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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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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的双手紧握着木椅扶手才不致兴奋得打颤,但那泛红的双眼却忍不住模糊起来。他就势呜咽着把那两行喜泪洒下来,哭道:“若非主上嗜酒乱性,动摇社稷,我辈焉能做出今日之事”匍匐在地的众位爱卿急忙称颂皇帝是为了祖宗江山而大义废绝,实乃仁义明德之举。
哭号声中,完颜亮挥手去拭那眼中的泪水,却将手上、脸上的血污一把抹上了眼眶,模糊了一片。他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凝满血丝的双眸,喝道:“唐括辩!”伸出血手指着地上的熙宗尸首,发布了第一道纶音谕旨,“仍旧以他的名义拟一道旨意,速召都元帅完颜宗贤入宫,就说是商议立皇后的大事!”
完颜宗贤是完颜亮在朝中的死敌,素来对熙宗忠心不二,跟完颜亮处处针锋相对,众人此时听了完颜亮阴沉森寒的语调,心下均是一寒。
就在这一瞬间,完颜亮已从骤登大宝的狂喜中醒了过来,迅即恢复了往日细密深刻的睿智,又低喝道:“蒲察怒,速速率人缉拿晋王完颜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见蒲察怒施了礼后,急匆匆地要走,又冷冷叮了一句,“若是抓不到他,你也不必活着回来见我了!”
※※※※※※
完颜冠给徒单麻夹在肋下,飞一般地掠出了寝宫。“父皇,我要见父皇”他哭喊着、嘶叫着,却给徒单麻一把捂住了嘴。“小祖宗,别叫了,这天已经塌下来了!”徒单麻颤抖的声音中也夹带着一股呜咽,“咱只求先要平平安安出了这皇宫和京城!”
完颜冠曾跟随父皇亲自指定的饱学宿儒研习经史,以往曾草草翻阅过汉人史书中的弑君篡位之事,这时眼见素来沉稳干练的师父竟也浑身微颤,才从无尽的悲恸中略略挣回了一些神智:“是呀,天已经塌了下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往后的大金国只怕再难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一个声音在心内只是喊:“完颜冠,你可要撑下去!死活不能丢了太祖太宗的脸!”他强挣着咬住自己的唇,但心底剧痛,这哭声就是止不住,只在喉咙发出一阵子呜呜低吼。
起风了,虎虎狂啸的北风夹裹着片片雪花打在脸上,完颜冠便觉着颈下的伤口刀割一般生痛。借着皇宫长廊里串起的盏盏宫灯散着的点点幽光,他隐隐瞧见苍穹上厚实的彤云仍旧浓重地凝在头顶上,这沉沉的梦魇般的黑夜竟似没有尽头。
隐约着,不少的喧嚣和火光从身后宵衣殿方向传来。正是混乱万分的时候,两个人却不敢回头,穿过延光门,一鼓作气地向前冲去。路上遇见了几个巡视的侍卫和内侍,全不明白为何晋王这么惊惶失措的奔逃,只是远远地垂首问安。到了皇宫的英武门前,完颜冠和徒单麻故作镇定,喝出守门的内侍开了宫门,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
刚行出去半里路,身后就传来了一串惊急的蹄声,跟着“晋王殿下留步”的呼喊一声紧似一声地在静夜中传来。师徒二人的心都是一紧,情知这紧要关头,谁也不能相信,立时加力狂奔。
好在二人是趁着完颜亮等人心魂未定的一刻及早跑出来的,漆黑的雪夜里身后的追兵一时还辨不出他们在什么方位。矮修罗顾不得身上伤痛,展开绝顶轻功,携着完颜冠,犹似足不沾地一般在雪地上飞步急掠。
“咱这是去哪里?”完颜冠的话中带着哭音,他知道自己已经从天上掉到了地狱,这苍茫大地再也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去哪里?眼下这大金国,能收留你的,想来就只有那龙骧楼了!”“龙骧楼?”疾奔的完颜冠喘息起来,他忽然想起来师父好像就是龙骧楼的吧,忙呜咽着问,“它在什么地方,很远么?”
