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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猴神-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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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倪匡


小说下载网注:上接《连锁》

第十三部:找回自己比任何事重要

要在七亿印度人中找一个不知姓名的印度人,那几乎不可能!

但如今,我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陡地震了一震之后,立时转过身来。在我转过身来之际,那客人也恰好转过身来,我们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在那一刹那间,我们两人的神情,都像是受了雷殛!那印度人,虽然这时,他看来仪容出众,衣饰华丽,胡子经过小心的梳理,紧贴著颊旁,看起来威严庄重。但是我仍然可以毫不犹豫肯定,他就是那个在酒吧中对我说话的那个看来像是流浪者一样的印度人!

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神秘的印度人,竟有著甚么王子的衔头。而这时,看他这身打扮和气派,他那王子的衔头,不是假的!

我想,对方一定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突然见到我,他的震惊可能还在我之上!

那专家也发现了我们之间对视著的情形,他大步向我走来,十分不客气地来推我,想将我推出门去,以免得罪他的贵客。

别说我突然见到了那印度人,决不会放过他,单是专家这种不客气的态度,也足以令我冒火的了。所以我毫不客气,用力向外一推。那一推,令得专家跌出了好几步去。

而我一推开了专家,立时向那印度人走去:“想不到,真想不到!”

那印度人──耶里王子──的面肉抽动了几下,也道:“是的,真想不到!”

我兴奋得不由自主搓著手,因为找到了这个印度人,我心中的许多疑问,都可以得到解决了!

我一面搓著手,一面向著他走过去,直来到他的面前,才站定身子,不理会专家发出愤怒的吼叫声,正在向我冲过来,我道:“原来你还是一个甚么王子?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谈!”

我的话才说完,对方还没有反应间,专家已来到我的身边,又用力来推我,可是我已经先行出手,这一次,我将他推得跌出更远。

耶里王子面肉又抽动了一下:“其实,也没有甚么好谈的!”

我冷笑起来:“日本警方对你很有兴趣!”

耶里也冷笑道:“这里是印度!”

我有点冒火,但仍保持镇定:“刑事案,可以通过国际警方来处理!”

耶里牵了牵口角,发出了一个相当阴森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我再踏前一步,用手指戳向前,抵住了耶里的胸口。这时,专家已经又挣扎著走了过来,但是他在吃了两次亏之后,他显然已不敢再乱来了,只是凶狠地瞪著我,没有再动手,我也不去理他,一面用手指抵住了耶里,一面道:“你对武夫还有印象吧!”

耶里陡地震动了一下,我又道:“他曾帮你将砖头灰浆运上去,我相信,这是那个大厦管理员致死的原因,是不是?”

耶里的神情更阴森,但是他显然已经恢复了镇定:“你是甚么人?”他又望向专家:“我一定要和这样的一个疯子交谈么?”

专家怒吼了起来:“出去!滚出去!再不走,我要召警察来了!”

他说著,已来到电话旁边,拿起了电话来。

我考虑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如果我不走,唯一的结果,就是给印度警察押走,我可不想被拘禁在印度的监狱之中。而且,我要找的人,既然是“王子”,那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要找一个普通的印度人难,要找一个有名有姓的王子,总不会是甚么难事!

我后退了一步,高举双手:“好,我走!”

我一面说,一面向后退去,双眼仍然盯著耶里。当我退到门口的时候,我道:“奇渥达卡还好么?”我指著专家,“你来找他,其实并没有甚么用处,他知道得不多,我知道的,可能比他更多!你来找我谈,比和他谈更好!”

耶里只是冷冷地望著我,我又向他说出了我所住宿的酒店的名称和房间号码,然后,轻轻地转过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在我向外走去之际,我听得专家连忙在向耶里道歉,耶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的心情极其轻松,因为我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在印度找一个印度人,健一认为那没有可能,可是我却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到了酒店,和那蒂星通了一个电话,表示我会和他再联络。然后,我将整件事,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已找到了那印度人,这是一大进展。而且我有信心,耶里一定会来找我!

