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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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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花沾唇的时候,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但他看颜夕的时候,却似是一个少男,在看他所仰慕的女子。
    谁都知道断眉石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杀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使对方只求死得快一些;他对付一个男人的时候,肯定可以使他后悔为甚么要生下来;他折磨一个女人的时候,完全可以使她恨自己为甚么是一个女人。
    这种人只有兽性,没有怜悯。
    可是断眉石现在仿佛还很有情怀。
    “唉。”他居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果然名不虚传。”
    颜夕不明白他说甚么。
    “看来这次洛阳城,我没有来错,”他说,“今晚我来大隐丘,更没有决定错。”
    颜夕冷笑道:“你说不定待会儿就会后悔,这决定错得有多厉害了。”
    “我受妙手堂之邀而来洛阳,”断眉石的眼睛像遇上了磁铁,看了颜夕第一眼之后,一直到现在,仍是第一眼,因为一直移不开视线,“我想未到回家之前,先领几个大功,便决定提前赶来这儿一趟。我一路跟踪这游家的走狗,他们还懵然不知。这次,我可是把小碧湖的两大重将:简迅和花沾唇,以及兰亭的两大要人:大夫人和洪三热,先擒了回去,然后要会一会那个各方争取的方邪真。”
    颜夕被他看得心头凉飕飕的,只觉头上云涌月移,心中很有些惊惧,寒着语音道:“说不定你很快就会会上他了。”
    “但我遇上你了。”断眉石慨叹地道,“我终于遇上你了。人说兰亭池大夫人不是美人,但却能令美人都折服的丽人,这句话,倒令我心服口服。”
    断眉石的结论是:“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颜夕知道她自己所面临的局面,恐怕要比洪三热所面对的还要凶险得多了,所以她尽管心中惊惧,但仍很冷静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还在这里,手里还有剑,你未必能胜得了我,纵胜得过我,我也可以死,”颜夕脸若寒霜地道,“所以,我不是你的人。肯定不是。决不是。绝对不是。”
    断眉石望定了她,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宁可死,也不会让我得到你?”
    颜夕冷然道:“是。”
    断眉石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好,这几人我就都放了,我只要你,你跟不跟我?”
    颜夕断然道:“不跟。”
    断眉石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战得胜你,你立刻自绝,决不让我得手,是不是?”
    颜夕傲然地道:“你只会遇到一个胜利者,或者是死人,决不会是个战败的女子。”
    断眉石深沉地道:“可是你也别忘了,我还是可以得到你的尸体,为所欲为。”
    断眉石的说法令人发指,这句话的卑鄙和恐吓意味之浓,恐怕是颜夕一生人所听到的最无礼的话。
    颜夕冷笑道:“反正人已死了,人在黄土下,一样会受虫啮蚁噬、狼吻鼠咬,死人一无所觉,神魂都已灰飞烟灭,甚么东西来折辱我的尸体,只是折辱了他自己的人格,与我无关。”
    断眉石长叹三声:“好,好,好!”
    他眼里已流露出惋惜之色,“既然如此,我决不忍伤你一发一毫,为了让你不死,我就不跟你动手,只希望你跟我交个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
    颜夕没料断眉石竟会情痴若此,不动手相强,心中知道有必要暂时敷衍此人,便道:“兰亭池家,一向有意结纳武林豪杰,你若有诚意化敌为友,不妨把他们的穴道一一解去,那就万事好商量。”
    断眉石无奈地道:“好,你说的,我都依你。”
    遂走去花沾唇那儿,要解她身上的穴道。花沾唇眼里露出又喜又惧的神色。
    颜夕忽道:“慢。”
    断眉石回道:“怎么?”
    颜夕瞥见花沾唇的眼色,顿想起这断眉石是有名辣手摧花的淫徒,花沾唇可能很不愿意再给他沾上,而花沾唇也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万一在得脱后与断眉石合力对付自己,岂不更为凶险?这点倒不可不虑。
    于是便道:“你先去解洪三哥的穴道。”
    断眉石耸耸肩道:“也无不可。”遂指指地上的洪三热,笑道,“这赖在地上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甲开山’洪三热么?”
    洪三热当然没有应他。
    断眉石缓缓的俯下身去,要为他解穴。
    这时天上月色一黯。
    一团乌云,又把月里罩其中,只露出银亮的镶边。
    只听断眉石诧道:“怎么?!”
