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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男孩到男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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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日渐趋于高明和发达；单道败家，就开始只家破不人亡的文明，毕竟，人道主义叫了一阵子了，而且是叫得那么的响。
谁都晓得，安城的首富是海广东。他究竟有多少财富，外人无从知道，单是城南郊区的一幢别墅，就让金钱的崇拜者眼红死。一栋三层亚欧风格的小洋楼独立于水田中间，它是古代城堡的缩版：三米多高的院墙，墙头是闪闪发光的锋利玻璃片；院墙内外是五米宽许，深不见底的水沟，犹如护城河；院内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四季有绿色，有花香；好几条大狼狗拴在各处，珍鸟宠物四处悠闲自在。院子朝阳处是富贵庄严的红色大门，大门连接着通向城里的粉红色路；进出大门的均是有身份的轿车，…………当然，周保龙的摩托车是特例。
海广东的名声很大，他是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起程的，他白手起家，但他吃苦耐劳，且聪明能干，精通人脉，经不懈努力，最终取得巨大成就，而且成了安城首富，使人难望其项背。但他并不满足，走上势利商人的老路，以金钱打造政治的光环。在中国，这没什么奇怪，政权和金钱是父与子的关系，金钱铺路，可以通向政治，政权在握，可以捞取金钱，用通俗的话来说，即父能生子，子可生父，论逻辑，显然荒谬，然政权和金钱的关系就是如此，无法可想。因钱得权，因权获钱，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外人看不明白，不知所以然。恐怕当局者也搞不清钱为父还是权为父吧？
且说海广东大量投资于教育，交通，福利等事业，因此安城计有海氏图书馆，海氏小学，海氏路，海氏桥，海氏敬老院，以及他最为得意的“辛苦楼”…………他斥资八千万为公仆们建的集娱乐消遣，办公工作于一楼的一座现代化大楼。因累累业绩，海广东戴上了一顶顶政治帽，如人大代表，省十杰青年创业家，市发展规划局首席顾问，地区经济观察局指导员，等等。至于五十多岁的人还被称为青年，乃是科学的分法，无法可想。
风仗火势，火借风威，海广东几乎要垄断安城的建筑行业。事业蒸蒸日上，金钱滚滚而来，海广东是时代的幸运儿。遗憾的是金钱造就了他的辉煌，也使他的灵魂走向了堕落，他的眼中只有钱的存在，为了钱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他的弟弟与他反目成仇，并与他同归于尽，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他稍稍发了点财后，便很绝情地驱逐了结发妻子和女儿，把比自己小二十一岁的梁玉珊娶进门。但约半年之后，梁玉珊给他生下女儿海柔，他又对梁玉珊失去兴致，要另觅新欢，只是梁玉珊寻死觅活，坚决不肯离婚，而且答应他所提出来的任何条件，他才狠狠作罢，没有抛弃梁玉珊和海柔。
第5节 安城人（3）
安城市的人们今年如此热衷于中考的结果，跟取得前三名的不同寻常的人物分不开。石泉湾的大名，人们是晓得的，但黄河水黄山秀一举成名，人们突然感觉对石泉湾村很有些陌生了，于是重新提起石泉湾人，谈论石泉湾人。最使安城人惊异而且不甘放心承认和相信的是：金水果真是第二名吗？他也能得第二名？
金水是安城现任父母官金声伟的儿子。安城人眼中，官员的子女是不会念书的，他们的上大学，进机关或企事业单位，靠的全是后门，走的全是邪道。…………更何况金声伟的儿子，更何况是金水这个人。
