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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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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媚笑笑:“那是因为运气好。你有个父亲温晚在洛阳武林撑得起一爿天。你有个好世家,‘老字号温家’从岭南到漠北、自关东到粤西,谁人不知?谁人不怕?你有个师父红袖神尼,怕是当今武林武功最高的五大高手之一。你还有个好师兄,是名动京师的第一大帮帮主苏梦枕。这还没完。你还有位结义大哥,是‘七大寇’里的沈虎禅,黑白二道,谁不赏他三分面、畏他七分威?你更有个好姊姊雷纯,她工于心计,但掌有实权,却一味护着你。你又有好些结拜兄弟如唐宝牛、方恨少、张炭、张叹……都为你卖命、效死。那都因为你长得漂亮。这还不够,连白愁飞、王小石对你也——”王小石忽道:“雷姑娘,你倒戈苏大哥、暗杀白二哥的帐,还是要算的。”
    雷媚一笑。她笑的时候,牙齿很齐,还露出了一些微上排的齿龈,绊红赭红的,一点也不碍眼,反而让人也有一阵绯色的遐思。“她偏头侧眄王小石:“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对你很不利吗?”
    王小石坦然道:“我明白,但我不想欠你这个情。”
    雷媚叹了一口气:“你别迫我马上跟方公子联手杀了你才好。”
    王小石老老实实地道:“至少我不会现在就向你动手。”
    雷媚恻首望着王小石,忽又端正的凝视他,正色道:“你的人这么平实正义,我看多了,也正气起来了。”
    然后又去看温柔,衷心赞道:“你真是越看越可爱。”
    温柔可听得脸上都骚热了起来,只说:“是吗?”
    雷媚真情的说:“你那么纯洁,看久了我也像纯洁了些。”
    她感叹地说:“你们两位可真养眼。”
    方恨少插嘴道:“你为何不看我,我还怡神哪!”
    雷媚不去理他,只跟温柔亲切的说:“像你那么幸福的女子,难免会折磨爱你的人的。”
    又去跟王小石说,“像你那么好的男人,难免要为深爱的女子而苦的了。”
    温柔忍不住说:“你也很美啊……我有你一半美就好。”
    温柔向来自信自负,从来没有这么谦抑,更不会这般压低自己,而今这样说了,连眼眶都潮湿了,无缘无故的哽咽道:“你要是没有杀白二哥该多好……真看不出你是个狠得下心的女子。”
    雷媚怜惜的看着温柔,又伸手去触摸她。
    温柔这次没有避。
    但忍了下来。
    方恨少也想动。
    但他见王小石没动,他也就没动了。
    何小河却一动,就掠到了温柔身边。
    雷媚这次的手指触着了温柔的脸。
    她只轻轻的、像抚挲美玉似的抚了一抚,就缩回了手指,清亮的英眸,皖皖望着温柔,柔和的说:“或许你可以这样想,我狠,我毒,我下辣手、杀掉京师里的英雄人物。但你也不妨这样看:我杀掉的是些什么人呢?就拿你们看到了的说——雷恨?那是个杀人狂:他死了,很多人便活了。雷损?哪个魔王,有他在,京里黑道都有了大靠山,不愁不嚣张,在公在私,我都得杀他。白愁飞?他一朝得势,会心软过雷损吗?会好过蔡京么?我杀他们,岂不也形同替人除害?我可从来没杀过不会武功、不适杀戮的人。”
    方应看忽道:“媚儿,今天你的话说多了。”
    雷媚嫣然一笑,睐了方应看一眼,顺从地道:“不错,我今儿是说多了。”
    随即跟温柔眨眨眼睛,俏声道:“好妹妹,咱们他日再好好的叙叙。”
    温柔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对雷媚生起一种舍不得也依依不舍的感觉了。三不请见谅
    这时,王小石才第二次问:“你不远千里而来,到底为的是什么?”
    方应看道:“当然为你。”王小石道,“为我?”
