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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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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笑道:“不妨,久未进山,我却还觉得身上不爽。再道莫谷也快要回来了。”

银娘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便应也学些武功。”

李路道:“如今也不晚。”当即写出告示。

没过三日,德福堂掌柜便生了十根白发。
十五、卖参

苏州城外寒山寺,运河枫桥,秋意萧瑟,莫谷与客商唐某话别。

唐某道:“多仗小兄弟才避过一劫,本欲请小兄弟到寒舍小住,怎奈你赶路心切。今后到苏州城找阊门里宝通行唐某便是。”

莫谷道:“此一路多得唐掌柜指点,感激不尽。在下就此别过。”

唐某忽道:“小兄弟且慢,唐某欲向你买些货。”

莫谷心道:“我一路上只字未提所带货物,大家又从未相互间问及出身住址,莫非他竟看破?总之自己行事不老,被人看破也是寻常。”别人既然相告了家门,莫谷便也须以诚相待,便道:“在下身旁只有些太行人参。”将包裹打开。

唐某道:“小兄弟果然是做药行的,怪道能解得蒙汗药,不过唐某要买的不是此物。”

莫谷将自己上下打量,此外身无长物:“莫非唐掌柜要买马?”

唐某哈哈笑道:“那日小兄弟用来对付蟊贼的药粉,不知可否割爱,价钱好议。”

莫谷那日情急之下,一包蝎子草粉尽送与了蟊贼的手和脸,如今却是无货,何况心道这种物事怎能做货换人家的银子,当下实情相告。

唐某道:“唐某见那药粉确是防身佳物,既然没货,也便罢了。今后小兄弟有生意到苏州,却勿忘带些与唐某。我看这人参尚佳,唐某多要不得,选两枝孝敬高堂。”所付的价格却高出市价,原来他一路上见莫谷十分节俭,知他手头拮据。

莫谷知他是欲答谢相救之德,坚不肯受,终按市价成交。

成德军营原以为这人参只是在莫谷处过过手,是以价钱格外优惠,满拟抢回来几人好分得多些,哪知一去不回。

莫谷却因祸得福,十多枝人参价值百两以上,只是二花堂一年也难卖得出两枝。卖与唐某两枝,却提醒了莫谷,不如到杭州药店再变卖几枝,余下三四枝回去便成,说不得还可抵得此去河北的损失。云娘既在众安堂,以众安堂的实力,自然购几枝人参不在话下。

云娘偏巧外出,不知在哪家分店,莫谷便寻到药库。

那李主事看过货道:“这等货色怎能入得众安堂。”所出价格仅柜台市价十分之二。

莫谷道:“此物便在产地也不止此价。”

那李主事冷笑道:“你无能耐,因而购价过高,何必欺哄行家。某在赵五处所购便是此价。”人参以株论价,重一分价高二分,重一倍价高数倍,等差极多,压得一等便是厚利。

莫谷心思却不在人参上了:“便是将天麻售与二花堂的汴梁赵五?”

那李主事道:“如何不是。某看你与少夫人同门,方才接待你,不然某与赵五多年生意,何必向你进货。”

莫谷又道:“那赵五贩卖假货,主事怎还信他。”

那李主事作色道:“你这小哥,真正少年无忌。赵五何等样人,怎会贩卖假货。同样出身百草门,怎的如此不同,少夫人自不必说,你看那刘寄奴何等通达,如今却好,随赵五到汴梁,娶了汴州司马之女,眼见得了富贵。像你却这般愚鲁。”

莫谷听闻,怒不打一处来,忿忿然离了众安堂。当街叫卖人参,却无人问津,谁人敢花老大银子在游商手里。

莫谷也知不是法子,行在道上,见有一处药店永福堂,便进去货参。

那掌柜却和气,价钱也公道,也便柜台半价。莫谷见他对主顾也还算实诚,便更让了一分利。

天色近晚,那掌柜留膳,对莫谷河北之行却感兴趣,道:“杭州的北货,大多从赵五处购进,价格实在过高,偏的他人不是货次,便是品类不全。”

莫谷提及赵五便怒,歇下气来也只得道:“河北藩镇委实厉害,采办不易。”

那掌柜道:“这也无法,今后小兄弟不妨与我供些地产,天台可是仙药之乡。”

莫谷道:“这却无妨,不过旅途用度不菲,只怕抬高了药价。”

那掌柜道:“我便联合数家药号,虽说比及众安堂是不如,终究价格公道些。”

