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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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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道:“那胖子有几分眼熟,可这时却想不起来啦。嘿嘿,除了混世魔王,便是修炼成精的老魔头,可够费大姐费心费神的啦!”
    “爷这话怎么说的。”费大姐面不改色,咧着鲜红的嘴唇一串浪笑,“这是天子脚下,官爷贵胄来得多了。上个月来了位爷,找了潇潇五次才找到。人家还是张郡王的公子,世袭的小王爷呢!上回格天社的万大爷……”
    胡断眉不待她说完,便哈哈大笑:“金枝玉叶的小王爷,格天社的官老爷,入娘撮鸟的都好了不起吗?老子行走江湖,凭的不是官名,却是这个……”左臂一振,白光闪处,一把飞刀“夺”的插入了大厅圆柱上。
    那圆柱漆了红彩,上面花团锦簇地雕着数十朵各样花卉,这一把刀正插在圆柱当中最大的那朵牡丹花上。跟着寒光闪烁,劲风呼呼,八把飞刀连珠价射出,在那牡丹花四周围了个圆形。众人看他出手凌厉利落,齐声喝彩。
    费大姐的面色登时一白,便在此时,忽听得大厅西侧的暖阁内传来一阵清冽的琵琶声,铮铮然如同银瓶乍破,便在这喝彩声、醉语声、叫骂声、浪笑声中听来,也觉分外嘹亮。霎时间乱糟糟的声音全是一静,众人全转头瞧向那暖阁。
    一道呖呖娇音传了过来:“难得这位爷瞧得起潇潇,二位爷见谅,我便出去谢一谢诸位朋友如何?”声音轻柔,带着一股慵懒、一股娇痴,更有一股说不出得柔媚味道。堂内众客人全是心神一醉,均想:“单听这声音已是如此迷人,这云潇潇的长相不知该是怎样得花容月貌?”
    “些许小事,不须姑娘费神!”暖阁内忽然传出一声冷哼,声音略带沙哑,“哪位英雄要见识潇潇姑娘的芳容,只管进来便是!”言语说不出得淡定从容,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却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
    “好大的口气!”胡断眉拍案而起,“老子偏不信邪!”大踏步便向西侧的暖阁走去。满厅客人低声议论,数十双眼睛全盯了过来。但见那西侧暖阁以珠帘遮门,水晶帘的颜色恰染出一朵莲花之形,静静垂下,看不出里面丝毫动静。
    “潇潇姑娘,”那沙哑的声音又再响起,“那日得闻你一曲《胡笳十八拍》,魂醉至今,请再奏一回如何?”声音依旧淡定自若,似乎全然没把帘外虎视耽耽的胡断眉放在眼内。云潇潇“咯咯”轻笑,曼声道:“那潇潇便献丑啦!”
    “贼厮鸟!”胡断眉大吼声中,飞身掠起,直向珠帘扑去。半空之中双掌疾挥,三把飞刀连珠价射向帘内。
    猛然间一缕琵琶声自帘内爆出,声音激昂如铁马金戈。众人心神一震的当口,陡闻胡断眉闷哼一声,似是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壮硕的身子倒翻而回,踉跄着落下地来,“腾、腾、腾”地一串疾退,砰地撞在那雕花圆柱上。
    他本来身材魁梧,但这时却像一张画般地贴在圆柱上,脸色煞白如纸。在他头顶,明晃晃地插着他适才射出的九把飞刀。厅内客人有懂武功的也有不懂武功的,却均是心神震动,霎时间厅内静得出奇。
    只有那琵琶声急切细密,如飞泉沥石,似雨打芭蕉,琅琅锐响催得人的心愈发得紧。
    “胡兄,不妨事吗?”乌云金身子一晃,搀起胡断眉,冷笑道,“适才好好地为何跃了回来?”胡断眉这时才吁出一口长气,似是听出了乌云金话中的讥讽之意,一把抖开他的胳膊,叫道:“老子兴致忽地没了,自己愿意跃回来,你管得着吗?”