    方应看道:“蔡京决心要追杀你,他悬红万两黄金,外加不少好处,现在天下各路、黑白二道,要取你首级的好汉豪杰,已多不胜数。”
    王小石道:“为这点动心而取我顶上人头,在所多有,但若令小侯爷跋山涉水、不辞千里而动身、动手,必定另有内情。”
    方应看道:“也许,我也想杀你。或许,我想过来助你,跟你交个朋友。”
    王小石:“也许,蔡京要小侯爷亲自出手,要‘有桥集团’人就小石的事表明态度……”
    方应看失笑道:“那用得着我吗?大不了,米公公可替我跑这一趟呀。”
    王小石苦笑道:“当真莫测高深。”
    方应看目光猝然:“王小石不心过谦,我看你说不明白时,心里早已比天底下谁都更分晓。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该明白的,总有一天会明明白白的……”
    然后他向王小石长揖:“就此别过,只请见怪,不请原谅。”
    说罢哈哈一笑,携雷媚之手而去。
    雷媚婉约相从,临行时回眸炎顾,不知向温柔还是王小石,娉然一笑。
    她这时候已挽结了长发,短发束髻更使她颈色如玉的白,纤腰盈握,风姿楚楚动人,跟清狂尔雅的方应看走在一起,直如一对壁人。
    方应看走了。
    “铁树开花”也走了。
    ——他们身上的积雪残冰,因动作而抖落地上,很快的便消融为水,渗入土里,注入池中。
    池中那莲,又转为白。
    比原来更白。
    不但白,还带点迷彩,带点亮。
    那不光是白,还带着光。
    原来那白色不止是原来的素妆,还有阳光。
    原来阳光出来。
    阳光照在莲花花瓣上。
    阳光很美。
    莲花也很美。
    刚自这儿离去的人儿也很美。
    “我呸!去他奶奶个***!”
    梁阿牛突然啐了一口,“装什么金枝玉叶,准没安什么好心眼。”
    王小石忽道:“阿牛,你可觉有什么不妥?”
    梁阿牛见王小石容色凝重,便静了静,半晌才回答:“倒没啥特别的,就只宄骨那儿有点麻辣辣的感觉。”
    王小石说:“你在‘太平门’里修的是‘游离神功’吧?”
    梁阿牛脸上立即现出佩服的神色来:“是。你***……怎么你连这也知道!”
    王小石紧接着说:“你试运起‘游离神功’,先意托满月,再转意归朝阳,捧真投籽,先用丹田崩一声‘嗨’字,再在嘴里吐一声‘哈’字,然后再自鼻里重重哼一声。”
    梁阿牛见王小石说的认真、紧急,便不再多言,默运“太平门”的基本功法,分别自丹田、嘴、鼻发出“嗨”、“哈”、“哼”三声。
    本来一直无事,到了第三次吐音,梁阿牛忽然怪叫了一声,脸色惨白,全身颤颤哆哆,摇摇欲坠。
    他本来不算太高大,但十分雄壮,肌肉结实,块块如砖,胸膛更活似一块四方的大石板,短发如戟,无眉厚唇,给人一种比牛还壮的感觉。
    这一下子、他却软弱得浑似给拆了骨、抽了筋,要不是方恨少马上扶住,他几乎就要跌落到池里去。
    王小石也不为奇,只问:“里头出事了?”
    梁阿牛咬着牙,额上立时铺一层豆大的珠,好一会才作得了声:“任脉……神阙、华盖、璇玑都拢不住,气一聚便散,一散如针刺般疼,一疼就扩散到全身来,全身都似要散裂了,穴位遍离,血脉逆走,很辛苦……”
    王小石点首道:“这就是了,小河你呢?”
    何小河见梁阿牛的情状,知道自己只怕也不会侥幸,心里有了个底儿,只问:“我该怎么试?”
    王小石道:“你们‘下三滥’的基本功是‘兜心软’吧,不知……”
    何小河却道:“我虽姓何,但却不是‘下三滥’的嫡系。雷纯找来‘下三滥’两名长老:何德、何能授我武艺,所以学的基本功法反而是‘捣心硬’。”
    王小石“哦”了一声,道:“那你试运‘捣心硬’功法,以鹤步静游、东西游廊法调息看看。”
    何小河依言而沉心合十,内息外感,心心相印,运功调气,半晌,才徐徐睁目,道:“似乎没什么异样……”
    王小石这才有点笑意:“这就好,也许方应看没摸清你功法的门路,这才切不住你的运功脉络——”何小河忽哀叫了一声。
    她双手捂耳。
    一下子,脸都白了。
    青白。
    痛得连泪也流了出来。
    王小石俟她痛定了,才问:“耳痛?”
    何小河仍捂着耳,痛得蹲下了身子。
    王小石疾道:“快停止运功。”
    好一会,何小河才能重新立起,额上多了一层细薄的汗。
    王小石道:“是神门、交感、率谷几处刺痛吧?”
