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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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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岳母、母亲,这时甚么时候了?
沉醉糊涂那样腔,不知道,怎生得出内宫墙?母亲岳母大家等,因甚的,尽皆着急与恓徨?郦相且惊还且问,倒惹得,大家欢笑满华堂。
呀!你看他被人这般着忙,还不知真个是醉里梦里也。
七言八语乱喧哗,一一从头告说他。怎么样,宿卫将军来护送;怎么样,宝轮车子送还家。怎么样,大家震骇闻传报;怎么样,钦命医官到相衙。直说到,立效奇方吹半夏;直说道,黄金为酬谢医家。明堂听罢其中故,只吓得,胆颤心惊恨转加。
啊唷,不好了!我怎么醉得这般光景?
由着他们摆布来,横拖竖拽与扛抬。若非圣旨天恩重,这时候,醉死深宫未出来。
啊唷,怪哉!我敢是吃了***也?
一边惊咤一边言,立起身来下榻前。两脚方才登着地,只觉得,朝靴袜褪已俱宽。更面色,变容颜,进退伶仃步不前。心内惊疑仍坐下,梁素华,举举素手捧茶盏。
啊,老爷,请用一盏解渴清茶。
沉醉初醒口必干,饮一盏,凤团细茗解余醒。光窗修竹新凉好,就在这,小榻沉重且一眠。年少三公微点首,接了茶,擎杯不饮不开言。心忙乱,意忧煎,腹内孤疑有万端。景氏夫人康太太,看着他,这般光景问连连:
啊,明堂,你心里觉得怎么?
敢是身中不甚宜,因而默默少欢愉。茶解渴,应已饿,稀粥拿来可用些。传谕厨司呈小菜,缓缓地,进些饮食最相宜。明堂相国闻听说,勉强躬身案畔移。
岳母、母亲,都请用膳,我也没甚不安。
宫中醉倒致抬归,请自加餐恕不陪。今日受惊都为我,用了膳,放心安寝在慈帏。两姨也请园厅去,代我说,晚省难来醉已颓。老父宽怀休记念,倒不须,亲临看我又回来。明堂言讫诸人应,康太太,手拍儿肩笑且推。
啊,明堂我儿,险些把你母亲吓死!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 6k。cN
我也真真受了惊,这时候,三魂七魄始安宁。多承亲母殷勤意,我实是,晚膳难餐要歇身。就此告辞回内去,明堂你,自家保重在房门。
啊,媳妇,你也惊坏了。
方才哭得好伤心,我也汪汪两泪垂。今已平安无甚事,可同着,明堂寝息入房帏。太君言讫辞亲母,王柳姨娘后面随。景氏夫人相送出,梁素华,口称安置绕廊回。
啊,母亲,也请回房罢。
方才惊吓可康宁?婿已平安母放心。景氏夫人言正是,我也要,回房完歇片时辰。女儿与婿早眠罢,有甚需时来叩门。小姐低声称晓得,侍女们,纱灯送去老夫人。这边正欲回房内,只看见,康老封君促步临。携着元郎回进去,问了声,明堂安否喜还惊。
啊唷,好呀,你已坐起来了?
方才醉得甚昏迷,此刻公然坐起身。苏醒转来还好否?应该要,进些饮食以充饥。老夫惊得神魂丧,只道是,醉死天生中了砒。岂亦此时身大健,倒不料,病来如箭去似飞。康公喜得哈哈笑,小元郎,跑近前来扯住衣。
啊唷唷,哥哥,你起来么?
刚才是醉又贪眠,睡得沉沉这等酣。我说哥哥辛苦了,因而竟,抬来抬去睡安然。儿郎言讫明堂笑,缓缓地,立起身来请父安。
爹爹受惊了,请安置罢。
孩儿酒醉已全消,只觉得,话说心烦口舌焦。一盏清茶如甘露,儿渐觉,精神爽郎快心苗。爹爹请转园厅去,今日是,又受惊惶又受劳。梁氏素华含着笑,说了声,公公安枕勿心焦。太翁答应连称好,就扯着,幼子元郎去路遥。梁氏夫人亲送出,早看见,红烛前边影迢迢。素华回入华堂去,就吩咐,仆妇丫鬟撤了肴。
啊,妇女们,你等休要伺候,都往两厢用饭去罢。
我自亲身搀老爷,就回房内去安居。你等饭后烹茶进,那些个,酒宴樽垒倒不须。相国夫人吩咐下,真个是,一呼百唤应声齐。众人都出华堂去,郦丞相,立起身来把手携。
夫人呀,了不得也!