“远,”徒单麻哑着嗓子说,“完颜亮当权时最怕的就是咱这龙骧楼,一年前借口汴梁人心思宋,龙骧楼要虎踞中原冲要之地,就将龙骧楼主芮王完颜亨远远地支到了黄河之南的南阳。”说着一把将完颜冠拦腰抱起,负在背上,加力飞奔。
“芮王完颜亨?”完颜冠久居深宫,却总听师父提起完颜亨的大名,依稀记得这人就是师父总提起的大金国第一高手。
徒单麻的眉毛上已经堆满了飞雪,蓦地扬起双眉道:“便是他!芮王完颜亨是咱女真的大英雄完颜宗弼的儿子,勇武机谋不输其父,这时也只有他这龙骧楼主或能仗义出手!”顿了顿,又道,“还有,殿下那块龙纹玉佩还在吧?”
完颜冠的心一颤,急探手摸向怀中,但觉胸口上的那块玉还温润润,便一把攥紧了,颤声道:“在啊。”徒单麻低笑道:“好!这块玉可是万岁当着文武众臣的面给殿下戴上的,那便是殿下他日重登大宝的明证。嘿嘿,若是我不成了,殿下独自寻到芮王完颜亨时,他见了玉,自会给殿下做主……”
徒单麻本来心底无限的虚软,但说起“龙骧楼”和“完颜亨”之后,立觉一颗心沉实了一些,抱住完颜冠的手臂猛力紧了一紧,喝道:“殿下,你可要撑下去,诛奸铲邪、重整河山的重任可就看你了!”
完颜冠浑身一抖,抬起头来,头顶的夜空深邃漆黑,昏黑粘稠的夜气里隐隐地也透出一股血腥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已被斫成了十七八块,正汩汩地冒出血来,忍不住呜呜地又哭起来:“师父,我不成、我……我好怕!”
第一部 拔剑抉云 第二节:苍山虎啸 天马托孤
更新时间:2009…3…7 14:03:34 本章字数:5629
半月之后,南阳之北伏牛山的山道上全力奔来两个破衣烂衫的和尚。这二人正是亡命天涯的完颜冠和徒单麻。
二人那晚深宵逃出京城,一路之上多亏着徒单麻得自龙骧楼的神妙易容之术,两人忽而扮作乞丐,忽而扮作和尚,更有一次完颜冠竟给扮作个女孩子,历尽了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已经费了半月时光。
眼瞅着就要到南阳了,两人却终于在伏牛山下遇到了率人阻截的无忧子。一番激战,徒单麻奋力击毙无忧子,却也中了无忧子的喂毒暗器。
师徒二人亡命飞奔,余下的几个金廷宫中侍卫却在后面狂呼追赶。这些人跟着无忧子苦寻了多日,虽然此刻首领毙命,但徒单麻也身负重伤,眼见便要大功告成,都红了眼睛一般地呼喝苦追。徒单麻眼见一旁的完颜冠气喘吁吁,急忙提了一口真气,将完颜冠抗在肩头,一只手擎着丧门剑,奋力疾奔。这丧门剑是适才自无忧子手中夺来的,正好给他用作防身利刃。
浓浓的冬云伴着暮色压了过来,冷飕飕的山风摇曳着山道旁光秃秃的几根老树,发出喳喳怪响,让人听了就浑身发冷。两人转了个弯子,一头便钻入了密林深处。完颜冠趴在师父肩头,兀自浑身颤抖,声音里又蕴了哭音:“师父,他们要……赶上来了!”
