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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夫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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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陆盛男的笑声带着阵阵恐惧,“不是怕鬼,而是怕死人。”
“哪里死人了?”另一个清兵斥道。
“小……小的一见……一见这么多兵大爷守在这儿,心里就是发毛。以前小的经过一座城,也是像现在这样有好多士兵在城门把住,小的好奇一问,原来是官府要围捕几个通辑犯。小的那时不懂事,照样进城去了。夜里,小的在客栈里听到外面很吵,便探头到窗外看看。不看还好,看了一夜睡不着。原来一大帮士兵抬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首从大街上走过。血淋淋的,兵大爷见过没有?真的很吓人。我长这么大了,还真没见过死人。就那一次。我怕这回又要见到那个,所以……”
其中一个清兵提起大刀在陆盛男面前晃了一晃,道:“那你现在想不想看看自己的死相?”
陆盛男大惊失色,转眼间口水鼻涕眼泪全喷涌出来。他一个劲儿地跪在地上哭叫:“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小的没有犯过事,千万不要拿小的来试刀啊……”
两个清兵又是捧腹大笑。
“喂,傻虫子,你果真没见过人死?你亲人呢,都没一人死么?”
另一个清兵亦附和道:“就是嘛,你爹娘都还在不?”
陆盛男擦了擦脸,答得干脆:“都不在了。”
“那还说没见过人死?”
“我爹娘在我出生以前就死了,所以没见到。”
这下子,两个清兵笑得站也站不稳了,捂着肚子一味在地上打滚。城门正下方拿着画像的士兵忙向这头看过来,又对照一下手中的画像,大声嚷道:“你们两个别和一个傻子折腾了,快赶他进城去!”
陆盛男一听,又大哭大叫起来:“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我怕见到死人……”
那个拿着画像的士兵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提起刀喝道:“大爷负责在这儿盘查通辑犯,你要么给我进去,要么给我滚,别碍着大爷办正经事。那犯人要是溜了,你有十头脑袋也不够砍!”
“好,好。小的这就进城,大爷不要生气。”他屁颠屁颠地走了几步,忽地又回来道:“兵大爷,你手上的画像能让小的看看吗?好让小的进城后要是见到他们,就赶快往一边躲,免得见到他们的死相。”
清兵将信将疑地瞅着他,半会儿才道:“也好。”遂将几幅画像垂下让他看,又道,“看看认得不认得他们?”
陆盛男登时一凛:那几幅画像画的分别是:余赤诚、余芳草,以及自己的心上人黄晴川!
第十二回:西顺镖局遭祸劫,北行义士释嫌疑(一)
却说陆盛男看了那三幅画好一阵,那清兵顿生狐疑,道:“喂,傻子,你看够了没有?”
陆盛男醒悟过来,佯装惋惜说道:“怎么这回的逃犯长得这么标致?哎呀呀,还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姑娘!唉,可惜,可惜啊!”他说话像乌鸦一样聒噪,城外黄晴川三人马上收风。
鲍起拉起二女就走。黄晴川急道:“他怎么办?”
鲍起道:“他不会有事的。躲过这会儿再说,他是个聪明人,会想办法找我们的!”
余芳草亦道:“姐姐,再不走或许来不及了!”
黄晴川虽然还生陆盛男的气,心里终究担心他的安危,然而鲍起所言极是,她无奈之下只好从之。
说回城门这边,陆盛男摇着头怏怏而去,一边走还一边唠叨着,“嫁我当媳妇儿好了,干嘛要当逃犯呢?”
那清兵暗自发笑:这人也够傻的!
陆盛男忖道:朝廷要通缉川妹他们三个,当是西顺镖局出了事。余总镖头不在通缉之列,或是成了阶下囚,或是已经……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既然黄晴川三个进不了城,摆在面前有件事必须做的——就是亲自到西顺镖局察看一下究竟。可走了没几步,城门那边有人高声喊住他:“前面那个傻子,你给我站住!”
他先是怔了一怔,然后装作没听见,继续前行。但后面的声音又再喊他一遍。他只好停下来回望。原来有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正瞪着自己。那人装束与一般兵丁不同,许是个头目,面上长着一对犀利的眼睛,逼视人时,会教人全身毛发倒竖!面上的胡须虽短,但每一根都像针一样又直又尖。
陆盛男暗自吃惊:这人非是一般小人物,今番可能有麻烦了!
尖胡子大汉喝道:“叫什么名字?”
陆盛男随便侃了一个名字:“回兵大爷,小的叫牛一根。”
刚才那个笑翻天的清兵马上插话道:“牛不是一头头的么,怎么成了一根根的?”
