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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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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桑榆本还等着后面的话,闻声一愣,回头去看沈婆子。
只见她匆忙放下手里的茶壶,尴尬地迎了上去:“六郎回来了。”
面前的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屋,身上的大氅还没脱下,看见桑榆看向自己,点点头,露出笑容。
沈婆子上前,帮着脱下大氅,正想说话。就见他走到谈二娘身边,神态亲昵,低声说话。
“怎么在这里等我?是有要紧事吗?”
桑榆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沈婆子,和刚刚端着点心进屋见了虞闻顿时一脸喜色的阿瑶。
虞闻明了,抬头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阿瑶噎住,心有不甘地放下点心,想说话,又被沈婆子一把拉住退了出去。
“你还看不出来?”沈婆子看着她,低声呵斥道,“六郎对你一点心思都没有,你还是早些去求三夫人给你配个好些的小厮嫁了,再拖下去,年纪大了,你就只能嫁那些老光棍或者鳏夫了。”
沈婆子之所以说这么多,也是看在一起服侍六郎这么多年的份上才提点她的。可阿瑶这几年却是铁了心的想给六郎做妾。
沈婆子说过几回之后,便再懒得说她。可方才六郎的那副模样,分明是对谈二娘有情。阿瑶就算再怎么纠缠,也注定成空。
看着紧闭的房门,阿瑶不由心酸,想起门里正说着话的一男一女,差点连银牙都给咬碎了。
“谈二娘真不知羞!”阿瑶恨恨地绞着帕子。
府里的家生子容貌长得好看一些的,七八岁的时候就会被分送到各个院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又会被主母挑选出来给各院的郎君房里送去。
别的姐妹同郎君多少都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在。像大郎身边服侍的姐姐,虽没被大郎收房,可被指给了铺子里的管事,倒也算享了福。可她是后来才被夫人送来听雨院的,六郎从始至终都防着自己。就这一点,她已经输给了其他姐妹。
她总以为,凭着自己的姿色和手段,六郎早晚还是会点头的。可现在看来……她不由攥紧了心口的衣襟。
房中,桑榆将桑梓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虞闻。男人听罢,眉头皱了起来。
虞家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奉元城中经营自己的生意。自他被贬到大都任县令后,家中唯一的变数就只有被裴宋两家捆绑着的十二郎了。
虞闻现在细想起来,脊背生寒。
“太子党最近的动作尤其大,只怕再过些日子,就要逼宫造反了。十二郎又因为裴宋两家的推荐,升了职,逼宫一旦失败……虞家定然会遭到牵连……”
如果桑梓说的出事,指的就是因为十二郎和裴宋两家的关系,导致整个虞家出事……
桑榆不忍再想。
“如今,唯一可能救回虞家的方法,只剩一个了。”
桑榆抬头,看着虞闻。
“这几日,我一直在宰相府。”虞闻叹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孙相公这些年一直是保皇派,除了圣上,他不会倾向任何人。可如今,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又荒淫无道,相公无奈,必须站队了。”
桑榆靠在他的胸前,问道:“那圣上的意思呢?”
既然孙宰相是保皇派,就绝对不会自己从除了太子外剩下的皇子里选择一位扶持,定然也是要听从圣上的意思的。
“圣上属意九皇子。”
九皇子名曜,是许贵妃的儿子。
风头太健的皇子,难免被太子视为眼中钉,指不定一转身就被人陷害,落了狱。
如果只是落狱还算轻的,可如果判的罪名却是谋反一类,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有熹妃的前车之鉴在,许贵妃对九皇子的教导愈发显得谨慎起来。
所以,当孙宰相提起圣上属意九皇子时,虞闻其实觉得十分意外。
“九皇子的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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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勉,刻苦,低调。”
这一位,的确低调。
别的皇子能崭露头角的时候,从来争先恐后,唯恐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唯独这一位,有许贵妃的三分隐忍,兄长说什么,便应承什么,哪怕被人当场嘲讽,依然面不改色,恭敬谦和。
就因为九皇子这样,才躲过了太子党无数次的陷害。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似乎在他的面前从来不存在。
许贵妃为了这一位,可算是谋划良久,也许直到现在也期盼着,日后九皇子能当一位闲散王爷,那便足够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动了心思,向圣上求娶桑榆给九皇子为妃。
“勤勉,刻苦。”桑榆喃喃,眼底划过精光,“如果圣上当真下了圣旨,九皇子登基称帝,只会让旁人以为这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太子身边有太子洗马、太子詹事等等辅力,而未成年出宫开府的其他诸位皇子,则由翰林院掌院学士筵讲教导。
大多皇子身边都有了拥护,尤其到了现下的境况,谁家不想弄个从龙之功出来。于是到了这个时候,站队就变得格外重要。
有刚直不阿,清正廉明的,想要拥护明君,捎带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只为能扶持明君登基称帝。
也有指鹿为马,贪图富贵的,信了太子及其他野心勃勃的皇子的承诺,围拢在他们的身边。
像九皇子这样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志,只怕会让许多人惊得掉了下巴。
“九皇子师从何人?”
