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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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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已经能看出血痕。
虞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眯起眼:“陆琛,你到底认不认罪?”
陆琛匍匐在地:“我认……”
他话音还没落下,容二郎已经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抡起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琛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
容二郎大吼:“狼心狗肺的畜生!长姐一片真心待你,你却带着这个下贱的女人,这么对付长姐!”
他作势就要将人打死,容三郎怕他重拳之下真把人给打死在公堂上,忙命身边的仆从上前将二郎拉开,屏风后的容二夫人更是担心地顾不上抛头露面,直接跑了出来将人拦住。
证据充分,无可辩驳。
胡主簿将那些证据仔细过目,不由叹息道:“陆琛啊,你如今在清乐坊管事一位上已经坐了有五六年了,今年本该往上调一调的。可你做了什么?贪图妇人的美死,宠妾灭妻不说,还私下包容,害人性命,像这般滔天大恶,你如何对得起身上的官袍!”
陆琛面泛青白,双目已现死气,沉默片刻,凄声大笑:“她从以前就那样,一副好像什么都听我的样子!我夜不归宿,骗她说在同僚家中过夜她信,借口说没钱打点上峰问她拿嫁妆变卖换钱她也信……后来我要纳妾,她虽然眼睛都哭红了,哄两句好听的,最后还不是点头同意了!怎么她一死,就全都错了……”
案子审完。
公堂上的屏风撤了,容二郎和三郎向桑榆行礼致歉,临行前桑榆问过后还有什么安排,容三郎仔细想了想说,打算将容氏的骨灰坛请回容家,虽有些逾矩,可到底不舍得让长姐留在陆家的祖坟里。
桑榆微微颔首。与容家人一道,边说边走出县衙大门,有人急急追来,在她身后道:“谈娘子。”
桑榆回头,只见阿祁站在一丈开外,拱手行礼道:“谈娘子,郎君有请。”
容家兄弟得了桑榆之前让阿芍回家拿回来的几盒胭脂香粉,同她告辞离开。桑榆跟着阿祁重新走进县衙,一路往内宅走,虞闻在院中命人备好一桌点心,又让人端上茶水,屏退左右。
“起早就出了这糟心的事,想必你也饿了,方才在公堂之上,也没能让人吃些东西,来,坐着先吃点心。一捻红那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过去帮你打理了。”
虞闻这人做事总是面面俱到,桑榆同他认识这些年,也算是了解他,知道这时候阿芍和五味之所以也没在身边,一定是被他安排在哪里吃茶休息去了。
“那俩人可是会被处死?”桑榆喝了口茶,又咽下嘴里的点心,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虞闻闻言,不免长长看了她一眼:“堂上宣判的时候,你走神了?”
桑榆咳嗽两声,别过脸去:“事情水落石出后,容家两位夫人就再没耐心听下去,拉着我问方子的事,所以……”
虞闻扬眉轻笑:“我就说怎的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像是有几只大老鼠在叫唤。”
“……”
桑榆有些呛到,喝了一大口的水。虞闻笑得不行,伸手给她顺了顺背。端了素粥过来的章婆子瞪眼了眼睛。
“按大邯律法来看,月娘理当实行凌迟处死。”知道桑榆对律法这一块涉猎并不多,虞闻仔细为她解释道,“陆琛这人其实颇有些小聪明,而且当初为月娘赎身的时候还留了一手。虽是将她赎身养在外头,却没花钱改了她的贱籍,因此月娘论身份,在陆家仍不过是个奴。”
贱籍与否,在此案中关系到最后的量刑。
“贱籍的奴,谋害家主或夫人性命的,皆应凌迟处死,且无须秋后斩首。”
桑榆点了点头。
“可是同情月娘?”
“为什么要同情?”桑榆摇摇头,轻轻咬了一口虞闻刚塞到她手里的桂花糕,“我有愧于容氏,所以为她的死难过。月娘与我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既然是犯了错,自然应当承担起后果。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想不出哪个地方值得同情的。”
章婆子送了粥,在一旁伺候,听了桑榆这话,皱起眉头,倒有些倚老卖老,插嘴道:“这月娘倒是有些可怜。”
桑榆没回头,将手边的素粥挪远了一些,见虞闻看着她,抿了抿嘴唇,笑笑:“是,月娘出身风尘,确是身世凄凉。可既然跟了陆琛,若是乖乖的,只做个妾,以容氏的性格,倒也不会为难她。偏生容氏退了一步,她却霸道的妄图让男人宠妾灭妻,这又是何道理?”
