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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三部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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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我语气有点太冲了,便慌忙掩饰道,“我只是累了,谢谢关心。”
“我觉得你在说谎。”她说。
她袖口露出一角绷带,大概是拔针后包扎的吧。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被情境模拟控制,就让人觉得一阵阵恶心。我甚至没法儿正眼看她,于是转过头去。
接着我看到了他们:一个无畏派叛徒搀扶着一名腿部汩汩流血的女子,一瘸一拐地走着。他们带着蓝袖章。女子的青丝中掺杂着丝丝灰发,男的是鹰钩鼻,我认出他们来了——是托莉和齐克。
托莉很费力地走着,一条腿好像麻木似的拖在身后,大腿几乎全被血浸湿了。
诚实者停下手上的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在电梯附近巡逻的无畏派卫兵慌忙举枪跑了过去,正在扫地的人退步让开了路,我却纹丝不动,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齐克和托莉越挪越近的身影,心底热流涌动。
“他们有没有拿枪啊?”有人问道。
看到这一排持枪的无畏者,齐克一手搀着托莉,一手举过头顶,慢慢停下脚步,停在曾是大门的地方。
“她需要马上看医生。”齐克说。
“我们为什么带个叛徒去看医生?”一个无畏者问,他一头稀疏的金发,唇上有两处穿洞,手里举着枪,小臂处露着蓝丝。
托莉呻吟着。来不及多想,我从两个无畏者中间钻过,一下子冲了过去。她把沾满血的手放在我手中。齐克发出吃力的声音,把托莉平放在地板上。
“翠丝。”她的声音听起来晕乎乎的。
“姑娘,你最好还是后退一下。”金发无畏者对我说。
“别说了,快把你的枪放下。”我吼道。
“我就说分歧者都是疯子。”另一个持枪的无畏者对身旁的女子嘀咕着。
“你若真怕她拿枪扫射你们,大可以把她抬到楼上,绑在床上,捆住她的手脚。”齐克满脸阴郁地说,“但不能让她在诚实派总部的大厅里失血而亡。”
几个无畏者终于走过来,把托莉从地面上抬起来。
“我们要把她带到……带到哪儿去?”一人问。
“快去找无畏派护士海伦娜。”齐克急切地说。
两人点着头,抬着她往电梯走去。这时,我和齐克四目相对。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叛徒们发现我们私底下搜集情报。托莉想逃,他们开火打中了她的腿,还是我一路把她搀回来的。”齐克说。
“编故事的能力还真不错。”金发无畏者不屑地说,“要不要在吐真血清下也说一遍同样的话?”
齐克耸耸肩:“没问题。”说话间,他已故作郑重地伸出双手给那人,“既然你这么着急,那赶紧把我拖走吧。”
他的眼光突然越过我的肩凝住了,双腿也迈开了脚步。我回过头去看,原来尤莱亚从电梯里走出来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据说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叛徒。”尤莱亚说。
“是啊,管他呢。”齐克回道。(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他们张开双臂,拥抱了彼此,先是互相拍了拍背,后又大笑着顶了顶拳头。那力道在我看来简直会把对方打疼。
“真没想到你竟连我们都瞒着。”琳恩摇了摇头说。她坐在我的对面,双臂交叉着,一条腿翘在桌上。
“有什么好生气的。”齐克开口道,“我本来连桑娜和尤莱亚都不打算告诉的,如果我大肆宣扬,我是卧底,我是卧底,那还叫卧底吗?”