    乌云金听他说话神完气足,不由眉头一皱,斜眼望着那暖阁的帘笼,低笑道:“果然好身手!崆峒派乌云金前来领教。”身形飘忽闪动,直向那暖阁逼去。他性子高傲,素来瞧不起胡断眉的为人和武功,猜想阁中之人武功虽高,却也只是精通劈空掌一类的重手法,这般如蛇游走,正可让对方无从发力。
    暖阁内忽地传出一声沙哑的轻叹:“乌长老步法飘忽,似柔实刚,只怕七绝真气,已修到了第四重的神足境了吧?只是运柔成刚之际,未免僵硬难化,可惜,可惜!”
    七绝真气正是乌云金苦修的崆峒派残心七绝掌的内功,乌云金听得帘内人足不出户,便一口说破自己平生修为,登时愕然止步,颤声道:“阁下说得是,不知有何指教?”本来以他的为人,决不会这般贸然向陌生人出口相询,但他自当日在建康的钟山峰顶被狮堂雪冷罗雪亭点透修炼破绽,事后一直苦思冥想,始终难有寸进。这时听得帘内人一语中的,便忍不住开口相询,可话一出口,却又有些后悔。
    “惭愧,哪里谈得上什么指教!”那人呵呵一笑,“传闻贵派残心七绝掌的第五重为死心境,旨在‘三冬无暖意’,若阁下一味精进,只怕适得其反。若能以退为进,说不得会别有所得!”乌云金喃喃道:“以退为进?”那人缓缓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等境界,怎地我全没想到!”乌云金身子一震,双眸炯炯发光,朗声道,“多谢指点!”灰扑扑的瘦脸上竟涌出一团红色,也不回席落座,径自飞身掠出大厅,如飞地去了。
    莫愁大张双目,望着他的背影道:“他姥姥的,这乌云金好大名头,怎么给人家几句话便唬得落荒而逃?”卓南雁却摇头道:“他不是落荒而逃,而是醍醐灌顶,这时心底豁然开朗,只想找个清净地方细细参悟!”
    唐晚菊却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那琵琶曲中,五指轻叩桌面,喃喃道:“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好一曲《胡笳十八拍》,好一个花魁云潇潇!”在那两人对话之时,琵琶声一直轻拈徐拨,奏出一派出山清泉般的婉转之声。
    忽听得一声长笑,那掌柜模样的白脸胖子已一笑而起。拱手道:“尊驾口绽莲花,让管鉴大开眼界!佩服啊佩服!”他言语看似客气,实则却是讥讽帘内那人只会口若悬河。莫愁眼睛一亮,低声道:“原来他便是金鼓铁笔门的掌门人管鉴!嘿嘿,原来‘金笔铁判官’金长生的师尊在此,怪不得飞扬跋扈,他姥姥的这叫狗仗人势!”
    管鉴话一出口,金长生也是气焰再炽,拍桌子喝道:“正是!若有本事便出来见个真章,这般缩头缩脑,算什么好汉?”
    帘内那人却是一声冷哼:“这姓管的言语无味,面目可憎,老夫懒得搭理。先生可有雅兴打发?”暖阁内又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都划下了道,我也只得依样画葫芦了。”卓南雁一凛:“原来暖阁内除了云潇潇,竟有两个人!这后一人的声音怎地有几分耳熟?”但那人嗓音显然刻意压抑,他一时也猜测不出。
    管鉴听得那两人谈笑间浑不把自己当回事,冷笑中双臂一振,肥胖的身子轻飘飘地荡起,疾向暖阁飘去。他心思与乌云金一般,也是要以飘忽身法让帘内之人摸不到痕迹,再以本门的凌厉笔法雷霆一击,破门而入。
    众人看他身形微胖,但这一跃却疾如鸟、灵如猿,不由齐声喝彩。金长生更是扬声嘶喊,为师尊打气。一片吆喝声中,那琵琶声倏地一冷,犹如天风突起、苍林怒号。
    管鉴疾扑而到。绘有莲花的珠帘忽地微微一荡,似被春风轻拂。猛然间只听管鉴振声大喝,快如流星般地欺入了帘内。众人那一道喝彩声还未落下,陡见人影一闪,管鉴已经倒飞而回。他双足在地上一顿,才要立稳,却不知被什么力量一推,竟又疾退了数步,忽觉双腿发软,砰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喀嚓嚓”一声响亮,那把梨花木的大椅竟被他坐得粉碎。管鉴的身子向后仰去,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将他稳稳扶住。出手的正是那居中而坐的狮面老者。琵琶声依旧起伏凄恻,如阴雨绵绵。厅内诸多武林豪客看得目瞪口呆,被那琵琶声一搅,心底全是寒浸浸的。
    帘内那沙哑声音笑道:“妙!先生这一记手挥五弦,出手时机实在妙不可言。”那冰冷声音却只淡淡一笑:“惭愧,惭愧!”