桑榆说完,吃了口糕点,起身想要告辞。
那章婆子忙接了刚才的话,有些不大高兴:“娘子这话说的却有些过了。这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人之常情,容氏没本事管住自己男人,何苦要怪罪月娘抢了她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么么哒~
第70章 怜薄命(五)
桑榆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可不知为何;觉得六哥身边有这么一个婆子在,万一把真正地不行的六哥也带坏了;上哪里赔一个原装的给她?
是以,她转身,看着章婆子一字一句道:“先不说做妻子的;该不该容忍夫君纳妾。只说这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人之常情这句话,便是犯了大邯律例的!”
章婆子发懵。
虞闻却眼底一亮;继而笑了。
“大邯从未有哪条律法规定;男人可娶三位妻子,便是平妻,那也不过是民间说说的,说到底,任何人家,只有一位妻子,其余的不外乎是妾和通房。而妾和通房,论其根本,都不过是下人罢了,当家主母若是不点头,谁也进不得门,当家主母若是心中不顺,也是可以将她们当做物什,随意打发出去的。”
章婆子张嘴想辩驳。桑榆却一眼横了过来。她吓得闭了嘴,背脊也生出冷汗来。
她只当眼前这小娘子不过是个从虞家出走的小孩罢了,没成想,不过是个眼神,却也已经显露出气势来。
“再者,容氏并非不能生养,不过是不易而已。陆琛纳妾,容氏也并非出于本意才答应的,如此却被人蹬鼻子上脸,换做是你,你可忍得下? ”
章婆子早年守寡,如今被桑榆这么一问,顿时想起那个死了也不安生的男人。想起有时候夜里还梦见男人在下面粘花拈草,章婆子恨不得老天有眼,让这浑人下轮回的时候去个畜生道。
可就算心里觉得男人这么做太让人生气,章婆子嘴里却依旧咬得紧紧的:“娘子如今这么说,实在是因为年纪还小。难不成娘子日后成亲,还真不打算给夫君纳妾,开枝散叶?”
桑榆眉头一挑,笑道:“我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要借别的女人的肚子为我的夫君开枝散叶?”
她这话,虽有些粗俗了,不像是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那样娇滴滴,一说婚嫁就赤红了脸,可假若袁氏和柳娘子在身旁,听了这话,定然是会拍手叫好的。
又不是不能生,好端端地给自己树个敌又是做什么?
自虐?
桑榆自问没这兴趣爱好,加之上辈子接受的高等教育告诉她,所有的小三都不是好东西,不管你是被动还是主动,三就是三,甭想往脸上擦粉抹白自己。
所以,要她这辈子嫁给一个会为了所谓的开枝散叶,纳一堆小妾的男人,倒不如就这样独身一辈子。反正有养活自己的生意,不愁吃不愁穿,愁什么没男人嫁。
大约是被她的话堵得太闹心,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章婆子见着桑榆,都是绕着道儿走的。
可即便如此,真听到有人在嚼舌根议论桑榆,章婆子反倒生了火气。
这日,虞闻在县衙忙得焦头烂额,浑然不知内宅里,章婆子和叶家的扭打在了一起,直打得厨房鸡飞蛋打,柴火滚了一地,二人的衣裳都差点带上火苗着起来。
午膳已经让人送到前头县衙去了,侍娘婆子们捧着碗筷在厨房外头围坐一圈吃饭。
叶家的拿着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挑出粥里的几段葱花,甩到一边去,旁边的侍娘屁股挪了挪,躲远点。
“你们晓得么,外头都在说,那个谈家的小娘子被人碰过了,不干净!”
妇人最长舌,一听这话都竖起耳朵凑了过去。
“真的假的?”
“骗你做啥,有钱啊?”
“哎哟,那小娘子前几天不是还在院子里吃过东西么,瞧着漂漂亮亮的,怎么那么可怜……”
“谁晓得。反正被人碰过了,不干净了,以后也别想嫁人……”
章婆子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虽然觉得那小娘子嘴皮子太厉害,可横竖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哪里可以让人这么说的。
叶家的没想过闭嘴,越说越过火,连会不会珠胎暗结这种事都扯了出来。
章婆子没忍住,摔了筷子,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吃东西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叶家的颇有几分心高气傲,又因为是被章婆子当着众人的面呵斥,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撂下碗,回嘴:“干嘛?不让人说话了是不是?”