莫谷亦且欢欣。赶回二花堂,见金娘病情初稳,不敢提及赵五与刘寄奴。

德福堂掌柜本已烦恼。如今莫谷远赴河北做了生意回来,又张罗为杭州收购地产,不但镇上两日传遍,周边数十里的里闾也是旬日便知,二花堂声威重振,更超过了花老板当日。德福堂掌柜心灰意懒,老郎中也辞了,镇日对着众安堂的膏丹发愁。

沙仁更是少不得挨骂,心道:“你个没出息的老家伙,就知道向大爷撒气。沙参回国清寺却还做个膳食主事,我倒好,里外不是人。”

然则,回国清寺做和尚,吃斋念佛拜菩萨,沙仁是万万不肯了。
十六、求茸

    绍兴越王台下老药房,店面虽说不大,人来人往却格外热闹,沙仁忙前忙后,喜不自胜。原本在德福堂整日吃骂,度日如年,未想喜从天降。

那老郎中得着坐堂的甜头,再也不愿东游西奔的作那游方郎中,便合众安堂那人合计,天台事不成,为着当地地产丰富,不如转向绍兴。此处虽靠近会稽山,却地产药物不多,况且交通便利,人口众多且又富裕,乃是大郡。二人更索性拉了沙仁帮忙,打出“天台仙药、杭州名医”的旗号,果然顺风顺水,生意兴隆。

众安堂那人见此招甚是行得通,干脆回得杭州,自行招募了数名郎中,在众安堂各分店专销天台原药,做起了东家,人称小张老板。绍兴便留与沙仁打理,也算做了小掌柜。

赵五见状,也不甘示弱,从汴州等地募得郎中,在杭州城中稍大些的药铺皆开起了北货柜。

一日某店来得一新主顾,小张老板雇的郎中抢先招呼坐下,号脉望舌之后道:“你面色发红,脉弦数,舌质红,分明得了风温之症,邪入营分,当用清营汤加减。”

赵五雇的郎中冷笑道:“邪在营分,人已神志昏迷,妄语或不语,还能走着进来?”

那主顾便有些狐疑,走来让他看脉,那郎中道:“我看你行路不稳,舌红但非无苔,当是肝阳上升之象,可有眩晕之状?”

那主顾点头称是。

那郎中道:“可有四肢麻木之状?”

那主顾拜服道:“神医。”

那郎中道:“如此当用天麻钩藤饮,待得诸症减轻,便服些杞菊地黄丸,每日二次,每次三钱可也。”

那主顾称谢购药,临去时犹向小张老板雇的郎中怒道:“庸医,差些误我性命。”

这日赵五却在各药店贴出告示,高价求购整架上好鹿茸、麋茸若干。

小张老板与赵五早已暗下勾心斗角,有心坏他之事,便也秘密雇人前去猎麋。他本众安堂采办,熟知这江南地产,晓得这鹿处处山林皆有,麋却只在海陵间,虽成百上千结群,却雌多雄少,冬至脱角,茸最难得。

此时方是秋日,小张老板便吩咐猎得雄麋有赏、雌麋则无赏,却叫赵五求茸不着。

绍兴一带便是沙仁负责,亲自带人前去狩猎。大家埋坑设网,弓箭火弩齐上,煞是费事,那物警觉,奔跑迅捷,费了多日,只捕杀得一只雄麋,雌麋却杀伤无数。

对于小张老板已经足够,那麋经此惊吓,已远远躲进沼泽,见人便奔,想那赵五是无能为力了。

果然赵五收得数副鹿茸,麋茸却一无所获,回得汴州。

刘寄奴正在司马府练习弓马举石等武举科目,见赵五只带回鹿茸,面色不豫道:“鹿茸补阳,麋茸补阴,如今只得鹿茸,如何炼丹?这等小事却难倒了赵兄。”

赵五陪笑道:“刘贤弟莫怪,只是这麋茸委实难求。不过既然是刘贤弟需求,便是踏破铁鞋,愚兄也一定为贤弟求到。”心道这小子真正不得了,这“过河拆桥”一招用的得心应手,将来只怕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赵五再到杭州,这下不敢大意,打听明白小张老板猎麋,不动声色。

过得几日,众安堂各店纷纷婉转传话,要小张老板从店中退出。小张老板猝不及防,忙忙请了各店掌柜到聚仙楼共饮。

众人既曾是同事,话便讲得通透些,异口同声责备小张老板无端坏人家赵老板的事情,委实不该。

小张老板忙道:“此事确是张某理屈,怎生却向赵老板赔罪。”

众人道:“正是此话。”

赵五自然是早已来到,也便现身道:“身在江湖,难免有些误会,却不可伤了和气。阁下经营天台地产,在下却是经营北货,原无甚利害,只是下面郎中不晓事,闹些摩擦,何须如此?”

