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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尼罗河-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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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升起惊魂未定的惶然,不晓得为什么,虽然她放肆而活,但在维加王子,却总要不由自主地心慌气短人也矮了半截,仿佛欠了他一大笔钱似的。
“维加王子,”她不自觉后退几步,“我以为您早回旧宫休息了。”
“本该如此,”他回答,“只是我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必须在离开前完成我此行的目的,请您允许我完成吧!尊贵的埃及王妃!”
他说的肯定与赫梯王家无关,她也不想永远都莫名其妙地怕他,顺水推舟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陪我走一程好吗?”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以护送为名,行畅谈之实。
他似乎想拉她的手,可纶不露痕迹地走过他一步,姿态宛如领着客人参观家宅的女主人,掩去了王子仓促间缩手的尴尬。
虽然彼此间保持着客套的距离,但谁都不想说客套话。
“这几天,我始终留意着宫中的风景。”他字斟句酌,缓缓而道,“您的嫉妒,法老的沉默,一整座城在流言蜚语……”
——眼见她行事如风,好似一介心急老辣的猎手,将世代绵延的王室传统连根铲除。她的举重若轻,旁人看得惊心动魄。上下埃及各大家族的怨艾很快会随着尼罗河溯流而上,法老眼下尚能纵容,但并不意味着永远纵容。她能抵住即将汹涌而至的洪流吗?
她一向不精于算计,别人要怎么对付她,要怎么对待她,都是事到临头才想折的。
“您也以为我这是嫉妒吗?”
“有备而来的嫉妒,您是否也为它留好了退路?”
——难道您在委身法老之前,不知道要面对他的整个后宫?难道你在成为埃及王妃之际,没有想过该如何与法老的众多侍妾共处?
当然想过,一开始就容不下,也从没想过要和她们和平共存,她是被自己和命运逼到王妃宝座上的,即使这样,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立场去迁就本不人道的王室传统。
“您是想给予我建议吗?”
“努力获得法老的专宠,并不等同于努力清理法老的侧室,前者无异议,后者却能招致众口铄金之患……”
——只想想王家血脉吧!法老不会容许王室家族人丁单薄。而这仅仅是最寻常的借口,你现在尚有法老的宠爱支持着,总有一天,法老连力不从心的支持都将收回,你怎么办?
还轮得到你来提醒?我为此从底比斯矛盾到毕布勒,跋涉千里,还是决定说“我愿意”,既然愿意,就没什么值得我打退堂鼓。
“你是想表达对我未来的担忧呢?还是另有所图?”
“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昭示天下,您缺乏身为王妃最基本的宽容!”
——而这是王者之妻必须具备的美德。可纶,你的行事作风与埃及王妃应有的生存基准格格不入,{奇书手机电子书网}而你甚至连身为王妃仅有的富贵补偿都不要,何必非做这个王妃不可?
哦,你是另有所图!
“您的意思是?”
“可纶,你愿意收下我的承诺吗?”
——和我一起赏玩人间吧!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赫梯王家管不了我们,我不像法老,没有延续香火的义务,我会永远怀着在布巴斯提司初见时许下的心愿,与你相守——只与你相守!
我当然相信你,就是为了女人本能的虚荣心,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你啊!
她停了好一会,在他期待回答的热切为晚风稍稍冷却后,才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他:“您知道我为什么来埃及吗?”
“肯定不是为了来遇见法老……”
法老?遇见法老?她当初连法老的木乃伊和黄金面具都不感兴趣,她是来感受尼罗河与沙漠间苍茫寥落的气息,想明了这情景究竟该会怎样的炙烈?到底能有多么的缠绵?
“是因为一个故事,”她低声说,自问自答。
确切地说,是因为一部电影。影象比书籍更具感染力,尤其在选择世界上最具吸引力的人出演书中人物时,故事仿佛成了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一切都栩栩如生,印入肺腑。
“故事其实不复杂,女主人公——唉,她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同时拥有两个男人的心,一个儒雅高贵风度翩翩,一个拥有连女神也要迷醉的澄澈眼眸,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对她一见钟情的爱慕者……”
她知道王子在想什么,但他想的不对,故事里的三人并不是他与可纶与法老。
故事里的女子,引述了希罗多德故事——一个红杏出墙倒戈情人杀掉丈夫的故事。
这女子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呢?是因为她对婚姻感到同样的厌倦?还是她借此给予对面那双澄澈眼睛一个隐晦的暗示?隐晦得连她自己都无从察觉?