徒单麻肋下中了无忧子的独门暗器,只觉伤处阵阵酥麻,兀自冷哼道:“咱就是跳崖,也不会乖乖给他们擒住!”忽觉脚下一个踉跄,给一根老树的树根绊了一下,急挺真气稳住步子,却见那老树之旁立着一块光闪闪的大青石。
这青石半人多高,光滑如镜,上面银钩铁划地写着八个大字“山多虎豹,金狗莫入”。
完颜冠瞧那“虎豹”两字写得甚大,苍茫的暮色下只觉一股狰狞之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抽了口冷气,颤声道:“师父,这里面……。有大虫吧,咱不成绕个路?”徒单麻却双目一亮,喃喃道:“原来这里便是风雷堡,怎地我却忘了这个地方?”
完颜冠一颗心仍是怦怦乱跳,问道:“风雷堡是什么所在?”徒单麻抱起他来,腾身跃过那青石,边跑边道:“风雷堡便在这伏牛山脚下,据说这风雷堡主易怀秋原是个宋朝汴京人。自咱大金灭宋之后,此人便常怀亡国之恨,潜入我北地四处游历,后来便在这伏牛山脚下扎下了根。这风雷堡仗着地处偏僻,素来不将官府放在眼内,单瞧这‘山多虎豹,金狗莫入’八个字,就知这易怀秋有多猖狂。嘿嘿,听说龙骧楼主芮王爷久有剿灭此堡之心,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不想却成全了咱们!”他说着苦笑道,“小和尚,我想先让你暂且寄住在风雷堡,你瞧如何?”
完颜冠一惊:“这这风雷堡主不是个一心抗金的反贼么,我怎能到那里藏身?”
“你忘了,你眼下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和尚,”徒单麻眼中掠过一缕深切的痛,“这时候也只有在这个胆大妄为、对抗官府的风雷堡内,才能求得一刻安稳。”
两个人说话之间,在林中东绕西转,又狂奔了多时,一时间倒听不到身后的追兵呼喊了。徒单麻又道:“师父中了无忧子的碧磷毒针,能挺多久,着实难说!况且无忧子既已算出咱会南奔南阳,此刻南阳城四处只怕早已被蒲察怒布满了眼线,咱这一老一少呆在一处,太过惹眼。我想来想去,只有独自一人先入龙骧楼,找到芮王完颜亨求救!”
完颜冠听着他焦灼的声音,心下暗道:“这险难关头,我若一味胆小犹豫,反倒让他瞧得扁了!”便点头道:“好,便全凭师父安排!”徒单麻低声道:“你这一口女真话可是万万不能在风雷堡那里露出来。待会到了堡内,我便说你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子,这一两日间,你只需在堡中装傻装哑就成。”完颜冠心中一痛,便没有言语。
又奔片刻,却见四周深林萧萧,暮色沉沉,这老树林似乎永远跑不到尽头。急奔的徒单麻却蓦地止住步子,如见鬼魅般地盯着前面,叫了一声“邪门”。完颜冠凝神瞧去,却见对面树下凝立的,正是适才见过的那块青石。
夕阳已逝,“山多虎豹,金狗莫入”那八个大字已然模糊了许多。山风吹来,两人的衣襟霎时一片净湿,完颜亮忍不住颤声道:“师父,咱……咱怎地又转了回来?”徒单麻举头四顾,叫道:“易怀秋果是高人,这山林竟是照着五行八卦的奇门阵法布置的!”
一语未毕,忽听身后一声呼喝,四个黄衫侍卫穿林而出。两人持刀,一个挺着判官笔,一人却舞着霍霍双钩。若是往常,徒单麻自不会将这四人放在眼内,但此刻他身负毒伤,哪敢恋战,呼啸声中,背着完颜冠转身便逃。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疾奔多时,他只觉伤处忽痒忽麻,身上的真气竟已裹不住毒气,身后的四个侍卫呼喝连连,越追越近。
便在此时,忽闻一声咆哮,震得老树枯木齐齐摇晃,簌簌枯枝乱飞的老林中却蓦地窜出一只斑斓猛虎。
“虎——”完颜冠蓦地瞧那大虫张牙舞爪地拦住去路,惊得声音都哑了。饶是徒单麻武功精强,猛然见了这眼若黄灯、口若血盆的庞然大物,也觉双腿一阵发软。正这当口,只闻林子深处又荡起呜的一声虎吼,有若闷雷乍响,震得人心神摇曳。徒单麻叫声苦也,暗道:“一只虎老子都应付不来,两只岂不要生生了我们的命?”