尖胡子大汉猛一抬手,那清兵深惧其威,吓得不敢说话。
“我来问你,你进城干什么?”
“小的想投亲!”
“亲人姓甚名谁?”
“她姓蔡!”
“还有名字呢?”
“叫……叫文姬!”
尖胡子眉心一聚,端的一副奸险相,道:“你可知道蔡文姬是谁?”
陆盛男傻笑道:“嘿嘿,兵大爷真会开玩笑,她是我姨娘,我怎会不知道她是谁?”
然而陆盛男的演技似乎骗不过尖胡子。只见尖胡子那双犀利的眼睛反复打量陆盛男,好一会儿不发一言。陆盛男暗想:这家伙了不得,千万别让他瞧出端倪。
二人目光对峙良久,陆盛男依旧慌慌张张,忍不住开口道:“兵大爷,小的可以走了么?”
尖胡子道:“你姨娘认识字么?”
陆盛男道:“不怎么认得字,人老了,莫说是字,路也不怎认得。”
“你姨娘祖籍在哪儿?”
“大爷,祖籍是啥子?”
“就是老家。”
“哦——她老家和我娘是一个地方!”
“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请问大爷:究竟想知道我娘的老家还是我姨娘的老家?”
尖胡子火了:“刚才你不是说她俩是一个老家么?”
陆盛男吓得抱住头道:“兵大爷,您一生气小的心儿就扑扑地跳啊。我娘和我姨娘本来是同一个老家,可现在不同了。”
“为何现在不同了?”
“我娘已经过世,大爷问她老家在哪个方向,当然就在西面。我姨娘住在镇江府,方向……”陆盛男把大拇指向后一指,“当然就在南面啦!不过你说成是后面或者背面也是可以的!”
尖胡子快昏过去,哪里想到会被眼前这个傻子戏弄一番!他无可奈何地把手扬一了扬,算是放了陆盛男。
陆盛男转身的一刻,尖胡子的手伸进衣袖间,像是要取什么物事。陆盛男虽是匆匆一瞥,却正好留意到这个动作。
“嗖——”
陆盛男身后传来发射暗器的声音。以他的武学根基和敏捷的身手,要躲过这暗器并不难。可他早在转身时已料到尖胡子有此一着,显然,尖胡子要抓自己的破绽,试问这暗器如何躲得?
“哎哟哇——”
城门的高墙差点被这惨叫声震裂!
“我的娘啊……啊不是,我的姨娘啊……痛死我啦……我的腿啊……”
看见陆盛男一点武功都不会,尖胡子绷紧的心结便有所放松,命人扶起陆盛男,又塞了一些银两过去,当是给他看大夫的钱。
陆盛男又哭又闹,城门附近的街道上几乎都能见到他的口水和眼泪。不少路人也忍不住停下来嘲笑这个牛马个头却不长脑袋的傻虫。
陆盛男一跛一瘸地走远了。尖胡子回望刚才盘查陆盛男的那三个清兵,斥责道:“你们三个把关的,什么人都看准点儿,要是真让钦犯逃了,你们当即人头落地!”
三个清兵唯唯诺诺,头也不敢抬起。
这尖胡子是谁呢?原来他是胡佳德彪的心腹,名叫多罕,正黄旗人。前面提到,胡德佳彪在得悉西顺镖局与腥风寨暗中有瓜葛后,立即派人去追截黄晴川的镖队,与此同时,又派遣多罕到镇江府监视西顺镖局的举动,必要时格杀勿论。多罕为人狐生多疑,做事经常杯弓蛇影,陆盛男差点就被他识穿!幸好陆盛男平日到处闲游,一副懒散相,兼之多罕亦不知他曾到过西顺镖局提亲,于是不识得他长相;更以暗器相试,未见破绽,故复无多虑。
陆盛男左边大腿后面中了多罕三根飞针,不敢走得太急,怕针头下了毒。他摸到一窄巷中,挽起裤腿一看:幸亏只是三根普通的针。针身很细,犹如蚊须,扎得也深,用手夹不出来,于是他腾起内劲,狠狠一拍大腿,三根针应声而出,伤口渗出殷红的血。
“还好,没毒的!”
