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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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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有平静,不由得暗自叫苦,未曾谋面闻其名便吓了他一跳。队长是江海浪,身高1。83米,部队干部子弟。队员季中华、张大山、宫勇刚,都是些气吞山河的名字,四大金刚般的人;看来,都是一些不好待候的小爷们。这些年来,莫有田队长已经习惯于盛气凌人地站在高处,点着自己生产队那些很不起眼的社员名字,什么狗子、根子、牛仔、癞子的,现在看来要改改习惯了。但他转念一想,管他妈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是老的辣,强龙还斗不过地头蛇,我就不信斗不过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幸好几个女知青的名字还温柔,女副队长靳红红,是解放军营长的女儿。女队员是欧阳文涛、邝美芬、曾小芳,这些好听的名字又让莫有田父子胡思乱想了许久。

江海浪带队的八大员一走进自己的落户营地,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张大山气乎乎地把行李往稻草地铺上一丢,用手指着莫有田问:

“我说莫队长,你没有搞错吧!这是人住的地方?是我们八个知青扎根落户的住宅?”

“是呀!没搞错。我们这里正因为贫穷落后条件差,才需要有知识的青年人来改变它。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很正常吗!老红军老革命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莫有田把早准备好的话背了出来。

“现在是什么年代?不至于连基本生活条件都不具备吧!难道你们家的人都睡稻草地铺?而且是男女混居乱睡有理,连最基本的道德标准都不要?”张大山毫不客气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污蔑攻击我们贫下中农!告诉你们,知识青年到农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倒教训起我来了。你叫什么名字?”莫有田恼羞成怒地说。

“我坐不改姓,立不改名,叫毛主席的红卫兵张大山。莫队长,你别拿大帽子来吓唬我,我们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是党中央的号召,农村的同志要欢迎他们,这也是党中央的号召。为了贯彻落实中央精神,上级还拨了一笔巨款给各地区,可你们做了什么工作?钱又用在哪儿?不欢迎可以直说吗,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们违反政策我可以上告!知青不是乞丐,由你随便打发就行。”张大山毫不示弱的态度立即得到众多知青的拥护。

天高皇帝远,莫有田是生产队的小土皇帝。从他当生产队长的那一天起,从来就是说一不二,更没有人敢顶撞他,今天破天荒碰上了克星。在平时他是要动武的了,但今天还是心虚不敢。他瞠目结舌冷汗直冒,原来想好的应变词儿全忘了。几只小耗子壮着胆从洞口偷偷地探出又尖又小的脑袋瞧着热闹,这些鼠辈也是第一次看到莫有田如此狼狈。知青队长江海浪和靳红红都是十分聪明的人,张大山正好把他俩要说又不好说的话抖来出来,心中十分痛快。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靳红红假装批评张大山,江海浪则见风驶舵给台阶让莫有田下:

“莫队长,我知道你是好队长好党员,其实刚才都是误会。按置知青的任务又仓促又繁重,自然一时没忙过来,考虑不周全也是正常的。这几天就麻烦你再筹划安排一下,我们可以克服一下眼前暂时的困难,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等个两三天吗。”江海浪又回头对同学们幽默地说:“基本生活条件,莫队长会帮助我们解决的,大家说对吗?”

“对!”知青异口同声地回答。

莫队长只得顺应潮流退出战场。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社员。他一回头,便把大家全吓跑了。

三天后,旧仓库被改成男女两间住房,稻草地铺也换成了条凳架设的木板简易床。知青们还自己动手制作了简易书桌两张,修建了集体使用的炉灶,增添了一些生活设施。八个人的根就这么扎了下来。第四天晚上,得到初步安定的欧阳文涛和同学们纷纷在昏暗的油灯下给亲人们写信,述说着自己青春之歌第一乐章的故事。这时欧阳文涛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把母亲让他带上的钱用得差不多了。她仔细回顾了一下,自己并没有浪费,只不过添了一些急需的生活用品而已。出发前,周星曾塞给她一百元,被她坚决地拒绝了。家中有限的积蓄都被她带出来用了,怎么办呢?最后,她只得无可奈何地在信尾处给了周星一个求援的暗示。