“有一天夜晚,这个女人对丈夫和爱慕者引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个名叫菲洛司的君主,他双目失明已有十年。在第十一年时,从布托城传来一个神喻,告诉他说,对他的惩罚已然期满,只要他用一个女人给他的水来清洗眼睛,就不用再做盲人了,条件是这个女人只陪伴自己的丈夫,而对其他男人一无所知。菲洛司首先用了他妻子给他的水——没用,还是瞎;他依次试遍所有的女子,在他终于重获光明时,他将曾经试过的女子,只除了使他复明的那一位,召集到一座城里,然后放火焚烧了整座城,烧死了那些女子,以此作为惩罚。然后他娶了使他复明的女子——那唯一贞洁忠诚的女子!”
希罗多德的历史里不只有爱与背叛。
她已将她的回答告诉了他。
“我明白了。”维加王子道,“我能猜到,那个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只陪伴了自己的丈夫,对于爱慕者,不屑一顾!”
不对,不对,你怎能猜到三千年后一部电影的真相?
爱情,战争,以爱之名背叛曾经的爱情,报复,死亡,伤怀……可纶以为是埃及的张狂魔力使人迷失在时空里,神圣的誓约遗失到了未来,许给了另一个人,爱欲如沙暴般席卷了记忆与一切细水长流的感情,心动被骄阳无限放大,成了翻天覆地动摇时局的恋情。
她因此到了埃及,电影中虚构的爱情颠覆了她从小对爱情的憧憬,她想来埃及探寻究竟。
现在她找到了答案。
至少,她自以为找到了答案。
其实根本无须多此一举,她贫瘠的心里,爱情以奢侈的姿态存在,她已倾囊而出,全给了德卡,挤不出半分多余的安慰留给维加。
他停住了脚步,可纶侧过脸望着他说:“愿您回程一路顺风!维加王子!”
王子如来时那样朝她颔首,“前路崎岖,我愿您也一路顺风!可纶!”
说完,他转身离去。
维加王子,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浪漫的人,浪漫得会相信一见钟情,且深信不疑,冲动又盲目的完美主义,就像是从骑士小说里走出来的主人公,愿意为瞬间的惘然付出性命。可你眷恋的并不是我,只是一个生着绿眼睛的永生于理想状态里的幻象,你知道吗?
待维加王子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风里,后宫门前无人的临河甬道上,芙蓉追赶上了曼图赫特普的脚步。
“曼图赫特普!”她叫,因薄醉而脸色酡红,发卷微乱,看上去像个疯丫头,“曼图赫特普!”
夜风自河面吹来,郁积在发肤间的嘈杂浮华随夜风散尽,却并未浇熄芙蓉的热情,反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一个箭步,冲到西顿王子面前,伸展双臂拦住他。
“我叫你呢!曼图赫特普!”她撒娇似的说,带着颐指气使,“你为什么不回答?”
少年无法,只好停下,冷冷的眼神带着厌恶。“干什么?”他问。
“我要你陪我喝酒!”少年的眼神刺激了芙蓉原已紊乱的神经,她命令地说道,“今晚,我要你陪我!曼图赫特普,你听见没有?”
少年微眯着眼,眼中闪出奇异的光,醉眼朦胧的芙蓉,情不自禁被这光芒所吸引,往深处探究,想要找寻是什么这样闪亮。但她明白之后,却被吓住了。愤怒燃烧的眼眸,惊去了芙蓉的醉意。她怔在那儿,曼图赫特普一下子抓住她的衣襟,脸凑到她的眼前,恶狠狠的话语在耳畔回响起来:
“看清楚了!”他说,“我可不是你在布巴斯提司的奴隶!下次你要再敢这么放肆,我就杀了你!听明白了吗?芙蓉,我会杀了你!你这个被宠坏的任性丫头!”
在她窒息之前,曼图赫特普终于放开了她,也再不看她,径自往前走去。芙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借以平定被惊吓到的心。她忽然明白她不能就这样让他离开。“曼……曼图……赫特普!”她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曼图赫特普,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明明知道,却从不给我机会!”
曼图赫特普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好象没听见一样。这种漠然的反应,更让芙蓉痛心不已。她顾不得什么风范了,飞步奔上去,再次拦在曼图赫特普面前。
“滚开!”少年看也不看她,冷冷道。
“你要讨厌我吗?你打算恨我吗?”芙蓉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你就试试看!”
