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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剑回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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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押在“天门”的年轻人,抬眼看了看彭二楞子的台面,冷冷的道:“赔清再滚!”
显然,他也是看清彭二楞子桌上的钱不够,故而反对。
彭二楞子一楞,脸上一阵阴黯,难看地一皱眉,坚硬的道:“怕少了你的?你到洛阳大街上去打听打听,咱彭二楞子是哪号人物!”
但那年轻人依然直摇头,冷冷道:“我管你是哪号人物,赔了再说!”
那彭二楞子脸色又一变,粗黑的浓眉扬了扬,脸上涌起一阵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要命的小子!告诉你!你要瞧不起咱家彭二爷,就是瞧不起‘火云门’……”那位在旁边一脸无赖样的瘦小个子,一拍胸膛,挺身而出,神气活现的叫着,但被彭二楞子一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四周的人一听那瘦小个子说出“火云门”三字,似乎脸色一变,有些人甚至都像是见了鬼似的纷纷散去。
刹时,那热闹的场面,变成了冷冷清清,只有五、六个地痞模样的人还站着没动,显然,他们都与彭二楞子是一路的人物。
因为,他们也都是一身黑布棉袄,腰扎红色飘丝的腰带。
彭二楞子此时却目光一扫,一阵哈哈大笑,豪放的道:“哪里!哪里!兄弟虽然承蒙铁掌刘五爷赏口饭吃,但一生赌钱,咱姓彭的可从来都没不好种过,我说,谢铁蛋儿呀,你替我拿钱去!”
说着又是一声干呵呵狂笑!
那被唤做谢铁蛋儿的瘦小个子,一对鼠眼一飘,便转身出去了。
土老儿的孩子,眼睛盯着桌子,好像始终没那么回事,彭二愣子此时却是一只脚跷在板凳上,一手在拔着腮下的短髭,两眼不住转动。
那先前热烘烘的空气,一扫而空。门外的冷风呼呼的刮了进来,屋里变得一片阴沉沉,冷冷的,没人说话,谁也猜不透那彭二楞子脑里在出着什么主意。
平儿眼见那些客人一听“火云门”三字便变色的离去,不禁心中一动,但脑中一转,便也故作怕事状的退到一张桌旁。此时他冷眼旁观,只见行几个好事的,隔着远处比手划脚的指指点点,仿佛谈论这个年轻人和彭二楞子的事。
他又斜眼一睨,只见那几个身穿黑棉袄、腰扎红丝带的无赖,都是双眼灼灼,盯着那“天门”的年轻人。
他不禁眉头一扬,忖道:“哼!看样子这几个家伙在想着方法算计这孩子呢!我且瞧瞧他们要干什么!唉!这孩子也是!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赌钱!”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消逝,那彭二楞子的脸色又变了几变……突地——他一伸那蒲扇般的右手,“啪!啪!”隔着桌子就是几巴掌,打得那“天门”的年轻人顿时脸颊肿起老高。
“哼!居然敢看点大就偷加注儿,***,吃到咱爷们的头上……”彭二楞子打完人,嘴里还恨恨的骂着。
“算了!算了!彭二爷!”
此时,那立在旁边的黑袄、红腰带的几个无赖汉,居然挺身出来打圆场!
“我说!远路的小儿!你也太不该了!赌钱赌个干净,有道是‘赌奸赌滑不赌赖’,这是规矩,我看你们干脆和解算了!再由咱们出面,你备一席酒向彭二爷道个歉,想彭爷宽宏大量,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平儿瞧在眼里,冷哂一下,忖道:“嘿!名堂果然来了!这一手真漂亮,天晓得,那孩子几时动注儿了?”
“我宰掉你!”
没说第二句话,那彭二楞子伸手又是一举捣在那年轻人的脸上!
顿时,他鼻梁肿起老高,眼睛像是模糊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道:“你欺侮咱外来的人!”
“好小子,说什么?”
彭二楞子一面将桌上的钱往面前拢,一面朝着身后挪动地道:“听到没有?说咱们欺侮外人!”
“揍!揍这小杂种!”
那些无赖正找不到借口,这下子可哄了起来,刹时,乓乓乒乒一阵,拳脚交加,桌子被推倒了,元宝、碎银撒了满地,同时还传来裂帛之声,看来,那些无赖非剥光别人不甘心。
平儿眉一皱站了起来,但眼角一瞟,只见大门口那帐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他后面还跟着那留辫子的姑娘。
“好了!帐房来了!听他去处理吧!”