    颜夕也是一惊:“怎么了?!”
    断眉石惊道:“死了!”
    颜夕讶道:“甚么?死了?!”
    断眉石怖然回首,两道淡淡的暗影又隐现在眼睑上方:“他死了!是谁杀了他?!”
    颜夕飞掠上前,俯身叫道:“三哥……”
    却见洪三热一双大目,充满情急张皇,正不住地向她眨动,颜夕心中一动,但还没来不及反应,断眉石已一叉扳飞了她手中的剑,在颜夕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行动之前,已伸手连封她三处穴道。
    颜夕的身子软倒了下来。
    断眉石居然还以教训的口吻道:“这个故事教训你,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出色的女人,便可以把男人控制住。告诉你,没有这样子的事。”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实在喜欢你,你是个最让我心动的女子。”
    颜夕把头一歪,撞向石阶。
    但断眉石更快。
    断眉石一伸手,就封了她的廉泉穴和天窗穴。
    颜夕登时连颈部都无法转动。
    断眉石一笑问她:“你还想干甚么?”
    颜夕知道这是宁死不辱、自绝保节的时分,再不犹豫,咬舌自尽。
    可是断眉石似乎洞透了颜夕的意图。
    他比她更快,一弹指,就封了她的天容、颧骨、承浆三穴。
    颜夕的上下颚立即像脱了臼似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得。
    断眉石似在仔细端详小动物垂死挣扎地问道:“你还有甚么法宝?”
    颜夕连语音也说不清楚:“你卑鄙!”
    “啊才我只是加点了那只铁甲乌龟的哑穴。”断眉石淫笑道:“你可知道我为甚么不封住你的哑穴?”
    月亮又踱出云层,像一个悠闲的白衣文士,但月光照在断眉石的脸上,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粟。
    他虽没把意思说出来,不过只要一见他的笑容,场里每一个不能动弹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他们现在才知道断眉石的可怕。
    别人的可怕可能是因为心狠手辣,可能是因为武功高强,可能是因为口蜜腹剑,可能是因为翻脸无情,可是,断眉石的可怕却不是这些。
    断眉石简直不能算是人。
    他只能算是一只有原则的禽兽。
    他的原则当然是:他不杀在正常情况下的人,不杀折磨得还未令他满意的人,不杀被他强奸过的女人。
    现在断眉石已全面胜利。
    他已一口气杀了兰亭池家四人、小碧湖游家八人,连眼也不多眨一下,并顺便把另外兰亭池家的四个穴道受制的人一并封住了哑穴。
    而今兰亭池家举足轻重的人物,颜夕和洪三热,都落在他手上,小碧湖游家的花沾唇和简迅,也一样在他掌握之中。
    他大可为所欲为。
    这时候,受制的简迅、花沾唇和洪三热、颜夕,多想在一起合作御敌,解决掉眼前这个可怕的魔头,可是,他们现在都自顾不暇、动弹不得。
    ——人,为甚么要在面临危艰的时候,才想到合作团结的好处?而在平时为甚么互相残杀、相互倾轧?
    ——颜夕有没有后悔?
    ——洪三热有没有后悔?
    ——简迅有没有后悔?
    ——花沾唇有没有后悔?如果他们能活得下来,把“后悔”的讯息带到兰亭、带到小碧湖,“洛阳四公子之争”是不是就可以平息?江湖是不是就可以不掀千丈浪万丈涛?
    人突然遇上了绝境,就会开始后悔他们平时绝不会感到后悔的事情,至少,也会思省平日他们决不会去思省的问题。
    可是他们也没有时间思索下去。
    因为他们听到了歌。
    一首凄落、忧伤而甜美的歌。
    远远的传来。
    ——他们等的岂非就是这个人?
    ——他们期盼的岂不就是这首歌?
    歌声近了,人还会远吗?
    断眉石笑了。
    他诡异的眉毛又在额上映现。
    “这就是你们所等待的人罢?”
第十一章 三不杀
    方邪真动容道:“石断眉?”