今日真真大祸殃,看来是,深宫一醉竟疏防。绫带散,袜虚装,靴内何无履一双?与你快些房内去,看一看,其中缘故此中详。明堂言讫先移步,梁素华,忙款金莲走进房。玉手轻轻垂了幔,扣金环,遮遮掩掩闭上窗。避着那,皎然明月来相照;更不消,闪烁红烛列满房。转入纱窗忙坐下,郦丞相,顿然背靠象牙床。夫人亲动尖尖手,脱下来,粉底朝靴袜一双。但见那,锦边绫袜一拉开,脚带纷纷散下来。拉尽白绫观仔细,只剩下,一双睡鞋实奇哉。明堂相国亲观见,只吓得,魄散魂飞骇更呆。好一似,冷水满头浇脊骨;好一似,寒冰千块抱胸怀。愁脉脉,桃花两颊全消晕;恨重重,柳叶双眉惨不开。痴呆呆,一体四肢如土木;渺茫茫,三魂七魄赴泉台。真个是,不生不死浑无二;真个是,如醉如痴乱了怀。叠着脚,锦袜乌靴都撇下;低着头,明眸秋水不能抬。恨一声,无言无语情逾急;叹口气,含怒含愁意转哀。顷刻间,撩乱千端无可理;顷刻问,缠萦万绪力难排。心神一动伤心血,樱口中,几点鲜血喷出来。急叫夫人擎烛照,梁小姐,又惊又乱又痴呆。只见那,白绫脚带散床前,上沾着,滴滴鲜红一口血。既失绣鞋惊已绝,又观红迹更茫然。上前抱住明堂体,小姐你,且把心神安一安。
啊唷,小姐呀,你是怎么样了?
呕吐非痰竟是红,你想必,心神伤动血来攻。快些闭目宁心思,抱定夫君不放松。收复精神安肺腑,再究那,红鞋去迹与来踪。素华急得芳心乱,泪珠儿,点滴都沾郦相胸。少年三公魂渺渺,要开言,一声咳嗽又吐红。
呀!夫人,我方寸己乱,毫无主张,你把地下的物件收过一边。
再把参汤取一卮,待我将,天君按定好支持。事情败露休提起,最要把,心血精神来安息。梁氏夫人愁更急,白罗巾子拭红脂。
啊唷,小姐,你怎生是好?参汤温热在此,快咽了下去。
一边执烛照明堂,一面相揽饮了汤。几口浓参吞下去,早觉得,精神清爽不心慌。保和盘坐牙床上,梁素华,就把纷纷脚带藏。然后过来陪着坐,碧纱窗,月光照影两荧煌。风流相国盘双足,合着眼,入定禅僧坐在床。心府冲融方才静,暗暗地,前思复想细评章。
啊,据我想来,这件事好不奇怪!
我醉清风阁内眠,记得是,相陪只有两宫官。难道他,偷将鞋子藏何处?难道他,脱我朝靴有意观?既已把,绣履双双都脱去;怎又将,白绫叠叠绕依然?真奇事,实怪端,袖里机关倒被参。
呀,正是!我早晨进朝的时节,
九重天子颇相怜,龙目频频带笑看。面上带些忧喜色,似乎是,几番欲语又无言。恰逢凌瑞宫官去,就道是,太后娘娘懿旨宣。
俟到那时,我也竭力坚辞,原本欲薰沐后再描大士。
倔强宫官不肯依,务必要,召临禁御急如飞。朝廷犹有相怜意,微微把,一语疏防点破余。是我愚痴无主见,辜负了,圣恩泄露此中机。
咳,万万不该随了内家进去。
走进宫中出外难,分明投入网罗间。三杯御酒如蒙汗,乃令我,醉死浑如赴九泉。
呀,正是!方才昭容等擎着画绢出帘,
我在帘前正欲辞,昭容传旨下丹墀。分明太后龙床坐,反说是,寝宫安居免拜辞。只此一端奇绝矣,莫非那,上宫太后有心思?
