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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欲时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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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宫口贤二一拱手,讲他那难懂的函馆日语:“常言说,朋友是黄金。”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宫口贤二答了句中国俗话。

房主人的管家早便伺候在那里,签约是宫口贤二的中人。签字,盖印章,这中间雨侬拉过丁少梅几次袖口,他好似浑然不觉。

“这是1200元,一茶一定一来人,外加一打扫,你过过手。”就算你老小子冒充中国通,也未必凡事都清楚,丁少梅有意用行话考较宫口贤二,顺手把印着孔子拜天坛画像的联银券递给管家。

管家作了个大揖,拿钱走了。宫口贤二不解:“契约上写明,房租一个月一付,你为什么一次付4个月的租金呢?”

“不明白吧,让我告诉你,”从今天起,叫你老小子有事说事,别老在我面前假充“中国通”。

“还是我来教训教训这个假内行吧!”一个日本老者把话头接了过去,他站在短篱的另一边,头上戴顶凉笠,手中一把花锄,对丁少梅道。“小伙子,莫非您就是老夫的高邻?”

老者在那边鞠躬,丁少梅在这边拱手,雨侬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异这个退休老官僚似的日本老者,何时冒然出现。

“小伙子,像他这种半吊子的中国通,以为自己在本地住过几年,就了不得啦,你不必跟他较真。”老头的京片子滑润又脆生,好似炒肝就焦圈一般。

丁少梅把身后的宫口贤二让出来,给老者教训。

“小子,今天老夫教你点真学问,”老者把手臂支在花锄上,另一只手如同指点江山。“津京两地租房的旧例,那是一茶一定一来人,这‘定’是头一个月的房钱,那‘茶’呢?就是你临退房的那一个月,不用再交房钱。听说过‘住茶’这话么,就是住这笔钱。”

宫口贤二脸上干净得像张白板,雨侬的脸偏向一边,把忍不住的笑容放到身后。

“还有一笔叫‘来人’,那就是给你这小子的跑腿钱。哈哈哈……”

“打扫钱我知道,是房主雇人打扫房间的工钱。”宫口贤二像个不服教训的学生,但丁少梅却隐约有听双簧的感觉。

“错啦!没人给打扫,这钱是赏给主家上下仆人的,给不给全看房客是不是场面人。这小伙子,好体面!”老者把丁少梅捧得恰到好处。

猛地,大门口传来一句本地口音:“你知道还有笔搬家费么?”老吉格斯戴着他那牧师的硬领,踱进院中,目光与那日本老者的眼神碰出一声雷,这才各自转向了宫口贤二。

老吉格斯:“等茶钱住到还差个三五天儿……”

日本老者:“找二荤馆叫个大火锅,请请街坊四邻,也就是老夫我的口福……”

老吉格斯:“吃完一抹嘴,火锅送进当铺,搬家的挑费就有啦……”

日本老者:“刷一层厚厚的糨糊,把当票粘在大门上……”

老吉格斯:“二荤馆的伙计来收家伙,照例是背着门板上当铺,赎出火锅再把门板卖给寿材铺……”

日本老者:“不这么干的房客,那算是少历练,没世故……”

雨侬去看那两扇大门,果然一新一旧。

两位老人隔着短篱互行中国礼,丁少梅听见日本老者自我介绍叫织田秀吉。一转眼,他这才注意到宫口贤二面色青灰,目光散乱。这老小子心里有事!

宫口贤二确实担着大心思,他早该想到,把丁少梅安排在这里,吉格斯少不了会上门来,与邻居打照面是早晚的事,却没想到,这头一天两人便遇上了。

老师对学生的权威是巨大的,织田秀吉一定要把“魔法师”安排在身边,他只能听从命令,然而,这却违背了东京的命令。

军部让他绕过织田秀吉,独自完成对“魔法师”的引诱与利用。老师属于老派人物,显然已经失去了军部的信任,但老师在东京政府当中,仍然具有相当大的势力。

利用“魔法师”不是件容易事。宫口贤二在思索他计划中的漏洞。若在往日,可以向老师请教,现在如果露出消息,便是违背军部的命令。尊师与忠君发生了冲突,自然是君为上啦。

23。左应龙招女婿——不管不顾

大门上的铜铃被来人拉得像救火车,雨侬隐在书房的窗帘后向外一望,忙止住要去开门的仆人——这是她通过俞长春推荐给丁少梅的一对中年夫妇,只说是避难逃进租界的老实人,男人干勤杂,女人当厨娘。在许多事上,丁少梅不知情反而方便。