    管鉴兀自呼呼喘息,心底有苦说不出。适才他掠到帘前的一瞬,正是劲力运到十足之时。哪知帘内人竟是以静待动,并不出手,却在他破帘而入、劲力稍泄之际,雷霆一击。管鉴先机顿失,只得狼狈退回,暴进暴退之下,被那人刚猛无铸的掌力推送,连出大丑。
    那狮面老者沉声道:“管兄,怎地了?”管鉴片刻间已面色如常,苦笑道:“里面是两个老狐精,宁掌门也不要去行险啦,免得讨苦头!”他笑吟吟的话语却是笑里藏刀。那狮面老者登时面色一红,霍然站起,冷冷地道:“宁某几十年没讨过苦头啦!”整整衣冠,大踏步便向暖阁走去。
    “宁掌门?”莫愁小眼瞪起,惊道,“莫非他……他是昆仑派的掌门宁自隆?”连一直沉迷琵琶乐曲的唐晚菊也不禁抬起头来,惊道:“‘宁折不弯’宁自隆?不错,果然是他!格天社‘血手太岁’孙列便是他的弟子。”卓南雁也早听过这昆仑派掌门之名,当日那丧命五通庙底的“血手太岁”孙列武功已是刚硬得很了,而这宁自隆内外兼修,武功却纯走刚猛一路,单听“宁折不弯”这绰号,便知此人出手之霸道。
    宁自隆目光灼灼,大步向暖阁行去。与乌、管二人不同,他的身法并不快,甚至有些沉缓,步子更是重得出奇,一步踏出,便是砰然一响。
    这时那一串紧调急弦的琵琶声已渐缓渐悄,化为一缕若有若无的嘤嘤细语。那沙哑声音又淡淡传出:“这是京师,不是江湖!老夫若不立些规矩,只怕这些江湖人会反上天去!呵呵,无可奈何,倒让先生见笑了。”那冰冷声音笑道:“老夫正想瞧瞧你如何立这规矩!”这两人始终不互称姓名,显然都不愿吐露身份。听他们言语,似乎又在暗中较劲。
    “莫非是他?”卓南雁再次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眼前忽然闪过罗大冷锐的眼神,登时心中一凛:“不错,正是罗大!但跟他在一起的这沙哑嗓音之人却又是谁?”
