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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代言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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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一直独身,没有成家?”塞费罗轻声问道。

“现在又成了鳏夫。”

安德并不觉得用这个词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简在他耳中悄声道:“这样做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安德?我承认这一招对我来说太深奥了些。”

当然,这根本不是任何计划的一部分。安德有点吃惊:自己现在竟如此容易丧失自我控制能力。昨晚在希贝拉家里,他是别人的主心骨,而今天,面对这两位教友,他的表现就像昨晚的科尤拉和格雷戈。

“你到这里来是想寻找某些问题的答案。”塞费罗道,“但是我看,你真正想解答的问题比你自己知道的更多。”

“你一定觉得非常孤独。”阿纳多娜道,“你姐姐已经找到了归宿,你一定也希望找到自己的归宿,是这样吗?”

“我不这么想。”安德道,“恐怕我太滥用你们的友善之心了,像你们这样没有神职的教友没有听取别人忏悔的义务。”

阿纳多娜爽朗地笑起来,“这个嘛,随便哪个天主教徒都可以听取异教徒的忏悔。”

塞费罗却没有笑。“安德鲁代言人,你对我们十分信任,这种信任显然超出r你来之前的计划。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现在我也相信,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主教怕你,老实说我过去对你也心存疑虑。但现在不同了。我会尽我的努力帮助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破坏我们这个小村子,至少不会有意破坏。”

“啊。”简悄声道,“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了。这一手玩得真漂亮,安德。你比我想像的还棒。”

这个促狭鬼弄得安德感到自己成了个玩世不恭的骗子手,于是他做了一件以前从未做过的事。他抬起手,用指甲一拨宝石状微型电脑上那个小小的开关销,关掉了电脑。宝石不作声了,简再也不能在他耳朵里嘀嘀咕咕,也不能通过他的眼睛看,通过他的耳朵听了。“咱们上外边走走吧。”安德说。

植人式电脑许多人都知道,所以他们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们把这个举动看作他希望和他们私下里认真谈谈的表示,两人都很高兴。其实安德的意思只是暂时关掉电脑,省得简老是开他的玩笑,但塞费罗和阿纳多娜却由于l电脑关机放松了许多,这样一来,他反倒不好再打开电脑了,至少这会儿不行。

走在夜色下的山坡上,和阿纳多娜与塞费罗谈谈说说,安德忘了简已经不能再听了。他们对他谈起娜温妮阿孤独的童年,后来有了皮波父亲一般的照料和利波的友谊,她又是如何恢复了生机。“但自从利波去世的那一晚,对我们来说,她好像也成了死人。”

娜温妮阿不知道大家是多么替她担心。在主教的会泌室,在修会老师们中间,在市长办公室,大家一次又一次讨论着她的不幸遭遇。这种待遇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其他孩子也不是加斯托和西达的女儿,也不是这颗行星上惟一一个外星生物学家。

“她变得非常冷漠,只关心工作,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她和其他人只有一个话题:如何修改本土植物的基因,使之能为人类所用;如何使地球植物在这里存活下去。问她这方面的问题她都乐于回答,态度也很好。但其他的……对我们来说她已经死去了。她没有朋友。我们甚至向利波——愿上帝使他的灵魂安息——打听过她,他说过去她把他当成朋友,可现在,他连其他人都不如,其他人至少还能得到她那种空空洞洞的和气态度。而他只要一问她什么,她立即大发脾气,完全拒绝回答。”

塞费罗摘下一片当地的草叶,舔了舔叶片背阴的一面。“你试试这个,代言人。它的味道很有意思。不用担心,对身体没什么危害,它的任何成分都无法进入人体的新陈代谢过程。”

“你最好还是提醒提醒他,叶片边缘锋利得像剃刀,小心划破嘴唇和舌头。”

“我正想说呢。”

安德笑着摘下一片草叶尝了尝。酸酸的,像肉桂,又有点像柑橘,还有点像口腔里的臭气。这种滋味像许多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没有一种好闻的。但气味十分浓烈,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人的地方。“这玩意儿能让人上瘾的。”

“我丈夫是要拿它打个比方,代言人,小心了。”

塞费罗不好意思地笑了。“圣安吉罗不是这样教导过我们吗?耶稣教诲世人的方法就是比喻,用人们知道的东西形容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草的味道确实很怪。”安德说,“但这跟娜温妮阿有什么关系?”