他略一迟疑,又坐了下来。
“诸位!有话好说!别动手!”
那戴着老花眼镜的帐房,急得团团转的拱手高喊着,但没有一个人理他,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眼红?何况,又碰上几个无赖!
“你们放开我弟弟吧!我求求你们!”
那大辫子的姑娘,眼里噙着眼泪,高声哀求着。
似乎这比什么都来得有效,那几个无赖果然停了手,那姑娘从地上扶起她弟弟,流着泪道:“我到你房里没见你,哪知道……”那年轻人已经不成人形,浑身淤血,满脸血痕,头角东一个疙瘩,西一个瘤,肿得像小丘。
“哈哈!哈哈!”
一串胜利者的奸笑,那彭二楞子猛然侵到姑娘身边,一托姑娘下巴,满眼色眯眯的淫笑道:“宝贝儿!你早来一步不就没事了?哈哈!”
“朋友,放明白点!武二爷的地方可不许你惹是生非!”那帐房急起来,只有抬出招牌。
听到武二爷,彭二楞子似乎有所顾忌,一怔之下,又狂笑道:“好!好!柜老儿,武二爷面前尚请包涵则个!宝贝儿!跟二爷上咱院里去吧!哈哈!”
说着,他又色眯眯的嘻皮笑脸伸手过去,那姑娘吓得侧退两步,大喊救命!
平儿剑眉一皱,杀气满面,便待出手——冷不防耳边响起一股苍劲的声音:“不劳阁下!”
他心里一惊,急忙回头,不由又是一怔,因为身后空无人迹,此时,却听一道枯涩、喑哑的声音叫道:“各位大爷!请高抬贵手!孩子不懂事,莽撞了各位,小老儿在此赔礼!尚请各位爷们包涵包涵!”
平儿定睛一看,只见那先前驾车住店的土老儿此时正弯着腰,向大家作揖赔礼,眼中尚噙着泪水,一副可怜的样子,明明是儿女吃了亏,他却不敢说一句硬话。
平儿微微一怔,暗道:“从先前他的眼神看来,他一定是一位身负上乘武功的高人,但他现在为何要这样,那声音是他的吗?”
且不说他正忖思间,蓦听彭二楞子一阵狂妄地大笑。
“哈哈!哈哈!说的不比唱的好听!”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讥讽、侮辱、谩骂,那老人都忍下了,低着头牵着儿女,想要离开屋子,但彭二楞子跨前一步,堵住了门冷哼道:“想走?没那么便宜!”
“各位是要……?”
一股阴影掠过那庄稼老人的脸上,他皱了一下眉头,一松儿女,顺便提了一下腰带,里面隐隐响起一种金属声,似乎有不少银钱,但他犹豫一下,还是没拿出来。
彭二楞子仿佛也听到了那声音,就像是馋猫闻到了鱼腥味,他浓眉一扬,气势凌人的喝道:“拿钱来!还你儿子的赌债!”
“爹,他们耍赖,还抢了我的钱!”
那孩子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提着撕破的衣服,诉说着冤。
“不听话!在家我交待你什么来着!”庄稼老人横目怒叱着,又转脸责备着女儿。
“不懂事的丫头,这是什么场合,你也能跑进来!”
“爹!他们……他……”留辫子的姑娘掩着脸失声痛哭。
“哭!还哭!赌场有几个好人?”
平儿长眉一皱,暗道:“你既然怕惹事,又偏要说,这不是明着点火吗?”
果然,彭二楞子眼一横,踏前一步,“啪啪!”就给老儿两耳刮子。
“谁不是好人!说!不说我撕烂你的臭嘴!”
老人被打得嘴角渗出了血,同时也落下泪,但没敢还手,低声下气的牵着儿女想退出屋去。
“站住!”彭二楞子厉声喝着。
平儿虎目一扬,煞气满布,一拂袖站了起来,突地,他心中一动,低头一看,只见按在桌上的左手长袖钉着一物。
一愣之下,拔起一看,只见那是一枚似铁非铁、通体乌黑作鹰爪状的暗器,长约寸许,在鹰爪的上面缠着一条鞭状之物,末端刻着一个“孙”字。
他急忙一抬头,只见那庄稼老儿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缓缓摇着头道:“赌赖、打人、侮辱我的女儿,你们以为我怕你们,其实我是怕给武二爷找麻烦!”
“哟,把武二爷的招牌给亮出来啦!”
彭二楞子刻薄地冷笑道:“‘英雄居’的金字招牌挂了二十年,‘一条龙’武铁武二爷的盛名谁个不知,还要靠你来撑台不成!哈哈!”