耶里的身份特殊,而他却在日本进行那样神秘的活动,不管他活动的目的是甚么,他一定不想人知道和深究下去!

他一定会来找我,不管他来找我的目的,是对我有利还是有害,他一定会来找我!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神秘的活动给人知道,耶里不会例外。

我在 上躺了下来,连日来我都相当疲倦,我虽然考虑到耶里会对我不利,但是我总不能不休息,在保持高度的警觉下,我才要蒙矓入睡,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我一跃而起,抓起了电话听筒,听到了那蒂星的声音:“日本有一个长途电话来找你,我已叫他打到你酒店来!”

日本来的长途电话,那当然是健一打来的了,我感到十分兴奋,因为我已找到了那个印度人,这是健一再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那蒂星并没有耽搁我多少时间,我放下了电话,又通知了一下酒店的接线生,如果有来自日本的长途电话上立刻接到我房间里来。

我在等著,等了三十分钟,电话才又响起。

我一伸手,抓起电话来,在知道了的确是来自日本的长途电话之后,我已经准备立刻向健一大声宣布我的重大发现了。

所以,当我一听到对方用日语在叫著“喂喂”之际,我立时道:“你再也想不到,我找到了那个印度人!那印度人可能是一个没落王朝的后代,人家叫他王子!”

我讲得十分快,电话那边却静了下来,没有了声音,我又连喂了几声,才听得一个人道:“对不起,你是卫斯理君?我不明白你讲些甚么。”

我也呆了一呆,那不是健一的声音,虽然长途电话中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是那决不是健一,可以肯定。我略为犹豫了一下:“对不起,你是──”

那边道:“我是奈可!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奈可,云子的好朋友!”

我呆了一呆,奈可!这个过夜生活的小人物,他打长途电话到印度来找我干甚么?而他是先打电话到那蒂星家里去的,那当然是健一告诉他和我联络的方法,因为我只将这个方法告诉过健一,那么,健一为甚么自己不打电话给我呢?

我已经意识到有甚么不平常的事发生了!

我忙道:“是的,我记得,奈可先生!”我唯恐他啰唆下去,因为在我的印象之中,他不是一个说话爽气的人,所以我立即道:“有甚么事,请快点说!”

奈可还是停了片刻,在那极短的时间中,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我却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可知道事情真的有点不寻常。

正当我又要催促他之际,他开口了:“卫君,健一君,他……他……”

奈可在口吃著,讲不出来,虽然远隔重洋,但是我彷彿可以看到他那尖削的三角脸,面上肌肉在不住抽搐的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大声道:“健一怎么了?”

奈可终于讲了出来:“健一突然辞职,离开了东京,他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给我──”

我听到这里,不禁暗骂奈可这家伙,小题大做,大惊小怪!我还以为健一发生了甚么不得了的大事!

虽然健一突然辞职,这件事也可称突兀,但无论如何不值得立刻向我报告!

我埋怨道:“就是健一君辞职的事?”

奈可急匆匆地道:“是的,不过,他留了一张字条给我,叫我立刻告诉你,还留下了和你联络的方法!他还要我将字条在电话里念给你听!”

我有点忍无可忍之感,大声吼叫道:“那么,请你快一点念!”

奈可给我一喝,接连说了七八下“是”,才将健一留给我的字条念了出来。不过,在念之前,他还是抽空加了一句他自己的话:“健一君留给你的字条,究竟是甚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懂!”