我们身处的屋子叫“集会场”,无畏派一逮到机会就会用诚实派的口吻来打趣。这屋子宽敞明亮,对外还是开放的,四面墙壁上挂着黑白相间的布帘,中央摆着一个圆形的演讲台,演讲台四周围着好几张大圆桌。我从琳恩口中打探到,诚实派每个月都会在这儿举办形式轻松以消遣为目的的辩论,每周还在此举行一些宗教礼,即使没什么活动时,屋子里也往往人头攒动。
大约在一小时前,齐克也在第十八层接受了诚实派的讯问,与我和托比亚斯的比起来,他的讯问并没有多少凝重气氛,一来是因为诚实派并没有指控齐克有任何可疑行踪的录像,二来是因为齐克即便在吐真血清的作用下也依旧幽默,甚至比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用尤莱亚的话讲,我们来这“集会场”就是为了参加“喂,你不是没心没肺的叛徒”的集会,给齐克庆祝。
“是啊,可自攻击情境模拟到现在,大家一直都侮辱你的人格,”琳恩说,“搞得我现在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了。”
齐克把胳膊搭在琳恩肩上,笑嘻嘻地说:“你本就是个混蛋,这都内化成你人格的一部分了。”
琳恩一听这话,朝他扔出一个盛水的塑料杯,他虽躲开了,可水花溅到了他的眼里。
齐克揉着眼睛,嘴里依旧说着:“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帮反对珍宁行径的博学者安全撤离,大部分人躲在这边,还有一小群人逃到了友好派。至于托莉……我真不明白她在搞什么,总是一消失就是好几个小时,而且还是个暴脾气,每次在她身边,我总怕她随时爆发。所以喽,她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你这人又没什么特殊才能,你是怎么想到做卧底的?”琳恩问。
“这和情境模拟系统结束后我处的位置有关吧。那时,我正好在一群叛徒的队伍里,就将计就计。”他解释道,“至于托莉为什么当卧底,我还真不太清楚。”
“她是从博学派转到无畏派的。”我插道。
当然,我并没有全盘托出其中原由,托莉肯定也不想把自己的心事暴露。在博学派总部,托莉并非无缘无故地爆发,因为她内心充满了恨,恨博学派杀了她至亲的弟弟。她弟弟是分歧者。
她曾对我说,为了替弟弟报仇,她会伺机而动。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齐克问。
“所有转派的无畏者都有一个秘密社团,”我往后微微斜了斜身子,靠在椅子上,“我们每隔两周的周四都会聚会。”
齐克回了我一声“哼”。
“老四呢?”尤莱亚低头看了下表,“我们先不等他了?”
“不行,有重要信息在他手上。”
尤莱亚点点头,好像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似的。他顿了一下又问:“什么重要信息?”
“康与珍宁和平协议的内容,不然能是什么?”齐克说。
我的视线飘到屋子的另一头,克里斯蒂娜和她妹妹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正在读着什么。
威尔的姐姐卡拉突然向克里斯蒂娜的桌子走去,看到卡拉,我不禁浑身一颤,立刻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尤莱亚回头看了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真想揍他一拳。
“嘘,别问了。能不能别那么明显?”我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抓住桌角,嘘声说道,“威尔的姐姐在那边。”
“我认识她。当时在博学派总部时,我们就一起探讨过怎么逃出来。”齐克说,“她说有一次替珍宁办事时,看到一个无私派女人被害的情形,后来就受不了这场无情的屠杀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博学派潜藏在我们当中的卧底?”琳恩问。
“琳恩,她让我们一半的人免遭这东西的毒害,”马琳边说边敲了敲胳膊上的绷带,“确切来说,是一半的一半。”
“小马,那叫四分之一。”琳恩说。
“她是不是卧底对我们来说没多大关系。”齐克说,“她也没什么好泄露给博学派的,即使我们有什么行动,也绝不会告诉她。”
“供她搜集的情报可真不少,”琳恩说,“比如我们在这里的人数,再比如,没被情境模拟系统控制的人数,等等。”
“你没有看到她当时那坚定的神情,我是绝对信她的。”齐克说。
卡拉和克里斯蒂娜起身走出门外。
“不好意思,出去方便一下。”我找了个理由,跟了出去。
等卡拉和克里斯蒂娜跨过这一道门槛,我便快步追了过去。我轻轻推开一扇门,又轻轻把门掩上,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这走廊有些幽暗,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垃圾的味道,这附近应是诚实派的垃圾清运道。
我隐隐约约听到两个女人的声音,却不太清楚,只得屏息凝神,轻手轻脚地跨到走廊尽头,这样声音就清晰了许多。
“……就是受不了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听到啜泣的声音,是克里斯蒂娜,“我没法不去想……她对威尔所做的一切……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杀了他,她怎么下得了手?”