“随你怎样说吧!反正我不还手就是!”
他的大话吹炸了,引得那几个无赖一阵哄笑。
彭二楞子更是得意万状的狂笑一阵说道:“您尽管露两手给爷们瞧瞧!哈哈!”
说着*前一步,一拳捣去,那老儿倒退两步侧身让过。彭二楞子更是火起无名,怒喝一声,大巴掌一扬,左右开弓打过去。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接着一声惨叫——只见彭二楞子口挂鲜血,脸颊肿起老高,惨号的跌在地上!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庄稼老儿举起那只干瘦的右手,慢慢张开,八只血淋淋的手指落在地上:“我扭断你这双邪恶的鬼爪!”
刹时,空气像是骤然停止了流动,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一副副苍白的脸孔瞧着他,那些先前气势凌人的无赖,一下子变成了丧家之犬,满眼沮丧与惊惶,谁也不晓得第二个目标是谁,因为,作恶都有他们的份儿。
但是,那庄稼老儿此时却伸手入怀,摸出一锭元宝,丢到彭二楞子面前,说道:“拿去养伤!下次再要看到你,就没有这般便宜了。”
谁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出乎意料,但当大家定神一想,又的确是这样。
那些无赖惊愕甫定,抬眼一瞧,只见那土老儿已拉着儿女定出屋去,哄然一声,满地白花花的银子勾起了他们的贪欲,一阵骚动,拾起了银钱,狼狈的架着彭二楞子走了。
望着他们消逝的背影,平儿微哂一下,又环顾一下周围,踏着大步走出屋去。
……
第五章铁爪金鞭
迎面的寒风,吹得他一窒,敢情先前在屋里倒没发觉外边还在吹着风。
他一拂长袖,紧了紧衣襟,心中一动,又探手入怀取出那鹰爪形的暗器,迎着月色,他反覆地端详着,但他始终想不起江湖上有谁用这种暗器,因为,说实在的,他对于江湖上的事,的确是太孤陋寡闻了!
平儿微微一叹,向后走去,跨过天井又到了后院,院中几株老梅依然迎风而立,他仰头望天,只见那弯冷月已斜斜的挂在西方。
“暴风雨的一夜,又过去了,明天!明天是否还有暴风雨呢?”
他感叹地说着,又迈步向着卧房走去,突地一声:“小哥儿!请留步!”
他转首一看,只见那边厢房门口,那个黄脸的庄稼老人正微笑地向他招着手。
平儿略一迟疑便向他走去,那庄稼老人转身退步,让平儿跨进门内,便反手掩上了房门。
进得屋内,只觉温暖异常,平儿环眼一看,只见这间套房与自己那间的布置差不多,不过稍大一点,中间搁着一张圆圆的八仙桌,桌旁还架着一盆燃着炭的火盆,壁上,也挂了许多名家的字画。
“小哥儿请坐!”
那庄稼老人微笑地拱手让坐,平儿略一谦逊,便沿着火盆边坐了下来。
当他正以充满探询的目光望着那黄脸老人时,老人已哈哈一笑道:“小哥儿!你可知我请你来为的何事?”
平儿闻言一愕,暗道:“你说这话真绝!我与你素不相识,哪知你心中之意!”
但他依然礼貌地一欠身,答道:“这个晚辈下知,尚请老伯告知其详。”
黄脸老人一捻唇上八字须,哈哈笑道:“岂敢岂敢!不知小哥儿可是姓陆?”
平儿又是一怔,摇摇头。
这回轮到那老人一怔了,只见他呐呐的道:“那么请问小哥儿,尊姓大名?”
平儿一眼就猜出这庄稼打扮的老人,一定是一位风尘异人,后来在大屋里的连番遭遇,更让他断定这老人是一个隐而不露的高手,故而见他发问,必有原因,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已遭遇这种情况好几次了。他想乱扯一个名字,但抬眼一望,只见那老人眼中充满了期待,不由一阵愧愆,摇了摇头。
那老人见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只当他不愿回答,不由一阵失望,长叹了一口气,伤感的说道:“小哥儿!不瞒你说,先前在洛阳街上,我一眼就瞧出你身具上乘绝顶功夫,因为那样大寒的天,你却只穿一袭薄衫,这可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所不能胜任,故而不由多看你两眼,但错身过去之后,却发觉你的面貌很热,酷似老夫昔日一位姓陆的故友,故而冒昧相询,不想……”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平儿闻言一惊,急道:“老伯休要误会,晚辈实有难言之隐,并非不愿告诉您老人家,说实在的,晚辈尚不甚清楚本身身世……”黄脸老人眼中一亮,“哦”了一声道:“这么说倒是老夫多心了,尚请小哥莫介意才是!”