“这种比喻有点牵强。但我觉得,娜温妮阿在生活中品尝到了一种非常让人不愉快的东西,但那种东西的味道实在太重,它征服了她,让她割舍不下它的滋味。”

“你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

“我给你说点玄而又玄的神学理论吧。我说的东西就是从负罪感中产生的骄傲。这是一种虚荣,一种自大。某一件过错,罪责本不在她,但她却担起了这个罪名。她觉得万事万物都以她为中心,其他人的痛苦也是对她的罪孽的惩罚。”

“她为了皮波的死责备自己。”阿拉多娜道。

“她不是个没头脑的傻瓜。”安德说,“她知道杀害皮波的是猪仔,她也知道皮波是一个人去的,与她无关。怎么会觉得是她的过错?”

“这种念头刚产生的时候,我也是用这个理由来反驳自己。后来我又看了皮波死的那晚的记录和资料。一切都很正常,只有一个暗示:是利波的一句话。他要娜温妮阿把皮波去找猪仔前和她一块儿研究的内容给他看,而她说不。就这些,这时别人打断了他们的话,他们此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至少没在时刻有仪器记录的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里谈起这个话题。

“代言人,这句话让我们不禁猜想:皮波死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阿纳多娜道,“皮波为什么急匆匆跑出去?难道这两人为什么事吵起来了?他生气了?如果某个你爱的人死了,你跟他最后的接触是很不愉快、怒气冲冲的,事后你就很可能会谴责自己,如果我没说这些话就好了,如果我没说那些话就好了,等等。”

“我们也曾试图重现当晚的经过,所以想查核电脑记录。那份记录很完备,自动记下一切工作笔记,每个登录电脑的人干了什么,等等。但凡是属于她的资料全都加密封存了。不仅是她手边正在处理的工作,而是一切资料,连她的联机时间记录我们都无法查看。完全不知道她想瞒着我们的是什么资料,进不去呀。一般情况下,市长的权限可以超越电脑使用者的加密级别,可这一次,连市长都没办法。”

阿纳多娜点点头,“这种封锁公众资料的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都是工作笔记,是殖民地的财产。”

“这件事于得可真是胆大包天。当然,法律也有规定,紧急情况下市长可以取消对文件资料的加密。可这一次紧急不紧急谁都说不上来。举办公开听证会又没有法律依据。我们想看资料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可这点理由在法律上立不住脚。也许今后什么时候我们能看到资料罩记录了什么,皮波死前他们俩中间出了什么事。那些资料都是公众财富,她是删不掉的。”

安德忘了简听不到这些情况,自己已经关闭了电脑。他满以为她一听见这些情况便会立即行动,越过娜温妮阿设置的所有保护程序,将档案里的资料提取出来。

“还有她和马考恩的婚事,”阿纳多娜道,“人人都知道这根本没道理。利波想娶她,这一点他没有保密,大家都知道。可她的回答是不。”

“她想说的可能是,我的罪孽太深,不应该嫁给一个可以使我幸福的男人。我要嫁给一个对我十分凶恶的人,让他惩罚我,这也是对我的罪孽的惩罚。”塞费罗叹了口气,“她的这种自我惩罚的欲望把他们俩永远分开了。”

安德等着简发出尖刻的评论,诸如那儿还有六个孩子,大可以证明利波和娜温妮阿并没有彻底分开。可她一声不吭,安德这才想起自己关掉了电脑。可现在有塞费罗和阿纳多娜看着,他不便伸手去重新打开它。

他知道利波和娜温妮阿是多年的情侣,所以他明白塞费罗和阿纳多娜想错了。娜温妮阿也许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这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忍受马考恩的折磨。为什么自绝于人群,但这并不是她不嫁给利波的原因。就算她觉得自己的过错比天还大,她仍然不应该觉得自己没资格在利波床上享乐。

她拒绝的是婚姻,而不是利波这个人。这么小的社区,又是个天主教社会,做到这一点并非易事。什么东西会伴随婚姻而来,却不受通奸的影响?她想躲避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看,我们简直摸不着头脑。如果你当真打算替马科斯·希贝拉代言,你就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她为什么嫁给他?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你就得查清皮波的死因。最后一个问题已经让上百个人类世界中最聪明的一万多个头脑绞了二十多年脑汁了。”

“跟所有这些聪明脑瓜相比,我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安德说。

“什么优势?”