    清清冷冷的琵琶声越发衬得宁自隆的脚步声沉重响亮。砰!砰!砰!每一步踏出,似乎这偌大的厅堂都微微晃动。卓南雁不禁望向那珠帘,却见珠帘依旧静静垂下,始终纹丝不动,那朵怒发的白莲这时瞧着,便现出几分诡艳。
    “开!”宁自隆蓦地大喝一声,脸色红若滴血,双掌疾推。掌力暗涌,那珠帘无风自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宁自隆那雄伟的身躯已一闪而入。
    珠帘霍然合上,帘上雪白的莲花簌簌抖动,似是被疾风吹拂。那曲琵琶这时已细若游丝,却别有一股回肠荡气之韵。偏偏宁自隆一入阁内,便再无声息。厅内的客人全睁大了眼珠子,性子急的恨不得趴到那帘边去看个究竟。
    陡闻一声闷哼,黄影闪处,宁自隆忽地斜斜跃出,“腾、腾、腾”的一串脚步声擂鼓般响在厅内。三四张桌子全被宁自隆撞倒,杯盘乱飞,几个客人更被他撞得人仰马翻。宁自隆小山般的身子兀自收不住来势,直向卓南雁这张桌子撞来。
    卓南雁霍地挺身,挥掌在他肩头一搭,内力源源送出。脸色殷红的宁自隆才刹住脚步,眼望卓南雁,微露感激之色,却猛一低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全喷在了桌上。“前辈留神!”卓南雁缓缓收回内力,低声道,“不知屋内出手的却是何人?”
    宁自隆吐出鲜血,反觉胸臆一畅,但脸上却满是黯然失落之色。他缓缓伸指,蘸着桌上的血,颤巍巍地写了一个字:鹤!
    “赵祥鹤?”莫愁嘴巴张得碗大,半晌才道。“吴山鹤鸣?格天社的总头领?怪不得,怪不得……”他这一喊堂内众高手听个满耳,联想到适才那沙哑嗓音之人所说的要“立些规矩”的话语、登时心底发寒:“除了赵祥鹤,京师之中还有谁有这么高的武功,这么大的口气!”先前耀武扬威的胡断眉、金长生诸人全是脸色发灰,噤若寒蝉。
    卓南雁却觉心底一冷:“罗大自命侠义,又与张浚交厚,却暗中与赵祥鹤在万花轩内相会?”
    一番别开生面的比试终于停歇,昆仑派、金鼓铁笔门和五湖帮尽皆铩羽而归,但深隐帘后之人居然连面也未露。陡闻琵琶锵然一划,声若裂帛,那首《胡笳十八拍》也在这时悄然曲终。莫愁等人的心神一阵摇曳,既醉于这琵琶余音袅袅,更震于吴山鹤鸣的绝顶武功。
    “好曲呀好曲!——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赵祥鹤沙哑的声音又在帘后响起,“可叹如此好曲,却无一场可观之战,世间少有英雄啊!”
    卓南雁听得这声长叹,却觉心头火起:“当日便是此人,处心积虑地算计我父母!”登时胸中怒火猛撞上来,仰天一笑:“谁是英雄,是你说了算的吗?”大踏步便向暖阁走去。
    “兄弟,你疯啦?”莫愁惊叫着伸手要拉他,但手指明明触到了卓南雁的衣衫,却觉指下一滑,抓了个空。卓南雁的身形片刻不停,已大步向前行去。堂内霎时议论声四起,众人的目光全盯在了他的身上。宁自隆和管鉴更是满面疑惑,毫不相信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敢挑战当今号称江南第一高手的吴山鹤鸣。
    卓南雁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浑身真气流转,忘忧心法已然笼罩全场。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却如行云流水般得气势连贯。厅内又悄静下来,数十双眼睛全瞪得溜圆地望着他。
    帘内忽地传出一声轻叹,似乎那赵祥鹤也颇为惊诧。原来卓南雁这样闲庭信步般地走来,看似行险,但一身气劲似发非发,更生出一股深玄难测之感。