健一交给奈可,耍他在长途电话中留给我的字条,如下:“卫君,我看到了自己,在你看到自己的地方,我看到了自己。在我看到了自己之后,我明白这些年来,我自己根本不是我自己,我不想再继续扮演不是我自己这个角色,所以我走了,我要使我自己是真正的自己,我回到我应该回去的地方,来不及和你说再见。还有,不论事情多么神秘,我看你也不必再追寻下去了,你不必去找那个印度人,快快找回你自己,那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听我的劝告,老朋友。”

奈可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健一留给我的便条,念了一遍。他总算是尽了责。念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真不知道他在说甚么。不过,他真的辞了职,而且,立刻离开了东京,走了。”

我呆了半晌。

健一的话,我也不是全部明白,可是我至少懂得甚么叫作“我看到了自己”。也明白健一看到自己的地方,就是板垣和云子幽会场所的那个怪房间之中。

健一在那怪房间里看到了自己!

我脑中一片混乱,急于想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因为健一既然将便条交给奈可,在这之前,他一定曾和奈可联络过,我要知道详细的情形。

我忙道:“奈可,你别急,你要将情形详细告诉我,愈详细愈好!”

奈可的声音听来很苦涩:“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没有长途电话费,我……我……”

我立时道:“你挂断,再打给我,由我这里缴费。”

奈可高兴了起来,大声答应著。

我和健一离开云子的病房之后,由于健一的安排,而且在疯子之中,云子是十分文静的那一类,医生断定她不会对人有伤害,所以允许奈可可以选择任何时间,陪伴著云子。

奈可这家伙,对云子真有一份异乎寻常的深厚感情,他所选择的时间,是全部时间。也就是说,他一直在陪伴著云子。

医院方面事后说,云子有了奈可的陪伴,精神好了许多,如果不是她仍然一直在翻来覆去说著那几句话,从外表看来,简直和常人无异。

奈可却很伤心,因为云子成了疯子。他一直在对著云子喃喃自语,叫著云子的名字,不断要云子说出她的心事来,他一定替云子分担,哪怕事情再困难,他也愿意负责。

由于奈可不断对云子在自言自语,看起来又伤心又失常,以致一个不明情由的实习医生,有一次,反倒认为奈可是病人,而云子是来探病的!

云子对于奈可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当晚,奈可向医院要了一张帆布床,就睡在云子的病床之旁。这本来是不许可的。

但是医院得到了好几方面的通知,云子这个女病人,和极重大的案件有关,要尽一切方法,使她能恢复记忆。奈可的作伴,也是方法之一,所以医院方面只好答应。

睡到半夜──这是奈可的叙述──奈可突然被一阵啜泣声所吵醒。

奈可本来不愿意醒过来,因为他实在太疲倦。可是据他说,这一阵哭泣声极伤心,听了之后,令人心酸之极,觉得就算发出这种哭泣声的,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应该立即放弃仇恨,转而去帮助这个在绝望中哭泣的人。

所以,奈可揉著眼,坐了起来,当他坐起身之后,他看到云子就坐在床沿,哭著。那种伤心欲绝,使人一听,心就向无底绝壑沉下去的啜泣声,就是云子所发!

奈可怔怔地望著云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云子在以前,不是没有对奈可哭过,有好几次,云子曾伏在奈可的肩上流泪。

奈可自然知道云子在大都市中挣扎,日子并不如意,心情的开朗是表面化的,所以每当云子哭的时候,他总是尽量轻松地道:“怎么啦?阳光那么好,又不愁吃,又不愁穿,应该快乐才是,为甚么要伤心?”

云子是一个性格坚强的女子,每当奈可这样说的时候,她便会立时昂起头来,将头发掠向后,同时也抹去眼泪,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来:“谁说我伤心了?我根本很快乐!”

在这样的时刻,奈可便只有暗暗叹气。他当然知道云子的话,不是她的心底话,但是奈可自己既然没有力量可以使云子的生活真正幸福快乐,除了顺著云子的话打几个哈哈之外,他也不能做些甚么。

自从云子的声带出了毛病,不能再歌唱之后,云子有更多次对著奈可流泪的经历,但是每一次,也都能及时地表现自己“并不伤心”。

在奈可认识云子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云子这样哭过,云子哭得这样伤心,奈可张大了口,想安慰她几句,但是喉咙发乾,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只是怔怔地看著云子哭,过了好一会,他只觉得自己也想哭,但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哭,总不是很体面的事,所以他竭力忍著,声音乾涩:“云子,别哭了好不好?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不如意,哭并不能改善生活的环境,别哭了好不好?”