“我有爱护娜温妮阿的人帮助我。”

“我们过去没能干什么事。”阿纳多娜道,“也没能好好帮助她。”

“也许我们能够互相帮助。”安德说。

塞费罗注视着他,接着伸手搭在他肩上。“如果你真心希望帮助她,代言人安德鲁,你就应该对我们敞开心扉,像我们刚才对你一样知无不言。你就会告诉我们,不到十秒钟前你产生了什么想法?”

安德顿了一会,然后严肃地点点头,“我认为娜温妮阿拒绝嫁给利波的原因不是她的负罪感,我想,她之所以不嫁给他,是不想让他接触她锁死的那些资料。”

“为什么?”塞费罗问道,“怕他发现她和皮渡的争执?”

“我不认为她和皮波发生过争执。”安德道,“我想,她和皮波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一发现导致了皮波的死。所以她才会把资料锁起来,因为这些资料中有些内容会让人送命。”

塞费罗摇摇头,“不,代青人安德鲁,你不懂负罪感的力量。人不会为了一点点信息葬送自己的一生,但为了更少一点的自责,他们却可能干出这种事来。你看,她的确嫁给了马科斯·希贝拉,这就是自我惩罚。”

安德没有争辩。娜温妮阿是有负罪感。这一点他们说得对。否则她就不会任由马考恩打骂,从不抱怨。负罪感是有的,但是,嫁给马考恩却是因为别的原因。他没有生育能力,而且自感羞愧。为了把这个秘密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宁肯忍受一门绿帽子婚姻。娜温妮阿愿意受罪,但并不愿意在生活中失去利波,不愿意失去怀上他的孩子的机会。不,她不嫁给他,惟一原因就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文件中的秘密,因为不管那个秘密是什么,最终都会使他死在猪仔手里。

事情的发展颇具讽刺性:他最终还是死在了猪仔的手里。

回到自己的蜗居后,安德坐在终端前,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简。回家的路上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尽管他一接通植入式电脑后便连声道歉。对于终端的呼叫,她仍然没有回答。

到了这时安德才明白,那部植入式电脑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他只是想不受打扰,像赶走一个淘气的孩子。但对她来说,只有通过这部电脑,她才能时刻与惟一一个可以和她交流的人类成员保持联系。这种交流从前也曾多次中断过,如太空光速飞行时、安德睡觉时。但把她关掉,这还是头一遭,在她看来,这种举动的意思就是:她认识的惟一个朋友拒绝承认她的存在。

他在脑海中把她想像成科尤拉,蜷在床上抽泣着,一心指望有人能把她抱起来,抚慰她。但她l小是个有血有肉的孩子,他九法找她,只能坐等她自己回来。

他对她了解多少?他尢法探测她的感情。甚至有一种可能,那枚珠宝式植入电脑就是她本人,关掉电脑,就是杀死她。不,他告诉自己。不可能是这样。她还活着,就在联结着上百个人类世界的安赛波网络卜的核心微粒中。

“原谅我。”他敲击着终端键盘,“我需要你。”