忽闻林中响起一声呼喝:“小花,又要出来闯祸么?”声音稚嫩,却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跟着林子里便又窜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身躯比先前那只还要长大一圈,最奇的是虎身上却骑着一个黑衣少年。
先窜出来的老虎见了那少年,却呜了一声,原地打了个圈子,便一步跃到那只猛虎身旁。那少年呵呵低笑,伸手拍着那老虎花斑斑的脑袋,笑道:“小花,什么时候你会变得跟大花一样乖!你整日价这么疯疯扯扯,长大了可嫁不出去!”那唤作小花的猛虎口中呜呜地叫着,声音低促,倒似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给师长捉住一般,老老实实地卧在地上任他拍打。
徒单麻和完颜冠都不由呆了,若非亲见,实不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奇事。那少年却一眼瞥见了他们,昂头笑道:“你们是谁?”
完颜冠见这少年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样子,虽是一身破旧的黑布棉袍遮体,却有一股掩不住的飞扬跳脱的磊落之气。那张脸肤色微黑,双眉斜飞,一双黑宝石般剔透空灵的眸子灼灼闪动,如同清冽的古泉,幽深难测。完颜冠头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目光,那目光有几分顽皮灵动,更有几分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疏狂之气。徒单麻已抢着道:“咱们是江湖朋友,给几个金国宫中侍卫追杀至此!”
那少年已望见了疾奔而来的四个黄衫侍卫,长眉轻挑,嘿嘿笑了两声,道:“又是金狗子!”蓦地撮口打个呼哨,声音尖锐,在寂寂深林中远远传了出去。一声呼哨才落,林子那端隐隐传来一阵长嚎,此起彼伏,似是群狼怒嗥,惊人肝胆。完颜冠也不知这深山老林中还有多少猛兽,心中害怕,紧紧攥住了徒单麻的手。
那四个侍卫早已呼啸着抢来,但瞧见身前两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心中也是大惊,立时凝住步子。当先那使判官笔的汉子却是技高胆大,喝道:“两只大猫,有什么好怕!正点子已经受伤,擒住了,咱这辈子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句话激得另三人眼红心热,那使双钩的汉子最是猛悍,长啸声中飞身腾起,绕过猛虎,直向徒单麻扑来。
那少年双眉一扬,冷喝一声:“小花!”那猛虎竟似极通人性,挥爪纵上,一爪便将那汉子右手的吴钩击落。那汉子虽惊不乱,身子疾侧,左手钩斜斜切向猛虎的咽喉。哪知那老虎呜的一叫,身子疾转,原地打个盘旋,便躲过这又快又狠的一钩,那钢鞭一样的虎尾狠狠抽下,登时打了那汉子一个筋斗。
那汉子也真悍厉,身子倒地,单钩却脱手飞出,噗的一声刺入猛虎肩头。这本是败中求胜的妙招,岂知打在老虎身上只如给它骚痒一般,却激出了那畜生的野性来。那猛虎发了怒,厉吼声中,疾扑过来,一口便咬中了那汉子脑袋。