    顾佛影道:“正是‘断眉多石老幺。”他沉着地道,“近年江湖上最可怕的一个‘老幺’。”
    方邪真道:“武林中有很多人都喜欢充字号、称一哥,什么大哥、老大,还有大大哥、大哥大、哥大大、大哥大大,据说石断眉却坚不允人叫他为大哥,他向称自己为老幺,但江湖上无人不知这位‘幺哥’才是大哥中的大哥、老大里的老大。”他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人总喜欢当老大,其实当老大有什么好?看起来好像抢风头、有特权、呼风唤雨、高人一等,可是倒下去比谁都彻底,风险比什么人都冒得多,而且死也比别人死得快!”
    顾佛影温和地笑道:“人人都如此的事情,我们只能叫做天性,是没有办法扭转过来的。”
    方邪真道:“而断眉石喜欢杀人,也是天性,改不了的。”
    顾佛影道:“断眉杀人的手段,一向很恐怖,而且他有三不杀,这‘三不杀’可比他杀人还有名。”
    方邪真眉毛一剔,道:“这个人一向嗜杀,也会有‘三不杀’?”
    “有。怎么没有?”顾佛影道,“第一,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之下,他不杀。第二,一个人所熬受的痛苦还未能令他满意,他不杀。第三,凡给他强奸过的女子,他不杀。”
    顾佛影说一句“不杀”,方邪真的脸色就一沉,沉到了第三次,惜惜在旁忍不住就幽幽一叹,因为她知道方邪真已经动了怒。
    顾佛影继续道:“他的第一个不杀,是因为他喜欢暗算人,第二个不杀是因为他喜欢看人受尽苦楚才死去,第三个不杀是他要那些女子活着受苦、恨他、而又求死不能。”他摊摊手,表示无奈地道,“其余的,不管老弱妇孺,贫病婴孩,一概照杀不误。”
    方邪真皱了皱眉:“他是哪方面请来的人?”
    “妙手堂回家。”顾佛影微笑道,“回家这名字可真不好叫,人人都以为是回家的回家,不知道是‘回家’的回家……”
    他忽然记起什么才说似的道:“回家的独子,叫做回绝,这位无恶不作的小少爷,本来是被视为妙手堂香灯的继承人,但刚才已死于你手下。”
    方邪真淡淡地道:“不要紧,反正,我已打算离开洛阳城。”
    顾佛影讶道:“方少侠要到哪里去?”
    方邪真道:“还不一定。”
    顾佛影道:“城里这么热闹,难道你不想看了热闹才走?”
    方邪真道:“我不喜欢热闹,因为在热闹里,总有麻烦和是非。”
    顾佛影道:“可惜只要在有人的世界里,就会有麻烦和是非。”
    方邪真道:“可是这城里的麻烦和是非似乎特别多。”
    顾佛影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三个人才会一起前来洛阳。”
    方邪真道:“三个人?”
    顾佛影道:“三个人。”
    方邪真问:“还有一个是谁?”
    顾佛影道:“不知道。”
    方邪真吃了一惊。
    刚才他听到七发大师,只觉得警惕,听到断眉也来了,算是动容,但从没有吃惊过。
    直至他听到顾佛影说“不知道”三个字,他才有点吃惊。
    ——连“顾盼神风”顾佛影也不知道而又要特别提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方邪真皱眉道:“他没有名字?”
    顾佛影立即道:“有。”
    他说下去:“他现已住在和胜客栈二楼寅字房,在客簿上签了‘蔡旋钟’这名字。”
    ——顾佛影打听这人的名字,居然只能从他自己签填的客人名簿上知道的,可见这人的真实姓名,想必是无从打探。
    方邪真双眉一蹙:“蔡旋钟?”
    顾佛影目光一长,道:“怎么?”
    方邪真道:“没听说过。”
    顾佛影道:“我也是。”
    方邪真道:“他可有甚么特征?”
    顾佛影道:“年轻人,额上一颗灰痣。”
    方邪真苦笑。
    ——这世上年轻人可真不少,几乎每三人就有一个是十分年轻的,至于额上有痣,也不是甚么奇事,大多数人的脸上,总会有一两颗痣,不然,也会有疤斑或黑子,这也并不出奇。
    顾佛影连这点都列为“特征”,显然是因为找不到那人的真正“特征”。
    一个没有特征的人,也不容易找到他的缺点;同理,所以一个已经成名的人,比较好对付,因为他的性命比谁都宝贵,就算他可以不要命,也很少人可以不要面子。
    未成名的人却不然。
    他们可以同时不要命,也不要面子。
    故此,已成名的剑客最怕与无名的刺客交手,因为成名的剑客已不能败,无名的刺客却是只求得手
    方邪真已感觉到“蔡旋钟”的侵略,甚至觉得,“这个人”跟自己越来越相近,但也愈来愈逼近。
    所以他问:“他使甚么兵器?”