她任性的用手捧起少年冷漠的脸,迅速吻上他的唇,温暖着他。在这肌肤相亲的一刹那,曼图赫特普感觉到了少女固执的爱情。
一个曼妙的身影,在他与她亲吻的瞬间,匆匆经过,擦出一缕百合花的香气。
曼图赫特普心下冷笑,装出陶醉的模样,暗地里目送着那身影飞速走远,他怀里的芙蓉却因少年的毫不抗拒而骤感守得云开的欢喜。
“就算有天你会杀了我……曼图赫特普……请你……请你……”她微声恳求他,“请你……真实地……说出你的心意!”
百合花的芬芳,极快地消散了。
曼图赫特普立刻推开了芙蓉,有一刹那,他那傲慢冷漠的脸上现出了张皇失措的狼狈,但刹那过后,一抹轻浮的微笑戒备似地浮上他的唇角。
或许一个字一个语气词就足以泄露他此刻真实的心境,可他偏是什么都不说。
他的心事,不许人知,不为己知。
芙蓉被他的面具唬住了,她澎湃的热情尚未卷起浪,就一头撞到岩石上,粉碎,四溅。
“晚安!”她只好说,在他开口前死死留住仅存的欢喜,“我心爱的——心爱的曼图赫特普!”
说完,她慢慢折返去,头也不回。
这姿势,宛然便是汨公主高傲惯了的模样,但一向昂首前行的汨公主,此时却完全倚靠在侍卫官身上。纪斯卡多对守在寝殿外的小侍女一招手,道:“公主醉了,你扶她进去睡下吧!
方才与西顿王子擦身而过的曼妙身形,现在款款经过了他。
纪斯卡多朝她点头为礼,“罗德庇司,王妃让你退席了?”
“侍卫官大人,纳芙德拉夫人令奴婢为法老呈酒,您能告诉奴婢法老在哪间屋子吗?”
靠着纪斯卡多的汨公主被歌姬柔媚入骨的声音唤醒了,她嘤咛出声,问:“还有酒?给我!”
罗德比司不禁往后飘了几步,以躲开汨公主伸手夺酒。
没心眼的纪斯卡多,急于照料汨公主,打发她道:“您快送去吧!法老在自己的寝殿里!”
汨公主咯咯笑出了声,也不知他的话到底哪里好笑了。
小侍女乖巧地推开了汨公主寝殿的门,“请您扶殿下进去好不好?”她软语央求道。
汨公主醺然瞟过她,吩咐道:“没你的事了!去睡觉吧!我能照料自己!”
小侍女喜出望外,磕了个头,乐颠颠地跑去睡觉了。
她调转目光望着他,困惑道:“纪斯卡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斯卡多不老练地撒了个谎,好在卖个人情给女官长也不是坏事。
“噢,殿下!您喝醉了。纳芙德拉女官长让我送您回来——”
“啪!”
好响亮的一记耳光,脸颊上火烧样的痛没先燃出来,倒是耳膜回振,脑袋里有只蜜蜂嗡嗡作响,从左耳朵飞到右耳朵,再飞回来,盘旋,徘徊……
纪斯卡多怔怔地瞅着汨公主,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他竟全不介意,的确是怪。唯一不明白的是,她打了他,怎么先哭了?脸上火辣辣疼的人又不是她!
“我要进去了!”汨公主对侍卫官说道,声音异样平静,“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我道歉吗?还是想再挨记耳光?”
他是该告退离开了,他是侍从,挨打从来就是他的权利他的义务他的定义。
可他的脚被钉在地板上了,怎么鼓动自己,也迈不开步子。
晨光里少女真挚轻柔的告白,跟随着蜜蜂的嗡嗡作响,在他左耳右耳间,盘旋,徘徊。
“您对我撒谎了……”他说,无比失望地冲记忆里告白时的汨公主发脾气,“我却将您的话当了真!我以为您说的都是真的!”
“是!怎么样!你敢把我怎么样?”汨公主泪眼朦胧,蛮劲上来,借酒装疯,“回去找纳芙德拉吧!还有很多人要你送!楞在这里干什么?你这个大傻瓜!”
“我是不够聪明!不够能干!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德卡王的贴身护卫。我没有钱财,没有行动自由的权力,必须成年累月时时刻刻跟随在法老的身边。但是我很勇敢,精通剑术,诚实,脾气也很好,而且——”
“哦,你闭嘴吧!”汨公主烦躁地打断他,“谁想听这个?!”