金声伟是个传奇人物，他由一个挨村要饭的孤儿成为一市之书记，其间就充满戏剧性。现年五十六岁的金声伟，于仕途上一路绿灯，平步青云。他一出道就是安城师范院校的副校长，当时他才三十岁。许多人不服他，但他得到时任教育局长周清的支持，因为周清是他的老师。大概时来运转，他因揭发一名准备逃走台湾的老师而立功，不久便坐上了教育局副局长的宝座，而后是正局长，而后是副市长，而后是市长，而后是市委书记的交椅。
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金声伟少儿时代生活在旧社会，他幼小的心灵深处已没有了人生的尊严，当新社会把他从麻木中挽救唤醒过来后，尊严便成了他生存的惟一支柱和第一要义。金声伟把自己作正人君子看待，他时时处处努力维护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容有任何侵犯。过分是滚向极端的滑轮，金声伟渐趋于失去理性的疯狂。金声伟中年得子，他自然珍爱至极；可儿子一年越一年不像自己，于是他把父爱强行灭杀，近年来，他几乎把儿子当仇人。他无法忍受金水的那怕是一点点的背叛。
市区的人们几乎没有不晓得金水的。读初一时的金水，就当上了一中学生会的主席；前任主席以校方说法是自动辞职，高二攻坚阶段，他不想分心干别的事。这解释无法让人信服，小市民们以嘲弄的口气不厌其烦地争论着。一件事出了，肯定还会有第二件，第三件。此后，金水的取得好成绩，被评为优秀干部，三好学生等，均成为市民们闲聊时愚弄讥讽的材料，他们压根儿不相信金水会有如此出息。小市民的口中，金水是一个常谈常新，经久不衰的话题，他的知名度要大大超过书记大人。
金水是一个很难说的人物。他出身官宦之家，身上却毫无富贵之气，虽然父亲严厉要求他向他看齐，但他毫无兴趣学习父亲那一套为人处世的本领，他做不到一面当人一面当鬼，而且他不成熟老练，黯于世故。他是单纯的，也是快乐的。除了父母和他无话可谈，其它的人们都是他谈吐的对象；除了父母和他无真正的微笑，其它的人们都是他微笑的天使。他如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上结神仙鬼妖，下交三教九流。在安城的商场或街道，如果有一个中等个子，匀称身材，剑眉虎眼，偏分头，国字脸，穿红色衬衫，衣服没有扣，两个衫角打一个结，深色裤子，趿着拖鞋，蹬一部赛车的小伙子同人侃侃而谈，或者赶着路，面带笑容，吹着嘹亮的口哨，这个人，必是金水无疑了。
真正使金声伟心疼且痛恨的是：金水太会花钱。金水并不喜好吃喝玩乐，也不钟爱奇山异水，他总是大把大把地用钱做什么生意；但是他从来只赔不赚。金声伟为此伤透脑筋，他是一心要把金水往政治路上引的。金水与父亲格格不入，但他的优秀成绩使父亲对他没有放弃，…………这是金水最为苦恼的。
金水获取第二名后，书记家晴空万里。金声伟和妻子眉开眼笑，他们以各种方式对金水进行奖励。但是他们仍旧抱怨金水不听话，且没有考中第一名。
暑期里，温度是很高的，天气是说变就变的。安城，被火的阳光笼罩着。…………书记家也不例外。
第6节：猛男
安城一中是一座半岛，琴江三面环绕她；她是一所年代久远的学府，解放之后才改为安城一中。她形似一只刚刚触岸的小船，面积约八百亩，东西长许千米，南北宽三五百米。临水三岸是河水日夜冲洗得光洁滑溜的岩石。雄伟的校门傲视东方，校门两边是五层的楼房，不但起到围墙的功效，学校还以此赚钱，租店面出去，因为面前是繁花的中山街；楼上则是学生的宿舍。校内古木参天，郁郁葱葱，烘托出悠静的氛围。“船尾”是一座高五十米许的小山丘，山上有一组古建筑，它们建于两百多年前，是书院的原貌。这些亭台楼阁早已被停止使用，装葺一新作为古迹存留；因其环境优美，浓阴蔽日，鸟语花香，已成为老师和学生休闲时必去的处所。山前是操场，操场上有各种体育设施；山后是琴江，江面宽三百多米，水有些浑浊，看不见河底；常时水深约两米许，雨季水深超三米。“船身”南面有学校圈定的一个游泳池，北面有一块百亩大的沙地。
安静了两个月的校园在金秋早晨热闹起来。虽然暑假里初三和高三年级补了一个月课，但这不是校园的意愿，自然被破坏，责任应由校方负。老生返校，新生报导，共约六千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超于闹市。而我们的金水，正躺在三味书屋，悠哉悠哉。