克里斯蒂娜的呜咽悲凉哀戚,听得我有种就要崩溃的感觉。
卡拉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能理解她。”
“你说什么?”克里斯蒂娜抽泣着说。
“她是杀了威尔,可你得明白,并不是我无情无义,只是我们博学派为人处世都求一个理字。那个女孩估计当时吓昏了头,也肯定没来得及多想,不过估计她平时就没什么脑子。”卡拉解释道。
我的眼睛猛地睁大,这人真——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骂她的词,接着又听她说。
“威尔已被情境模拟控制,她也没办法和他理出个一二三,面对威尔的进攻,她只能遵从无畏者的本能,开枪杀了他。”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克里斯蒂娜悻悻然地问,“我们应该忘掉她的罪行,因为她别无选择?”
“不是。”卡拉的声音有些发抖,不过只有一点点,接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小,“当然不是。”
她稍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既然怎么也无法避开她,就听一下我的话,这样你也过得好受些。还有,你当然不必非要原谅她。话又说回来,我一开始就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和她这么古怪的人交朋友。”
我以为克里斯蒂娜会表示同意,有些紧张起来,可她没有附和卡拉的话,我内心有一些惊讶,一些释然。
“你真没必要非得原谅她,但最好还是和她换位思考一下,错杀威尔只是因为她惊恐之下慌了神,并不是故意为之。你若能这样想,就不会一肚子怨气,老想朝她那长得要命的鼻子上揍一拳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听到克里斯蒂娜干笑了一声,感觉像是有人在她肚子上用力戳了一下。我转过身,心情凝重地走回“集会场”。
卡拉这人言语粗鲁,对我的鼻子指指点点,太可恶,可她刚才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对她也存了一丝感激之情。
托比亚斯推开藏在白色布帘下的后门,有些恼怒地掀开布帘走出来,走到围坐在集会场的我们身边坐下来。
“今早七点,康会和珍宁·马修斯的代表会谈。”他说。
“代表?”齐克惊呼道,“她没有亲自来?”
“亲自来?站在一群怒气冲冲的无畏者中间,任凭子弹穿堂而入吗?”尤莱亚坏笑着说,“我真希望她有这个胆量。真心的,我特想看到她有胆量来。”
“聪明绝顶的康先生会不会也带个无畏派护卫啊?”琳恩问。
“会。”托比亚斯回道,“听说几个年长的无畏者自告奋勇陪他去,布达说他会留意听会谈内容,会后汇报给组织。”
我不禁冲他皱了皱眉,真不知他这是从哪儿打探到的消息,更不明白原本不热衷做领导的他怎么突然间行事风格大变,变得像一个统筹全局的领导。
“问题的真正切入口是,”齐克双手抓住桌子角,镇静地说,“把自己置身博学派的视角,用博学派的思维想想,这次会议换你会商讨什么内容?”
他们的视线一致投在我身上,目光中透露着期许。
“看我干吗?”我有些惊慌失措。
“你是分歧者。”齐克说。
“托比亚斯也是啊。”
“没错,可他没有博学派的个性。”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有呢?”
齐克耸了耸肩说:“看起来像有,你们觉得呢?”
尤莱亚和琳恩意味深长地点头附和。托比亚斯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在浅笑,只不过这笑很快就收住了。我内心就像压着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
“据我所知,大家的大脑都还好使,”我回道,“你们都可以用博学派的视角分析眼前的问题。”
“可我们并没有功能特殊的分歧者大脑。”马琳说着便伸出手,手指在我头皮上轻捏着,嘴里念叨着,“快啊,快施展你的魔力吧。”
“小马,根本没有什么分歧者魔力。”琳恩不屑地说。
“即使有,我们也该好好斟酌斟酌这意见。”沉默已久的桑娜突然开口了,可她那炯炯的眼光并没有盯着我,而是直投向她妹妹,眼光中带着怒气。
“桑娜——”齐克正欲解释,却被她满腔的怒气打断。
“别桑娜长,桑娜短的!”她那拉得老长的脸对准了齐克,“你们不觉得分歧者的忠诚度有待考验吗?她既然有博学派的特性,你们又怎么确信,她不是博学派的卧底?”