纪斯卡多一筹莫展,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汨公主变得高兴——他没有义务非要哄她开心,她也没有义务听他吐露心声。
她不想听他说废话,她只想这样看着他,保持着距离,在心里微微地坚持着自己的爱情。
“今天早上——”他辞不达意地打破沉默,“您知道我不聪明,反应不够快,而且耳音也不好——这个——如果您愿意再说一次——请务必再说一次——这次我知道该怎么回答——”
汨公主叹口气,不语,纪斯卡多发急道:“我说的是真的!殿下!”
她微仰起眼,泪水已然收住了,她温润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疼么?”她问。
他无法回答,因为她的指尖按在他的嘴上,对面传来她低低的道歉声:“对不起!”
他又没有怪她!
纪斯卡多伸手想将她的手移开,好澄清自己的感觉,顺便也把早晨未说的话告诉她。可他刚拿开她的手,汨公主已将柔软芬芳的唇贴在他的嘴上。侍卫官大吃一惊,但这等级观念带来的惊讶并未持续多久,他很快便陶醉于此了。矫健聪慧的汨公主,此刻却犹如一朵初绽的水莲花,娇美而甜蜜。
“我喜欢你!纪斯卡多!”她悠悠叹息,“请你什么也不要说,你总是笨嘴笨舌的,从你嘴里出来的好话是听不出甜味的。纪斯卡多,等你不再叫我‘殿下’,习惯叫我‘阿汨’的时候,请你再把你的回答告诉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纪斯卡多,我喜欢你!对不起,我打了你,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你!
曼图赫特普,蹑手蹑脚走过了相拥而立的两人,他想窃笑,又怕会惊扰了侍卫官,何必无端招惹恋爱中少女的怨恨呢?这次还是成全汨公主的美事吧!
他今晚原定的计划已全盘打乱了。他既没料到自己会被芙蓉绊住,也没想到可纶王妃会在同一时间被别人绊住,以至于他们不能守侯罗德庇司的登场。但罗德比司也实在是忒自信了些,端了酒瞅着没人就以为能诱惑法老了?哈夫拉王子走得太急,蕾兰成功留守,却被大祭司看住,没法分出身子来与歌姬斗法,可惜!可惜!
不过他反而高兴,一切皆在意料中,有什么意思呢?他要能有这等无聊功夫,早当神去了。
不管好看不好看,逢着有戏,总是要看的。
第 41 章
寝殿内没点灯,却被外头的夜光映得黑影憧憧。德卡跳进浴池,头枕在水阶上,身子浸在水中,凉意漫涌上来,很是写意。
仰望着映满水光波动的天顶,想起可纶碧波荡漾的眼眸。
紧跟着而来的,是觥筹交错间赫梯王子的眼神,盯着可纶,怨怼,绝望,恋恋不舍。
许久以前巴比伦城中偏执的爱恋,仍然苟活在他虚妄癫狂的梦境里。
可恶!
法老不觉微皱起眉,直想吞口酒,刚伸出手去取,忽然便有一只酒杯被递到他眼前,捧着杯的手柔美纤秀,幽幽散出百合花的香气来。
“罗德庇斯?”他问,回转头来,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歌妓的双眸,清亮若水流。德卡心惊,这女子的脚步声,他居然没有听见!
“法老!”歌姬施施然向水中的法老行了一礼,妙目流转,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只听她柔柔问道:“今晚您只呆了一小会儿,是罗德庇斯唱得不好么?”
德卡冲她微微一笑,答道:“你——很好!”
听了如此回答,罗德庇斯心中高兴至极,大着胆子在上下埃及之主面前绽开笑靥,温软的嗓音低低地道:“奴婢谢过法老赞誉……”
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步入他的寝殿,没有人帮助是不可能的,法老调转目光,询问的语声听起来有点飘忽不定:“是纪斯卡多让你进来的?”
“是,奴婢想亲为您呈奉美酒——”
她再一笑,仿佛后面难以启齿的话儿能籍由这一笑传达至年轻法老的心中。她的牙齿在夜光中隐现着珠圆玉润的光泽,很美,很美。
而侧头凝视她的德卡,似乎也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法老王了,只是一个为罗德庇斯美貌而迷茫失措的青年。
“罗德庇斯,”他最终开了口,低沉地令人心动,“你果然是一味不可多得的人间佳酿,很值得珍藏……”
“法老!”她轻问,“您是在等候王妃么?”