桑榆每一个问题,都直逼关键。虞闻眼底一片惊诧,对她的反应欣赏极了。
“师从忠勇公。”
“忠勇”是谥号。这一位从前乃是帝师,后来因为直言不讳,在朝堂之上公开指责圣上宠爱奸妃,被贬至军中。再后来,还是因为在边关守城有功,故而又被调回奉元城。
之后,这一位闲来无事,提出想教些学生。老皇帝把儿子们往他面前一摆,随他挑选。他左右看了看,只挑了九皇子一位出来。
三年前帝师过世,得了“忠勇”的谥号。
桑榆听虞闻如此说,笑道:“有帝师的加持光环,难怪圣上会属意九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站队什么的~
第84章 石榴花(三)
正如虞闻所说的,朝中如今皇子们都在四处活动。有哦野心;没野心的这会儿都纷纷开始活动起来。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想要夺嫡的皇子里头;太子一定是有着强大的人脉和背景;但同样也一定奇蠢无比。
孙宰相的意思是不能掉以轻心,孙青阳虽觉得太子不足为惧;但也当心了起来。宰相府的势力比起太子党;只多不少;却低调很多。
而虞阗下葬之后,虞闻便要按规矩回大都去了。桑榆想要一并回去;却被皇后的一道圣旨叫进宫去。
麒麟殿内;沉香袅袅。
桑榆立在殿中,周围是富丽堂皇的装饰和摆设,几名宫女站在一旁。无声无息的,没什么生气。
大约等了有一刻钟,皇后才有宦官宫女簇拥着,姗姗而来。
“你来了。”
“民女拜见皇后,皇后安好。”
皇后走到座前,身后自有女官上前为她解下照着的大氅。“等了有一会儿了吧。”她微眯着双眼望去,只觉得两年多不见,当年的小娘子愈发姿容绝艳了起来。
想起皇帝当年敷衍着应承自己,结果转头却下了道圣旨给她,允许她婚嫁自由,皇后心底总归有些不舒服。
桑榆自然不会答应说“是”,只微微颔首,然后垂眼立在殿中。
“这几年一直在用你亲手做的胭脂香粉,果然是好东西。听说,你还认了大都一位挺有名的妇科大夫为义父,想来从他那儿学了不少本事。”
殿中错金大鼎里的沉香青烟如缕,皇后的声音在其中显得有些悠远而带着深意。
桑榆福身:“民女愚钝,只学了一招半式,还担不起大任。”
“你总归是谦虚的。”皇后喝了口茶,拿起帕子擦擦嘴角,眼睛一直看着别处,“东庭茶庄里的那两位夫人如今能安然无恙,可不就是你花了力气救回来了。”
桑榆不语,微微挺直了身子。
皇后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大殿的窗纱,是新换上的烟霞色贡纱,朦胧得透着阳光,映在她的脸庞上,愈发显得肤白如玉,娇俏可人。
“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本宫会知道这么多?”