“别犯傻了。”托比亚斯说道。
“我犯什么傻?”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吼道,“我的个性测试是完完全全的无畏派,我生是无畏派的人,死是无畏派的鬼,一生一世不会背叛无畏派,因为我没有其他归属了。可她呢?你呢?”她摇着头,激动地说,“你们会不会对某个派别从一而终?我才不会和你们一样,一个个假装这一切都没问题。”
她站起身来就要夺门而出,齐克伸手阻拦,却被她没好气地推开。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重重带上的门,看着那渐渐静止下来的布帘。
我感觉自己像上了发条,想大吼,只是桑娜已经不在这里听我吼了。
“这不需要什么魔力,”我激动地说,“你们只要问一问自己,若你置身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才能做到条理分明、合乎逻辑。”
一双双眼睛木然地盯着我。
“说真的,如果我是博学派派来的协商代表,面对杰克·康和他周围的无畏派守卫,我第一个想到的绝不是付诸武力。你们怎么看?”
“哎,那如果这代表也带着无畏派士兵呢?就只能‘啪’一声,让子弹解决问题,杰克玩完儿了,博学派也就省心了。”齐克说。
“来谈话的人绝对是重量级人物,并不是随随便便抓一个人来充数,”我应道,“他们若开枪打死杰克·康,珍宁的这位代表也不会活着走出这个门。这对他们来说,绝不是明智之举。”
“看到了吧?所以我们需要你来分析当前情形,不然我肯定就是杀、杀、杀,冒险也值得。”奇克说。
我捏了下鼻梁,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好吧。”
假如我是珍宁·马修斯,杰克·康对我而言也没多大用处,若让形势于我有利,我肯定不会让代表和他达成什么协议。她会利用这个对自己有利的状况。
“我认为珍宁·马修斯想操控杰克,他肯定会为了保护自己派别的利益而舍小保大,交出分歧者。”我顿了顿,突然想到他在诚实派拥有一言九鼎的影响力,“或交出无畏者。我们必须探听到他们的谈话。”
尤莱亚和齐克对视了一眼,琳恩脸上露出一抹笑,却不是平常的那种笑容,她金棕色的双眸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漠。
“那我们就去偷听吧。”她说。
第二十章 复仇
我看了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整。还有十二个小时,珍宁和杰克·康的商讨就要如约进行。自六点起,我就急不可耐地一遍一遍看表,好像多看几次,时间就不会走得这么慢慢吞吞的了。我真想一冲动就离开这餐厅,哪怕做点闲事,也总比跟琳恩、托比亚斯和劳伦坐在餐桌前干等好得多。我胡乱吃了几口饭,眼光不时飘往克里斯蒂娜的方向,她和家人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吃饭。
“等这战争结束,不知道一切还会不会照旧。”劳伦说。她已经和托比亚斯讨论无畏派考验的办法有五分钟了,他们俩对这个话题好像有说不尽的话。或许,他们也只有这一个共同话题了。
“假如在这一切结束后这世上还有派别的话。”琳恩说着挖起土豆泥,拍到自己的面包上。
“别告诉我你这是要吃土豆泥三明治。”我对她说。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样?”