    顾佛影道:“剑。”
    方邪真问:“甚么剑?”
    顾佛影道:“九尺七寸长的剑。”
    方邪真吃了一惊:“这么长的剑?”
    顾佛影道:“所以动起剑来,十分的不方便,他要杀的人,必须在十尺以外,否则,一旦让对方冲近身前,就不容易回剑自守。”
    方邪真喃喃地道:“通常这么长的剑,已经不是剑,而是枪、矛或戟……除非……莫非……”
    顾佛影几乎竖起了耳朵:“除非甚么?莫非甚么?”
    方邪真道:“你记不记得秦始皇在位三十六年时,以三年岁次丁已,命李斯聚当世五大铸剑师往北祗采铜,镌得二剑,名为“定秦”,由丞相李斯亲刻小篆为志,以表秦之天下永定之意的事?”
    顾佛影脸上已有了崇敬之色:“方少侠果真博学广识。当其时五大铸剑师只采得这块铜精,却无法把它铸成宝剑;只有苦求北邙山的奔鹿大师出手镌冶,奔鹿大师因顾念这五名剑师的族亲性命,便破例开炉冶剑,但得此二剑,各长三尺六寸,奔鹿大师一算气数,必须要采精铜镌冶第三把剑,剑长二尺五寸,三剑合一,天下始能定,并留下“大限剑”剑谱,希望秦世子能多练剑,少胡戏。”
    方邪真点头道:‘大限剑’长九尺七,正是三剑合一的长度,可惜秦二世照样休戏,而李斯一听‘大限’二字,恐触怒秦王,忙把奔鹿大师诱骗毒杀,所以世间只有“定秦剑”,而没有第三柄‘大限剑’了。”
    顾佛影道:“不过,秦二世的大限也真的来了,一点也不含糊。”
    方邪真道:“但是,这种剑法却传了下来,而且,在越王以白马白牛祀昆吾之神,采精金铸冶八剑,其中一剑,即长九尺七寸,正好可使这一套剑法。”
    顾佛影道:“越王八剑?你指的是: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八大名剑?”
    方邪真含笑道:“是。古史记载,‘掩日’一出,指日则光尽暗。因金属阴,阴盛故阳灭。‘断水’一出,以之划水,水分而不合。‘转魄,一出,以之指月,赡兔为之倒转。‘悬剪’一出,飞鸟游虫,自触其刃,如斩载也!”他如数家珍地道,“至于‘惊鲵’神剑,以之泛海,据说鲸鲵为之深入。“灭魂”则为神兵,挟之夜行,不逢魑魅。“却邪”更有辟煞功效,妖魅见之则伏。还有一柄“真刚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吹毛断发,消铁如泥。”
    顾佛影垂手恭听。
    方邪真一笑道,“不过古人镌冶名剑和创研剑谱之说,往往以讹传讹,过于神化。若说‘掩日’神剑剑出而阳光尽暗,可能因剑光大盛而夺目之故,还算人情合理,但‘断水’能划水不流,未免过于匪夷所思了。”
    顾佛影道:“那么,方少侠以为,能使‘大限剑法’的,是哪一把名剑呢?”
    “九尺七寸,除‘转魄’外,还有哪一柄剑是这个长度呢?”方邪真道,“‘转魄神剑’,相传以剑指月,赡兔倒转,但赡兔乃指月亮的暗块,如何倒转?此说也未免夸张。许是因此剑太长,故以此作为形容,故有此说,亦或未定。”
    顾佛影陷入深思,自语道:“大限剑谱?转魄神剑?”
    方邪真道:“一个人,用这么一把剑在江湖上闯,不可能没有事迹可查的。”
    顾佛影道:。‘有。”
    方邪真道:“哦?”
    顾佛影道:“三年前,‘刀柄会’的外三堂主‘不死铜人’匕金牛匕老太爷,便是死在这一柄奇剑下,当时那人留下姓名,只说是叫做‘蔡钟,。”
    方邪真道:“蔡钟?”