门外来的是左应龙。

她忙把库图佐夫押送过来的金融档案收拾在一处,锁进刚刚从惠罗公司买来的保险柜。保险柜的门很沉,大得如同衣柜,她暗笑:这个笨家伙,装现大洋也足能塞进十万块。

门外的铃声越发地急切,绳子马上就会被扯断。她这才示意男仆开门——男仆叫宋百万,口音很杂。

“我还以为进了坟地,老半天没动静?”左应龙早早换上了夏装,黑拷绸裤褂,双梁靸鞋,腰间的青缎搭包甩着穗头。

丁少梅从楼上下来,拱手叫了声左爷。

“你小子不够意思,搬家也不言语一声,难不成怕老左给你挂匾?”他一举手中三叠油透了的纸包,最上层是张桂顺斋的红笺。“我老娘惦记着你哪,说是丁大少走了好几天,也没个耳音。左爷这辈子拜过谁?这不,颠颠儿地来了,还带着‘小八件’。”

话到这份上,丁少梅必得有两句场面话交代才成,否则双方都没面子,便道:“左爷您是高抬了晚辈,该当的是我给老太太叩头请安才是,您老多抱涵,等老太太大寿那天,小辈送一出侯喜瑞的《满床笏》。”

房子没安置妥当,只好把左应龙引到书房。房主人留下来一套12个人的餐桌椅,暂时搬到书房里,办公、吃饭全是它。装饰新居的活儿被范小青抢了去,这两天她开着那辆跑车正满世界选家俱。为此,雨侬并没表露出不高兴,她自己的主意,连丁少梅也不能告诉,一讲便不灵了。

左应龙一眼盯上了那只大保险柜,“好大的钱匣子!”他挽起袖头搬了搬,没动静,又拉住门把手一通猛摇,这才满意。“哪掏换来的这好东西?有它在,贼是不怕啦。”

丁少梅与雨侬面面相觑,无言可答。

“咱老娘还怕你小子没钱,干会党的有穷有富,你若是个穷光蛋,还让我那五妞跟着你吃糠不成?”

雨侬敏感,忙问:“五姑娘怎么了?”

“这小子走了时气,咱家老太太跟五妞都看上他啦,关姑娘,你等着喝喜酒吧。”左应龙蹬住椅子的横梁坐下,短烟袋插在嘴里一阵猛抽,如同刚坐上拔火罐的煤球炉。

“您先别忙,”雨侬听出点意思来。“您是说,老太太要把五姑娘嫁给他?”

左应龙嘴里的烟杆一蹦一蹦的,说:“就是这话,你说说这小子多大福气,老太太梦里边‘天官赐福’,怎么就选上他呢?咱老左没出息,养不出个儿子来,日后这家当,还不都是他小子的?”

他又转过头来对丁少梅说:“小子,我闺女过门那天,老左给你陪送一条大汽艇,钢壳的美国货,保证比兔子跑得还快,运大烟,贩军火,小日本儿那巡河的破汽船,烧炸了锅炉也撵不上你,发财去吧。”

雨侬全明白了,但她一点也不生气,更不会想办法替他解围。你到处留情,惹的自然是自己的麻烦。她有意要看看丁少梅的窘相。

丁少梅哭笑不得,这个抗日盟友还没拉到手里,却先弄来个胡搅蛮缠的老丈人。然而,左应龙这样的人最在意脸面,若是当面驳了他的“美意”,朋友就可能变成世仇。

他先试探着说:“左爷,咱俩是江湖朋友,平辈论交,我要娶了五侄女,岂不是乱了辈份,日后你我如何见得了人?”

“谁跟你平辈?咱老太太不是说了么,咱们差着岁数,拜盟的事就算了,还是当我女婿的好。”

“我想,您大概也猜出来我是干什么的,那是杀头的罪过,万一失手出了大事,连累五侄女少人照应,岂不伤了老太太的心?”