啊唷,是呀!闻得数日前,皇亲府尹氏太夫人一早进宫,
多应去与女相商,为着孩儿忠孝王。一面请,宽限暂停迎喜事,一面请,求恩容验郦明堂。中宫听了王妃话,必定求,太后娘娘做主张。天子甚明仁且孝,怎么敢,抗违慈命护明堂!故差凌瑞宫官出,假说是,画图观音像一张。借此酬劳三杯酒,就可以,脱靴验看大排场。故而皇上频流盼,没奈何,放我随宣入苑墙。怜恤初痊无限意,谆谆圣谕诚疏防。恨于一霎昏迷了,猜不到,太后宫中两夹帮。狂药三杯吞下去,只落得,一朝沉行藏。
啊唷,我好恨呀!
女扮男妆出故园,三元及第即为宫。转升兵部为司马,遂入槐厅掌相权。父子同朝难认识,胞兄睹面怕相干。公公只当同僚论,夫婿是,敬奉思师似父严。文武门生千百个,谁人不,垂眉承睫敬相瞻。真个是,九重圣旨恩逾格;真个是,百群严趋礼绝攀。休说那,强虏外闻应破胆;就是这,平人常见尽开颜。漫言品望无伦比,圣天子,畏惮风威也想冠。一日误于三盏酒,好叫我,开门雌伏不能堪。
啊唷,罢了!罢了!业已如此,不必讲它。但是,
中宫既验将如何?轻轻放我出宫墙。怎么不,追求女扮男妆事?怎么不,究治从前已往详?由着朝廷抬我出,中宫竟,绝无阻挡在昭阳?
呀,这也奇了!
长华本是女将军,难道竟,如此心和与气平?知我是她亲弟妇,还肯教,朝廷抬辇出宫门?无此理,有深情,大抵昭阳尚未闻。
啊是了!是了!
决定先得报翠华,朝廷是,天恩特放我回家。故差那,权昌近侍随飞马。又着他,宿卫将军护宝车。如此小心和谨慎,敢是怕,芝田打劫我回家?
咳!这也辜负天恩了!
这般郑重却缘何?处处留情帮衬我。今日妇人形容露,微臣也,此身难报圣恩多。
啊唷!
女子闺装惟独见,怎经得,朝廷御览大荒唐?风流天子情偏重,又不知,袖里玄机怎主张?
咳!所以命我明晨不必上朝,静候九重谕下。
可知圣意有深机,祸福交关未可期。据我想来真不妙,朝廷的,私心定欲纳为妃。
咳!陛下啊,这事如何使得?
旧定姻缘不得谐,怎么肯,贪生畏死入宫来?九重圣泽徒怜悯,郦明堂,一点孤贞岂敢衰?
啊唷,如何是好?
今朝败坏已甚然,就有那,天大神通展手难。易服欺君虽有罪,毋庸议,怜才天子必恩宽。持贞殉节违王命,倒只怕,一息余生保不全。事且这般无用说,我惟有,静听圣旨若何言。
啊唷,好生可恨!这总是芝田不好!
你是英雄大丈夫,况且又,封王拜相贵如何。怕甚么,姣妻贤妾房中少;怕甚么,舞女歌姬座上无。想甚么,孟氏丞相原聘妇;现放着,刘家郡主美姣娥。及时行乐诚无碍,学那些,腐气儒生却为何?
咳!芝田呀!芝田呀!
虽然守义算多情,转觉得,迂腐愚痴太可憎。终日逼生和逼死,逼得我,今朝务欲现原身。
啊唷,真真可恨!我是你一个老师,怎么嫁得你来?