“皇后乃国母,任何事自然都逃不掉皇后的眼睛,会知道民女在大都的事,也不奇怪。”
桑榆面不改色。
按着宫里贵人们时不时就派人来大都拿胭脂香粉的节奏,必然会在附近留了探子专门盯着自己。桑榆对此,丝毫不觉得奇怪。
“你胆子挺大的。”皇后低笑,“也对,你要是胆子不大,又怎么会有能耐离开奉元城,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去生活。”她顿了顿,凝目看着桑榆,“太子洗马常公的老母亲病重,你去给她看看。”
“老夫人身份尊贵,皇后为何不命太医署医师和尚药局奉御前去看诊?”
她这话问的大胆,一旁的女官都为她捏了把汗。谁都知道,近来皇后因为太子的事,颇有些情绪多变,上一刻还笑着,下一刻说不定就摔了茶盏大怒。
“圣上龙体不安,太医署的医师和尚药局的奉御这几日轮番在御前伺候,分不出神来照顾别人。不若你代他们去,左右你的医术也是不差的。”
“那民女接旨。”
桑榆应声,转身跟着女官从麒麟殿走了出去。下台阶的时候,每走一步,她仿佛都能感觉到背后有如针芒在身,脚下重如千斤。
得知皇后下了懿旨,命桑榆去太子洗马府上为常老夫人看诊,虞家上下莫不是有些吃惊。
常老夫人脾气暴戾,又仗着自家儿子如今是太子身边的辅臣,从来看不起旁人,身边的侍娘更是时常挨打。自入冬后,老夫人的身体就显得有些不大好,前几日在自家花园里赏雪,被贪玩的孙儿撞倒,之后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太医署和尚药局的人都去过,只说年纪大了,慢慢养,结果被老夫人和常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到后来,就算常公亲自登门,几位医师和奉御也是摇头摆手,各种推托,怕极了。
常公不得已,这才向太子求助。
然后太子找到皇后,皇后又听说桑榆在城中,便又将这事推给了她。
虞闻必须回大都了。可桑榆如今的情况,他始终放心不下。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不必担心我。”桑榆笑笑,安抚道。
“要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虞闻叹气。如今朝中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各方势力胶着在一处,随时都有可能打破表面的平和。
“你不若这么想。”桑榆想了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如今你我一体,我去常府也算是入了虎穴,可既然入了虎穴,哪有不得虎子的道理。六哥,你信我,我并非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有些事,你能做,我也能。”
她说这话,如果没有防着外头的探子,只怕会更有气势一些。
虞闻心中叹息,只好将她搂了搂,然后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好,你去。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宰相府找孙青阳。他混归混,可到底能帮我护着点你。”
从认清自己的私心起,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上的小娘子,并非那些世家娘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不过都是附庸风雅的东西,她也学了,却并不精。甚至是别人家的女孩儿都盼着嫁个如意郎君的年纪,她却带着下人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自由的生活。
他这么喜欢她,怎么舍得因为那些规矩,就把她的双翅折断关在牢笼里。
离开奉元城前,虞闻果真修书一封,命亲信送到了宰相府,并由孙青阳亲自接下,这才算完成了任务。
而另一边,秦氏总算是得了空,准备处置丁姨娘了。
处置丁姨娘的那天,奉元城下起大雨。桑榆备好所有的东西,准备翌日去太子洗马府上。得了空,她站在屋檐下台阶上,望着大雪后的这一场冰冷的雨,只觉得寒意透着厚厚的衣裳传遍四肢。
她哈了口气,冒出一团白眼。
“娘子。”阿芍撑着伞,急匆匆地从院子外跑了过来,“前头可热闹了!”
这么多年过来,阿芍还是和从前一样,性子有些冒失,贪玩。桑榆哭笑不得地搓了搓手:“又怎么了?”
“丁姨娘正被押着在前头受罚呢!”
按理说虞阗的死和丁姨娘脱不了干系,秦氏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奇迹了。所以桑榆丝毫不奇怪会有这件事发生。
“我刚才经过的时候看见,那些婆子手里可都拿着鞭子、板子,估计是要动私刑了。”
丁姨娘是妾。
正如桑榆曾经在公堂上对月娘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妾说白了不过是郎君的玩物罢了,是死是活,也无外乎是主子的一句话。
虽说国法对于杀人,无论是主杀仆,还是仆杀主都有着严苛的刑罚,但实际上丝毫不影响一些大户人家背地里动用私刑。
丁姨娘的事,说出去既然会丢了虞家的脸面。按说秦氏必然是不会愿意把这样的家事拉扯到公堂,曝露给旁人笑话的。
所以,丁姨娘这条命,只能悄无声息地在虞家后宅里断送掉。
桑榆闭了闭眼:“阿芍,我们去看看。”
“娘子要去救她么?”