说着感叹地长长的舒了口气,凝视着那盆中的炭火出了神,火盆炽热的炭火吐着赤红的焰苗,映得他的脸也是红红的。
他执起盆边的铁铗,挑动了一下盆中的炭火。“哔剥——”一块火炭爆出一朵绚灿的火花,也扬起一阵灰。
炭,更炽了,他的脸,也更红了!
从那炽红的炭火中,他仿佛又望到了从前的自己,那曾经也像这炭火一般,他的盛名,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但是,却又像那绮灿的火花,仅仅是一刹那……“岁月如矢!时光不再!唉!英雄不许见白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黄脸老人,像是缅怀过去,又感叹岁月催人,不由伤感的叹息:“三十余年前,老夫初出江湖,凭着手中一条‘九转金鞭’和一手‘离魂爪’赢得了‘铁爪金鞭’的名号,当时大江以南,提起‘铁爪金鞭’孙鸣志,没人不竖指称好……”他沉迷在往事的漩涡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告诉着平儿,喃喃的说着:“但是,当时大江以北,却有一个名叫‘一条龙’武铁的人在称雄,据说那人年纪甚轻,但一枝早烟杆却使得神出鬼没,毫不含糊,深为北道的豪杰称许。老夫一气之下,单身北上寻找那‘一条龙’挑战。当时,也因为彼此年纪很轻,年少气盛,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我们可说是棋逢敌手,足足拚了三百多招竟没分出胜负。结果,在第三百二十一招上,我的‘离魂爪’在他胸前衣襟上按了五个指印,但他那枝早烟袋也在我的头顶洒了一头的烟灰。”
“因为,我们彼此都有点惺惺相惜,故而,下手时都存了点到为止的心理。我们可说是不打不相识,反而因此一战结成了好友……”黄脸老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灼红的炭火上,但那对炯炯的眸子里,却洋溢出兴奋的光彩,平儿睹状暗暗忖道:“这老人看来年纪不太老,但先前却以廉颇自喻,如今却又好像完全沉醉在缅怀过去,看样子当年他的确是有过一番辉煌的名业。但是,他要我进来难道只是为了向我叙述他的过去么?还有,他说的那个面貌与我相似的姓陆的是谁?为何他又问我是否姓陆?”
“从此大江南北,我们联袂来往,仗着我的一条金鞭,和他的早烟袋,立下了一番声名……”那“铁爪金鞭”孙鸣志,好像忘却了平儿在旁,只是缓缓的述说着,但声浪却提高了,显然,那段时期是他生平最得意的时候;因之,他的心情也兴奋起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和‘一条龙’武铁到黄山参加一个武林的盛会,当时,在场的都是武林享有盛名之士,但其中有一个名叫‘旋风一剑’陆化龙的,却令我和一条龙深深的由衷赞佩不已。当时,他手中一柄三尺青锋,矫若游龙,连挫‘昆仑三剑’和白山派的十二连环剑等高手,赢得了在场人的一致赞扬,同时,他那温文儒雅的风度,也令人极有好感,因之,会后我和一条龙寻到了他,倾谈之下,我们都有相逢恨晚之感,于是,当天晚上,我们便撮上为香,效法桃园结义,歃血结了盟……”“铁爪金鞭”越说越是兴奋,抬头看了平儿一眼,只见平儿眼中一片迷惘,似乎在倾听着他的叙述,便又干咳一声,继续说道:“因为三人之中我的年纪最长,故而我被推为老大。
那‘旋风一剑’不过二十出头,便排了个老三。从此,我们更是如虎添翼,得意的行道江湖……”平儿听他说到“旋风一剑”陆化龙,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这陆化龙是谁?难道他先前问我是否姓陆,与这人有关吗?陆化龙?陆化龙?……”但他不愿打断那“铁爪金鞭”的话,所以还是默默地听着,尽管他的思潮已经澎湃得不可遏抑。
“大约是过了五年,我那位陆老弟结婚了。我那弟媳妇是当时武林耆宿‘雷动万里’文言伯文老爷子的千金文蕙兰,那婚礼可说是轰动了当时的整个江湖,因为,男的是年轻英俊的‘旋风一剑’,女的又是丽质天生、冰肌玉骨,所受到的喝采当然也是空前的。”
“记得婚礼的那天晚上,我和武铁两个人,偷偷的把陆老弟拖到三十里外一个小店去买醉,因为,他从此以后,将要脱离我们这伙光棍的阵容了,喔!我忘了告诉你,那时候我和一条龙都还没有娶亲。我那陆老弟已经是醉眼模糊,但他依然抱着酒坛子,流着泪说,他不想娶亲……哈哈!”