一大群无畏者从我们身旁走过,他们年纪比托比亚斯大一些,不过也大不了多少,一个姑娘的头发染成了五种颜色,胳膊上几乎全是文身,连一点皮肤都看不到。其中一个男孩凑向托比亚斯身后,低声说了两个字“懦夫”,就继续往前走去。
其他人仿佛被这男孩传染了似的,纷纷在托比亚斯耳边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扬长而去。托比亚斯没有吭声,眼睛直直地盯着桌面,餐刀贴在面包片上,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一坨黄油尚未抹开。
我内心揪成一团,紧张地等着他爆发。
“一群无聊的白痴。”劳伦说道,“诚实派也是大白痴……竟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揭自己的伤疤。”
托比亚斯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放下餐刀和面包片,双腿一撑,推开椅子,他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屋子,死死盯住对面的某样东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淡淡地说,随即转身朝他盯着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事情不妙。
他宛如轻柔的流水一般在人群和桌子中间穿过,我踉踉跄跄地跟了过去,推开拥挤的人群,嘴里一路低声念着抱歉。
我终于看清了,托比亚斯径直走向马库斯,他此刻正和几位年长的诚实者坐在一起。
托比亚斯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座位上拖下来。马库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这么做完全错了,托比亚斯一拳正打中他的牙齿。人群骚动起来,一片喧哗,但没人前来拉架,也难怪,劝架绝不是无畏派的风格。
托比亚斯把马库斯推到屋子中央,餐桌在这里靠边摆放,以露出地上的诚实派象征。马库斯一下子扑倒在失衡天平的一端,双手紧紧捂住脸,伤势如何,不得而知。
托比亚斯把马库斯一把按在地上,抬起腿,脚跟紧紧踩住他的喉咙。马库斯嘴角处流出一道殷红的血,双手不断拍打着儿子的腿,可就算他正值壮年,也不可能比得过他儿子。托比亚斯慢慢解开皮带扣,把皮带抽出来。
他抬起踩在父亲身上的脚,把皮带甩向身后。
“这是为你好。”他说。
我这才想起,在托比亚斯的“恐惧空间”中,这是马库斯在不同状况下常对托比亚斯说的一句话。
皮带挥过空中,重重落在马库斯的胳膊上,马库斯的脸涨得通红,他慌忙抬手护住头,“鞭子”却抽到他的脊背上。四周的呼喊助威声响起,很多无畏者放声大笑,而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回过神来,神智也清醒了不少,慌忙跑过去抓住托比亚斯的肩膀。
“住手!托比亚斯,马上住手!”
我本以为他眼中会燃着疯狂的仇恨,可他与我对视的一瞬间,我知道自己错了。他呼吸平缓,脸上也没泛红,绝不像一时冲动才有的举动。
这应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一场表演。
他扔掉皮带,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条银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戒指,这戒指由暗无光泽的金属制成,是无私派的婚戒。托比亚斯把戒指扔向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马库斯,甩在了他脸上。
“我代母亲跟你问好。”托比亚斯说。
托比亚斯转身离去,半晌我才缓过神来,也没管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马库斯,就跟上托比亚斯的脚步。我追啊追,走到走廊处才终于赶上他。
“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我追问道。
托比亚斯走进电梯,按了“下行”电梯按钮,眼睛一直没看我。
“我必须得那么做。”他半天才说。
“为什么必须那么做?”我反问。
“怎么,你现在同情他了?”托比亚斯转身瞪着我,一脸怒气地吼道,“你可知道他有多少回这样对我吗?你以为我那些举动都是跟谁学的?”
那一瞬间,我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全部酥软,似乎快要碎掉。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每个句子、每个动作、每个表情,他似乎都精心排练过多次,而这一次,只不过是实战罢了。
“没有。”我轻声答道,“我没同情他,一点也没。”
“那你这是怎么了,翠丝?”他的声音很粗暴,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承受。他继续说道,“这一周了,你都没在意我说什么、做什么,这件事又有什么不同?”
面前这个男孩,真让我又爱又怕。面对他性格中乖僻的一面,我不知所措。这举动背后,正是他的冲动,恰如我性格中残忍的那一面。或许,我们两个人的内心都藏着一触即发的火药,有时候是它拯救我们,让我们活着,但有时候,它也会让我们自我毁灭。
“没什么。”我答道。
随着滴滴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踏出电梯,按上“关闭”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将我们两个隔开。我怔怔地盯着电梯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回想着这十分钟里发生的一幕幕。
他刚才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指的是大家对他的嘲讽——这次公开讯问的后遗症。他在讯问中公开承认加入无畏派是为了逃避父亲。现在他当着众人的面揍马库斯一顿,让所有的无畏者都看到。
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修复那被伤害的自尊?还是他在故意预谋什么?
回餐厅的路上,我看见一个诚实者搀着马库斯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盥洗室走去,我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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