就在周星收到三封信的前几天,工宣队,军宣队进驻了秀江市的所有学校和文艺界。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小单位秀江市群众艺术馆,也派来了五名机械厂的工人阶级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周星经过再三考虑,便拿着家信找工宣队长大老张请假探亲,结果被拒绝了。张队长叫他先汇点钱回家,并告诉他,两天后整个秀江市的文化艺术界将封闭式,军事化的集中在郊区市疗养院办斗、批、改学习班,时间是半年以上,如果有什么私事要抓紧办。周星无可奈何,只得把全部的积蓄二百元分头汇出;父母一百元,周娟和欧阳文涛各伍拾元,算是暂解大家的燃眉之急吧。

第16章 画像失事遭暗算 狡计用尽终归案

 就在秀江市文艺界刚开进斗、批、改学习班的第一周,周星接到了上级领导交给的一项光荣而特殊的任务。他再一次被调到市里去,在市中心广场的高层建筑旁绘制一副巨幅毛主席画像。这幅画像幅面太大,位置也很高,最高处离地面有十米,周星得在脚手架上绘制。打轮廓还能借助九宫格帮忙,绘制时整体效果就较难掌握了。他只得不时地爬下脚手架,站到远处观察,再爬上脚手架去绘制和调整。工作面和脚手架都是用茅竹及竹桥板临时搭成的,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只能靠自己工作的同时加倍地小心。画画的人都有个习惯,经常退后观看整体效果,而在高空作业只能稍稍后退观察局部中的整体。既在高空,后退观察便是十分危险的。周星不断地提醒自己,退后时要注意脚下的安全位置。三天很快在紧张的工作中过去了,画面已经有了大效果。但是,长时间的站立和不断地在脚手架爬上爬下,令周星开始觉得有点晕眩,注意力不集中,甚至在每次上下脚手架时脚都有点微微的颤抖感。幸好早春的太阳不晒而且温暖,否则在烈日下工作就更难受了。下午三点钟左右,为了镇定自己的颤感和集中注意力,从不抽烟的周星买了一盒香烟。你还别说,劣质烟草虽然呛人,还确实有点提精神的作用。就在他又一次准备爬上架继续工作时,群艺馆领导小组副组长赵文斌来了。他一见周星第一句话就问:

“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宝像还没画完,还要画多久?”

周星一边递给赵文斌一支香烟一边回答:“你也看到,现在大的效果已经出来了,下面要深入细部刻画。领袖像肯定要认真细致地去画,来不得半点马虎,我初步估计画好还要一个星期。”

赵文斌点燃香烟,贪婪地吸了一口后问:“你不是不抽烟的,怎么也抽起香烟来了。”

周星回答:“站在上面工作时间一长,加上不断地爬上爬下,腿有时麻木,爬的时候有时腿还发软,抽几口香烟可以帮助提提神。”

赵文斌故作严肃地说:“小伙子,你这话有点问题。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是威力无穷的,香烟提不了你的精神。你应该带着无产阶级的深厚感情,怀着对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的热爱来画这幅宝像,就什么困难都可以战胜了。”

面对赵文斌的无限上纲,周星无话可说,只能说:“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赵文斌又纠正道:“不是完成任务,是完成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他猛吸了两口香烟又继续教训周星:“忠不忠看行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宝像不仅要画好,而且要尽快地画好。刚才你说还要一个星期才能画好,这时间太长了。我今天来也是特意来通知你,还给你两天时间,无论如何要将宝像画完。”

周星一听发急了:“两天时间怎么够?也太少了!”

赵文斌把眼睛一瞪,说:“怎么不够?时间是死的人是活的。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他就强。时间是可以挤出来呀!白天抓紧每一分钟,少抽烟浪费时间。”赵文斌自己却又连抽了两口香烟后才继续说:“晚上还可以加班吗。”

周星反驳道:“色彩画晚上看不准颜色,并不是我不愿加班。”

赵文斌顿时嗓门也大了:“没那种事,难道到了晚上红色还会变成黑色不成,你唬谁?解放军打仗难道还非得选个好天气不成?战斗任务一下,再坏的天气也得打,还得打赢。”