小张老板便作个长揖道:“原是小弟的不是,大哥恕罪则个。”

众人笑道:“如此可不是甚好么。”

觥筹相错间,赵五提及刘寄奴炼丹乃是为献与宣武军节度使,说不得还会进贡皇上,因而须用麋茸,兹事体大。

小张老板自然是个明白人,便道:“小弟现下却求得两枝,便献与赵兄以作赔罪。”

赵五道:“哪里话,适才误会业已揭过,何况叨扰饭局。赵某既然张榜求茸,怎好言而无信?”便以所许价格议交,众人纷纷赞誉。

是夜尽欢而散。
十七、出山

    莫谷隔得不久,便出山往杭州永福堂送些地产,虽说舟车劳顿,却也安生。

刘寄奴求茸之事,杭州药行里自然人人皆知。莫谷却也只有三缄其口,眼见金娘一日一日好得起来。

每得莫谷回到二花堂,金娘便来问询:“你常到杭州,可晓得刘郎踪迹?”

莫谷见她痴心,怎敢实言相告,便道:“刘寄奴初到杭州,寻见云娘,暂在众安堂栖身,如今听闻北去了,却不知何往?”

金娘便泣道:“刘郎定是往京城去也,着实难为他也。”

回回皆是如此。莫谷怕的漏了消息,竟也只得瞒着李路与银娘。

未病之前,金娘与其父一般看不得李路。如今金娘病大好些,念及自己方是老大,这二花堂总不能成了姓李的,便要来主事。

银娘自不能合她计较,便由她主着,好在金娘本也是个惜钱的主。

眼见莫谷往杭州多次,却带不来刘寄奴消息,分明是不肯尽心。金娘心中记恨莫谷,便有意克他路费,莫谷往来辛劳不提,十回有九回却要自己贴补。

莫谷见不是路,便想离开二花堂,只没个合适的去处。

这日再送货至永福堂,掌柜面有难色道:“只怕今后不能再与小哥交易了。那小张老板在众安堂各店大张旗鼓推出天台仙药,价钱又便宜,我这里争他不过。”

莫谷道:“如今天台地产,我这里收得十之七八,他何来许多天台仙药?”

掌柜道:“便是从别处收来,谁家晓得?价钱却低,却叫我等地道货争他不过。”

莫谷道:“原想离开二花堂,却怕耽搁了掌柜生意。如此也正好。”

那掌柜道:“小哥可有去处?你百草堂弟子终究不愁得好去处。”

莫谷苦笑道:“至今尚无去处。”

掌柜便道:“不知肯否屈就小店?”莫谷一拍即合,便即辞了二花堂。

百草门外,李路送别莫谷,道:“一年来实在累了你,却让你空手离开。”

莫谷道:“哪里话。”

李路道:“休的瞒我,刘寄奴之事云娘已书信告知师父,我也早知多日。为着金娘,如今却对你不起。”

莫谷道:“小心照应金娘便是。待得银娘满服,便即成婚,休耽搁人家。”

李路点头道:“你到杭州,小心照应自己。莫轻去招惹赵五,如今我等尚非其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莫谷称道晓得。出山到的永福堂,司药不久,掌柜见他与人配药分量十足,又捡取好货与人,不禁犯愁,便对莫谷道:“我店生意不振,用度本已拮据,小哥此般抓药却是不成。此处不比天台,诸多药草上山便摘,须知药材有损耗,这最后留下次货碎屑却与谁去?”

莫谷道:“在下想法却与掌柜略有不同,正因店小,便要做出些信誉来,才好招揽主顾。”

掌柜道:“话虽不错,只咱们不同众安堂地当闹市,左右几个老主顾,多抓也是三个,少抓也是三个。”

莫谷道:“如此讲来,则本店要务便在人气。”

掌柜道:“如何不是。则本街冷清,如之奈何?”

莫谷道:“此街不长,纵横也有百户人家。”

掌柜道:“大户人家皆有常用的名医,便配药也往众安堂去。”

莫谷道:“照也,则不在人气,反在名气了。”

那掌柜道:“名气如何来?”

莫谷道:“众口相传,便有名气。”

那掌柜抱头道:“照也,则又在人气。”

如此往复,掌柜莫知奈何,便遣莫谷外出众安桥,见有人自众安堂购药便上前打问,吃的许多白眼。人家购药本就是救急,哪里肯来理你?