清如冰玉重如山,怎与汝,倚翠偎红一枕欢?大约前缘无此分,何可的,几番抵死与吾缠?
咳!况且我又非躲在闺中,未尝睹面的。
不时相晤与相知,这一副,眉目容颜也见之。有甚么,看不厌来观不足?似这等,千般钦慕万般思。无非是,虚怀受业为门下;无非是,大礼巍然重老师。除此亦无拘谨处,我也曾,相携笑语在当时。何须必欲成花烛,望甚么,燕婉私情我不知。若然他日偕伉俪,也教你,玉红春酒饮三卮。今朝如此椰揄我,日后亦,依样葫芦一报之!
咳!说是这等说,还不知朝来是生是死。
明堂相国好忧伤,闷坐无声转眼张。真个是,盖世聪明无计较;真个是,通盘打算非周详。就呼梁氏夫人睡,吩咐那,侍婢安眠免进房。是死是生明日定,今日是,不能向汝诉端详。素华小姐心惊虑,就伴着,郦相明堂亲东床。按下梁家丞相府,且说那,情痴守义小亲王。
第十七卷 第六十七回 元天子巧设机关
更新时间:2009…5…19 21:03:52 本章字数:7106
陈寅恪评:又观第一七卷六七回中孟丽君违抗皇帝御旨,不肯代为脱袍;第一四卷第五四回中孟丽君在皇帝之前,面斥孟士元及韩氏,以致其父母招受责辱;第一五卷第五八回中皇甫少华(即孟丽君之夫。)向丽君跪拜诸例,(编者按:以下略)则知端生心中于吾国当日奉为金科玉律之君父夫三纲,皆欲藉此等描写以摧破之也。端生此等自由及自尊即独立之思想,在当日及其后百余年间,俱足惊世骇俗,自为一般人所非议。故续再生缘之梁德绳于第二十卷第八十回中,假皇甫敬之口斥孟丽君,谓其“习成骄傲凌夫子,目无姑舅乱胡行”,作笔生花之邱心如于其书第一卷第一回中,论孟丽君之失,谓其“竟将那,劬劳天性一时捐。阅当金殿辞朝际,辱父欺君太觉偏,”可为例证也。噫!中国当日智识界之女性,大别之,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专议中馈酒食之家主婆。第二类为忙于往来酬酢之交际花。至第三类,则为端生心中之孟丽君,即其本身之写照,亦即杜少陵所谓“世人皆欲杀”者。前此二类滔滔皆是,而第三类恐止端生一人或极少数人而已。抱如是之理想,生若彼之时代,其遭逢困,声名湮没,又何足异哉!又何足异哉!至于神灵怪诞之说,地理历史之误,本为吾国小说通病,再生缘一书,亦不能免。然自通识者观之,此等瑕疵,或为文人狡狯之寓言,固不可泥执;或属学究考据之专业,更不必以此苛责闺中髫龄戏笔之小女子也。(《论再生缘》)
诗曰:冒雨微行意挂牵,机关用尽也徒然。心如铁石真难转,至死无他不二天。
话说东平忠孝王卧病在床,日服了郦丞相诊视药方,也渐渐觉得好些。
一临十五喜还忧,惟拟明堂入凤楼。催促着,武宪王来趋紫禁;差遣了,值班听差探情由。喜则喜,中宫胞姊能为力;忧则忧,丞相恩师非女流。只等得,无限憔悴形面貌;只等得,懒沾饮食下咽喉。只等得,七情明火深锁骨;只等得,万里相思望断眸。空列着,旨酒佳肴无甚味;徒对着,朱颜翠鬓转添愁。情恋恋,半眠半坐推孤枕;冷清清,含泪含嗔对药瓯。尹王妃,几次揣摩呼爱子;刘郡主,嫣然笑语慰君候。盼到了,亭山国丈归王府;已得知,郦相明堂入凤楼。揣摩他,此刻描光图一幅;揣摩他,必然饮却酒三瓯。天渐晚,未知脱得双靴否;复忧思,再若成空一命休。真正是,眼望旌旗道喜信;真正是,盼听消息到床头。少年王子心愁绝,刘燕玉,陪坐红罗便解忧。
啊,殿下且免愁烦,大略差官随后来也。
正言之际有人传,探事差官已转旋。忠孝王爷忙坐起,如飞传报入宫间。心暗急,意如煎,犹恐明堂果是男。几度传呼传不进,气得个,一声高叫拍床沿。
啊唷,奇哉!那班听事差官都怎么样了?