黄脸老人仿佛已回到了那个婚礼晚上的酒席上,他的眼中幻起了兴奋的光采:“我永远不能忘记,那兴奋的晚上,陆老弟根本就忘了洞房花烛夜,我们也自私的拖着他不放,那时候,我们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坛酒,但我们每个人依然抱着酒坛喝着,火辣辣的高梁,刺激得我们的舌头像短了半截,但我们像是生恐以后再没有机会说话似的,争先恐后抢着不停的说,谈到了我们从前得意的事,谈到了……也不知道谈了多久,陆老弟正说到当年他独劈点苍一怪的时候,一掌劈在我的头顶。”
“我却正兴奋的讲到当年拳打黑水神蛟的得意事儿,也一举打上了他的肚皮。连同隔夜的菜饭,还有尚未消化的酒,陆老弟一股脑儿吐得我一头一脸,正在这时,一条龙也吹到他力伏雪山双怪,得意地双头一按。”
“于是,我和陆老弟碰了个响头,倒了,一条龙也变成了一条僵龙,倒在我们的身上,如果不是伙计摇醒了我,我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但那醒来的时刻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怎么也忘不了,当他醒来的时候,一条龙依然酣睡着,他整个头埋在桌上汤盆里,那残余的汤渍,随着他的呼吸,在他鼻孔一出一进,活像“天龙吸水”,那当新郎的陆老弟却紧紧的钻在一只茶盘里,嘴里含着一只吃剩的鸡屁股,当他打醒他的时候,他还含含糊糊的叫着:“亲亲!”赖着不肯起来……那些趣事,曾经使他笑痛了肚皮,但是……坐住对面的平儿眼见这黄脸的老人孙鸣志,先前伤感的叹息着时光的飞逝,此刻又得意的畅谈着年轻时候的豪情和趣事,脸上业洋溢出青春的光采。不禁暗暗叹道:“老年人的感情到底比年轻人来得浓悒!因为,他们比别人多过了许多日子,当然,也有许多比别人更浓的记忆值得去回味!不论是悲的!或者是喜的……”他只是对这老人感到无限的同情,根本就忘了老人要他进来的原因:“从那次以后,我们便分了手!”老人眼中含噙着兴奋的泪水,但是语气却变得悲怆而沙哑:“因为,我有一个在关外作皮货生意的远房堂哥,被一帮马贼杀了,我接到信便赶了去,等到解决了那边的事情之后,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了,我带了堂哥的一对儿女,也就是先前你看到的两个孩子,回到了关内……”平儿闻言才知那留辫子的姑娘和她的弟弟是这老人的侄儿,那“铁爪金鞭”继续以沙哑的声音说:“但我与‘旋风一剑’却失去了联络,那‘一条龙’武铁,是我在山西听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在我到关外的那段时间里,他和一个塞外来的魔头比武,输了一招,而遵照立下的誓约,从此弃武不扬,于是当时我又赶到这儿,果然,他就开了这家‘英雄居’,弃武就商,我们伤感的谈了别后之事,又问起‘旋风一剑’,但他却说也不知道消息,仅仅告诉我在我出关后的一年,会过一次面,那时候陆老弟好像精神十分萎靡,言语之中隐隐透出闺房不甚欢愉,其余便不知道了……”老人伤感的说着往事,平儿不禁感慨不已,他可以想像得到,当年他们并驾驰骋江湖的时候,那光景是多么的写意,但是,曾几何时,他们又落得如此孤单,天下的事,往往是难以预料的呀!他的心中对这“英雄居”的主人“一条龙”感到无比的景仰,也深深的同情他的遭遇。
“于是,我带着这一对年幼的侄儿回到了我的故乡湖南,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定居下来……”黄脸老人继续说着:“因为,以往沉痛的事太令我伤心了,同时,我那远房的堂哥,也因为是会武功才丧命,所以灰心之下,我绝口不提武事,也不让两个孩子学武,只靠着几亩田过着活儿,起先我是打算藉此终老一生,也让两个孩子做个平平凡凡的人……”说着,老人伸手在火盆上烤了一下,又执起火铗,通了一下炭火,“哔剥”一声,炭火爆出一朵焰花,映得他的脸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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