你休得惊异。是五行山,实无五行山,是名五行山,乃至大地山河,尽空世界,无边尘刹,净秽有无,皆是一心变化所现,何曾有也?
“汝被困六百年者,皆由汝心狂乱自困,非他人欲困汝也,狂心歇处,即是菩提,汝今知之否?”
玄奘语音轻柔,但在悟空听来,却不啻惊雷击破天关,又如汩汩清泉,流入心底,不由得心悦诚服,拜倒在地:“谢我师教诲,悟空知道了。”
“善哉,汝今既合真空,当契妙有,奉行十善,慎勿退转,贫僧去了。”玄奘说罢,转过身去,一步步走下石岩,乘马欲行。
“师父。”悟空正欲追去,忽地里泼辣辣一阵响,自一线峡中奔出一群野猪,为首者身如白象,獠牙翻卷,从头至尾,有七八丈长短,自背至蹄,有四五丈高下,浑身白毛有三尺许长,二目中金芒吞吐,见了悟空,欢声呼吼。群猪乱叫,此起彼伏,呼呼轰轰,满山头向上奔来,一时间一线峡中烟尘大起。
“乙事主,我出来啦。”悟空见到为首这大白猪,也十分欢喜,一个筋斗翻下山去,正落在那大白猪背上,那大白猪背着悟空,就往东跑,群猪震天咆哮,浩浩荡荡,潮水般向东涌去。
“慢着,慢着,乙事主,我还未曾谢过恩人。”悟空急忙按住乙事主颈毛,那乙事主却也懂事,猛地将身一甩,一纵一跃,已站在玄奘身前。
悟空跳下猪背,向玄奘道:“师父大恩,悟空感怀至深,师父远去西方,悟空本应随身护法,只是尚有一事,容我办妥,再来保护师父。”乙事主哼哼唧唧,点头摆尾,仿佛也是这个意思。
“无妨,你且去罢,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贫僧但守一心,邪魔亿万,乌足为害?你不必挂念。”玄奘翻身上马,丝毫不为介意。
“师父且慢。”悟空于脑后拔下一根毫毛,“师父请将此收于身旁,遇到急难之时,将此毫毛取出,大喊三声:孙悟空。虽隔天涯,我也知之,我便来也。”
“多谢。”玄奘收了毫毛,放于怀中,将木杖一举,那红马扬首发足,直往西去了。
悟空看着玄奘去远了,跳上猪背,打一个唿哨,将手往东方一指,群猪齐吼,黄尘腾腾,狂奔而去,无多时,偌大猪群竟飘飘荡荡,起在空中,千里黄云赤雾,翻翻滚滚,飞驰朝日之下,东洋大海。
“启上我主薄伽梵:那和尚来了。”
须弥山顶,曼荼罗坛城中央,十六天魔左右侍立,无边魔众簇拥围绕,刹魔圣主高居宝座,一名僧人长跪于前,只见他身高丈六,头如笆斗,赤须飘洒,目射金光,项下戴一挂人骨顶珠,身披烈火袈裟,却是那乌斯藏的魔僧火首毗耶那,前番曾入南洲嬲乱中土众僧,不知何时也皈依了刹魔圣主。
“唔,很好。”刹魔圣主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一条小小金蛇,那小蛇昂起头来,吐出蛇信,嘶嘶作响,“此人十世轮回,已臻圆满,将入补处,成就菩提,我奈落伽六部魔众,与我将他擒上山来,乱其道心,入我魔道,叫那那罗延后继无人,宗教绝灭。”
“是。”左右魔众肃然领命,百千万金翅鸟冲天而起,当先鸠摩罗王六首十二臂,掌金弓银箭,骑一头七彩孔雀,五云拥护,飞下魔城,往阎牟那河口而来。
且说南天竺萨他尼湿伐罗国曲女城此时乃戒日王在位,此王乃释提桓因陀罗应化轮身,乃当世护法名王,手中金刚雷杵勇猛无敌,南印度大小三百余国,皆以戒日王为盟主。
这一日护法龙天传信,东来圣僧将临西土,雷音佛旨,着戒日王速往奉迎,戒日王不敢怠慢,点起三十万象军,顺阎牟那河南岸东来。
此时玄奘一人一马,刚刚出了一线峡,踏足西土,前临阎牟那河,眼见沃野万里,炊烟四起,远近城郭,草木丰茂,果然是佛陀故园,安乐净土,与中土景象大不相同,玄奘赞叹无已,下得马来,伏地叩拜:“南无大恩大德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慈大悲救护主菩萨!南无清净海会佛菩萨!弟子玄奘,以何因缘,得睹世尊生身传法之处!”