既探分明怎不回,究竟那,保和男子是娥眉?知已验,早该归,探得情形合细回。郡主见他心着急,又只得,手挑帘出宫帏。恰逢武宪王爷进,尹太娘娘后面随。哪里有,喜气春风盈满面?早又是,愁恨怨色压双眉。多姣郡主心惊骇,莫不今番事又危?扯住太妃忙细问,尹娘娘,轻轻附耳语娥眉。脱靴相验徒劳力,醉酒昏迷送转归。宫内情形知不细,惟闻那,保和丞相已抬回。多姣郡主无言语,也不觉,微顿金莲蹙翠眉。国太王妃齐入内,都叫着,芝田爱子绕床围。
啊,芝田儿,差官们已打听回来了。
都是明堂郦宰公,乘着那,宝轮车子返家中。脱靴相验犹无信,只除非,明日清晨我进宫。是女是男胞姊晓,她自然,从头向母说形踪。吾儿你且安心睡,自有汝,姊姊调停在内中。忠孝王爷听说罢,又急得,千疑万虑集心胸。
啊,爹爹,母亲,这又是画饼充饥了!
明堂如是一闺娃,我姐缘何肯放他?大抵认明非女子,所以令,权昌近侍送回家。
啊,母亲,也不知验看了未曾?
莫非不能灌醉伊,朝廷就,命人送出宝轮车。真可怪,实堪奇,未必宫中脱过靴。是女是男验明了,中宫亦,定差内监报如飞。这般寂寂无消息,大约今番又是虚。听事差官真无用,徒在我,皇亲府内效驰驱。俱懵懂,实痴悬,机密何曾探得些。吩咐他们都散去,在此间,无功食禄不须伊。
爹爹、母亲呀!
探不分明实证无,教人难打闷葫芦。母亲明早趋宫苑,严父今朝探保和。验看情形明白了,一宵安寝免痴迷。王爷说着容凄惨,父儿相看没奈何。宽怀一番都出外,国丈又,亲临梁府不迟误。适逢侍讲飞骑至,慈母忧心念保和。知道脱靴相验事,要问问,宫中消息究如何。龙图也在心焦急,逼得个,侍讲嘉龄主意无。只好亲身骑匹马,刚遇着,亭山国丈事相符。双骑回至文华府,探不出,实在情形事若何。无奈相辞都上马,大家分手各归途。亭山同到皇亲第,早已是,晚膳阑珊一鼓初。舞彩宫中才坐定,只听得,床头爱子又相呼。皇亲勉强来灵凤,又不好,细述明堂醉未苏。隐隐藏藏难直讲,吞吞吐吐只含糊。只言郦相身安寝,也不说,醉到昏迷命有无。急得王爷方寸乱,暗嗔着,何为严父也糊涂?难打听,却如何,今夕愁烦怎样过。尹氏太妃忙劝慰,叫了声,芝田爱子你听吾。明朝我进宫中去,就知道,真是真来讹是讹。儿自放心高枕睡,朝中皇后会调和。王爷勉应慈亲命,依旧是,万虑千愁积累多。武宪王妃回舞彩,刘郡主,又将饮食劝儿夫。少年王子微回盼,看了她,媚态风流也琢磨。长叹说声辜负你,夫人也,安眠不必更陪孤。多情燕玉温存性,她总是,曲意殷勤不怨夫。金雀宫中孤宿惯,不思量,鸳鸯交枕对枝柯。东平千岁长叹气,目送佳人帐恨多。自己亦眠无甚事,相陪仍用老家人。恨只恨,今宵更鼓偏迟慢;盼只盼,明日宫帏探得何。按下东平王府第,再说那,孟老太太与龙图。
话说孟丞相府中也知道那脱靴缘故,是以差人伺察动静。闻得差官报说郦丞相酒醉昏迷,天子已命送回府第。