云子仍然哭著。

奈可又喃喃地说了很多安慰话,云子仍在哭。

奈可一赌气:“好,哭吧,看哭对你有甚么用,有甚么好处!”

奈可在这样说的时候,根本没有期望云子会回答自己甚么话。可是云子却突然开了口,她仍然在一面啜泣著,一面说话,她的声音,也是同样伤心欲绝,听来令人心碎。她道:“至少我哭过,你连哭也不能随心所欲,你也想哭,可是你不敢哭!”

云子这几句话,说得极其清醒,令得奈可一时之间、忘记了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不会讲出那样清醒的话来。在那一刹那间,他只是被云子的话怔住了,想到了他自己。

无论在生活中多么不如意,无论受了多少屈辱,无论为了活下去,做过多少自己不愿做的事,无论在大都市的夜生活中打滚,多么令人觉得自己的卑贱,可是正如云子所说那样,他连哭都不敢哭!

一想到这一点,奈可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哭起来。

可是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他还未曾哭出声,就陡地省起,云子一定已经清醒了,不然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刹那之间,他大喜过望,忍不住高声呼叫起来:“云子,你醒了!”

云子说道:“我根本没睡著过!”

奈可更加高兴,跳下地,站著,挥著手:“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从神智不清中醒过来了!”

云子略为止住啜泣:“神智不清?我甚么时候神智不清?我……倒宁愿神智不清,可是我……我清清楚楚感到绝望,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我觉得困倦,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我……”

云子还断续讲了不少话,但是奈可说,他没有再听下去,他只是向云子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云子留在房间里,他自己则打开病房的门,奔了出去,在走廊的转角处,找到了电话。

健一是在半夜被奈可的电话吵醒的。他一听到了奈可的声音,便忍不住要破口大幈但是他因为才打了一个呵欠,没有来得及立刻幥綳口,就已听到奈可在叫道:“健一先生,云子清醒了!云子清醒了!”

健一陡地将驾人的话缩了回去,疾声道:“甚么?请你再说一遍!”

他居然在对奈可的对话中,用上了一个“请”字。

奈可又叫道:“云子清醒了!”

健一跃起,将电话听筒夹在颈际,一面已拉过褂子来穿上:“你在哪里打电话的?快回去看著她,别让她乱走,我立刻就来!”

健一放下电话,一面披著上衣,一面已出了房门,在门口胡乱穿上了鞋子。

“健一先生来得真快,他穿的鞋子,一只是黄色,一只是黑色的。”奈可叙述说:“那时,我在病房门口,等著他。”

奈可放下电话,回到病房,云子仍然哭著,奈可道:“等一会,有一位健一先生要来,他是警方人员,不过人倒是……挺好的。他说你和一件重要的案子有关,嗯,好像是板垣先生的死──”

奈可说到这里,偷偷向云子看了一眼,想看看云子的反应如何,因为他一直不相信板垣的死和云子有关,板垣是云子生活的保障,云子不能失去板垣!

可是云子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哭著。

奈可继续道:“他来了之后,你只要照实说就是了,不会有事的,请相信我!”

云子幽幽地道:“会有甚么事?”

会有甚么事呢?奈可也说不上来。

云子不等奈可回答,又幽幽地道:“甚么事,我都不在乎了!”她说著,抬头望向窗子。窗上装著铁枝,月色很好。月色映得云子的脸看来极苍白,泪痕在闪著光。

云子喃喃地道:“我还在乎甚么事?还有甚么事可以令我更痛苦、伤心?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活著干甚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

奈可听得云子这样说,有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才好,他想要安慰云子几句,可是却又不知说甚么才好,云子向他望来,用的是一种相当同情的眼色,云子这时的声音,听来反倒十分平静:“奈可,你也该好好为你自己著想一下!”