    静静垂着的珠帘蓦地发出一阵轻颤,犹如风行水上,波澜微生。宁自隆、唐晚菊等明眼人都瞧出那是绝顶高手的内家真气蓄势而发,引得珠帘发颤。这也是头一回,帘内高手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劲气外放。
    卓南雁忽在珠帘的五步之外顿住身形。他脸上淡淡的冷笑未去,右掌却已缓缓按在了威胜神剑的剑柄上,心神与长剑交接一处,鞘内的长剑登时嗡嗡而鸣。这剑鸣声初时绵密清脆,随即化作一股宏大沉郁之音,龙吟般游走堂内。众人均觉耳畔轰然作响,心神剧震。
    长剑虽未出鞘,一股澎湃的剑气却已直撞向珠帘。串串水晶珠子急速跳动,交互疾撞,发出比适才的琵琶声还紧密尖锐的声响。
    赵祥鹤那沙哑的声音忽地一叹:“好胆魄!好眼界!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赞的是卓南雁的胆魄和眼界,说的是卓南雁这种含而不发、以静制动的战法,说来奇怪,他叹声一起,疾跳的珠帘似被同时伸出的千百双无形的手按住,忽然悄寂无声,静静垂下。众人惊叹莫名,不由齐齐“噢”了一声。
    卓南雁仍是静静挺立,身形稳如渊停岳峙,缓缓道:“大哉乾元!”忘忧心法与补天剑意交融一处,剑气流转,再次沛然涌出。
    “老弟又精进不少,恭喜,恭喜!”帘内这回传来的却是罗大的笑声,“你可以进来了。”笑声刚发时似乎便在卓南雁耳边,随即倏忽远去,到了最后一个字时似乎已远在十余丈外。
    “难道他心中有愧,竟要避而不见?”卓南雁心念一闪,飞身而起,电射般掠人帘内。暖阁内宁谧一片,只一个红裳少女怀抱琵琶静静端坐,罗大和赵祥鹤早已踪影不见。
    “别找了,他们都走啦!”那红衣美女明眸耀彩,望向卓南雁的目光中略带惊讶。她的声音分外好听,却又带着三分慵懒和七分顽皮。
    这少女不过二十岁上下,波光莹闪的眸子和樱红的香唇间总像是笼着一抹笑意。只看她一眼,便觉得有股说不出得媚,正从她的发髻间、酒窝内、眼波里,隐隐散出。若说龙梦婵给人的媚是妖娆多变的娇媚,这云潇潇展露出的,就是一种雾笼香花般的柔媚。
    “小姐便是云姑娘了?”卓南雁想到若是从陈铁衣那里算,自己还该叫她一声嫂嫂,当下老老实实地躬身施礼,“在下卓南雁,见过云姑娘!”云潇潇一笑:“你这人倒有趣得紧!看你适才的架势,似是要挑破房顶,哪知转眼间便又这么彬彬有礼!”顿了顿,又笑道,“雁飞高兮邈难寻——你这名字恰是《胡笳十八拍》里的好句。——好名字!”她说着朱唇曼启,低声歌起《胡笳十八拍》的曲意:“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她似乎很爱笑,笑声也如她奏出的曲乐般剔透悦耳。卓南雁想起陈铁衣所说他们同行时的一路笑声,顿时有些明白为何刚硬如铁的陈铁衣会为她神魂颠倒。
    他呵呵一笑:“多谢姑娘夸奖!不知适才这阁内品乐的,可是赵祥鹤与罗大先生,他们去往何处了?”云潇潇雪白修长的五指在琵琶上轻轻拨弄,发出悦耳的怜怜声,摇头笑道:“你这可是不晓事了。我们只是唱曲卖艺的歌女,客人们的事情,哪能随意泄漏!”她天生媚骨,虽是语带嗔意,瞧上去仍是巧笑嫣然。
    阁内燃着一炉香,袅袅的烟气更衬得阁中清雅幽静。堂中客人全知道适才格天社大首领赵祥鹤在此,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贸然闯入。卓南雁眼见这幽香四溢的精致暖阁中只有自己和云潇潇两个人,便不愿久留,微微一揖,道:“如此倒打扰了。我也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来跟姑娘传一句话!”