周星据理力争:“色彩学上的事你不懂,如果把所有的光源都关闭掉,任何物体也就看不出颜色了,红色也一样。色彩和光是分不开的,不同颜色的光源也会影响物体的固有色在人视觉上的感觉。还有……”

赵文斌打断周星的话说:“我不需要懂,我只知道忠不忠看行动。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赵文斌说完话扬长而去了,周星感到了无形的巨大压力。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星便早早起了床。他带了点饼干,一边啃一边骑自行车往绘制现场赶去。他得为绘制毛主席宝像争分夺秒。当周星在架上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时,天才刚亮,勉强可以开始绘制工作。从早晨到下午,他不停地画着,又时常地爬下爬上脚手架。渴了就喝几口军用水壶中的凉开水,饿了就在架上啃几口饼干。他得为毛主席献上自己的一片忠心。黄昏时,他觉得自己的色彩感觉越来越不行,动作也迟钝了许多,上下脚手架时身体明显地发软和颤抖,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疲劳所致。他真想休息一会,但不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周星心中暗暗地默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站在架上的周星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他本能地用手抓住身旁的竹竿定了定神,恢复了一下。潜意识告诉他必须加强架上的安全措施,但怎么加强呢?眼前没有可供选择的材料。他突然发现脚手架下的地上不知谁丢弃的一根草绳,灵机一动,便立即爬下架将那根草绳捡了起来。他将草绳分别绑在身后左右两根粗竹上,这样可以防止自己在画入神,不经意地退后观察整体效果时出意外。将草绳绑好后的周星用手拉了拉,绳子似乎还结实;于是,他很快又投入了工作,希望在天完全黑下之前再画一些部分。完全紧张投入工作状态的周星调整了一下主席像眼睛部分的色彩,不自觉地后退想观察一下眼睛的神态刻画得是否理想。突然,他觉得脚下踩空,身体猛然向后翻下。身后的草绳有力地挡了一下,他本能地想抓住这根救命的草绳,没想到草绳居然断了。周星的身体迅速往下掉,危急中他顺势用手勾住了右边脚手架上的粗竹,但事故的突发性和身体下坠的重力,使周星的身体继续猛向下滑。竹片、竹刺、篾片立即在他的手、脸、身体、大腿、裆部穿插、划出许多伤痕。“嗵!”地一声,周星终于沉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昏迷,却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浑身麻木,一口气憋在胸中转不过来,好像立即会死去一样。此时,他看不清四周惊呼着围过来的人,只存在模糊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出事了。二位好心的年轻人见周星划破的伤口中还在渗出鲜血,想扶周星坐起来,被一老者制止:

“别动,千万别动,让他舒缓过一口气再帮他。”

过了一会,周星终于如深呼吸般地“嘿!”了一声,睁开了微闭的双眼。刚才那二位好心的年轻建筑工人又过来搀扶周星,他摇着手示意不要;因为逐渐恢复的知觉和疼痛告诉他,身上已划伤多处,大腿两侧和裆部尤感钻心地疼痛。他自己小心翼翼缓缓地坐了起来,想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正好一眼瞅见随同自己一同掉下的香烟,那支烟还未熄灭。他伸手捡过香烟,坐在地上吸了起来,身上的血还在缓缓往外渗。围观的群众发急了说:

“小伙子,你还抽烟,快去医院啦!”

高个儿的青年建筑工人则说:“你懂什么,这画家身上疼得利害,想抽烟镇定一下情绪。”

另一位也说:“我们建筑工人就怕高空作业出事。你们领导也是,高架上怎么一点防护措施也没有?拿人命开玩笑哇!还关不关心群众?”

那位老者则说:“这小伙子够忠心的了!为了画好这幅宝像已连续画了好几天。今天就更加了,可能是为了抢时间吧,天还朦朦亮就开始了工作,爬上爬下地画了整整一天,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就看他站在高架上一口饼干一口凉水的坚持工作,真是好样的!他伤得够重,我们去喊辆救护车吧。”

就在这时,特意赶来监察工作的赵文斌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他见周星伤痕累累地坐在地上抽烟便问:“周星,你这是怎么回事,弄成这付模样?”