左应龙哈哈一笑:“小子,老左我14岁就杀过人,九河下梢闯荡几十年,洋鬼子我都敢杀七个宰八个,到如今还是响当当一条汉子。”

“可是我自己害怕呀!”丁少梅为了交下这个朋友而又不娶他女儿,不惜把自己说成胆小鬼。

左应龙对光似的歪着脑袋,把丁少梅瞅了半晌,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说:“你有没有胆色,过两天就明白了。记着,后天下晚准8点,我在菜码头上等你。”

“什么事?”雨侬插言问道。

“上汉沽,拉炸药。”左应龙转身往外走,厨娘宋嫂正端茶送过来,他怪叫一声:“呀嗬,小子你行啊,雇个老妈子都像女先生。”

原说宋百万两口子不识字呀!江湖人眼最毒,左应龙讲的也许有道理。丁少梅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俞长春发现自己得到的情报有了错处,那一大批文物并没有存在塘沽码头,而是在塘沽的日军兵营里,这样以来,炸仓库的计划自然而然的便流了产。

若是这样,就只有炸船了。但愿小日本别走铁路把货运到烟台、青岛的去装船,或是运往满洲国。

俞长春干报纸这行,有着极大的便利,商业社会嘛,所有与人打交道的生意,最在意的就是社会传闻,再加上他的报纸办得正经八百,订户全都是中上层人物,于是,大饭店、大旅馆、大商场,甚至银行、轮船公司这样的大机构,他都有不少的朋友。

向来跑外洋的班轮都是英美与日本公司的船,或是挂着南美国家旗子的希腊客货轮,中国本土的轮船公司,只能与英商太古轮船公司和日本船公司争夺沿海市场。自从上海沦陷后,中国的轮船公司,招商局也好,三北轮船公司也好,他们的轮船不是开到重庆去了,就是都被作为战争工具没收,归了日本人,但办事机构还在租界中维持着。俞长春打的主意是,这些人就算是没了公事可办,消息总还是有的,于是他便找到了三北公司的一个熟人。

那人见面先作个大揖,道:“长春仙兄,前次承请之至,可如今公司没了船,薪水也减到一成,过不下去。还您情份的事一直耿在心里,却不敢跟您照面。”

此人一生沉迷于导引术,曾求俞长春给他引荐过一位路过本地的“师父”。俞长春倒没觉得这算什么人情,那位师父是个一等一的江湖“大耍”,自称300岁,“吃人儿”的主儿。

“老赵,你这话外道了不是,我是这几天浑身不自在,想朋友,才找你来啦。咱们小酌?”俞长春也是个外场人,见老赵身上头蓝布的长衫已经洗得发白,便心下不忍。两年前,他是轮船公司的票务主任,出入有包车,多么体面的一个人。

“扰您了。”老赵一手把着酒杯,筷子如叉,夹了一叠“酱牛肉”纳入口中。俞长春却记得他学道吃素。“老弟你有话直说,我知道你必定有事,我这边儿先垫两口。”一杯酒下肚,抓过酒壶又给自己倒满。

俞长春没动他的酒,没胃口。日本人一来,世道大变,老赵原本神仙般的人物,竟变成这个样子,让他心里发苦。

热炒还没上,牛肉先没了,剩下一碟黄豆芽、一碟海带丝在那里,好似穷人的筵席。老赵的舌头在齿间巡逻,探查粘在那里的肉丝,腮上东一块西一块地鼓,道:“这东西发粘,味道却不错。要说中国人命苦不是?大清律严禁宰杀耕牛,好容易民国了才有这口头福,日本人却来了,改吃死马肉!”

还是先表明来意吧,俞长春有些不耐烦。日本人来了,把他们打回去就是,抱怨管个屁用?

老赵毕竟是行里人,俞长春一提话头便明白了,“往日本的船太多啦!他们在中国连抢带骗,每天都有船往回运。”

“假如我知道有批货要运到日本,你能弄清楚是哪条船么?”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您是走哪路货……。”老赵看见伙计端着鱼池上来,便停住话头,好在手里的筷子一直没放下。“该炸刀鱼的日子,只能吃河沟里的鲫瓜子,唉!”

以俞长春往日的急脾气,哪容得他这般拿糖作醋?可是求人的事呀!

4块两面焦的饼子,一盘子小鲫鱼,老赵吃饱了,“兄弟你接着说。”

“码头上管得紧么?”

“紧。日本兵跟大眼儿灯赛的盯着,往日本走私货,难。”老赵往桌上又瞧了瞧,俞长春便叫了碗酸辣汤。“我说,还是走我们公司的船方便,牛庄、烟台、上海、厦门,管事的是日本人,可船员还是咱们老乡不是?再者说……”

他四下瞅了瞅,头往前伸,“舱里有夹层,大件小件都带得,我来办,一句话。”

下边自然该谈价钱,但俞长春没了兴致。他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但还是不死心,又问:“要是有人走点古董……”

“只要是中国船,瞒不过我去;要是洋船,可得费点劲。”

“日本船呢?”