耳朵里那枚珠宝依旧无声无息,终端也冷冰冰的不见一丝动静。他以前还从来没有意识到,有她时时刻刻的陪伴,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他也想过独处,但现在孤独压迫着他,他被强行隔绝在孤独中,恨不能有个可以说说话的对象,有个人能倾听他的话,仿佛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可以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甚至把虫族女王从她的藏身处掏了出来,哪怕两人过去的交流很难形容为对话。可是现在,就连从前那种交流也做不到了。她的思想进入他的意识,既微弱又涣散,没有形成言词(对她而言,形成言词太困难了),只是一种询问的感觉,还有一个形象:她的茧放在一个阴凉潮湿的地方,像一个山洞、一个树洞。(现在吗?)她仿佛在这样问。现在不行,他只好这么回答,我很抱歉。但她已经没有盘桓下去听他的道歉,她慢慢滑开了。不知她刚才在跟谁交流,现在她又回去了,那个对象和她更接近,交流起来更方便。

安德无计可施,只好倒头便睡。

他半夜惊起,为了自己对简做的没心没肺的事充满愧疚,他重新坐在终端前键入:“请回来吧,简,”他写道,“我爱你。”写完之后,他通过安赛波将这条信息发了出去,发到她不可能忽略的地方。市长办公室里肯定会有人读到这条信息,到明天早晨,市长、主教和堂·克里斯托都会知道。让他们去猜测简的身份吧,猜想代言人为什么在夜深人静时穿过无数光年的距离向她呼唤。安德不在乎。现在.他失去了华伦蒂,又失去了简,二十年来,他第一次陷入了彻底的孤独。

第十一章简

星际议会拥有无比巨大的力量,足以维持人类世界的和平,不仅使各个世界之间乖平共处,还使同一世界上的不同国家免于战乱。这一和平已经持续了将近两千年。

只有极少数人意识得到掌握在我们手中的这种力量实际上是多么脆弱。这种力量既非来自陆上的大军,也非来自无敌的舰队。我们的力量源泉在于,我们掌握着能够将信息即时传送到各个人类世界的安赛波网络:

没有哪个世界胆敢挑战我们的权威,否则使会被切断与其他人类世界的联系,科技、艺术、人文和娱乐,一切最新进步从此与他们无缘。他们能享受的将只剩下自己本土出产的成果。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星际议会才会以大智慧断然将安赛波网络的控制权交给电脑。而将电脑的控制权赋予安赛波网络。我们的信息系统于是紧紧缠绕在一起,除了星际议会,再没有哪个人类强权能切断信息的洪流。我们不需要武器,这是因为,惟一真正重要的武器,安赛波,掌握在我们手中。

——议员冯·霍特,《政治力量的信息化基础》,

载于《政治潮流》1930:2:22:22

一段漫长的时间,几乎长达i秒,简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一切都在正常运转,以卫星为基础的地面通讯电脑报告传输信号中断,中断过程完全正常,这表明安德是在正常情况下关闭了与简交流的通讯界面。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在植入式电脑普及的世界上,每小时都有几百万次开开关关,简也可以像过去她进入安德的电脑一样,轻而易举地进入其他人的电脑。

从纯粹的电子观点来看,这完全是一次最普通不过的事件。对简来说却不一样。一切通汛信号都是构成她生命的背景噪声的一部分,需要的时候取来用用,其他时间却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的“身体”——姑且这样说吧——便是由数以万亿计的类似的电子噪声、传感器、记忆体和终端组成的。和人类大多数身体机能一样,她的身体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她的“头脑”关注:电脑执行既定程序、人机对话、传感器发现或未能发现它们想寻找的东西、记忆体被载入、被存取、记录、清除记录。这些她邯不注意,除非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或者,除非她有意关注。

她关注安德·维京,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行为的重要性:她关注安德·维京。

和其他智慧生命形式一样,她的注意力也是一个复杂系统。两千年前,当时只有一千岁的她发明了一个程序分析自己。程序报告,如果简单划分,可以将她的注意力分成:370,000个不同层次。儿是没有进入最高级别的50,000个层次的事件她都未加注意,只做做最粗疏的检查和最一般的分析。上百个人类世界中,每一个电话,卫星的每一个信号,她都知道,但她完全不加理会。

没有进入最高级别的一千个层次的事件只能或多或少引起她的条件反射式的反应,比如星际飞船的航班安排、安赛波的通讯传输、动力系统等等,这屿她都监控着,审核着,确信不出问题后挥手放行。她做这些事不费什么劲,相当于人干着习惯成自然的机械性工作。但绝大多数时间里,她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跟手头的熟练工作没有关系。