法老不语,暗夜里她听见水波轻响,法老在回避她的娇艳与芬芳。
这不是第一次了,顾忌着王妃,法老始终克制自己,一再拒绝她的祈求。
她很清楚‘未知’眼下在法老心中所占的分量,她亦很懂得在法老面前拿捏分寸,哪怕是暗示,也很隐约,不至令法老难堪,不会让他扰心,瞅准时机,点到辄止,绝不痴缠,即便暧昧,也很安全。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在挑逗诱引与无欲无求间游移的行状,是她能在这后宫逗留至今的立身之本。但是,在德卡方才那微笑之后,罗德庇斯已浑然忘却了这些,过去犹如春风过耳的各种男人对她美貌的赞叹声忽忽涌到她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似乎刹那间成了法老名正言顺的侍寝者。不由自主地,她朝着法老靠近去,一步又一步。
“可以了!”德卡懒洋洋的吩咐声从暗处飘来,“太近的话,事情可真的要糟糕……对了,你就站在这个位置,那是最近了……对,就这样站好,不要动。罗德庇斯,请你——让我能坦然地面对可纶!”
刚刚还心潮澎湃的罗德庇斯,不啻是被泼了一盆冰冷的水,一下子怔在了涟漪里。“法老!”她不愿就此认输,柔声唤道,“法老!”
这个简单的尊称,没有人能说得像罗德庇斯这么娇媚婉转,余音绕梁,德卡忍不住便要出声应她。周遭的百合芬芳混淆了酒气,散逸开去,熏人欲醉,蔓生出教人心摇神驰的暧昧,连他自己都求之不得想要糊涂,想要探出手去,细细抚弄眼前这朵盛开的花。
“法老……奴婢绝不敢奢望,更不会妄想。只是今夜,在王妃无暇分身时,请您就让罗德庇斯来服侍您吧!”
她分明感到,法老的注视回到了她的脸上,她鼓起勇气,乘胜追击。
“法老,奴婢虽愚昧不堪,却也曾听见过王妃与赫梯人之间的谣传。流言不足信,只是当奴婢退出宴饮厅时,亲眼看见赫梯王子与王妃一路私语,并肩而行,双双往外殿方向走去——您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向女官长求实,奴婢绝无一丝欺瞒之心!”
德卡的脸隐在了阴影里,难以分辨他的表情,而他偏又沉默着,一言不发。罗德庇斯得不到回答,拨动水声,又向法老靠近了些。
“再去倒杯酒来!罗德庇司!”法老沉声道,他语调中毫不掩饰的怒气,对她而言,妙不可言。
罗德庇司盈盈一笑,返身走上池边,为法老斟满酒,递过去。
德卡慢慢吁出一口气,拨水游至光亮处,仰眼望那俏生生的女子,唇角扬起微笑。
“这酒是我赏赐给你的!”他慢声道,“我希望能以此化解你对可纶的怨恨!”
罗德庇司握着酒杯的手轻轻颤抖着,杯里的酒晃出来,酒色如鲜血般浓艳,滴入水中,顷刻间消解无形。
“您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王妃竟丝毫不顾忌,竟告诉了您……”
“你要知道,罗德庇司,可纶本是团熊熊燃烧的火,生来就为了蛮动恣意,无法无天。是我想也不想就关住了这团火,以至地牢被她烧成了灰烬,殃及你的父亲。罗德庇司,在玛特的天秤上,我才是你怨恨的砝码!你听懂了吗?”
“奴婢万不敢怨恨您,法老!奴婢懂得您护着王妃的心意,奴婢自知卑微渺小,怎能心存要与王妃分庭抗礼的妄想?奴婢唯一的心愿,只想跪伏在王妃的裙袂边,尽心竭力服侍您!万望您明鉴!”
“你和你的弟弟,未来生活无虞,不必再卑微如斯。但我明日会把你送出宫,以防再听见你向我亲证谣言——这可不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罗德庇司直到此时,才惊觉自己弄巧成拙,不禁未能动摇法老对王妃一丝一毫的信任,且连自己的立足之地亦不复存在了!
“法老!”她登时如散了架一般折倒于地,苦苦哀求道,“法老!求您发发慈悲吧!法老,奴婢再不敢存非分之想!求您宽恕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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