老赵咬住嘴唇,目光锁在俞长春的喉结上,仿佛入定,半晌方道:“那可是大价钱的消息,日本人也是人哪。”

10块联银券的饭钱花得不算太冤,毕竟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尽管俞长春知道,他们都不信任对方。

24。裤裆里抹黄油——不是屎也是屎

菜码头离袜子胡同不远,于是,丁少梅先去拜望了左老太太,随车带着架留声机,还有几十张黑胶唱片,都是京剧大名角的唱段,算是孝敬老人家的。要打消这门可笑的婚事,还是得从老太太身上入手。

左应龙没在那里,但左老太太见到他很高兴,要把话头往亲事上引,丁少梅忙扯了件在英国听歌剧闹的笑话,把话头岔开。话到此处,他便给挤在了夹缝里,于是,他既不能谈亲事,也不便提与左应龙在码头上的约会,只好一味地闲扯,算是专程来给老太太开心。

五妞许是听说了她爹提亲的事,没有露面。这样也好,先支应着,早晚左老太太得明白,他们这两路人不宜结亲。眼下不能得罪他们,左应龙是混混儿脾气,发起浑来,自己难免有危险。

约的是8点钟,左应龙现在在哪?这话还不好问。

看着时候不早,丁少梅告辞出来,左老太太这次没起身相送,守着长辈的身分,吩咐下人:“丁大少赶夜路,给掌上灯。”

五妞守在门房里,显然是等他,垂着目光,微红着脸颊,递给他一只捆扎整齐的蒲包,挺沉。这么走出左家大门,还真有几分新姑爷的模样,连吃带拿。他又叫左老太太给套在圈里。

看起来,这老太太比左应龙更难缠。他甚至想,自己若能修练到这等江湖老辣,也不妄半生的好学之名。

等他的船是艘旧木船,单桅,破烂船帆,甲板上到处是粘乎乎的泥垢,让他怀疑这玩意走不出多远就得沉入河底。

左应龙还是没露面,让他不安,见俞长春早便候在那里,他心下方才有几分宽慰。这才是个办事的样子,我是替你成全事,冒这天大的危险,你若不出头,别说是抗日英雄,怕是连个男人也算不上。

放倒桅杆,船从东浮桥下驶过,4条汉子撑篙,二宝掌舵,没人讲话。本地的铁桥只替轮船开启,所以,河上帆船的桅杆全是可拆卸的。

丁少梅坐在船尾,四下里望出去,右岸是日租界,左岸是旧奥租界与意租界,依旧是灯火灿然,河岸路上,一串串烧炭汽车的车灯明晃晃的,载着追逐名利的人们,当然,有爱国者,也有汉奸。最悦耳的还是洋车的铜铃声,坐车的客人当啷当啷地踩,铃声鞭打着车夫,不是有什么急事,这只是闲来解闷的消遣,透着气派。绝大多数的车辆都与他们走同一个方向,下游便是法租界与英租界,那些人晚间的宴席未必令他们满意,但沦陷后,租界中的娱乐业却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大大地兴旺起来,玩乐麻痹了恐惧。

他出生在这座城市,在这里长大,却从未发现它如此生机勃勃,即使在日军的践踏之下,依旧有这般美妙的夜景。

“真是好美呀!”船驶过他家门前的墙子河口,进入日军占领的旧德租界,雨侬突然在他身后感叹。

他惊叫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他们要把桅杆竖起来,我在舱里碍事。”雨侬笑了笑,有些紧张的样儿。

他恨不得跳起来大骂一阵,或是把带她上船的人丢下河里。这件事太危险,万一自己有什么应付不来,在她面前丢人现眼不说,她还可能是个极大的拖累。

“我拦不住你,就不能放你一个人去。”雨侬像个深怕手中蜻蜓飞走的孩子,执着而又担心。“不论到哪,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我是去办事,又不是逃婚。”丁少梅口不择言。

“我也没说一定要嫁给你,但我更不会轻易放你走,或是让你被日本人抓住枪……”她把后面那个不吉利的词啐了出去。

他跟雨侬讲这种带有强烈感情冲击力的对话,远不如与范小青调情来得自如。这姑娘貌似柔弱,实则坚硬如铁。

“是不是俞长春带你来的?”他总得找出一个可以怨恨的对象来。

雨侬扭头望一眼独立船头,手横短桨,“单刀赴会”似的俞长春,没有回答。

“都滚过来,咱们开个小‘议会’。”左应龙居然也从船舱中爬出来,但不大会用新词。

离开了城市,四望黑沉沉的,桅杆竖起,微风鼓着帆,船仿佛是在漆黑的油中滑行。丁少梅怀疑掌舵的二宝不是靠眼睛,而是在用心灵行船,让他心底生出几分怪异,感觉不舒服。

左应龙喊了一嗓子:“点三灯。”