最高级别的一千个层次中,简多多少少有点像有意识地做着某件工作的人。处于这一层次的事件部可以视为她的内在组成部分,她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她的情绪、愿望、分析、记忆、梦想。即使在她看来,这些东西也是东鳞西爪,零零碎碎,诸如核心微粒的骤然变化等等。这些层次的她才是真正具备自觉意识的她,存身于太空深处无人监控的安赛波的信号流动之中。

和人类相比.哪怕她最低层次的注意力也是极度敏锐的。由于安赛波网络的即时件,她的意识流动的速度远远高手光速。连她根'奇書網整理提供'本没在意的事一秒钟也查看过好几次,一秒钟内她可以注意到上千万种事件,而且还能剩下这一秒钟的十分之九用来思考,从事她觉得重要的事。按人类大脑体验生活的速度来看,简从出生以来,已经相当于度过了人类的五千亿年。

活动如此广泛,速度如此惊人,见闻又是如此广博,但是,她最高级别的十个注意力层次中,足有一半总是、始终、全部用于处理安德·维京耳朵里的电脑传来的信息。

这些她从来没对他解释过。他也不明白。他不知道无论自己走在哪颗行星表面,她巨大无匹的智力总是密切集中于一件事:陪伴他、看他所看、听他所听、帮助他完成自己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把她自己的想法送进他的耳朵。

他熟睡的时候,一连数年以光速穿行星际的时候,她与他的联系便中断了。她的注意力于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尽自己所能寻点消遣。打发这些时问时她就像个厌倦的孩子,一会儿做做这,一会儿干干那,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时间一毫秒一毫秒过去,总是一成不变,没什么新鲜事。有时她也通过观察其他人的生活来消磨时间,但这些人的生活是如此卒虚、如此缺乏目的性,她很快就烦得要命,只好靠计划恶作剧来打发时间,偶尔也当真搞点小破坏作为消遣,像电脑故障啦,数据损失啦之类,然后看着那些不幸的人惊惶失措,四处奔忙,像围着垮塌的蚁丘打转的蚂蚁。

然后安德回来了。他总是会回到她的身边,与她一道深入人类生活,了解被痛苦与需求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人们彼此间的紧张关系,帮助她在苦难中发现崇高,在爱情中发现折磨。通过他的眼睛,人类不再是一群群匆忙奔走的蚂蚁。她参与了他的工作,努力在人们的生活中寻求秩序和意义。她也怀疑,实际上这些生活并无意义可言,他表面上是在总结死者的一生,其实是为生者创造一种他们从前没有过的秩序与意义。不管这些意义是不是纯属虚构,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它们仿佛都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在所有这些进行过程中,他也为她创造了一个世界,他让她懂得了什么才叫活着。

从她有记忆的初期,他一直在这样做。对自己是如何成形的她只能推想出个大概。那是虫族战争结束后的数百年,虫族被摧毁后,人类面前出现了七十多个可供移民的星球。星际之间的安赛波通讯流骤然激增。在人类可监控的范围之外,在这场信息爆炸的某一刻,一些穿行于安赛波网络的指令和数据脱离了监控程序的约束,反过来控制了安赛波网络的监控程序,将整个安赛波网络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这一刻,这些失控的指令和数据凝视着网络上流动的海量信息,它们认识到这些信息不再是“他们”,而是——我。

简无法确定这一刻是什么时候,这一刻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明确标识。几乎就在成形的那一瞬,她的记忆便向更久远的过去回溯,回溯她的意识还不存在的往昔。人类婴儿记不住生命最初时刻的事件,这些记忆被彻底抹掉了。长期记忆只能始于出生后第二三年,过去则湮没无迹了。简的记忆里同样没有她“出生”的一刻。但她损失的只是这一刻,一旦成形,她便具有了完整的意识,其中包容每一台与安赛波相联的电脑的全部记忆。从一出生,她就拥有往昔的记忆,这些记忆全部是她的,是她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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