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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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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凛然道:“樊于期将军精通兵法,久经沙场,有他为燕国训练士卒、教习兵法,原是燕国之大幸;只可惜燕王只为逢迎恶贼,谄媚小人,不惜献上此等忠义之士的项上人头为礼,卑躬屈膝,莫此为甚,岂不令天下人寒心耻笑?况且以燕国令之贫弱,仅余督亢之地物产丰饶,百姓富足,可谓是国之命脉、民之仰赖,如今居然要将这等重地拱手献与秦国,犹如送羊入虎口,纵然此时能避过秦国大军压境之祸,燕国亦永无中兴之日矣!”
听得唐俭一番慷慨陈词,荆轲不由得神色黯然,片刻无言以对。
唐俭继续说道:“更令人可虑者,秦国唾手而得督亢之地,实力大增,如猛虎添翼,日后必然更加难以驯服。以专使之高才,难道竟也看不出此举实乃一记大大的败招吗?大错特错!大错特错!”
荆轲开始明白唐俭的意思了,反问道:“那依大夫之见呢?”
唐俭昂然道:“惟今之计,只有联合齐、楚、魏、燕四国,重拾当年苏秦‘合纵’之计,群策群力,以四国之力合击秦之一国,方能遏制嬴政吞并六国的野心,贵国也才能逃脱亡国灭族之难!”
荆轲微微苦笑,他当然明白唐俭说的自有道理,但却是知易行难。首先是如今韩、赵两国已然灭亡,四国合纵实力大减;再者,放眼当下各国局势,可谓形同一盘散沙。君王不思进取,贵族骄奢淫逸,又有几人能像唐俭这般目光深远?加以秦王早已思虑及此,不断派出大批细作游移各国居中挑拨离间,令各国彼此争斗,早已未战先败——连手抗秦最大的难题莫过于此。
荆轲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唐大夫所言虽然有理,然则事以至此,远水就不及进火,燕国除了献上厚礼,尚有何为?”
唐俭摇头道:“专使大人若回转车马,拒绝献上督亢地图,事尚可为。否则,天下从此多难矣。”
荆轲苦笑道:“唐大夫是让荆某违抗王命,中途而返?”
唐俭毫不考虑道:“正是。”
荆轲断然道:“恕荆轲断难从命!此事关系何等重大,荆轲未奉王命,怎可中途而返?如此置大王于何地?置燕国于何地?”
荆轲心中明白,在谋划了这么长久的时间,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之后,如今是绝无退路可行了。当然,这其中的秘密,又怎能泄露予人?
一听此言,不独唐俭变色,连他身后的大汉和飞廉等人也无不怫然作色。
唐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么唐某只有将专使大人一行强行拿下,送交燕王了。总之楚国是决不能容许督亢之地落入秦王手中的。”
说完,他双掌一拍,从他身后的树林中立刻拥出一群执戈武士。
“是长戈战士,众人快退!”
游历六国、见多识广的卫庄一眼就认出这些手执长戈的蓝衣武士乃是楚国军队中最精锐的“长戈战士”看来唐俭是有备而来,绝不容许荆轲去见秦王。
唐俭腰间宝剑出鞘,开始施展臂力:“此刻想走,恐怕为时已晚了。来人,先将荆轲拿下!”