    何小河这才喘定:“不,连头维、本神、阳白也有刺痛感。”
    王小石隔一会才道:“方应看的‘血河指法’已融会了‘忍辱神功’,现再掺合了‘无指掌’和‘落凤爪’指劲,实在阴毒难防、消解不易。”
    “死就死,没啥大不了的。”何小河狐疑地冷笑道,“但他千里迢迢的来,为的就是给我冷不防的挨他两指?”
    忽听一人道:“他来这儿,‘有桥集团’就得交给米公公独掌了,要不是有天大的利益,他放心得下?值得他来跑这一趟?”
    说话的是唐七昧,说话语音森冷。
    梁阿牛、方恨少等不见他尤可,一见登时火冒八丈,要不是平时已有点惧怕,早就扑过去扭打一顿、饱以老拳了。
    梁阿牛哼哼嘿嘿地道:“你好来不好,你***熊,敌人跑光了才来?”
    方恨少也哼哼唧唧地道:“你刚才要在,给他一记毒镖,说不定,他也大便不拉、小便失禁的,大家闹个和。”
    王小石忙道:“是我要七哥他只看顾唐巨侠,不到非必要时,万勿现身的。”
    唐七昧不理方、梁二人,只把话说了下去:“不过,现在京师里的英雄好汉,无不恨米苍穹入骨:因为他当场格杀了温宝,也打杀了张三爸。”
    王小石明白了唐七昧说这番话的意思。
    ——就是因为这样:方应看才可以毫无惮忌的离开京师、为所欲为。
    ——因为米苍穷已成众矢所的,无法成为一个统合朝廷、军方、绿林、武林、江湖、市井高手精英的领导人物了。四方拾舟
    王小石心里正在忖思方应看的来意,却听一个清脆的语音问:“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很倒霉?”
    王小石听得心中一恍,这才抬目,蓦见那一张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颜脸,乍眼望去,既似笼烟芍药,又像画里蹦出来的玉人儿,不大真实。
    王小石一向机警过人,但因思虑方应看、雷媚的诡意,素来气定神闲、雷打不动、电劈不惊、遇变不惧的他,居然在恍惚间给温姑娘吓了一跳,在这春日初出的时分居然连手脚都冷冻了起来。
    “怎么?”
    王小石一时没恢复过意识来。
    “你倒霉?”梁阿牛却把话接了过去,忿忿的道:“那我们今天算什么?吃了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一指,还不知几时横几时竖,几时活蹦蹦几时死跷跷,你这算倒霉,我这算霉在那号子痴熊闷种鳖蛋贱胚手底里了!”
    温柔看着梁阿牛,睁大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却有点怕这个四四方方、剽剽悍悍、鲁鲁莽莽、又沉沉实实,笑起来一口黄牙、气起来全身发抖、一开口就是粗话连篇的海兽。
    所以她一时怔住了。
    “温姑娘今天当然倒霉了,”幸好方恨少这时挺身出来维护她,“她还给我掴了一巴掌。”
    “对呀!”温柔于是有了翻生的本钱,噘着嘴说,“我还给你叱喝了!”
    刚才王小石确是肃起脸孔要她住口。
    王小石不敢惹她,只说:“刚才是情非得已……”
    温柔扁了扁嘴儿,说:“我也不要你道歉。”
    然后她靠近王小石颊边,王小石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缩,只觉一阵如芒似麝的香气袭入鼻端,十分好闻。
    温柔却凑近他耳畔说了一句:“你是大伙儿的老大,在人前我只好让着你,你叱的骂的,有理我受了,没理我忍了,但没人时我可要一一揪出来清算,有你护我的,没我让你的。”
    王小石没想到温柔忽然会在这时跟他“讲数”,划清界限,倒不知如何应对,奇怪的是,他面对大敌强仇,高手高人,大都挥洒自如,谈笑自若,灰飞烟灭,羽扇纶中,从未有临阵畏缩,无辞以顷的事,但遇上温柔,就木讷得很。
    他只觉鬓边让温柔发丝拂过,痒丝丝的十分好受,真有抓住她发绺嗅一嗅的冲动。
    “你叱过我,我也不计较,”温柔这是响亮的说,“只是你为啥要喝骂我,叫我住口?”
    王小石讪讪然:“我是为你好。”
    温柔不解:“为我好?”