并差内侍与将军,护送回家甚小心。原欲请安求见面,龙光骖乘不容情。龙图相国犹还可,闹乱了,韩氏夫人病者心。耐性宁神才等住,捶床捣枕又生嗔。龙图学士空安慰,飞凤夫人劝不听。立逼嘉龄骑马去,方才坐待在罗衾。须臾侍讲回来说,郦丞相,内室安眠不见人。宫内情形难打听,未知曾否验虚真。夫人急得心焦躁,又要叫,侍讲飞临皇甫门。逼着嘉令催快去,自然他处必知情。孟爷跑得多辛苦,恨杀同胞妹丽君。便说皇亲同我去,何须又要到他门?皆因多不知消息,所以如飞做探军。分明是,办理呈差充百役;分明是,颁行御机调诸兵。我们效尽殷勤力,还不知,郦相心中是怎生。母亲要知其内故,皇亲说,太妃明日进宫廷。待他问过昭阳后,儿再飞骑去探听。韩氏夫人唯再逼,骂了声,冤家总不体亲心。我如不在床中病,一乘轿,抬到王亲府里行。孟相在旁微冷笑,真正是,出言颠倒病来昏。嘉龄逃出房门去,少夫人,下气怡声委曲陈。韩氏夫人方消怒,专等着,明晨一早听佳音。慢言孟相龙图府,且说那,万寿宫中凌内臣。
话说凌内侍奉着太后宫中的密旨,出来打探消息。跑到清风阁看了一看,绝无人影。又往兴庆宫探一探,才有些风声。就拉着那报祥瑞的小内家,悄悄地访问。
年幼宫官告诉他,怎长怎短细稽查。老哥莫泄真消息,我劝你,颈上头颅留着它。凌瑞闻听心胆碎,急忙忙,跑回万寿暗惊讶。思量只好糊涂说,怎么样,奏上根苗与长华。万计较来千计较,只得个,禀称郦相已回家。昏迷不省真如此,两个宫人说未差。天子贵妃同饮酒,在那里,清歌妙舞乐喧哗。皇爷没甚雷霆怒,惟遣了,四个医官到相衙。此刻多来回过奏,郦丞相,已经救醒在梁家。娘娘高枕休忧虑,只好是,要脱双靴再召他。皇后闻听凌瑞语,一忧一喜两交加。喜只喜,保和醉死重苏醒;忧只忧,实信如何报少华。遂在寝宫陪太后,商量着,改期只好再宣他。不表万寿宫中事,且说那,兴庆温妃侍翠华。
话说元主在兴庆官听箫饮酒,着宫娥们演那十六天魔舞,好不热闹。
闻报明堂救已苏,龙颜大悦笑容多。衔杯坐拥温妃子,停著频思郦保和。吩咐一声停了乐,随即就,锦帏罗幌幸姣娥。巫山一枕阳台梦,早不觉,宫漏声声五鼓初。温氏贵妃推枕起,整新装,胭脂浓点粉浓敷。珠围翠绕宫妆丽,颊晕眉痕妙态多。妆罢景阳钟已动,元天子,免朝三日且传呼。安居不御延英殿,暗暗地,打算风流郦保和。
咳!朕想她昨夜醒后,不知怎么惊疑也。
脱下双靴这一瞧,管教她,登时魄散与魂消。袜中绣鞋归何处?袖里机关怎脱逃?岂料已经呈御览,倒比你,承恩先侍采龙袍。
啊!郦相明堂呀!
宵来沉醉玉山颓,得出宫门亏了谁?不把宝轮车载汝,怎能够,金鳖脱却网罗归?郦相贤卿呀!醒后应该感朕恩,此生何以报朝廷。教卿静待宫中命,可知朕,一片怜香惜玉心。
呀!据朕想来,办是这等办了。
中宫怕我索明堂,她倒也,不敢开声问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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