大家围坐一圈,三盏美孚的玻璃油灯摆在中间,灯光昏黄,却照出人们脸色青绿。左应龙在众人身后绕圈子,一只卸货用的铁钩,握在他只有两根手指的右手上。

4名水手的神气如同见到了死神。

“老左我待人一向可不薄,”众人点头。“可竟然有人跟我玩猫腻……”

因为左应龙的话没有确切的指向,连丁少梅心中也觉不安,每当左应龙的脚步转到身后,他的脖子后面明显感觉到河风分外地凉。

莫非这老河盗要杀人?俞长春倒是心下坦然,这是帮会剪除叛徒的仪式,他们只是个见证罢了。

“小日本进了天津卫,没带来吗好,反倒是让咱中国爷儿们丢了人。响当当的汉子,国不是国,家不像家,活着糟践粮食呀?”左应龙是讲演的腔调。“可话又说回来,国没了还有家,家没了还有人,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丢人。”

他的脚步停下来,铁钩撂在丁少梅的肩头。“一个月里我丢了两船的货,是谁给小日本儿通风报信?是你?是你……”铁钩在丁少梅头顶上指指点点。“没人敢承认,他知道,承认了就得死,跟着我老左,不是发财就是死,没有别的路。”

左应龙为什么停下脚步,死钉在这呢?丁少梅不怕,只是不舒服,他希望这老河盗离开他身后,便道:“左爷,今天您是替我办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的事了了,您爱杀谁杀谁。”

铁钩抵住了他的脖子,凉嗖嗖的。只听左应龙说:“别觉着我跟你提亲,就不会宰了你,就算你已经是我的姑爷,背叛了誓言,也难逃活命。”

丁少梅没有看到,只听到嗖地一股风声,肩左的雨侬把他猛地拉过去,肩右那名水手身上的血还是溅到了他的脸上,温热。

这老家伙比我还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无法想像的场景:那铁钩扎入皮肉的钝声、肋骨折断的脆响、水手声振林木的哀号……。

一切发生得很快,但他却有转瞬百年之感。那水手伏在舱口,一动也不动了。

另外3个水手依次走上去,每人在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便下舱去了。

左应龙用块破布把铁钩擦拭干净,踱到丁少梅面前,头一歪,指向俞长春说:“他还不错,能算个人物,可身上差点正经东西,太学生气。”

“他一点也不差。”丁少梅不想别人当面贬低他的朋友,即使他自己也小看那朋友。

“你不一样,你不是个学生。”左应龙把铁钩塞到丁少梅手里。“我一见面就看出来,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不光吃碗里的,你是连锅都端走的主儿,谁敢抢要谁的命。”

下舱去的3个水手抬着块压舱石出来,足有六七十斤重,捆在那人腿上。那人手臂动了动,像要扯去身上的绳索,却没有力气。

“扶他过来。”

3名水手把那人抬过来,立在船帮边。左应龙拉住丁少梅手中的铁钩,挂在那人的锁骨上。那人两手虚张开来,口中咿咿呀呀,不知在讲什么。

“这是你的活儿,松手把他放下去吧。”左应龙点了袋烟,对丁少梅说。

“他还活着哪。”那人眼瞎了一只,脚下迅速汇集了一摊黑血。

“知道还活着,死了怎么算是你杀的?”

两个水手扶住那人的胳膊,只要丁少梅往前推,那人会掉入河中;他往回拉,那人也未必会活,但却与他无干了。

二宝一直在望着他,手上把着舵杆,眼睛却会讲话,在鼓励他。

一股横风打到帆上,船一晃,那人落入水中。丁少梅自上船来也没留意过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虽说船行得慢,此时出城也该有10里开外,他饿了。

二宝招呼他坐到舵边上来,说了句:“你很高明,杀了人,却没有人以为是你杀的。”

“就是他杀的,他现在跟我一样,也是个杀人犯啦。”左应龙很得意。

丁少梅越发地饿起来,打开五妞送给他的蒲包,里边是十几个豆沙蒸饼,还有一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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