奈可刚才曾被云子勾起极度的悲哀来,因为惊异于云子的清醒,所以才急急地通知了健一。这时,云子的话,又令得奈可茫然,他除了叹息之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甚么才好?

为自己打算,奈可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实在没有甚么好为自己打算的地方。幸运不会突然降临在他的身上,他所能为自己打算的一切,在大人物眼中看来,简直可笑,那程度就像是人看到蚂蚁在为一粒饼层而出力一样可笑!

奈可没有说甚么,只是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云子忽然道:“你说的那个叫健一的警务人员,甚么时侯会来?”

奈可答道:“应该很快就到了!”

云子道:“你到门口去等他,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奈可望了云子片刻,伸手在云子的头发上,轻抚了一下,这是奈可对云子的一种亲热的表示,奈可知道自己是小人物,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比云子坚强,所以常以长者的动作来表示他对云子的感情。

云子像经常一样,略侧著头,奈可又叹了一声,云子侧头的那种神情很美丽,她应该可以成为一个知名度较高的歌星,奈可想。或许,在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全日本都知道有大良云子这个人,她如果再登上歌坛,可能会成为红歌星!那么,他──奈可──就可以成为一个红歌星的经理人了!

当奈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情相当振奋,顺从地走出了病房,当云子要他关上病房的门之际,他也将病房的门关上,就站在病房的门口。

当奈可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病房的门关著。云子在病房中做些甚么,奈可无法知道。

据奈可的叙述是,云子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中,十分平静,因为他没有听到病房之中有甚么声音传出来。

而那时候,正是午夜,即使在一个疯人院中,午夜也是极其寂静的,所以如果云子在那时候,有甚么声音发出来的话,奈可一定可以听得到。

奈可在病房门口并没有站了多久,健一就来了!

健一来得极匆忙,两只脚上所穿的鞋子,都不同颜色,他在走廊中急步奔过来时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当他看到奈可在门口之际,他立即问:“云子呢?”

奈可向病房指了一指,健一立时握住了门柄,在他推门进去之前,他回头,问奈可:“你说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奈可点著头:“是的,全清醒了!”

接著,奈可犹豫了一下:“太清醒了,她甚至劝我为自己打算,以前,她从来也未曾对我说过这样清醒的话。”

奈可最后那一两句话,声音很低,他不敢肯定健一是不是听见,健一推开门,奈可想跟进去,可是健一却立时用身体阻住了奈可的去路,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和云子小姐要秘密谈话,你在外面等著!”

“我可以坚持我也要进去的,”奈可在长途电话中的声音,仍不免悻然:“但是,我也有自尊心,我忍受不了人家对我的轻视,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进去好了,所以我立时退开,门在我的面前关上,健一君进了病房。不过,我实在应该进去,因为我如果跟进去了,至少可以知道在病房之中发生了一些甚么事,而不是只听到病房中传出来的声音。”

由于奈可被拒在门外,所以,健一进了病房之后,究竟发生了一些甚么事,奈可不知道。奈可只能听到自病房中传出来的声音。根据传出来的声音,虽然可以判断发生一些甚么事,但却无法肯定。尤其是,奈可听到的声音,包括一些对话,简直不可解释。

病房的门才一关上,健一的话语就传了出来,健一的语声是充满了惊诧的:“天,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

健一的话说了一半,就陡地停了下来,接著,便是“砰”地一声响。

据奈可说,“砰”地一声响,他知道那是病房中唯一的一张椅子翻倒的声音,可能是健一走得太急,绊倒了椅子。

接著,又是健一的语声:“你们……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你们──”

据奈可说,他当时奇怪之极,因为健一传出来的话中,从开始起,到这时为止,总共才不过讲了两句话,而在这两句话之中,他一共用了四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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