    王小石道:“我怕他们向你出手。”
    不解的仍然是温柔:“我不怕他们出手。有你在呀,你不是把他们打走了吗?”
    这句倒是勾出大家心里的疑点。
    梁阿牛就这一句话追累下去:“三哥,为啥不当即就把这两个祸患杀了,省却后患!”
    玉小石叹了一声。
    他的回答也很直接:“一个,已很难解决;两个,我非其所敌。”
    何小河则问:“那么,他们何不联手杀了你?”
    王小石答:“问题就在他们能不能真的全心全意的联手。”
    何小河明白了六分:“你是说:方应看不信任雷媚……?”
    王小石:“雷媚也不见得会完全相信方应看。小侯爷见过太多次数雷媚杀主的事,他机警多疑,没有十足把握,便不会让她有可趁之机。”
    何小河默然,唐七昧则道:“雷媚先后杀雷损、推翻苏梦枕、狙击白愁飞,为的是什么?做这些事,固是十分凶险,对她却似无大利呀!”
    王小石苦笑道:“说实在的,雷媚的真正身份和目的,人只知其神秘诡异、莫测高深,跟唐兄门户,实有相为辉映之妙。”
    唐七昧出身唐门,四川蜀中唐门可谓武林中最神最鬼的帮派,势力庞大,潜力深邈,其组织严密,其手段毒辣,其暗器绝技更称绝天下,江湖上有不少黑自两道的高手、派系、帮会都受他们的纵控,但很少人能洞透蜀中唐门、川西唐家究竟是有何企图、目标。
    唐七昧点点头,不再打话。
    温柔却仍然要问:“可是,我的话没说错呀!方拾舟,这名字有什么了不起?不如叫方正、方圆、方龙舟顺口得多了,要威风,不如叫方大船、方拾命,叫方拾舟,一点也不出色!我既没说错,为何不给我说!”
    其实大家心里都想问这句话。
    王小石这才正色道:“柔儿,你倒轻忽了。这方拾舟三字,野心大,眼界高,倒调笑不得呢!”
    温柔不解。
    不解温柔。
    王小石只好反问:“你记得数十年前,最名动一时的大侠叫什么名字?”
    温柔这下答得利索:“萧秋水。”
    王小石道:“萧大侠成名之后,为国杀敌,为民除害,自是英雄一生。但在他未成一家一派之前,他敢以一人之力,与武林中最有势力的一个帮派抵死为敌,你可知那是什么帮会?”
    温柔想也不想,就答:“权力帮。”
    这些原是武林大事,温柔再涉世未深,也是个闯荡江湖的人了,这些事自是耳熟能详,随问随答。
    王小石再问:“那么,这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掌握武林权力大势的第一人,姓甚名谁?”
    温柔答得更爽快:“李沉舟。”
    她这一答,许多人眼睛都亮了。
    亮来自明,有明才有亮。
    ——明白了。
    何小河这才吁了一口气:“李沉舟,方拾舟,嘿,李沉舟沉下去的舟子,他还要从头收拾起来呢!”
    方恨少吞了一口唾液:“那他是自许要比李沉舟所立的勋功伟业更进一步了?”
    唐七昧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难怪——”他的“难怪”二字后,有许多无尽之意:——难怪你会震惊了。
    ——难怪你刚才一听这名字之后,立即肃然以对了。
    ——难怪你会对方应看陡然出现,显得那么愁眉不展了;这样有野心的人,远跋苦涉来这儿,自是所谋必巨了。
    ——难怪你会喝止温柔的胡言乱语了。
    不过,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判断力。
    没有准确的能耐,眼见心不见,看到了又有何用?
    ——这世间岂不有的是睁眼的瞎子!
    心明比非明更分明。五不解温柔
    温柔在豁然而明之后,发出了一声豁然响亮的轻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方拾舟原来是再收拾李沉舟的霸业王国,那算什么?我看他是拾李沉舟牙慧罢了。”
    大家为之气结。
    却听梁阿牛咕哝了一声:“我拾他娘个人尸!温柔说的有理!”