“吃饭就好好吃饭,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哎哟!你不是才被那个谈娘子教训过吗,干嘛,现在帮她说好话了?给你银子了还是给你胭脂了?你那脸都老成苦瓜样了,胭脂给你都浪费,抹给谁看?你死了八百年的男人?”
“胡说些什么?”
叶家的哼了一声:“城里现在谁不知道谈娘子清白被毁了。胡说?你倒是给我胡说看看呐!”
章婆子气竭。
叶家的得瑟道:“我要是那小娘子啊,就找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这没出嫁呢,就不干净了,还有谁敢娶!”
“好端端的小娘子,就这么被你们毁了名声!”章婆子摔了碗,站起来指着叶家的鼻子就骂,“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揍你了!”
叶家的瞪眼:“你发什么神经?”
“叶家的,你忘记谈娘子跟虞家是什么关系了?好歹人也算是你半个主子!”
“啊呸!年纪轻轻一个人跑出来住了两年,又被人掳走过,谁知道还是不是完璧,就这还半个主子?笑话呐!”
章婆子气不过,又没她嘴皮子厉害,当场抓着人就打。叶家的也不个会忍气吞声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下了面子,哪里还愿意忍,二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雕着四五朵辛夷花的檀木盒,被桑榆轻轻推到一位年轻妇人的面前。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白瓷小盒,瓷面上是紫色的辛夷花,花形似莲,清淡雅致,隐隐有一股近似兰花的香味从里头飘散出来。
那妇人拿起小盒,放在鼻下轻轻一嗅。
“这味道真好闻。”妇人道,“先前从娘子这儿买了胭脂,回去用过了之后家中亲眷们都说颜色漂亮极了。”
“这盒子里装的,是敷面桃花末。”桑榆笑道,“夫人先前说是为了就要出嫁的妹妹准备的,不妨就用用这个。”
“谈娘子。”妇人双目灼灼,“这当真是用桃花做成的?我瞧着颜色真好,不知像我这年纪,能用吗?”
说完,她低下了头,轻轻绞着帕子,好像有些不大好意思,眼睛仍旧时不时地往那白瓷小盒上偷瞄几眼。
“这香粉,用的是仲春时节收的桃花,阴干之后研磨成末,再于七月初七的时候取竹丝鸡血混合。”桑榆淡淡解释道,“桃花本就是好物,这竹丝鸡,又是上好的药用珍禽,滋阴清热,两者合在一起用,能使面部雪里透红、干净光洁。这桃花末夫人自然也是可以用的。”
说到这里,桑榆的眼眸里浮起一层明光,嘴角微微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夫人若是想要,我可以再给夫人备上几盒,至于价钱,自然好商量。”
那夫人眼前一亮,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自然!”
桑榆看着她笑。
看着侍娘怀中抱着的几个檀木盒,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桑榆送她到门口。门外过路的男女无一不是带着古怪的眼神,打量了眼一捻红的招子,又看着门口显然还未出阁的小娘子指指点点。
夫人看着门外那些异样的目光,心底有些不忍,抬手拍了拍桑榆的手背,叹息一声:“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流言蜚语。我信谈娘子你是清白的,却并非所有人都信,只怕日后,你要面对的会是那些暗地里的窃窃私语。”
桑榆微微叹息。她也知“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当初陆琛既然敢让下人带着人硬闯一捻红,分明就存了毁她名声的恶毒心思。至于究竟是他还是月娘的注意,桑榆如今并不想多加猜测,也实没哪个必要。
“日后的事,自然要等日后再说。”桑榆回了个无奈的笑,“我这两年得蒙各位夫人娘子的关照,也算是赚得钵满盆满,假若真有一日人言可畏到我再不能住下去,兴许就带着阿芍和五味连夜搬走了。”
“那可不成!”夫人详装吃惊,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你走了,日后去哪儿再买这么好的胭脂和香粉。大都的夫人娘子们只怕要哭坏了。”
“怎么不成?”桑榆眨眨眼睛,一身绯色袄裙,看起来艳丽非常,“我这儿不做生意了,定然很快会有别的人补上位置,到那时兴许还会有更好的东西供夫人们用。”