高天之上,风寒云淡,无数金翅鸟振翅飞绕,齐声鸣叫,鸠摩罗王稳坐孔雀,开金弓,搭银箭,指定下方。
玄奘伏地祷拜,忽地心生警兆,举首仰观,强烈的太阳光直刺入眼,白晃晃的什么也看不清。

第三十三章 重过东洲万事非

湛蓝的海水摇动着,点点碎金在海波间跳跃闪烁。
就在一瞬间,广阔的海面无声无息的裂开了,海水向着两边急速涌去,在海中辟出了一条深碧色的甬道,一直向下延伸,通向不可知的海底深处。
黄雾滚滚,自西方急速移来,群猪的叫声响彻海面,惊飞了无数海鸟,悟空骑着乙事主,自那裂开的海水甬道中一跃而下。
乙事主两耳迎风招展,呼哧有声,一猪当先,奔在最前方,群猪奔腾相随,只见那幽暗深邃的海底,隐隐现出一座雪山的轮廓来。
乙事主见了,更是奋力狂奔,悟空心中也是十分激动:小山,终于可以再见到你。
水晶宫里,东海龙王敖广正与左右臣僚处分海内事务。
“大王,不好了。”东海龙宫,一名巡海队长急急忙忙闯入殿上。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好生说话。”一旁的龟丞相上前拦住呵斥道。
“禀大王,禀丞相,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他,又回来了。”巡海队长结结巴巴。
“什么?”敖广大吃一惊,抢上前来,“你说哪个齐天大圣?说清楚一点。”东海臣僚都有点失色,都围将上来。
“是那花果山水帘洞的齐天大圣,又叫美猴王的便是。”
“那厮不是被如来镇压在五行山下么?如何能够出来?”
“这个末将也不知道,只是末将方才巡行到皮母地丘之下,见一群大猪,奔入海底,为首一头大白猪,上面坐一猿猴,金光璀璨,末将觑得亲切,正是那齐天大圣模样,不敢耽搁,急急来向大王报信。”
敖广拈须沉吟,“也许是相貌相似的妖猴?倘这泼猴如果真个再出世间,祸事不小,你且再去打探,看他如今神通如何。记住,随形变化,勿教他知觉。”
那夜叉队长亦是虚空夜叉,善能隐形匿迹,随物潜形,当下领命去了,众人也不再议事,但枯坐吃茶而已。
乙事主狂奔不已,那雪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周围的寒意也越来越重,不过群猪久在雪山之中生活,倒也并不介意。
无片时,猪群已奔至那雪山脚下,只见那雪山拔地而起,足足有数百丈高下,百余里方圆,冷光幽幽,寒气腾腾。
“乙事主,就是这里了?这是你前世之身?”悟空在乙事主背上问道。
乙事主口不能言,但昂首向天,长鸣不已,其声悲凉,震动海水,群猪相和,远近皆闻。
那夜叉队长随物化形,变作一只海蟹,从远方悄悄潜来,暗暗观察,悟空与群猪心情激动,却也不曾留意。
乙事主叫了一会,往前一纵,抬起前蹄,搭在山根之上,轻轻敲击,“咚”、“咚”、“咚”,雪山发出巨大的空洞声音,有如鼓点,在幽深的海底回旋。
群猪也不再吼叫,分散开去,围着雪山,随着鼓点轻踏前蹄,雪山在持久的鼓点声中开始晃动,渐渐的开始分崩离析,乙事主腾身跃起,足踏虚空,立在雪山上方,悟空在猪背上,清声作啸,二目炯炯,放出两道清光,将一座雪岭笼盖其下。
乙事主扇了扇耳朵,垂下硕大的头颅,张开血红色的大口,向内倒吸,只见一道雪浪,腾空而起,如长虹一般,源源不绝向乙事主口中翻卷而入。
须臾,一座数百里方圆的雪山完全崩塌,消失在乙事主口中,那原本是雪山中央的一处,微光莹莹,有一青衣娇弱人影,沉沉未醒。
悟空跳下猪背,流光迅疾,向小山飞去,乙事主却立在虚空之中,二目圆睁,肚腹滚圆,动也不动,四下里万猪齐喑,寂静无声。
悟空一步踏至中央,抱起那青衣人看时,只见她鹅脸长眉,肤色微黑,鼻尖俏挺,却不正是小山?只是鼻息细细,脸蛋红扑扑的,仍然沉睡未醒,可知这一睡,就是千年之久,人世风云聚合,几盛几衰?
“小山。”悟空喜极,抱起小山,呼地一口先天真气吹去,透入小山口中,直达十二重楼,四肢百骸,女孩儿的手足开始微微颤动,睫毛抖动着,终于张开眼来,眼前却是一张猴脸,金毛披散,两耳尖耸,相貌与前一般无别,然而那两眼之中,却多了几许深邃,几许沉郁,虚空如电,无限生灭流转。
“悟空?”女孩儿迟疑地伸手触摸眼前的面目,“我们是不是都死了啊?”