他撕下一块布,包扎完伤口,又忧虑起来:未知刚才自己叫得够不够响,黄晴川他们三个有没有听到暗示?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刚才自己走得那么慢,如果他们要进城,咋会不见踪影?料是一早远遁之。
镇江府往来如鲫的人流,掩不住蕴藏其中的紧张气氛。陆盛男没有一刻放下警惕,因为路上总有些人,眼睛看的位置很古怪,这些人肯定是清兵假扮的。他只能用余光留意这些“假路人”的举动。将行至西顺镖局附近时,更是格外小心。
西顺镖局坐落在镇江府城中央,四面八方皆有路可通达。以前陆盛男来这儿时,门前必有大队车马候着,那些都是出镖的马车。可是今天,竟然发现走过的人一眼都不敢往那儿看。他明知附近必有清兵暗中监视着,故佯装路过,以便偷偷察看。
西顺镖局的大门被封条封住。几时封的,看不清楚。从门前的积雪可知,应该有一段日子。西顺镖局有个后门,陆盛男是知道的。他想去那里走一趟,但现在不是时候,至少等日落再作打算。
申时刚过,镇江府城门就要关上。赶着出入城池的人们加紧了步伐。陆盛男也急起步子,涌入人潮之中。人潮中,他偶尔碰到四个神色古怪的人,腰间有硬物微微凸起,不用说,肯定是混进来的清兵或者其他降清败类。似乎那四个人也同时瞄上陆盛男,一起向他挤来。陆盛男想甩掉他们,无奈腿上有伤,就算步伐加快,也得有个限度,况且伤口已开始沁血。四个人一见他腿上血迹,便伸手往腰间摸东西。
第十二回:西顺镖局遭祸劫,北行义士释嫌疑(二)
很明显,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陆盛男决定“后发制人”,不主动出击,免得惹起更多人注意。与此同时,那四个人也不希望惊动其他人,因为场面一旦混乱,正正给了陆盛男遁逃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雪亮的匕首朝陆盛男腰后刺来。他看准时机,待匕首离身边仅余一尺左右时,挥起一掌痛击那人手腕。不得不称赞陆盛男“艺高人胆大”,要是旁边有人碰他一下,抵挡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却说匕首脱落后,立即被陆盛男用脚背托住,然后滚到地上,声音很小,旁人并无察觉。再经他脚侧巧妙一拨,又被踢到路的一旁去。
这一击、一垫、一拨三个动作,像金陵卖艺人表演杂耍一样,要是换上普通人,恐怕还不能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捅出匕首的人强忍手中痛楚,不敢出声,但也不敢追上来。其他三人暗自吃惊,互相传了个眼色,原来想留两人继续夹击陆盛男,剩下一个去通风报信。陆盛男看懂他们的暗语,忖道:为免节外生枝,切莫与之发生打斗,最好走为上着!
事实上已来不及,正当陆盛男脚步加急时,前面突然听见吆喝声,原来是几个兵丁在盘查过往行人。急涌的人潮自那儿渐渐放缓。他决定不再前行,转投左边一条岔路。那二人心想:离开人群之中,正是下手的最好机会。遂悄然跟上。
镇江府大大小小的路,陆盛男几乎都走过。相反,那二人不是地头虫,要紧跟在他后面显得十分吃力。陆盛男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加之行速过急,渐觉疼痛难当。忽见一家妓院,人客出入颇多,便把身一闪,倏地挤进里头。二人见了眉头一皱,心中暗骂陆盛男狡猾!
老鸨娘的眼睛雪亮,立即瞅住陆盛男,迎上来道:“这位客官,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陆盛男心里发毛,恰见不远处有个姑娘,遂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身边,笑嘻嘻说道:“我就要这位姑娘陪我!”他不忘把身子贴住那姑娘,不让老鸨娘见到自己腿后的血迹;又抓出一把银两递到她面前。老鸨娘见钱眼开,马上笑道:“小燕,好好伺候这位客官!”
小燕还懵然不知情,就被陆盛男连拉带扯地往上楼的方向走。刚到楼梯口时,陆盛男朝她竖起一根指头。
“嘘——”
小燕奇之。陆盛男往她裙子上一指,小燕登时涨红了脸——原来裙子上染了一块血迹。
“小燕姑娘,你还是赶快到楼上换件衣服吧!要是让其他客人知道了,你以后怎么见人?”
小燕尴尬得快要哭出来,以前客人遇到这种情况,定会痛骂一番,却见陆盛男好心提醒自己,即时点头噙泪致谢,匆匆往楼上跑。而陆盛男则绕过饮花酒的客人,转瞬间不知所踪。
那二人追将进来,老鸨娘同样笑迎上来。二人急于抓人,一手推开老鸨娘就往里冲。只见有个身影匆匆忙忙上楼而去,却没认清是个女子,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楼去。客人太多了,个个都陶醉在酒杯美色之中,居然没人留意到这两个举止粗野的人。
他们奔上二楼,见走路匆忙的是个女子,即生狐疑,二话不说冲上去将她逮住,盘问道:“有没见过一个受了腿伤的人?”