说完,她送夫人上了马车,独自一人站在门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乡邻,沉默不语。
她去容氏坟前看望的时候,沿途就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阿芍气得不行,当场就想跳下马车去和那些人理论,可嘴巴长在人脸上,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他们闭了嘴,再不胡乱传谣。
陆琛和月娘都已经伏法。她如今又能找谁算账?桑榆想了想,左右想不出还能迁怒的人来,隐隐有些小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跪了……中秋加班后还得因为地方上的节庆继续接连上班到下周四……
更新不会断的,请放心,我这就继续码存稿去。
第71章 怜薄命(六)
桑榆读过一些书;知道在大邯;女子的名节虽十分重要,却并没像她所知道的明清时期那样;对女子限制太多。那些流言蜚语再多,也只是流言,对桑榆来说;只要不影响到生意,名声不过是身前身后的东西;无足轻重。
可阿芍实在是担心;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差不多都要贴在一起,甚至还因为知道她不会听劝,跑去县衙找到虞闻,盼着六郎能好好劝劝她。
虞闻哭笑不得,却意外地开始频繁上门,有时是带着公务,有时却空着手过来帮她处理那些草药。
而后,日子渐渐地就到了十一月,冬至。
原先在奉元城的时候,冬至这日是要吃饺子的。除此之外,即使是最贫穷的人,为了这一日,也会穷尽家中积累,添换新衣,置办饮食,祭祀先祖。
大都的初冬,比起奉元城来,稍显温暖。可即便如此,桑榆仍有些担心。
原本该是秋收的时候,中原大旱,无数灾民苦于颗粒无收,不得已举家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一路南迁或北上,沿途遇到合适的地方就先安顿下来,能找着养家糊口的活计就先做着,更多的是在找那些大户人家,期盼能凭借身上最后的银两租赁几亩田地耕种。也有很多人,因为天灾,变得家徒四壁,最后甚至卖儿卖女的地步。
桑榆每每从外面回来,沿途总是能见到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大户人家的夫人设了粥棚在施粥,虞闻也在县衙忙着安置这些灾民。
冬至这日,县衙开仓,确保每一个流落街头的灾民都能吃上热乎的粥。再去打听,得知那些闹了大旱的地方,朝廷也已经开仓赈灾,更是派了军队在那里开垦水渠,准备日后引水灌溉农田,那些灾民总算是松了口气,不少人打算等这个冬天过了之后,就慢慢地回老家重头开始。
桑榆望着天,隐隐觉得今年的第一场降温很快就要来了。
“阿芍,去将城中的成衣都买来……”
“娘子,只怕不够,倒不如换成棉被,起码还能挤一挤,夜里不至于冻坏了。”阿芍扳着手指数算钱。
“那就棉被吧,能买的都买了,带人分发下去。”
“好。”阿芍闻言,应声去了。
“娘子心善,日后菩萨一定会保佑娘子的。”叶家的上前两步,谄笑地恭维道。
冬至这日,谁家不是得祭祀先祖,置办饮食,桑榆本想从外头的酒楼里请位厨子过来,奈何人家这时候宁可回家包饺子,也不愿上门赚钱。正在她头疼地觉得晚上这顿饺子得亲自下厨剁肉的时候,章婆子带着叶家的从县衙过来,说是六郎吩咐,冬至日在她这儿用膳。
如此桑榆便也不拒绝。只是,这个时辰本该在厨房准备的叶家的,去跑到她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桑榆下意识地打量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身:“厨房可是备好了?”她站在树下,但见落叶三两片,从树梢枝头落下,掠过她的鬓发,被她伸手轻轻抓住,握在手心。
她十三岁生辰过后,因为不满虞家插手做主自己的婚事,带着侍娘从奉元城逃走。在大都过了两年,前些日子又是一年生辰,眼下已十六岁。
那一身烟青色的衣裙,从背影看去,清雅娟秀,仿佛是从泼墨山水中发觉的一片剪影,亭亭玉立,遗世而居。
叶家的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眼底挡不住一丝惊艳,可想起至今大都城中还在传的她那名声,心底又生出些讥讽来。这人啊,就不该锋芒毕露的,要不是之前风头太健出了事,何苦到了现在还没人愿意上门提亲。
叶家心想着,应和道:“都已经备好了,娘子是喜欢猪肉馅的,还是三鲜馅的?”说着,她撇撇嘴,“外头那些灾民一来,城里的物价就上去了,光是今天这些食材就花费了比平日贵三倍的银子。”