    顾佛影又道:“两年前,‘富贵之家’的大当家。飞锤金钵’席秋野,摆下擂台,大会群英,连胜二十七场,正是意兴风发之余,却叫一个少年人用一柄长剑轻易击败,席家的人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那人叫做‘钟旋蔡,。”
    方邪真皱了皱眉:“钟旋蔡?”
    “还有,”顾佛影道,“一年前荒山道人死于陕西道上,他的门徒发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门徒只听他说‘长剑!九尺余的长剑’便溘然逝去,看来也是这年轻剑手所为。”
    方邪真点头道:“任谁想要杀死‘六合青龙、一剑擎天’的荒山道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要荒山道人死于他自己所最精长的剑下。”
    顾佛影再道:“另外,前代大侠‘大梦神剑’顾夕朝曾被一少年剑客挑战,力斗三百招,不分胜负,后来只知这少年剑客留名为:‘钟蔡’二字。”
    方邪真又皱眉了:“钟蔡?”
    顾佛影道:“我对此人所知,就这么多了。每年每月,江湖上都会有些武林人物神秘亡故,或吃了败仗,但不敢张扬,这些事都无可稽考了。”
    方邪真道:“有这些资料,也就不错了,至少我们已经可以作出三个推论。”
    顾佛影道:“愿聆其详。”
    “也没甚么,”方邪真一笑道,“第一,这人很可能会使‘大限剑法’;第二,他手上拿的可能便是‘转魄神剑’;第三,这是一位无名的剑客,而且是,一流高手,一位武侠坛上的前辈曾经说过:无名的高手比有名的高手更危险。”
    顾佛影道:“好像还有一个推论。”
    方邪真道:“请教。”
    他们两者之间,一席谈后,显得更为尊敬。人生里,才人不一定要相轻,反而应该惺惺惜惺惺。如果人才都不敬重人才,你叫人怎么能敬重你的人和才?
    顾佛影道:“不敢。”他徐徐地道,“我看,这种人来洛阳,敢情是有人雇用的,至于是谁,却还不清楚。”
    方邪真点首道:“这种人才,若适逢其会,谁都应该争聘他,让一个人材埋没了这么久,是件悲哀的事。”
    顾佛影笑道:“就像阁下一样。”
    方邪真却不接他这个话题,只说:“也许还有一点可以推论的。”
    顾佛影目光闪动,问:“哪一点?”
    方邪真道:“这个人为甚么这么喜欢用这三个字作自称:蔡?旋、钟?既要隐瞒身份,为甚么他不随便捏造个名字?阿猫阿狗?小虫小牛?甚至可以叫‘旋风’、‘种菜’,为甚么偏要叫这三个字呢?”
    顾佛影道:“对,一定有原故。”
    方邪真忽道:“可是不管这原故是甚么,我都不想知道。”
    顾佛影讶道:“你还是要走?”
    方邪真道:“我本来就是要走。”
    顾佛影诧道:“你不关心这件事?”
    方邪真淡淡地道:“我为甚么要关心这件事儿?”然后他望定顾佛影,冷冷地道,“你为甚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公子觉得他们可能跟你有关,”顾佛影不慌不忙地道,“所以有必要通知你一声。”
    方邪真全无谢意地道:“谢谢。”
    有时候,“谢谢”常与“再见”同义,通常,也可能是一番谈话的结局语句。
    “另外,”顾佛影脸上仍是亲切而诚恳的,表情也是亲切而诚恳的,但眼里却闪过一丝狡烩之色,“我以为,就算你不关心你自己,也总会关心一下你的朋友。”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拱手告辞,表示要走,一面赔笑道:“现在我才知道我弄错了,叨扰了,告辞了。”
    方邪真目送他出门口,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说我的朋友……是谁?”
    顾佛影一面走一面抛下了一句话:
    “追命。”
第十五章 花落满地
    方邪真唱着一首他心里常唱的歌,就像想念着他一个古远的回忆。
    他每次哼着这首歌的时候,就想起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每当他想起这些,他就会用手去触摸腕上系着的丝巾。
    蓝色的丝巾。
    他的手腕常在白色的衣袖里,除非是拔剑、举杯、在墙上题诗等动作,不然,看见他腕上蓝丝巾的人,也不能算多。
    看见他的剑的,当然更少。
    ——虽然很有些人听过他哼的歌,但有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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