小燕急死了,连连说“没有”。她神情慌张,越发引起二人怀疑。
其中一人逼视道:“臭婊子,给我放老实点!快说,那个受伤的人藏在哪里?”虽然他说话时嗓门压得很低,但小燕仍感觉到他的凶狠!
“客官,我真不知道你们要找谁。可我现在……有事赶着办……”小燕指了指裙子。
二人惊得立时闪开。
小燕道:“请客官见谅,小女子不知月事突然来临,今天恐怕不能接客了!”
二人生平最忌讳这“脏东西”,于是放小燕走。忽然醒悟:糟了,中了那小子调虎离山之计!再奔回楼下去一看:到处都是色迷迷的客人,并不见陆盛男的身影。二人当即捶胸顿足!
陆盛男明白,即使甩掉那二人,也必令镇江城的清兵加紧守卫。要夜探西顺镖局将难上加难。
是夜,他静静待在西顺镖局附近守候,发觉戌时起计,没有一个人从镖局前面走过,连打更的一到路口即绕到别处去。他暗暗偷笑:这辫子党也够蠢的——在西顺镖局附近戒严,不正是打草惊蛇么?可又一想:明知这里守卫森严,今晚也得闯一闯看个究竟。只可惜铜杖不在,加上腿上有伤,一旦厮杀起来很不划算!
他踌躇了好久,始终不敢下手。后来决定绕着镖局附近的路走几遭,摸清楚周围清兵的架势。结果,镖局附近和白天一样,有很多换上便装的清兵在巡逻着。
何以一眼辨出端倪?皆因陆盛男对镇江城甚有了解,这里的人晚上不喜走动,最近几天将会融雪,天气渐趋寒冷,居然在子夜时分还有人在街上流连,不是放线钓鱼的清兵还会是谁?
反复权衡之后,陆盛男还是决定按兵不动,等天气寒冷些再说。
正如所料,第二天因为融雪,天气骤然转冷,到了晚上仍然寒风阵阵,砭人骨缝,巡逻的清兵个个打着哆嗦和呵欠。陆盛男又兜了一圈:在镖局外监视的清兵大约有三十人。因为白天融雪,街上本已湿漉漉的,陆盛男更端来一坛油偷偷倒在地上,人便举步维艰。
巡逻的清兵经过,闻到一股油香,借着月光俯身一看,地上光亮亮的。用手指一揩,方知是油,暗暗疑之。忽见一条黑影鬼鬼祟祟掠过,急起追去,却忘了地上忒滑,摔到地上还向前猛滑几丈远,爬也爬不起来。附近的清兵听见这边有声音,亦相继赶来。地上的人想喊住他们不要过来,可为时已晚,十几二十人“噼里啪啦”地摔得鼻塌嘴歪。
这会儿,陆盛男可以轻轻松松潜入西顺镖局。
翻墙而过,正是镖局后庭。为了行动隐蔽,他连火把都没带,看东西就借着那么一点月光。此外,他嘴巴还衔着一枝点燃的香棍。
显然,镖局里已空无一人,依稀可见地上有斑斑血迹,当是有过激烈的打斗。再沿正门方向摸索,地上血迹更多,且成拖痕状,想必有镖师死后,尸首被人从正门拖走。
忽然一阵灼痛,原来香棍已烧到唇边。他不敢多留,一跃飞上墙头。那帮清兵还“聚”在一块叫苦不迭,他便投相反方向从容离去。
翌日,镇江城门只开半边,巡查行人的清兵比之前多了一倍。盘查亦更加仔细。这些陆盛男早已料到。而今天,他仍打算离开镇江。
城门下,两个兵丁拦住他道:“去哪里的?”却未待他回答,马上认出他来——原来这兵丁就是进城时见到的那两个。
其中一个想起当日滑稽的情景,笑着说道:“傻虫,你没找到你姨娘么?”
陆盛男心中焦急:真倒霉,又碰到这两个混球,要是耽搁久了,肯定会惊动上次那个尖胡子。没法了,只好见一招拆一招应付着吧。
“回二位兵大爷,原来小的姨娘也死了,所以今儿准备再投别的亲戚去。”
本来这话一点都不逗,居然也让那两个兵丁笑弯了腰。
“我说傻虫嘛,你姨娘死的比你爹娘还早呢!”[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另一个接着道:“告诉你吧,傻虫,你是你爹和姨娘生的,所以他们是一块死的!”说完,两个兵丁又是一阵狂笑。真不知是陆盛男傻一些,还是他们两个傻一些。
第十二回:西顺镖局遭祸劫,北行义士释嫌疑(三)
陆盛男哀求道:“兵大爷,小的可以出城了么?”