三味书屋位于学校斜对面的第五间门面，这是一间不过百来平方的书店，里面还带一间小房间，那是主人的卧室兼仓库。主人是二十三岁的周沐，人称霹雳虎，因为他的气质有些同吴奇隆；但是他的绰号并不止一个。其时店门大关，驻足听之，则有朗朗声音传出。“呕，好狂嘛！打算请我吃什么呢？”是周沐的声音。
“请你？有没搞错！你不说送我礼物，还有脸要我请你客！吓，你得先向我表示衷心的祝贺，然后我视礼物轻重，再请你不迟。霹雳虎，怎么样？”金水的声音。
“礼物自然会有人送，呕，根本用不着我送。”
“别人的礼物能代表你的心意，那么宾馆里的佳肴能表达我的盛情款待，霹雳虎，请你尽管享用。”
金水仰卧席梦思床上，故意弄得床起伏不定。周沐坐床边的沙发上，捧着本，似看非看。小小房间里，到处堆放著书；四面墙上挂着几幅诗画图，那是周沐本人的杰作；还贴着三张周润发的剧照画。
“呕，佳肴呢，我的胃承受不起。不过我倒要请教，你的成绩怎么这么好，你念书并不比我认真啊。”
“天生的呗。你没发现我是个天才么？”
“天才？呕，我很怀疑。水份有多少？”
“那要看你的本领呀，能挤出多少就有多少。”
“老老实实给我讲讲你舞弊的绝招，你这儿取点经，我想从头再来，东山再起，呕。”
“凭你，也想死灰复燃？二十大几的人了，还参加什么高考；我劝你死了那条心，早点娶老婆生孩子算啦。”
“呕，你把周秀让给我的话，我今天就结婚，明天就生个孩子，怎么样？”周沐半歪着头，得意洋洋。
“想得美！”金水一个鲤鱼打挺。他火辣辣地瞪了周沐两眼，复又躺下，笑着说，“周秀怎敢高攀周老板呢。况且她还懂得‘朋友夫不可图’的古训。霹雳虎，你不要太无情！你会不知道，华玲玲心急着呢，她想昨天同你拜堂，前天给你生孩子，大前天孩子就会叫你爸爸了。”
周沐大笑。“呕，想不到堂堂金水也这么胡言乱语，油腔滑调。你跟周秀就有那特异功能吧？”
金水关切地问：“霹雳虎，你怎么近来对华玲玲越来越冷淡，她那点不合你的心意呢？你知道的，她爱你胜过爱她自己。”
周沐显然是不想谈这个话题：“金水，传几招舞弊的绝招给我；别人还能为朋友两胁插刀，赴汤蹈火呢。”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顾得了朋友？”
“呕，你说不说？”周沐猛扑过去，想压住金水，可惜扑了个空，金水滚到地板上了。
金水笑得厉害。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周沐先行一步坐到他的后背，压住他的手脚，使他动弹不得。周沐不急不躁：“说，还是不说，呕？给你十秒钟考虑，我开始数了，一…………二…………三…………四…………。”
“好好好，放开我，我告诉你。但有两个重要条件，第一，不准对外人说我是你的师傅；第二，不准与我同时参加高考，我要防你上演猫捉虎的把戏。”
“呕，放心，两个条件我都答应。第一，若对别人说你是我的师傅，势必有辱我的身份；第二，我才是虎，你是猫。到你参加高考时，我最起码也读大二了。”
“牛皮别吹得太早，能不能上大学还是个未知数呢。”金水爬起来，拍拍衣服。他叫道：“徒儿，徒儿，过来，过来，为师传授你一套武林秘籍，盖世神功，人间绝学。”
“再废话，十秒钟已经早到了！”周沐晃晃拳头。
“好，徒儿，你给我用心记住！第一，平时勤跑一厅二吧三室，一厅二吧三室，无需为师解释也；第二，考场上要神态自若，开始时假作闭目思考，十分钟后大胆活动，无非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金水边说边溜，可惜店门关上了，他逃不出去。
周沐双手抱于胸前望着金水直笑。他要惩罚金水。“敢骗我，胆子也够不小！”
空间只有那么大，金水无路可逃，只得束手待毙。但金水不忍心皮肉受苦，他发动心理战术：“有你这样对待师傅的吗？士可杀不可辱，恶徒，请便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还嘴硬！”周沐虚晃拳影，吓唬金水。
突然，门哐啷哐啷响起来，周沐不想去开门，朝外叫道：“今天不卖书，你到别处看看吧。对不起。”
“卖你个头！”门还是响，“老沐，开门！”
“呕，是老黑呀，什么风把你吹来啦！”周沐赶紧跑过去开门，“稀客光临，真让我受宠若惊。请进，请进。”
门开处，是一个威武青年：太阳帽，大墨镜，白衬衫，紫色领带，手戴玉戒，腰佩手机，卡其裤，黑皮鞋；身材魁梧，结实，表情冷峻，威严。他并不进门，对周沐说：“告诉爸妈，我跑长途去了。”话音末落，他就转身走。