阿郎平日鲜少管家,家里的银钱全都交给身边的仆从打理。本来叶家的还怂恿章婆子去跟阿郎自荐,把财政握在手里,谁料之前会因为谈娘子的事俩人打了一架,撕破脸皮,之后她再想贪点钱,就得从每日定额好的银子里克扣,结果这物价一上涨,她能贪的钱就更少了,一时有些不高兴,没注意语气。
桑榆看了她一眼,将手中落叶折了个对折:“人心不足蛇吞象。婆婆莫要贪心才是。”
叶家的一愣,眼神游走:“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婆婆脸色红润,声音中气十足,但凡是稍稍懂些医术的,都辨认的出婆婆定然是时常吃大补之物。六哥不擅长打理庶务,婆婆别奴大欺主了。”
她说罢,再不愿搭理这人,转过身去直接回了屋。
叶家的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张口想说上两句驳斥她的话,可一口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竟硬生生憋得面红耳赤起来。
章婆子从旁边经过,之前那些话她听了大半,这会儿瞧见叶家的这副模样,立马冲着她呸了一声,扬着头从旁边挺胸走过。
背地里说人是非,到了人前又巴不得能抱着大腿,各种谄媚献殷勤,活该被人这么掀了底打脸。
章婆子乐呵极了,扭腰摆臀地往厨房去。六郎交代了,小娘子喜欢吃暖寒花酿驴蒸,上街市的时候特地买了新鲜驴肉回来,等下好好给小娘子露上一手!
日头挂在西山,再过会儿就该下去了,余晖浅黄,懒懒地洒在城中。
将县衙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虞闻这才回内宅换了身常服,带着阿祁赶到一捻红。
饺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阿祁从厨房里回来,瞧见自家郎君的头一句话就是那些个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可结实了。虞闻知道他这是饿了,笑道:“行了,高兴就多吃些,只是若要吃酒,不能醉了。不然,明日起,县衙的茅房就由你负责清扫。”
阿祁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应了。
大约是因为冬至的关系,从县衙过来帮忙的下人格外用心,给两位主子的小宴设在花厅,其余下人都安排在厨房里。
虞闻到花厅时,就见着桑榆穿了件茜红色的妆花褙子,髻上簪了白玉镶金的发钗,正与阿芍说着话,听到声音遂转过身来。
“六哥。”桑榆笑笑。
虞闻深深看她,良久才弯了弯唇角,笑道:“听人说,你白天让阿芍买了城中近乎全部的棉被,分发给那些灾民了?”
他笑得温和,容貌清俊,加之又还未成亲,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夫人娘子上门借着买胭脂的功夫,打探他的消息。桑榆看着他微微有些出神,等到听见咳嗽声回过神来时,面前的男人已经微微别过脸去,露出透红的耳朵。
冬至的小宴上,除了唱主角的饺子外,还有乳酿鱼、仙人脔、汤浴绣丸、暖寒花酿驴蒸等等菜色。
二人本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瞧见这一桌的菜,对下人的好意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便拉着阿芍、阿祁和五味也留下一并用膳。
在大邯,无酒不成宴。桑榆多少学了一些,酒量却并不大好,因此当年到大都后,因正赶上青梅采摘的季节,便同阿芍一道酿了几坛青梅酒,如此从树下挖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坛,便已经能闻到一股子酒香。
前段时间从皇城赶来取胭脂香粉的宦官,一并为桑榆带来了一对白羽的芙蓉鸟,如今分别养在两只圆形笼子里,闻着酒香竟在架子上不停地跳来跳去,嘀咕着鸣啭起来。
“宫里给你送来的这对芙蓉鸟,竟还是酒鬼不成?”虞闻侧头看着那对蹦跶不停的鸟,笑了笑然后倒了两小盏出来。
五味接过酒盏,小跑到笼子底下,踮起脚把笼子打开一小些,然后把酒盏放了进去。
芙蓉鸟在架子上“扑棱棱”地扇了几下翅膀,等手刚一伸回去,马上跳到酒盏边上,这只喝了口,抬头对着另一只笼子里的叫唤几声,那一只咕噜喝了几口,然后仰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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