莫谷灵机一动,买得几串糖葫芦,再来打问,有的糖葫芦吃,果然人便不急。

一仆人道:“老爷吩咐买的。”一串糖葫芦去了。

一男子道:“自小便在众安堂买的。”又一串糖葫芦去也。

一女子看得莫谷两眼,羞道:“奴家自然要看名医也。”第三串糖葫芦亦去了。

眼见三串糖葫芦换得三句话,莫谷却有些着急。

这来拦住一壮硕男子,边吃边怒:“路过此门,被那郎中拉进去也,吃他不消,买些石斛。”[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莫谷道:“如何便认那石斛便是天台所产?”那人道:“我只认这百年老店。”

莫谷道:“既如此,兄台因何发怒?”

那人悄声道:“郎中道我肾阴有虚,出门方才省悟岂有此症,分明诈我。”

莫谷道:“怎不去退药?”

那人怒道:“闹起来岂非人人知我肾虚。”忿忿去也。

再拦得一老者,那老者道:“老夫双眼迷瞪,只有此间有得复明膏。”

莫谷点头,扶那老者一程。
十八、因缘

天台风光好个绝美。

沙仁如今才有兴致看山。在绍兴做得顺利,不到一年光景,便在绍兴置得一处房屋,荷包渐鼓,胆气愈壮,人称小沙掌柜。

既然是卖天台仙药,这天台山多少是要去的。

至于真正进深山,却也罢了,只在镇上,免得遇见国清寺的和尚。

这到镇上便落脚德福堂,掌柜的还仗他调些北货进来,分外亲近,究竟也是德福堂出去的人物。

只那掌柜侄女此番不知吃的甚么定性药,竟一心对着那外村后生,见了沙仁如今风光,送的物事么收下,依旧的不待见。

不想掌柜的兄长得了狼疮顽疾,天台的郎中请遍了却无起色。

掌柜的娘子曾道:“听人家皆讲二花堂的李郎中治得好疮毒。”

掌柜骂道:“妇人家好不晓事,那小子半路出家,怎能唤得郎中?再道将他请来,岂非叫镇上人人看不起我德福堂,砸了吃饭的家伙什,你且吃风喝烟去。”

可好沙仁前来,掌柜道:“不若便请小沙掌柜到绍兴寻个名医。”

沙仁满口应承。

果然沙仁不久便带得位郎中前来诊脉,三剂服下,颇有效用。掌柜少不得在兄长面前邀功。

怎奈郎中去后,病情反而见重,家人出门,街坊四邻皆远远躲避。

掌柜便也不许侄女回家,偶尔只买些柴米放在门口。

这日沙仁又来,却向掌柜提亲。掌柜道:“此事我管不得。”

那女子不愿,沙仁竟挟带了去。

留下几剂药,那掌柜兄长用了却又见效,这日挣扎起得身,赶来德福堂数落兄弟:“你怎能趁我生病,自作主张,便将你侄女虏去。”

掌柜笑道:“兄长怎生如此讲话,甚么虏去,那小沙掌柜人又体面,侄女跟着他着实享福了。”

他兄长啐一口:“不媒不妁,没个名分,还能享福?你快去将我女儿找回。”

掌柜道:“绍兴是人家地盘,找去又待怎的?小沙掌柜留得十两银子聘礼在此。”

他兄长大怒道:“我女儿便只值得十两银子。”

掌柜道:“兄长好不会算帐,你这病它去不得根,全仗小沙掌柜不绝送药,这怎不算得。”

他兄长大骂而去。此后病情又反复,万般无奈,家中人便寻李路来相看。

三剂下去竟断了根。

掌柜自然少不得又遭一场大骂,没奈何找去绍兴,见侄女被沙仁看得却紧,肚腹见起。

掌柜便回告兄长:“木已成炊,不若认得此份姻缘。那沙仁本是孤儿,自小为师父收留得,长在国清寺,不知自己出身,干脆着他改了姓,算作入赘,你也多一脉香火。”

哪知沙仁却不肯,道:“只今人人知我小沙掌柜,如何改得姓?每遇战事,赘婿便须入伍,岂非害我。”

掌柜两头不做好,干脆不再奔走,任它去休。

沙仁待那女子却还算好,衣食用度不缺,只不许随意出门。

这日门外却有和尚化缘。

沙仁开门,好不尴尬。

分明是沙参与国清寺的师父。沙参念个佛号道:“智远师弟,如今皇上重修佛寺,国清寺香火重盛,却还胜过往日,不如回寺。”

沙仁摇头道:“我只今八戒尽破,哪里回得。”

他师父尤道:“武宗灭法,乃佛门一劫。诸弟子万般无奈,破些戒律,佛祖不怪罪的。”

沙仁便将那女子拖过来道:“我回寺且不打紧,这妻儿寺里作养?”