金水想溜：“黑哥，带我走。老沐要惩罚我。”
老黑似笑非笑。“老沐，你怎么老欺负金水。二十多岁的老后生，还这么无聊，成天与小孩子玩。”
周沐逮住金水，对老黑说：“我的事你别管。你并没有比我活得更有意义。”
老黑笑笑，自顾去了。
周沐抱金水进里间小屋，扔到床上。金水没等周沐开口，他先说话了：“霹雳虎，黑哥一直以来都不大搭理你，是什么原因？你和他闹矛盾了？奇怪，你们三兄弟好像谁也不服谁。”
“那有什么矛盾。别谈他。先把你的经验说来听听。”
“我真替你不平！老黑那像做大哥的，他不关心你，还有些看不惯你，怎么回事？”金水有意引开话题。
“怎么回事？呕，不受用呀。老爸对我好一点，他们不满呀。另外，我志向远大，才貌双全，能说会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们心里不好受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上天要给我这一切，我只有接受啰。特别是老洋，我真受不了他，他自已没能力得到，都怪到我头上来，好像都是我妨碍了他。他自己没有本事争取得到，怎么能怪我呢？呕，我忍受够了！我一腔苦水没处倒，我孤独啊，无聊啊！我是爱卖弄的，可是没有对象呀！”
周沐是爱卖弄的，他也有无穷的牢骚和感慨。
第7节 希望
石泉湾是神秘的，即便是天才的幻想家也无从描述它，待到目睹它之后才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石泉湾地处偏避，交通落后，故闻其名者众，睹其容者少。造访石泉湾，几十里的山路具有挑战性，但人们不会去尝试，石泉湾没有名山秀水，人们宁愿上庐山，登黄山，爬泰山，攀华山，这于他们更有意义。
石泉湾不过是普通得有些异样有些出奇的小山村，聚居着百来户龙，黄，周三姓人家；清一色的土墙瓦房随山脚而建，地势不平，房屋也高高低低，参差不齐；这里三五个，那里七八个的鸡笼，鸭棚，猪圈，牛栏建屋前禾坪的边上。圈圈栏栏后面是清辙见底的小河，石块砌成米许高的堤坝，河中有小鱼，田螺，泥鳅及各种绿得发黑的水草。盆地南北走向，山上的水冲下来，积一个深潭，而后分两边流出，把田野围中间，至东北角又会合，沿着山坡，流向远方。村庄也被河水分成两半，太阳升起的那边叫东水村，月亮下山的那边叫西水村；头顶星星的那块原野，是石泉湾人赖以生存的土地。河面上，隔不多远就有一座二三米长的石桥，连接禾坪和田埂。山外仍是山。山外仍是山。离石泉湾最近的一个叫南山的村坊，中间隔着九重山。石泉湾人不清楚祖先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怎么寻到这儿的。祖祖辈辈繁衍着，没有根，也没有尾。
浓荫蔽日，山影重重，鸟飞优雅，虫鸣悠悠，风声飒飒，林涛浪浪，山水琮琮，溪泉涌涌，阳光柔柔，月色淡淡，牛哞长长，鸡啼缓缓。人们静静地生，静静地死。
石泉湾并不甘于全方位寂寞，试图发出声音打破沉静氛围的是老祠堂和水乐园。
水乐园是黄河水给取的，它原叫冬茅坑，盖因是它里面长满了冬茅。周义英爷孙俩开垦出它前，坑里是一片荒凉，后来斫下的冬茅让当柴烧了一年。坑长约两里，坑口最宽处约百米，坑谷狭处不足十米；山上的水汇聚拢，于坑谷形成一个不小的水湖；湖水匀分水乐园成两半，经五米的落差跃下坑去，形成一幅壮观的瀑布。如今水乐园里已种满了果树，这是周新水与阿公经过多年苦干的结果。他们辛勤的护理下，果树长势很好，有望明年能结果。但人们叫惯了冬茅坑，改不了口，虽然黄河水用木板大书“水乐园”三字钉在进坑路边的松树上。水是死的，怎么能快乐；水是流动的，怎么会成为园子？人们的脑筋转不过弯来。
另一个期望热闹起来的是老祠堂。它位于东水村中央，土木结构，宏伟气派，据说有五百年历史了，是祖先留给石泉湾生命的唯一支撑。现今它担负着双重使命，平时作为孩子们上课的教室，节庆日是祭祖拜宗的场所。
这是一所奇特的学校，老师为父子俩，花甲之年的屈学文和他的儿子屈六生。屈学文是当年随陆队长进村的工作组成员，工作队撤走后，他留了下来，他爱上了这块土地，爱上了这里的人们。他娶妻生子，建立一个家，成为石泉湾的一员，打破龙黄周三姓一统天下的局面。客家人尊师重教的风尚使他感动，当时山村没有小学，孩子们上学要走十八里的山路去邻村，很不方便。他留下来后，村民们一致恳求他不要参加生产劳动，请他教孩子们念书；他们自动凑足钱粮，给他发工资；逢年过节时，他们争先恐后地把他往家里请，当恩人般款待。