“没有死,没有死!”悟空将小山拥入怀中,“我们都没有死,是我来接你回去了。”
便在此时,乙事主仰首向天,全身白毛根根耸立如剑,獠牙倒竖,张开大口,吼声滚滚,如风柱一般旋转而起,冲开顶上万丈海水,直达众云高处,牛斗之间。
乙事主傲立空中,身周白光跌宕,光影荡漾,形如大鱼,现有两翼垂云,翻涌不休,两翼之上,流光影里,有一尊宝像似虚似实,隐隐约约,四首八臂,黑衣玄冠,彤甲跣足;左一手结天蓬印,右一手撼帝钟;又左一手执斧钺,右一手结印擎七星;左一手提索,右一手仗剑;又左一手执青弓,右一手持赤矢;无边电火如龙如蛇,重重无尽,旋绕其身。
正是:现四头八臂之威容,运七政八灵之洪造,帝钟才震,万圣齐临;钺斧轻挥,群魔碎灭,神光赫赫,常救护于众生;真性巍巍,誓永兴于正道。
又云:身长千尺口齿方,四头八臂显神光。手持金尺摇帝钟,铜牙铁瓜灭凶狂。手执霹雳宰镬汤,雷震电发走天光。草木焦枯尽摧伤,崩山竭石断桥梁。倾河倒海翻天地,收擒百鬼敕豪强。捉来寸斩灭灾殃,吾使神剑谁敢当。
群猪见了,一齐扬首甩尾,滔滔狂吼,那宝像一现即收,威猛的吼声却兀自久久不绝,搅得东洋大海浪高千尺,波回云怒,雷霆聚合。
吼声滚荡,小山在悟空怀抱之中,却一些儿听不见,只是伸出手去,为悟空梳理颊边毛发。
悟空清泪滚滚,抱起小山,拔地而起,乙事主俯首而来,正将两人接住,乙事主将脊背一耸,飞升直上,群猪争先恐后,腾腾黄雾旋转着冲破大海,如一条巨大的黄龙相似,摇首摆尾,直向花果山而去。
那夜叉所化的海蟹这时方在一丛茂密的五彩珊瑚间爬出,复了原身,赤足黑面,持一根乌沉沉的三股叉,推着水,飞也似的向水晶宫跑去了。
“什么,果真是那猴儿?”敖广霍然立起,刚才乙事主厉声吼叫,晃动大海,敖广与群臣皆以为是悟空作啸立威,骇然不已,早就坐立不安。
“正是,大王,只是此番同来者,还不只那猴儿。”夜叉跪地禀报。
“那大圣骑着一头大白猪,据属下看来,那白猪非是他人,正是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显圣临凡,今世之身,适才发吼者,不是齐天大圣,乃是天蓬真君,如今那大圣与真君俱往花果山去了。”
“啊。”敖广不由低低呼了一声。
天蓬元帅,乃北极驱邪院主,统领北斗雷霆,又掌下元水府,若在千七百年前,未有封神之时,上至天河,下至四海,诸天水神龙君,莫不受其节制,正是四海龙神的顶头上司,封神之后,雷部大权归了九天应元府,只做得个水军统制,也是有名无实,千余年前,又不知何故,触了玄穹大天尊之怒,被昊天上帝亲身擒拿,打了三千金锤,贬下天关,堕入轮回,不想今日法身重现东海。
“且是有些意思。”敖广拈着长须,似笑非笑,石猴脱困,他已是十分吃惊,生恐危及东海,此时闻得那天蓬真君亦似开了前世神识,转不着急了,如今天庭是那太乙老儿主掌,嘿嘿,倒要看他如何措置此事,“我知道了,你等退下,与我留意花果山动静,却不可惊动了他。”
“是。”夜叉领旨而退。
玄奘抬头看天,那鸠摩罗王于高天之上,放开弓弦,一箭射来,其快胜电,却无破风之声,连形迹亦几乎难觅,只见一道淡淡的白气,微微闪了一闪,于刹那顷,便至玄奘心口,玄奘被太阳射目,正晃眼之际,哪里知晓?掌中木杖却自己微微晃了一晃,杖头空气里,凭空生出一个透明的龙首,正挡在玄奘胸前,微微张口,嗤的一声微响,那箭气射入龙口中,消于无形,玄奘低头看时,那龙首已然潜藏,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高天之上,鸠摩罗王微微冷笑,刹魔圣主着他将玄奘擒来,他又怎敢违旨,刚才这一箭不过是意在试探,并未存心要取玄奘性命,这一试之下,便知端倪。
不但那红马来头甚大,这木杖只怕也是西方教下大有身份之人变化,不过这又如何,鸠摩罗身为湿婆与伽梨之子,号为战神,战力之强,乃是西土诸天神魔之中有数之人,却哪里将几个西方弟子放在心上?
嘴角上撇,冷笑不绝,第二箭破开空间,瞬息又至,杖头龙首再次闪现,只见这一箭却来得古怪,未到玄奘身前,已化作六道白气,如长虹练索,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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