“为什么要救?”她睁开反问。
阿芍愣住:“我以为……按着娘子的性子,丁姨娘再怎么坏,总归是条人命……”
桑榆笑:“可她又当旁人的命是命了吗?”
阿芍哑口无言。
主仆二人走到前面的时候,丁姨娘已经被人押着绑在了椅子上。
从人群最末走到前面,桑榆清楚地看到,披头散发的丁姨娘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恐。
秦氏就站在她的不远处,表情狰狞,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撕得粉碎,又唯恐这人死后下到阴间又去勾搭二郎,怒道:“先把她的脸给我划了!”
婆子有些迟疑,秦氏跺脚:“快!”
丁姨娘大叫,被叫来围成一圈看着她受刑的下人们纷纷别过脸不敢看。阿芍这时候有些后悔跟娘子说这事了,刚要抬头劝娘子回去,却见桑榆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那样看着丁姨娘的脸上生生被人划开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而后,又有婆子狠狠地朝着丁姨娘甩了一鞭子。桑榆分明看见她险些就要疼晕过去。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替她求情。
所有人都看着,听着,鞭子在风中呼啸的声音,丁姨娘惊恐喊痛的声音,那皮开肉绽的啪啪声,一下一下,疼入骨髓。
直到丁姨娘痛得昏死过去,秦氏这才命人暂时停了动作。所有人都以为秦氏要网开一面,放了丁姨娘,却不想,在确认人还有气候,更加疯狂地命人往她身上泼滚烫的辣椒水。
丁姨娘被烫醒,身上火辣辣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哭喊着求饶、认错,可秦氏就像疯了一样,差使着下人拼了命地往她身上抽鞭子。
大雨还在下,那行刑的婆子被雨淋得浑身是水,周围的人虽都二人并一把撑着伞,依旧被雨打湿了大半的身子。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丁姨娘,一身血水,被大雨冲刷到地上,还伴着尿骚味——她已经被打得失禁了,身上也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可只要人还有气,秦氏便不会放过她。
桑榆终于看不下去了,转过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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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石榴花(四)
这一场大雨;一直下到翌日清晨。
大约是并不乐意见她;桑榆到常府的时候;有下人将她引到了正堂,而后又说家中阿郎和夫人们都还没起;需要等上一会儿。
于是这一等;就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你们也真是的,既然有客人上门;怎的也不通报一声;害得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常夫人的嗓门今天显得格外的大。桑榆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便顺势起身笑道:“常夫人客气了,不过才等了一个多时辰;只比之前等皇后多了一个时辰罢了。”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这笑脸人嘴里说的话并不怎么动听。
常夫人咬牙;笑道:“谈娘子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眼前这人,看着笑盈盈没什么大能耐,话里的意思却实在是不能随意置之:人家皇后摆架子,也不过是让她多等了一刻钟,轮到常府,却让她等了一个多时辰,分明是比皇后的架子还要大。
“夫人,老夫人可有醒了?”
常夫人心有不悦,自然是不愿她就这么轻易地见着常老夫人的,眉头微扬:“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个时候应该还睡着……”
“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又发脾气了!”
她话音还没落,不知哪个侍娘忽然高呼一声,本还打算变着法子整桑榆的常夫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倏然转身:“又发脾气了?不是才请了厨子给她做最喜欢吃的点心吗,哪个老不死的又闹什么脾气!”
在场的所有侍娘皆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神色。那才跑过来还没缓下劲来的侍娘匆匆道:“点心吃了,刚出锅就给老夫人端过去了!可老夫人才咬了一口,就全砸人身上了!”