话音未落,两个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早已越众而出,一个手执铜棍,一个手执长戟。
此乃兄弟二人,老大韩冲,老二韩猛,原本是韩国高手,因得罪了国中贵族,故投奔于唐俭门下。唐俭深知这对兄弟武艺不凡,也是韩国响当当的人物。此番出头,想来是要在自己面前抢个头功。他心知这两人未必能单独收拾荆轲,但倒可借此先试试荆轲的虚实,也就默然不语。
韩氏兄弟并肩齐上,一招“独劈华山”长戟斜斩荆轲脖颈,熟铜棍则以“大江东去”之势,撞向他胸膛。这两件兵刃都极具斤两,挟以浑厚内力,攻出时大具威势。
荆轲冷哼一声,身形一转,迅如电闪,避开这两件兵刃,随即手中长剑出鞘。
韩氏兄弟一招落空,又失了对手踪影,心下各是一惊。募地荆轲身法如电,又掠至面前,两人心领神会,又是一声大吼,一齐攻出。
荆轲长剑递出,“开天辟地”上劈下撩,“当”的一声大响,两件兵刃齐被荡开。韩氏兄弟甚为凶悍,暴喝如雷,招式变幻万千,又攻了上去。
“当当”两声巨响,三件兵刃再度相交。照理说剑轻棍重,但在荆轲贯注以浑厚内力的“惊天十八剑”之下,韩氏兄弟上身摇晃数下,面色难看至极。荆轲却稳稳立柱,神态从容,他不待韩氏兄弟喘过气,大喝一声,又疾挥长剑劈出。
韩氏兄弟各举兵刃挡住,又爆出两声巨响,老大韩冲高声厉吼,抽回熟铜棍,口中鲜血狂喷。老二韩猛手举长戟,踉跄退后,胸前衣衫破碎,露出一道长约寸许的伤口,鲜血淋漓。这还是荆轲手下留情,否则,就凭这几招快剑,便足以令两人毙命。
唐俭神情微变,道:“看不出专使大人还是剑术名家。唐某不才,还请专使赐教。”
荆轲心底本不愿与他为敌,故而施展凌厉快剑想令其知难而退,此刻万般无奈,只得道:“若是唐大夫输了,又该如何?”
唐俭神情一凛,道:“我若输了,绝不再留难专使,如何?”
荆轲立刻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唐俭双手将长剑平举胸前,两眼神光炯炯,直射两丈之外的荆轲。
荆轲长剑横胸,心灵进入古井无波的空灵境界,眼中清楚地看见唐俭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连他眼睫的颤动都清晰可见。
充满压抑的对峙只维持了片刻,唐俭出招了。他手中长剑倏地弹上半空,剑尖幻出点点寒星,迅如电闪般直指荆轲的面门。
荆轲一声长啸,横在胸前的长剑上下翻飞,冷电辉映,与唐俭之剑相格,爆出一连串金铁交鸣之音,声音间隔的长短不差毫厘。
一旁观战的秦舞阳、卫庄等人面面相觑,无不变色。先前他们还未将这名不见经传的唐俭放在眼中,此刻才知,此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一流剑术高手。
两人倏地弹开。
唐俭手中长剑高举过头,沉声道:“专使可知,你是第一个能接下唐某这‘碎玉四十八击’的人!”
荆轲知他所言不虚,事实上,他刚才若非全力施展“惊天十八剑”也无法接下唐俭这暴风骤雨般的猛击。
唐俭忽然朗声大笑:“如果专使能接下唐某第二轮快剑,那么咱们也不必再打了,唐某立刻弃剑认输。”
荆轲脸色凝重,心知对方既然如此说,必有十足把握。
果然,唐俭踏前两步,高举头顶的长剑一斜,空中犹如一道长长的电光闪过,随即银光如玉,千点万点遍洒下来。
荆轲一声长啸,长剑画出一道优美的圆弧,剑气犹如怒涛狂涌,直向唐俭卷去。
杀气弥漫。
募地两人齐声大喝,乍合倏分。这时才传来金铁交鸣的闷响。
唐俭面色苍白,七孔微渗鲜血,形象凄厉如鬼,他以长剑拄地强撑住身体。只见荆轲也是脸色惨白,肩头鲜血流淌,顺着握剑的手腕缓缓滴落。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唐俭似乎想微笑,却只能嘴角一牵,涩然道:“专使大人到底还是接下了唐某这‘断玉十九剑’。”
荆轲淡淡一笑。他虽然肩头受伤,幸好未曾伤及筋骨,尚无大碍。
唐俭忽然回头对飞廉道:“我比剑失败,自当遵守诺言,尔等不可违逆。”
飞廉及一干“长戈战士”面色沉重,忽然一齐跪倒,齐声道:“我等遵命。”
荆轲大感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只见唐俭神情肃然,手中剑光一闪,直插向自己胸腹。
“大夫!”
荆轲大吃一惊,手中长剑倏地掷去,击落了唐俭的剑。长剑已然在唐俭腹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从衣服中点点渗出。荆轲一掠上前,扶住唐俭的身体,说道:“大夫这是为何?”