    云潇潇玉颊上的梨窝旁现出一抹红晕:“卓公子那位朋友是谁?”卓南雁道:“便是江南铁捕陈铁衣!”云潇潇笑容一敛,低声道:“你……你认识他?”卓南雁道:“在下跟陈大哥相交无多,却已是过命的交情。”
    云潇潇望着他灼灼有神的目光,点一点头道:“虽然与公子也是初会,但公子的话,潇潇都会信!不知他……让你传什么话来?”卓南雁叹一口气,低声道:“陈大哥说,他眼下有要事缠身,待得姑娘的生辰正日,只怕无法赶回来……与你共庆芳辰!”想到当日与陈铁衣同去探查江南龙须总坛主,但那老头子等龙须全遭余孤天辣手诛杀,陈铁衣自此也音讯全无,心下更觉黯然。
    他才一开口,云潇潇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明媚的脸上登时一黯,待他说完,已然花容惨淡,轻轻地道:“我们本就聚少离多,为何偏偏那一日,你都来不了!真的吗……铁衣,这真是你的话吗?”她声音凄恻,似是对卓南雁轻诉,更像在喃喃自语。
    “若是我与霜月有约不至,小月儿也必是如此伤心!”卓南雁也不禁心下恻然,轻声道:“不错。当日我与陈大哥同坐舟内闲聊,他郑重叮嘱小弟,务必将此话传给姑娘……”忽然心中一动:“那时候陈大哥怎知自己难以赶回?是预知此行不测,还是当真另有要务?”
    云潇潇娥眉颦蹙,道:“那公子是否知道,铁衣到底去了哪里?”卓南雁心下一沉,竟不敢看她满含忧郁的双眸,道:“陈大哥是公门中人,行事自不能让旁人知晓!”云潇潇似是信了,默然点头,美眸中已是珠泪潸然,五指只顾茫无头绪地划着琵琶。屋内只余一阵孤单无韵的铮铮轻响。
    卓南雁心底忽地生出一阵难耐的愁绪,竟不敢在阁内再待片刻,重又深深一揖:“话已传到,云姑娘请保重!卓南雁这就告辞了!”心下打定主意:“陈大哥若是当真惨遭不测,不管是谁下的毒手,我都让他血债血还!”
    云潇潇这才昂起头,强笑道:“潇潇有些失态,可让公子见笑了!是了,适才那两位客人,我也不知他们到底是谁,只知一个姓罗,一个姓赵。听他们言语,那姓罗的老者似是约那赵官人,今晚子时在三元楼相会。”
    “三元楼?罗大竟要深更半夜地再约吴山鹤鸣密谈!难道他竟是格天社的奸细?”卓南雁目光熠然耀动,强抑住心底的震惊,向云潇潇点头道:“多谢,今日暂且别过!”他略一凝思,眼见地上还插着先前胡断眉射入的三把飞刀,拾起一把刀来,指力暗运,在铜铸的刀把上捏出三个深深的指窝,递给她道,“姑娘若有难处,只管拿着此物来找我!”
    云潇潇怔怔地接住,芳心紊乱如麻,只知茫然点头,恍惚中耳边似有一声轻叹:“姑娘的琵琶弹得甚好!”她才“啊”的一震,笑道:“多谢公子……”抬起头来卓南雁却早已去了,只剩那珠帘寂寞而又无奈地摆着。
    这时胡断眉、宁目隆等豪客还在厅内苦候,眼见卓南雁安然无事地走出,均是心底震惊。金鼓铁笔门掌门管鉴笑眯眯地拱手上前,客套连连,着急结交。卓南雁却没心思搭理这些武林大豪,略略客套两句,便领着唐晚菊和莫愁出了万花轩。
    才出得花厅,莫愁便急着问那位云潇潇生得什么模样。卓南雁只淡淡一笑:“也算国色天香吧!对了,你不是见过她一次了吗?”莫愁胖脸一红:“那是,那是!只是那时候离得太远,哪及得上你老弟,关起门来,独占花魁!”
    卓南雁一直寻思这罗大在三元楼内再约赵祥鹤之事,却也不愿说出来让他们白白担心,便有些心不在焉。莫愁怪他不说,讥讽他看过云潇潇后,魂不守舍。
    唐晚菊却毅然摇头:“未必!南雁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你没见他为了明教林姑娘大闹齐山吗?嘿嘿,有林姑娘珠玉在前,南雁兄只怕再也看不上寻常脂粉。”
    卓南雁心头一热,只觉唐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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