另三人听得同伴嘶声惨呼,心下惊骇,正待上前相救。那少年已飞身自另一只老虎背上跃下,拍着那猛虎脑袋笑道:“小花还成,该瞧大花的了!”那大花早就跃跃欲试,得了指令,咆哮一声,震得老树残叶簌簌疾落,飞身扑来,立时将个心惊胆战的使刀汉子扑倒在地。另两个汉子吓得心胆欲裂,顾不得同伴嘶喊,转身便逃。
才奔出几步,猛听嗥声起伏,林中窜出十几匹野狼来,距地狂嗥,拦住去路。那使刀汉子瞧那野狼个个腿粗爪利,大的足有一人来长,惊道:“哪里有这许多猛兽?”使判官笔的汉子怒道:“杀过去!”双笔疾挑,将两只野狼刺翻在地。正要夺路而逃,猛闻一声短促凄厉的吼声凌空响起。黑影疾闪,却是小花奇快如电地凌空跃来,一口咬破了那汉子的咽喉。剩下那使刀汉子眼见同伴先后毙命,吓得魂飞天外,一个失神,给群狼四下扑到,咬翻在地。
便在此时,却听马蹄声响,一个衣衫破旧的胖大汉子纵马而来。那马竟似不畏野兽,直奔到群狼跟前才收住蹄子。那胖子长声吆喝,要喝住群狼。但狼性最贪,猎物在口,怎会放开。待那胖子跃下马赶开群狼,那使刀侍卫早已毙命。那胖子皱眉环顾,叹息道:“没留下一个活口,可惜可惜!”蓦地撮口一喝,群狼股摇尾颤,忽然夹着尾巴,一起向林子深处窜去。
“南雁,”那胖子转身向少年叫道,“出了何事?”那少年却不说话,只漠然向徒单麻二人努了努嘴。徒单麻这时胆气稍定,眼见这胖子器宇不俗,便是不言不语之时,胖脸上也挂着三分笑意,心中一动,急将手一拱,道:“阁下莫不是风雷堡‘妙手乾坤’季峦季二爷么?”
那胖子也拱手笑道:“在下正是季峦!”徒单麻笑道:“久仰‘风雷双龙’的大名,今日得见季二爷尊范,实是三生有幸!咱是个流落江湖的假和尚,遇上了难处,想求易堡主出手相助!”他这身形容装束,季峦一眼便瞧出他不是和尚,待见他直承自己是个假和尚,心内的疑虑倒先去了几成,当下低笑道:“风雷堡内少不了五湖四海的朋友!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遇上了什么难处?”
“在下单天马,祖居江南,练得是五毒掌的功夫,因这功夫毒一些,便给人送了个‘五毒天马’的浑号。这两年往来南阳,捣腾些茶叶买卖!”徒单麻一口气连个结巴都不打地说下来,倒似是说得天经地义的真事一般,“在下生平最恨的就是金狗鞑子,结了不少仇家。这几日却给这金狗侍卫追击,连番易容也逃脱不了,今儿一番恶斗好歹宰了这厮!”说着将无忧子的丧门剑一并抛在地上。
季峦瞅着那丧门剑,面色一变,沉声道:“这是无忧子的剑,听说此人早就给金国权贵笼络到了身边!”转头四顾地上尸体的衣衫,果然尽是侍卫装束,不由扬起头来,朗笑一声,“好,你既杀得此人,便算个好朋友,请到堡内一叙!”
徒单麻却拱了拱手,拼力挤出一丝笑容:“实不相瞒,单某中了这无忧子的毒针,带着这位小兄弟行走不便!斗胆恳求先生,收留我这小兄弟几日。他是我一个故人之子,天生残疾,是个能听不能说的哑子,跟着我只怕没的送了性命!”季峦早瞥见了他脸上的隐隐青气,听他这么一说,又点头道:“单英雄中的这碧磷毒针,易某也是束手无策!那你此刻要去哪里?”
徒单麻却哈哈一笑:“单某在南阳还有几个精通医术的好朋友,若是命硬,能挺到南阳,或许能捡得半条性命!”季峦微一沉思,终究将双眉一展,道:“好,这孩子季某收下了!单朋友骑了这匹马去!今日老夫也不留你了,但愿咱们来日再会!”说着牵过自己的那匹骏马,神色郑重地叮嘱道,“要出这玄机谷,须记住逢林左转,无论听得什么怪响,万莫回头!”