他师父忙念声阿弥陀佛。

沙参道:“既如此,也勉强不得,便将度牒还与寺中。”

沙仁道:“度牒失落了。”

其时天下赋税徭役颇重,有得僧道度牒便可免去,便有许多富户求取度牒,伪作居士,以此逃税。

其后伪度者众,三分天下之财,佛有其二,武宗灭佛,亦与此有些关系。

沙仁自然不愿交回。

那女子道:“你这天杀的,昨日我洗衣尚见度牒,长老快快将其带回寺中。”

沙仁将她拖回屋中。

他师父怒道:“你个逆徒,如此作恶,岂不记得曾在佛前起誓,当心佛祖怪罪。”

沙仁笑道:“方才师父已道佛祖不怪罪。我如今多添几分香火钱,便是十分功德。”

沙参道:“种得恶因,便生恶果,岂是香火钱却换得来?”

沙仁却不睬他,取五两银子交与师父道:“一两银子算作香火,余下便与师父做件袈裟。”

他师父笑着接过:“有此徒儿,便是老衲作的善因,结得善果。”

沙参目瞪口呆。
十九、运筹

永福堂后院,三分大的地方摆满器具。

掌柜的自在前台招呼,便使莫谷在后院制药。

莫谷切药,研磨,炮制,配伍,一人忙得团团转,也只将辛苦当作练功。

旁坐着一位白衣文士,边饮茶边闭目吟诗。

掌柜的得空来到后院,笑道:“孙先生,小店可是全仗你来运筹。”

那文士微微睁眼道:“只要掌柜这消痛散确有疗效,还怕卖不出去?俗话道酒好不怕巷子深。”

掌柜道:“这是我家几代相传的验方,百试不爽。”

文士道:“如此便好。”

掌柜自招呼前台去,那文士便合莫谷打话,问他年岁出身等。

莫谷边忙边道:“听闻孙先生本是举人出身、私塾教授,却为何屈身从商,这士农工商,商本末流。”

那孙先生道:“愚见,愚见。凡历朝开国,皆是初经战乱,生民凋零,此时要务便在生养休息,自然以重农抑商为国策。而今天下承平已久,国库充盈,百工发达,民间自然要互换有无,便要用得商人。再道范蠡连将相富贵皆弃得从商,这商人何卑之有?”

莫谷道:“我店偏小,果然能得成功?”

孙先生笑道:“这便是运筹之重要了。谋定而后动,事半而功倍。试举一二,金陵卢生家有琼崖产木棉花百担,当地人用以织布,卢生视为奇货,船载金陵,却无人识得,更无人会织得成布,便成死货,是不通地利也。”

莫谷道:“此物确也不识,自然便是死货。”

孙先生道:“不然,《尚书》便有所载,称作织贝,《后汉书》则称白叠,杜甫诗称“光明白叠布”,白居易的“木棉花冷得虚名”,便是此物,只是希物,人多不识。”

莫谷道:“既如此,又如何?”

孙先生得意道:“我便使卢生夹于衾被间,冬季货卖,便得大利。”

莫谷道:“百担之多,何得尽卖?”

孙先生道:“此物希贵,自然购者少。我便使他冬日储冰,木棉花包裹,至夏不化,夏日炎炎,货冰更得大利。”

莫谷不由得停手叹服道:“先生更能用天时,真乃通神。先生何以知此储冰之法。”

孙先生笑道:“四字真言:博闻广记。”

莫谷若有所悟。

孙先生道:“另有苏州胡某家有宝刀货卖,出价千两银子,无人问津。我使他献刀扬州节度使,便得千户之职,价值何啻千金。此乃求人和。”

莫谷道:“人和又如何求取?”

孙先生笑道:“通达世情。小郎欲将我胸中之物尽掏去乎?”

莫谷忙道:“不敢。”

孙先生大笑道:“孺子好学,当教诲之。”

十数日后,消痛散配就。

孙先生便书得旗幡,使莫谷至西湖边人多处,免费赠药。有游湖行路过急、进食生冷而至胃脘疼痛者,辄试之,无不灵效。

如此间隔不定,便到湖边赠药。

不久便有主顾到店中购买。掌柜更使莫谷以独活寄生汤方配制成丸,号为消痛丸,此方专为风寒腰痛,与消痛散名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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