常夫人脸色都白了,顾不上身后还有个桑榆,匆匆忙忙就走了。
常老夫人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年纪大了,身体又没恢复,方才砸人的时候才花了没多少力气,就已经累得她气喘如牛。
“阿娘。”常夫人急匆匆绕过屏风,见常老夫人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呼吸声也格外的粗重,忍不住就皱起眉头。“你想吃点心,我就给你请了奉元城里最好的糕点师傅,可做了给你吃,你扔了干什么?”
久病床前无孝子。加上常夫人嫁给常公时,本就是低嫁,这些年对着家里的老老小小还有原配客客气气的已经算是进了本分,到现在还想要她好好伺候病人,根本不能。
“你……”常老夫人喘着气,实在是没有气力,不然她铁定会翻身下床,狠狠地教训这个媳妇一顿。
桑榆跟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常老夫人被气得大口喘气。到底年纪大了,就连眉毛都已经花白杂乱,眉心处有个深深的川字纹,嘴角还有法令纹,一看便知身体无恙的时候也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太太。
常老夫人显然被气得没留意到她。
“好了,你要吃什么就说,我让人给你买去!病死就算了,饿死?饿死你儿子可就要跟我大闹了!”
桑榆经过常夫人身畔的时候,听见她这样对常老夫人说道。
“我……我不吃……”常老夫人说话有些不够利索,眼神却依旧犀利,旁边跪在地上,被砸得头上身上满是糕点渣的侍娘红着眼眶劝道:“老夫人,您就吃点吧,别把身子拖垮了!”
桑榆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糕点。
奉元城最近新开了家糕点铺子,做的都是江南点心,口感软糯,很受大户人家的欢迎,价钱么自然也不便宜。常夫人能将人请来,必然是花了大价钱的。
“你儿子怕你死了,又是太医署,又是尚药局,能请的人都给你请过来了,现在就差那些江湖郎中。我说阿娘,你要是想你儿子好好上朝,你就老老实实吃药快点好起来,不然你儿子上朝的时候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那可是连累全家老小的!”
“孽……孽……”
要说常夫人,从始至终都是不怕这个婆婆的,这会儿更是直接翻了翻白眼,哼道:“你啊,也别说话了,留口气喘喘吧!皇后给你派了位女神医过来,媳妇儿这就给你请来看看。”
她说完话转身,就见桑榆已经站在了身后不远处,未免有些惊讶。
桑榆心里没底。她最擅长的不过只是妇科之术,常老夫人的病症既然连太医署和尚药局都束手无策,她一时也不知是否有把握治好。
她暗暗叹了口气。师公借口师父怀二胎,胎像不稳,需在家中照顾妻儿避开了常公的求医。可她是皇后直接下的懿旨,怎么也不能推脱。
常老夫人没见过桑榆,不认得她,张了张嘴,想问她是谁。
“哟,谈娘子自个儿就跟过来了?”
常夫人眉眼一抬,笑道:“也好,那就不必再过去请了。谈娘子,听说你医术卓绝,想必你一定知道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要如何治了?”
桑榆不语。
“少年人狂妄无知,你若是信口雌黄,胡乱用药,一旦有什么闪失,你如何担当得起!”
有一人急匆匆从外面几步跨进屋,见了屋中情景,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威胁:“歧黄之术博大精深,不过才破瓜之龄,怎敢如此狂妄,若非使用了什么妖异之术,如何会令皇后下旨,命你来为人看诊?”
在西方医术还没传入的古代,中医是一门十分深奥的学问,很多人相信,神医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但凡行医之人,若年纪轻轻,必然不得人信任。因为,中医需终其一生研究,而非几年功夫就能大有所成。
桑榆自问并非全能,因此心中也是带着压力的。
“阿郎,这谈娘子到底是皇后派来的,成与不成总归是要试过才知道……”
常夫人其实并不信桑榆能将老夫人的病看好,不过是想到她身上如今是带着皇后懿旨的。这人如果没治好,也就算了,回天无力。可要是连看都还没让人看就被赶走了,只怕皇后知道了,会认为常家这是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匆匆告假,回来侍奉母亲的常公。
常公有听说过谈二娘的名声,只是作为太子洗马,那些能人异士他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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