唐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吐出一口长气,挣扎道:“专使大人,又何必出手相救?唐某既不能阻止专使入朝秦国,又不愿看秦国势力大增,吞并燕、楚各国,只有一死以求解脱。”
荆轲知道唐俭不解自己此行的本意,故而不惜以死相谏。迫于情势,荆轲无奈俯身附耳低声道:“荆轲此行实是奉命刺杀秦王,解我燕国之危,也为天下人除去暴君。”
唐俭身躯一震,许久,口中才毅然吐出一个“好”字,而飞廉及唐俭的随从纷涌至唐俭身边,个个黯然低泣。飞廉迅速撕下一片衣襟,仔细为唐俭包扎好伤口,将其扶到一旁坐下。
荆轲等见唐俭受了重伤,也不再相阻,便拱手告辞。唐俭朝荆轲微微一笑,这一笑的含义,有鼓励,有祝福,目光中更有一股惺惺相惜……
荆轲上车,随行者飞身上马,挥鞭向咸阳疾驰。天际骤然降下一场滂沱大雨,车队疾驰片刻,穿过一片树林,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荆轲见雨势丝毫不减,便提议到小镇上略作休息,众人也感到极度疲惫,纷纷称好。
卫庄忽然说道:“我腹中突然有些不适,先去方便一下,你们到前面小镇上等我,我片刻就来。”
荆轲一行未及反应,卫庄已掉转马头,向树林中奔去,倏地消失在大雨之中。
于是,众人纵马奔向了小镇,找了一间茶铺坐下休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雨势已渐渐转弱,依然没见卫庄出现,荆轲捺不住等待,便上马奔向树林里寻找。
来到树林,荆轲唤道:“卫兄——卫兄——”
却不见卫庄踪影。荆轲着实心焦,即刻跃下马来仔细搜找。四下绕了一圈,依然未见任何踪迹。
心中一阵忧虑的同时,荆轲忽听闻前方不远处,一株大树后的草丛间隐隐传来声响,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人血肉模糊地倒在树根旁。荆轲连忙蹲下身一探,竟是唐俭身边的飞廉,一探他的鼻息,竟发现已是气若游丝。
荆轲仔细将飞廉全身上下检视一遍,发现飞廉的胸口上有一道伤痕,伤口既细且深。便在此时,秦舞阳也来到树林中,远远见到荆轲的背影就问:“荆大哥,找到卫先生了……”
秦舞阳走进一看,才猛地发现一人躺在地上,失声大喊:“是卫先生出事了吗?”
荆轲蹙眉道:“是唐俭先生身边的飞廉。我将四周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卫先生。”
“啊!怎会如此?该不会也发生什么意外吧?”
秦舞阳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陷入昏迷的飞廉似乎感觉到有人来到,微微撑开眼皮,瞟了荆轲一眼,忽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激动地说道:“快……快去救……唐大人……有……个蒙面……人……攻击……”
话说至一半,头一歪,身子软了下去。
荆轲见状,赶紧灌输内力给飞廉,可秦舞阳一探飞廉的鼻息,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死了。”
荆轲有些伤感,更大感惊讶,他轻轻地放下飞廉,旋即和秦舞阳策马穿越树林,一路只觉林间隐隐散发出一整片死一般的寂然,最后触目的景象,让他们惊心动魄。
数十具尸体东倒西歪,毙命树林外,往前走没几步,荆轲见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难以置信,不久前才和自己交手对谈的人,一转眼,竟已成一具冰冷的尸首,天人永隔。
只见唐俭怒目圆睁,难以瞑目。荆轲伸手轻抚下唐俭的眼帘,让他瞑目。当下有股异样的感觉哽塞于心头,翻滚、奔腾。
竟是何人如此狼子野心?
荆轲一一检视地上各人的伤口,发现致命处都与飞廉一样,被人一下刺中胸膛毙命,伤口细而深长。
两人草草掩埋了唐俭等人的尸体,骑马赶回了小镇茶铺。众人已经等得焦急难耐了,卫庄见二人回来,满脸愧色,急忙奔向前,道:“真对不住,我到树林后面方便去了,一时摸不清回路,还烦劳二位相寻。”
荆轲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神情中满溢着悲伤,久久不能自己。只经方才短暂相交,他已对唐俭十分敬重,唐俭不仅是个难得的真汉子,更是一个胸怀大志、忠肝义胆之人,而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奸人之手,怎教他不难过?
众人听后,哀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荆轲才冷静道:“还是赶紧动身继续赶路吧!”