    这一次,梁阿牛支持了温柔的那一方。
    忽然,粱阿牛“咦”了一声。
    大家都狐疑的望向他。
    只见梁阿牛东摸摸,西按按,他自己也狐疑的道:“消失了。”
    “活见鬼!”方恨少笑啐他,“你从头到头脑直至脚趾甲都还在,没哪件是不见了的。”
    “不是呀,你奶奶个大舅于!”他算是特别尊重方恨少,所以才没把话说得更粗重,“我的宄骨没先前的感觉了。”
    大家都奇了一奇,王小石第一个反应过来:“那道指劲消失了吗?”
    梁阿牛搔搔短得直戟的头发,道:“是没有了。原来总是有点麻辣麻辣的酸,现在全没了。”
    王小石神色反而凝重了起来,道:“你再运聚‘游离神功’试试。”
    梁阿牛暗运内功,仍发出“嗨”、“哈”、“哼”三声,声宏气实,三声过后,徐睁开眼,不敢置信地道:“全没事了。”
    王小石皱着眉:“一点感觉也没?”
    梁阿牛喜道:“无。”
    王小石转而问何小河:“你呢?”
    何小河也以“捣心硬”的内息周游了全身大穴,摸摸自己双耳也欢喜的道:“那指劲呆不往,我就像没着过一样,我耳朵灵醒着呢!”
    王小石听了,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双眉紧皱。
    大家看了,知道高兴不宜过早,还是唐七昧先问:“怎么了?不对劲吧?”
    王小石强笑道:“本来,指劲消失了,那当然是好事,我只是担心……就坏在我咯通医理,却不明指法,要是白二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那指劲到底是滑出体外、导为正道,还是潜藏在哪个要害底下了!”
    这时候,他特别挂念白愁飞。
    他一想起白愁飞的时候,便长吸了一口气。
    他深深的呼吸了这口气,忽然之间,他觉得已死去了的白愁飞,要是英魂尚在的话,也会跟他一样,深深的同呼这口气。
    也就是说,他因这个深呼息而超越了生死,与白愁飞同存。
    便是这样:他刚才在独战雷媚、方应看之际,外表虽然云宁峰峙、匕目不惊,但心里着实是很有点紧张。
    因为他那一关不能败。
    ——一败,不仅他亡,连温柔、方恨少、唐宝牛、梁阿牛、唐七昧等人,只怕一个也保不住了。
    压力太大,放得再开的人,也难免会紧张。王小石是人,当然也会紧张。
    但这心里紧张,却万万不能让敌方知悉,所以他在手暂缓之际,他就开始说话。
    与方应看、雷媚交谈。
    只要一开口说话,正如一出手交战一样,便会因话生话、递招发招,而忘了或渐轻了紧张。
    这其实是苏梦枕纾缓紧张时常用之法。
    苏梦枕曾把这个方法告诉了他。
    所以刚才王小石在说话的时候,便没那么紧张了——他越说话,就越闲,闲就越定;越定,敌人就越摸不出他的虚实;反过来,他正好可以观察敌方的破绽和虚实。
    因此在他跟方应看等对话之际,他觉得苏梦枕是与他同在的。
    正如现在一样。
    他因为发现了蹊跷,而心里紧张起来,但不想把这种紧张让大家得悉,所以便因这无法破解的指法而念起白愁飞,并深吸了一口气:白愁飞解除紧张的方法,正是深呼吸。
    这一来,他又与白愁飞同活了。
    他其实无时无刻不记住八年前初入京时,与白愁飞雨中并肩随同苏梦枕作战的情形。
    ——那段跟苏大哥、白二哥联袂联手打击“六分半堂”的日子,才是他最意兴风发、志气飞扬的时候。
    现在苏梦枕死了。
    白愁飞已殁。
    这情境只有在梦里重现。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境:在他说话的时侯、深吸一口气之际,苏老大、白老二都像是活转了那么一刹那,再跟他并肩同战。
    许是:只要你把一个人留在深刻的怀念与记忆里,他就会与你同存不朽吧?
    念起这个,王小石在担忧之余,还很有点感慨:或许,他离京不仅是为了逃亡,也不只是为了怕连累一众兄弟,而是更怕面对的是:这知己无一人、兄弟各死生的情景吧?
    “扒三倒四龟五贼六田七丘八奶奶个熊!”梁阿牛又亢奋了起来:“没事就好了嘛,还多虑个啥?”
    温柔看看王小石还是愁虑未展,忍不住道:“你想什么?”
    王小石道:“没什么。”
    温柔问:“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
    王小石一愣:“不知道。”
    ——他只知道温大姑娘常常生气,时时找岔,款款不同,样样翻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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