徒单麻见他如此豪爽,脸上也不禁露出感激之色,向季峦深深一揖,道:“在下若能活命,自会加倍报答!”季峦却笑道:“自来英雄命大,老夫还指望你活着回来还我这匹好马呢?”
徒单麻已经飞身上马,听了这话,不禁嘿嘿一笑。正待挥鞭纵马,却听完颜冠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徒单麻转头望去,只见完颜冠已向自己跪了下来,砰砰的接连磕下头去。
徒单麻蓦觉喉咙里给什么东西哽住了,眼眶一阵潮湿,却终究一挥手,道:“你你好自为之,但盼着咱爷俩还有再会之时。”又昂首向季峦道,“那无忧子的尸身还在山道旁的枣树林里,连这几具尸身,麻烦先生派人埋了,免得惹来麻烦!”也不待季峦应声,便即一转马头,挥鞭而去。
季峦见他托孤收马,自始至终却未曾说得一个谢字,倏来倏去,颇有古人大行不顾细谨的凛冽之风,不由心下喜欢。目送他在苍茫的暮色中去得远了,才低声道:“此人慷慨豪爽,实是个成大事的豪杰!单天马,单天马,江湖上倒是没有听过这号人物呀”
暮色愈加沉暗,山间的风大,卷起山道旁的枯枝败叶四处乱舞。徒单麻在暮色之中奔行片刻,忽听脑后怪响阵阵,既似怪兽哭啼,又似鬼物怪笑,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却不知此处因坡陡路滑,受地磁牵引,人们疾奔过后,常会听到背后有怪声起伏,时人误认为是鬼怪鸣唱,这地方便多了“鬼鸣关”这个俗称。徒单麻记着季峦所说的“万莫回头”的话,不敢回头,只顾拼命挥鞭打马如飞。
终于奔出了这片玄机谷,徒单麻却觉半个膀子都酥麻了,显是毒气正自蔓延而上。他知这碧磷毒针毒性最是猛恶,若非自己久练毒掌,只怕早就曝尸荒野了。再奔多时,忽觉浑身气血都是酸胀非常,一股麻痒之感自膀臂钻出,直射向心肺之间。徒单麻眼前一黑,险地没有摔下马来,当下伏在马上,任由那马泼刺刺地顺着山道直奔下去。
天色昏黑一片,趁着黑色云隙间的那几点寒星的微光,徒单麻终于捱到了龙骧楼前。
就在翻身下马的一瞬,他陡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竟滚鞍摔了下来。迷迷糊糊地似有几个人奔来架住了自己,徒单麻却觉双眼一片漆黑,知道那毒性竟已“拿”住了自己的一双眼睛。“王爷,我要见王爷——”徒单麻拼力喊着,觉得自己的声音竟似小得可怜,他心下一片慌乱,只怕芮王完颜亨晚到一步,自己已是个看不到、听不清的废人。
陡然间背心上传来一股浑厚的内力,竟灌得自己心腑间都是一暖,一个沉着却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吟道:“那桩大事一出,我便知道你迟早要来!”这声音凝定自若,似乎山崩地裂也决无可能让此人有一丝震动。
徒单麻的眼前似是开出了一线微光,他伸出双手死命地揪住那人衣袖,嘶哑着嗓子喊:“芮王,我老麻只怕是不行了,”话一出口,他的心智忽然一片昏乱,他长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说出了平生最后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晋王殿下在在伏牛山脚下的风雷堡,他已给我改了装束,他颈上有有半尺长的一、条、刀伤”
第一部 拔剑抉云 第三节:漏网游鱼 伤怀孤雁
更新时间:2009…3…7 14:03:47 本章字数:9603
那少年和季峦领着完颜冠向风雷堡行去。远远地便见了那在暮霭中耸立的高大石堡,堡前却有一块丈高青石,上面纵横雄放地写着“风雷堡”三字。
“是少爷和二当家的回来了!”早有几个汉子笑着迎了上来。完颜冠一辈子没瞧见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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