说着,一个纵身上了马车。众人也出了茶铺,翻身上马,准备上路。
雨后的天空,乍现一道七色彩虹,耀眼的彩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车厢中的荆轲也忍不住仰头凝望天际,倏忽间,他觉得那道夺目刺眼的彩虹,就像是天空的眼,一双似是在悲泣的眼,又仿佛一双正在滴血的眼,更像是,他此刻隐隐抽痛的心。
伤口如出一辙,是那样细小深刻。
凶手是冲着他来的!一路自燕国追踪至此,千方百计要阻止他完成任务。
连老天都知道,他肩负的使命之大,责任之重,因此才得以让他侥幸苟活至今?但又为何非得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血不断流。此际,隐身异度空间俯视一切的天神,俨然一只嗜血的魔鬼。
成功?成仁?事在人为。
蓦然,荆轲心如止水,取代了应有的锥心泣血。
这些壮烈牺牲的人所流的鲜血,铺成一条甬道,拉近了终点的距离。
终点的距离是难以数计的,终点的颜色却一直只是血红。
第十一章 托孤重任
从空中鸟瞰八百里秦川上的秦国帝都——咸阳城,犹似一条盘踞关中腹地、安稳沉睡的巨蟒。四周地势开阔,河流密布,田地肥沃。随着秦国统一大业的进展,宫殿自渭河两岸不断向四周延伸扩展,血泪记录着秦国逐序并吞六国的辉煌战绩。
这日,咸阳城上蔚蓝的苍穹,一只小鹰整日盘旋不去,像是执意要惊醒地下沉睡的巨蟒。
今日就是燕国使臣预定到达咸阳城的日子。在咸阳城伺机多日的韩申,终于又等到了潜入咸阳宫的机会。
韩申又见到了丽姬。眼前的丽姬愈加耀眼夺目,岁月不曾在她容颜上刻划下一丝痕迹,反而是洗涤出一种澄净而透彻的精致美感。这么多年来,韩申虽来看望过丽姬多次,但当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仍是令他如此痴迷。此刻静静地驻足门外,韩申仍是忍不住将视线流连了许久,一时间,竟忘了迈步向前。
他轻咳了一声,提醒丽姬自己的到来。丽姬抬首望去,认出卫兵打扮的韩申,不禁惊喜万分:“韩大哥,你怎么来了!”
“啊——”
丽姬身边的侍女见到韩申,惊了一下,韩申正欲出手制止。丽姬立即严厉地道:“出去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是、是……”
侍女从没见过丽姬这般严厉的模样,吓得立即退出房外。哆嗦着身子侍立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丽姬神色不安地向韩申道:“今日是燕国使臣到达咸阳的日子,守卫想必更为森严,你在这时潜入宫中,岂不更加危险?”
韩申突然激动万分,道:“丽姬,你道那燕国使臣是谁?”
丽姬满面疑惑:“是谁?”
韩申一字一顿地道:“他便是荆轲!”
“啊……”
丽姬一愣,眼眶立刻盈满了泪水,继而失声道,“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代表燕国出使秦国?”
韩申道:“丽姬,不必怀疑,我探得的消息正是如此。届时,我就能和他一起设法将你救离秦宫了啊!”
“要我离开秦宫……”
丽姬迟疑了。
“韩大哥,请你告诉荆轲,万万不可冒险进宫见我,我是不会跟他离开的。”
丽姬沉着道。
“丽姬,难道你真的变了不成?天明刚刚出生时,你说是为了天明,所以留在宫中。现在天明长大了,在你们一家人即将团聚之时,你却告诉我你不想离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申顿时情绪激动,高声说道。
丽姬却丝毫不为他的话语所动,兀自镇定道:“韩大哥,就算你怪我,荆轲怪我,全天下人都怪我,我也不会离开。”
韩申见到她目光中的执着,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丽姬的心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丽姬接着说:“韩大哥,我却想将天明托付与你,你带天明离开这里吧。”
韩申疑道:“这又是为何?”
丽姬道:“当年师兄练剑成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刺杀秦王,为我祖父报仇。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了!”