已经镇定了一点的周星,疼痛仍使他的手在颤抖不住,他回答:“不小心摔了下来,差点把命都丢了。”

赵文斌露出一脸不高兴的神色说:“你为什么不小心点呢?”

“画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就没有注意自己的脚下,后退观察时一踩空,就摔了下来。”

“你这一摔不要紧,画宝像的任务怎么完成?”

“你放心,不管怎样,我明天都会坚持把主席像画完的。”周星倔强地回答赵文斌。

这时高个儿的青年建筑工人不满地对赵文斌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个画家同志因公负伤,没见你关心一下问候一声,还要他画下去,你知道他的伤有多重吗?”

赵文斌不满地盯着说话的建筑工人:“你是哪个单位的?知不知道给伟大领袖毛主席画宝像是一项重大而光荣的政治任务,担误了时间你负得起责任吗?解放军战士在战场上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坚持战斗,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坚持工作?”

那青工毫不示弱地回敬道:“臭老九,你别拿着高帽子吓唬人,想教训我,没门!我是工人阶级,堂堂正正的可以领导你们的工人阶级。政治任务为什么不可以换个人来完成,受了伤就得治,你懂不懂?”

这时去叫车的老者过来,打圆场说:“我说你们别争执了,救护车已经过来,赶紧准备去医院检查治疗吧。”

周星不幸之中算万幸,尽管伤痕累累,但多是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生殖器的阴囊也被竹片刺伤,但没伤及睾丸。

第二天,周星带着伤疼,终于坚持把毛主席宝像画完了。

“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文艺界的斗、批、改学习班浩浩荡荡开进营地后,第一件事就是分清敌我。谁是敌?谁是友?摆在面上已揪出来的人要进一步审查、批判,没有揪出来的敌人还要深挖、揭批。究竟有多少阶级敌人?什么样的人是阶级敌人?只有天知道,反正是谁挨上谁倒霉,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一时间整个营地乌云满天,人人自危,特别是出身不好的,有历史问题的,参加过武斗的人个个心惊肉跳。历来搞政治运动的特点就是发动群众;于是,营地大院中的大字报、标语、漫画又一次铺天盖地,互相攻击,互相揭发。

群艺馆原来的《无限风光战斗队》早已自行解体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群众艺术馆革命领导小组,和进驻的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革命领导小组的组长是史文豪,副组长是万山红。善于随机应变的原“无限风光战斗队”副队长赵文斌,由于在武斗的关键时刻转变快,也成了革命领导小组的副组长。他比以前更神气,更风光了,嗓门比以前更大,动不动就训人。这也难怪,以前的《无限风光战斗队》只是群众组织,如今的领导小组是官方认可的基层领导机构,他能不神气吗?按常理,赵文斌现在是贴了护身符的领导班子成员,有整人的特权,没有被整的顾忌;但是,这只“一只脚的蟆蝈”心虚着呢。他看大字报比谁都认真,像一只偷了鱼吃的馋猫,一只干了坏事的狐狸,在糊满了天地的大字报中穿梭、嗅、闻、寻找猎人的气息和方位。自从工宣队进驻以后,他就没有睡过踏实的觉,担心即将解放站出来的干部李亚如不会放过自己;更搅得他神魂不安的是在那场武斗中发生的事。晚上,赵文斌在梦中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日子,去年的夏天:

秀江市造反大军开始全线崩溃,据点之一的市群众艺术馆中,红卫师的一支小部队刚撤出。还在冒着黑烟的群艺馆成了暂时的真空地带。这时,赵文斌一个人偷偷地潜回了单位。院门口用排练厅的长靠背椅及沙包、湿棉被搭起的临时防御工事东倒西歪地躺着。办公楼的门口用钢琴堵着,琴身上也搭着湿棉被。誉称器乐之王的钢琴已是遍体鳞伤,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失去了能震撼灵魂的声音,沦落成了为人挡枪子儿的奴隶。湿棉被还在滴滴答答地为自己和共患难的兄弟钢琴流着泪。群艺馆挨了几发炮弹,排练厅、会议室、办公室、厕所还在冒着爆炸燃烧后的余烟。赵文斌心惊肉跳,十分谨慎地向楼中搜索前进。想了想,他又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棒作为自卫防身的武器。他暗思,解放前自己曾给一位国民党军的团长当过两年多的警卫员,两年下来还从未见过战场是什么样,现在总算是领教了。也就是这段当敌军团长警卫员的不光彩历史,成了他的历史污点,阶级的烙印。虽然在刚解放时就向组织上交代了,但仍成了他争取加入共产党和提干升级的障碍。天长日久,他开始怨恨自己的领导上司,不再相信什么“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的政策,时常哀叹自己是一只脚的蟆蝈跳不起来。今天,他冒险潜回单位就是为了这件事。群艺馆的每一间房都是敞开的,地上杂物、书籍、文件、乐器、日用品、一切都像劫后的幸存者,在等待主人的回归。他没有心情去瞧这看那,而是一直向单位的机密档案室走去。非常幸运,他即没有遇上一个武斗份子,也没有遇上任何生人或熟人,档案室的大门也不用他去砸开便可直入。铁制的保险柜早被人撬开,因为没有值钱的财物,所以档案材料似乎没有丢失。这时他的心剧跳起来,用颤抖的手迅速翻寻赵文斌的名字。突然,“啪!”地一声响,差点没把他吓跪下。手一松,铁皮抽屉滑了下来,又正好砸在他自己脚背上。这下他倒是实实在在的跪了下来,疼得呲牙咧嘴,用手直揉肿起的伤口。血从指缝中渗出,泪从眼眶中流出。但他立刻又想到,这响声是危险的信号,便去抄拿那根自卫用的木棒。这时他才发现木棒已倒在地,刚才“啪!”地一声响正是木棒倒地的声音。一场虚惊的赵文斌在擦去冷汗的瞬间,发现散落地上的档案中,“赵文斌”三个字跳了出来。他喜出望外地一把抓起案卷,伤口疼痛也忘了,心中在说:“档案啊档案,我的生死簿,前途中不可逾越的鸿沟。你写着我的名字,我却对你如此陌生。我不认识你,你却能主宰我的终生命运,我该恨你还是该爱你呢?你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打开档案袋,他看见一个古老的而又现代的,熟悉的而又陌生的,年轻的而又老沉的赵文斌站立在面前。这幅画像,有他自己勾勒的线条和明暗色彩效果,也有别人给添加的彩色。最令他吃惊的是,一位前任领导给他的结论是:“此人不可重用!”这六个可恨的大字啊,断送了他的一生前途。赵文斌觉得自己像地摊上的处理商品,被贴上了“劣质”二字,人格受到了极大的污辱,人生前途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他再也按捺不住,咬牙切齿地将档案撕成了两截。转念一想,撕毁的档案丢在这里更危险,应该彻底地毁掉。战乱中丢失档案也并不是什么怪事,更查不到。于是,他一拐一瘸地走到炸坏的厕所里,用打火机点燃了档案。没想到这火一点燃,便如粘在了他手上一般,甩也甩不掉。袋封口的那根细绳挂住了他胸前的钮扣,吓得他大喊起来:“火!火!”

住在同屋的工宣队长大老张被他吵醒,不禁问道:“老赵,你吵什么,哪来的火?”

赵文斌从惊梦中醒来冷汗直冒,脚背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手和胸部似乎还有烧灼的感觉。他情绪紧张地问:“张队长,刚才我梦中说什么了?”

“你说火呀火,哪来的火?”

“啊!对了,刚才做梦,我在蚊帐中抽香烟,不小心燃着了蚊帐。”赵文斌搪塞道。

大老张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做梦都在引火烧身呐?好好睡吧,明天还要开深挖阶级敌人的揪斗会呢。”

说完话,大老张又打着呼噜睡去。可赵文斌再也睡不着了,他觉得近来的情况有点蹊跷,大老张的话中有话。按理说,明天就要大揭阶级斗争的盖子,揪阶级敌人了,可目标指向是谁?到现在还没给他这个领导小组副组长透过底。大老张只是说要依靠群众,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曾怀疑领导班子中只他一人被蒙在鼓里,如果真如此,问题就严重了。心虚的赵文斌试探过另一位付组长万山红,万山红和大老张也是一样的说法:“相信群众呗。”为了准备明天的斗争,赵文斌钻在被中掐着手指,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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