后来，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把初中毕业的大儿子屈六生也叫去教书。近三十年的职业教书，成绩是有的，在他手里，六十多人送上了初中，龙江雄和周灵还上了县城高中。但他并不满足只收获这些，他希望有大学生。
千盼万盼，终于盼出龙江水，黄河水，黄山秀。已是花甲之年的屈学文如小孩子般手舞足蹈，眉开眼笑；但他明白，笑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他有个想法：三年后，龙江水黄河水黄山秀三人考上大学的那一刻，他将正式宣布退休，去过踏踏实实的晚年。
人们放任情感，欣喜若狂，他们觉得是昂首挺胸，扬眉吐气的时候了。九十二岁的太婆拄着竹杖来到老祠堂，燃香烧纸，她虔诚地感激天公恩惠，祖先灵光。她逢人便说：“不出就不出，一出就三个，三个秀才。”
第8节 牛仔裤
喜气洋洋间，出了一个小插曲。一天晚饭桌上，河水突然宣布不去上高中，空气被惊得目瞪口呆，煤油灯的火焰也不敢再跳跃，凝住了。老汉，钟婶，山秀几乎异口同声，“河牯，怎么啦？你说什么？”“老哥，干吗不读书？”
河水不着声，卓林老汉急了：“你倒是说话呀？”
钟婶慌忙猜测：“河牯，你是不是担心学费太贵，家中又没钱，所以才说不上学了，好让你妹去读。”
老汉听钟婶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河牯，你别担心，家里有我呢，安心去上学，好好上学，日后还要上大学呢。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决没有让你回家种田的事！即使我进了黄土，也还有你姆妈，还有乡亲们在，安心去上学，你要为乡亲们争口气，也要为自已将来努力，我希望你有本事走出山去，在外面出人头地。”
黄山秀笑道：“即使要回家，也还轮不到你呢。要不，阿公，我不去上学了。”
钟婶忙以眼神制止山秀，但山秀没注意到。
卓林老汉一声断喝：“是谁叫你说不要去上学的！不上学，是吧？你打算干什么！嘿，你像作田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会做什么！啊，不上学，亏你说得出口！”
山秀很委屈：“我也是为家里作想呀。”
“为家里作想？家里要你想个啥？吃饭还不晓得饱足呢，你会想啥！要是有脑子，就不会蛮能干地说不上学啦，是吃闲饭吃累了，天天坐着屁股疼了，那好吧，不上学就回来吧，跟我下地去，累个眼翻白，尝尝作田的苦楚！”
山秀忙说：“阿公，我只是随口说说。。。。。。”
老汉眼一瞪：“随口说说？你是成心气我！”
河水不耐烦了：“阿公，你说完了没有？”
老汉立即降下声调：“好好好，吃饭，吃饭。…………书是要念的。…………吃饭，吃饭，”
他挑捡出菜中的几片肉，搛到河水的饭碗里。河水很委屈地说：“要我去上学，我一身破衣服到安城怎么见人！”
钟婶惴惴不安地说：“不都还很新嘛。你着的衫裤是最好的，你看村里哪个还如你。”
河水愤愤然：“你看林茂泉！牛仔裤牛皮鞋人家都懒得着了，我还没摸过呢！”
卓林老汉安慰说：“我们怎么能和茂泉比。你要牛仔裤牛皮鞋也行，你只要认真给我读书，我一有钱就给你买。”
河水嘟嚷说：“我们学校好多人着牛仔裤牛皮鞋，城里的人更不用说了。”
这场“争斗”以老汉妥协为终，老汉答应一有了钱立即给河水买牛仔裤牛皮鞋。关于这件事，老汉是以钟婶的猜测传扬开去的，惹起了村民们的啧啧称叹。龙江雄听说后，不无用意地对老弟江水说：“你看河水多懂事，晓得体谅家里的艰难呢。”
明白真相者，还有屈梅梅。那是放牛的时候，山秀悄悄告诉她：“老哥向阿公赖牛仔裤牛皮鞋呢。”梅梅听后牢记在心，她用卖柴的积蓄为河水买了裤子和鞋子，并给山秀买了一支钢笔。当她送钢笔给山秀并托山秀暗暗转交裤子和鞋子时，山秀大惊异：“我老哥的福气真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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