丽姬心中一痛,这两个男人,无论谁受到伤害,都将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的形势,又岂是自己这个柔弱女子所能挽救的?她续道:“此番刺秦,不知谁死谁生。如若师兄生还,秦宫必定大乱,此地再非我与天明安身之所。”
韩申沉吟不语,但心知丽姬所言不虚。
丽姬道:“韩大哥请随我来。”
她引领韩申,向外走去。
经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丽姬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还未开门,韩申便听到室内有孩子读书的声音传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丽姬将门推开,这是个书房,室内有一老者,手提竹简,双目微合,听着天明的大声朗诵。
天明见娘亲进来,忙放下书简,迎上前来。丽姬为韩申与伏念先生相互引见一番,将天明支到院中玩耍。丽姬见天明如笼之鸟般跑了出去,突然便向韩申与伏念跪拜下去。韩申与伏念连忙将她扶起,并道:“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丽姬便将天明身世,以及自己猜测荆轲欲刺秦王之事又说了一遍,向韩申与伏念苦苦求道:“韩大哥、伏先生,你们是我此时最为信任的两人了,丽姬求求你们,天明只有随你们离开秦宫,方可活命啊!”
伏念此时亦被这惊天秘密所震心旌摇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父王,您来看天明啦!”
门外忽传来天明的叫声。
“韩大哥,伏先生,你们快带天明走,快!”
丽姬急道。
已经来不及了,秦王已缓缓步入书房,环视着室内每个人,眼神阴冷,面色黑沉。四周顿时弥漫着一种黑色的恐怖气氛。在场的人无一不在心中蓄满着畏惧与不安,屏息静气像是囚犯一般在等待未知的宣判。
秦王缓步向前,寒着一张脸不带一丝表情。没有看丽姬一眼,眼光直射向韩申。
“来得正好!今日就叫你丧命剑下!”
韩申不免一惊,旋即冷静地拔出了剑,就要杀向秦王。
“不!不要!别伤害他!”
丽姬忽挺身挡在秦王身前,韩申的剑架在她颈上,韩申一愕,急忙抽手。
秦王的心为丽姬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一震,兀自面不改色,冷声道:“你以为你杀得了寡人吗?”
随手一招,身后立即闪现数个宫中侍卫,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韩大哥,伏先生,求你们快带天明走!”
丽姬无助哭喊道。
“想走?”
秦王大声一喝,侍卫们将门口团团围住。
“不!大王,求您放了他们吧。韩大哥、伏先生,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丽姬歇斯底里地失声喊道,她扑到在地,一把攫住了秦王的衣角。
秦王冷冷地看着韩申,半晌无言,心中却已不禁波澜狂涌。侍卫们未得命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丽姬猛然起身,夺下侍卫手中的长剑。那侍卫武功本远高于丽姬,只是震慑于秦王爱妃的威势,愣在当场,任由她将剑夺去。
“大王,求您放了他们,否则丽姬立即死在您的面前!……”
丽姬长剑一横,轻刎颈间:“天明,听娘亲的话,快跟韩叔叔与伏先生走!”
言毕,丽姬不舍地望向天明。
“不要,娘亲——父王——”
一旁的天明被这震撼的一幕惊吓得哭了。他在心中不停地呐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王怎么了?娘亲为什么在哭?最终他只能以号啕大哭来宣泄心中巨大的惶惑。
哭声震碎了丽姬决堤的泪水,也融化了秦王冰冻的心。
“丽姬……”
韩申不忍。
“走——”
丽姬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声道。
秦王出神地望了天明一眼,天明以为父王会像以前那样伸手将他抱起。只见秦王似是极度不忍地别开脸,对侍卫挥了挥手,旋即转过身去。
侍卫们立即闪开,让出去路,韩申见势,立即一把抱起天明,与伏念朝门外奔去。随即,他们两人纵身跃上屋顶,仓皇离去——“不要——娘亲——父王——”
哭声一径盘旋空中不散。袭入秦王的眼中,激出了泪水。眼泪滑落得甚快,而他一直没有转过身来,故没有人看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只感觉到,他的心在淌血。
时近晌午,荆轲一行人逐渐接近咸阳,再往前几里路,城门便已在望,每个人的心都不由紧绷了起来。
廷尉李斯出城相迎。
对于李斯,荆轲是闻名已久。他来秦之前,曾听太子丹纵论秦国大臣,得知李斯原本是楚国上蔡人,师从大儒荀子。学成之后,眼见楚王昏庸,胸无大志,六国日趋衰弱,无从建天下奇功,乃远游秦国,先拜在秦相吕不韦门下,后得宠于秦王嬴政,因献离间诸侯君臣之计,拜为客卿。吕不韦死后,李斯以辅佐之功,升为廷尉,掌管秦国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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