两个兵丁只顾得笑,说不了话,便挥了挥手。
陆盛男暗喜,信步出城。可惜事情并非想象中顺利。刚才的事还是惊动了尖胡子多罕。
“站住!”多罕从城楼上大喝一声。
陆盛男装作没听见,继续前行。多罕眼缝一收,“嗖”一声从城楼跃下,立在陆盛男跟前。
“大……大爷,不会又找小的开涮吧?”陆盛男装出一脸惊恐状。
多罕的目光依旧犀利,教人不寒而栗,连陆盛男这种见惯江湖风浪的人,都要想方设法逃避他的逼视。
“小子,你的腿伤这么快就好了?”
“呜……呜……”陆盛男哭起来,“大爷,小的这会儿腿伤未好,心伤又来!”
“哦?你姨娘不要你么?”
“回大爷,小的姨娘原来多年前已过世,前天进城才知道。”
“是么?她住哪儿?”
“城南锦华坊内。”
多罕冷笑道:“小子,你还以为能耍得了我们?”话音刚落,倏地劈出一掌,正中陆盛男前胸。
这一掌过于唐突,陆盛男全然躲避不及。他感觉胸腔像被捅穿一样,五脏六腑浑然颠倒,一股热流上涌至喉咙中,随即吐出血来,跪在地上。他暗想:倘若对尖胡子还击,清兵必定一拥而上,自己终将寡不敌众。唯今之计,还是按兵不动为上。
“小子,还敢装蒜!昨晚飞掠西顺镖局檐头时,我已认准你的身影!”
“呃……”陆盛男胸口再度翻涌,又吐一口血,“大爷,小的……不明白您的话……”
多罕怒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
“簌——”凌厉的掌气又朝陆盛男胸口压来。这一招不躲的话是必死无疑的!陆盛男迅速伸出右手扣住多罕的手掌,内力往外一逼,多罕大惊,急忙往旁边躲闪。结果掌气轰中多罕身后一个士兵,那人当场毙命!
多罕心有不甘,一连向陆盛男袭来三掌,皆被陆盛男敏捷的身手躲过。多罕不禁心中发毛,怕敌不过对方,遂疾呼道:“快拿下此人,亦可就地正法!”
陆盛男跃到一个士兵跟前,倏地夺过他手中大刀,并不恋战,而是望城外奔逃。霎时间,镇江府城门杀声连天,清兵如潮水般涌出,可地面湿滑,跑了没几步就接二连三有人摔倒。多罕跳上一匹战马,两腿一夹,领在众追兵之首。那马平日奔驰如箭,今天已不能一展雄蹄!亦如先前的清兵一样,多罕奔离城门不远,即连人带马狠摔地上。
“该死的!”他痛骂一句,干脆弃马追去。
陆盛男毕竟胸口、腿上都有伤,刚才又勉强用内力还击多罕,渐渐感觉两眼昏花,四肢乏力,往日一跃十步的轻功难以施展,眼见多罕快要杀到,除了与之拼将一死,恐别无他路。于是,他放慢了奔逃的脚步。
二人距离拉近,多罕不禁一喜,可马上想到:这小子非等闲之辈,今番必定有诈,料是杀我一着回马枪!
他亦放慢脚步。
后面已不见清兵追来。
陆盛男凭借刚才与多罕对的一掌推知,对方的内力应在自己之下。如非被他偷袭受伤,打败他绝非难事。但现在身体状况不佳,还未知谁高谁下。幸好,单打独斗尚有取胜之机。
二人追逐至一条两边有大树夹护的小路上。陆盛男突然斜上飞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多罕遂不敢前行,竖起耳朵留意动静,却只听得“簌簌”风声,并不见人影。前路越发地窄,多罕料想陆盛男必定躲在树上伺机出击。对方在暗,自己在明,正是处于不利之境。
多罕生性多疑,周围越是静悄悄的,他心里越是不安。可一想:那小子受了伤,跑不远,我虽不敢前,但也赖着不走,等他主动出击。
于是,多罕把刀往雪地一插,默然静待。
却说抱在一棵粗枝上的陆盛男强忍着胸口痛楚,唯望多罕行近时扑下来办了他。谁知他不中计,陆盛男倒是心急起来:树枝被雪冻压了好些日子,要是从树上飞跃逃跑,即便自己轻功再好,树枝依然会断裂。出了这条路,未必再有这么好的隐匿之所,到时候唯有与之硬拼,这不划算。
两个势均力敌的人,一时陷入胶着对峙的状态。谁都想最先打破僵局。多罕从腰间取出一件管状物事,尖头朝天,手用力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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