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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之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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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确认一下,足迹与尸体都没有任何人为加工过的痕迹吗?”

“完全没有。”中村警官坚决地否定,“我、井原一郎、以及雅宫絃子三人的脚印完全没有任何异状,那个命案现场唯一缺少的,就是凶手的脚印。”

“那道被认为是死者所留下的足迹,真的是属于井原一郎的吗?”

“不会错的,不论是足迹的大小或形状,都与他的鞋子完全吻合。井原一郎脚上缠着绑腿、穿着军靴,第三者绝不可能轻易地帮他脱下或穿上。”

“命案现场附近有没有除了人以外的脚印?”兰子谨慎地再次确认。

“什么意思?”

“就是像兔子脚印的圆形外洞。”

“不,没有。”

“你刚才说,被害者的脚印并不凌乱,但有没有可能像是倒退着走……”

“不可能。如果是倒退着走,脚步会摇摇晃晃的。”

“如果是一个脚比较大的人踩在小脚印上,将原本的脚印盖过去呢?”

“也没有这种迹象。这样的话,脚印的形状与步伐间的距离都会变得很不自然,而且想在柔软的积雪上沿原来的脚印全部重踩一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尸体有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没有。尸斑没有转移的现象,更重要的是,兰子,你忘记死者有流血吗?若尸体被移动过,途中一定会留下血迹,伹现场除了尸体所在的位置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血迹。”

“足迹大约有多深?”

兰子继续提问,中村警官也耐着性子继续回答。

“每个脚印差不多都是两、三公分,当然,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一样。”

“也就是说,一个成人的体重所造成的积雪下陷深度差不多?”

“对。不过,积雪也没有深到足以分出差别。”

“死者雪地上的足迹大概呈现什么情况?”

“每一步的两脚脚尖相距大约四十公分,根据死者的身高推断,这样的步幅很合理。死者的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体重大约五十五公斤,脚尖部分稍微深一点,可能是因为从低处走向高处,也可能是为了挡雪而弯腰行走,将重心摆在前面所造成的。我的脚印也有同样的情形。”

中村警官回答了兰子的问题,却让这起杀人事件的谜团变得更加难解。

“但是,警官……”村上刑警以悲痛的声调说,“这怎么可能?死者被人从背后以短刀刺杀身亡,命案现场的积雪也清楚留下死者的脚印,但为什么就是没有凶手的脚印?”

“世界上不可能有不可能的事。”兰子语带讽刺,“村上先生,千万别慌了手脚,我们必须理性、逐步地摸索出答案。”

“那么,你觉得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式犯案?”村上刑警转向兰子,激动地质问,“如果说凶手是妖怪或怪物那种没有形体的东西,我倒还能接受。”

兰子无视于村上刑警的反应,继续对中村警官提问。

“中村警官,请你将警方到‘久月’之后所进行的事后处理再说明得详细一点,好吗?特别是有关凶器的部分。凶手使用的短刀上,有留下指纹吗?”

“没有,凶手大概是戴手套行凶。”说完,中村警官从胸前口袋拿出香烟,却只是将它放在桌上,没有点起。

“你刚才说,凶器是雅宫家的东西,是吗?”

“是的,那是一把没有护手的匕首,包含握柄,全长不到二十公分。我们将匕首拿给雅宫家的人看,清乃便说那是他们家代代相传的物品,听说是一位叫做翡翠公主的武士家千金的遗物。而且‘久月’还有其他日本刀,据说是从前经营妓楼时,由武士留下的抵押品,但是他们并未遵从军方命令,将这些武士刀充公。”

“这么说来,我们以前到‘久月’玩的时候,琴子阿姨好像让我们看过一把很棒的武士刀。”兰子朝我望了一眼说。

“只有懂得刀的价值的人,才会偷偷将好刀藏起来。”中村警官摩梭他的胡须,点头说。“有找到那把短刀的刀鞘吗?”

“有,刀鞘就藏在后面储藏室的天花板,外面由一块破布包着。我们是在隔天才找到刀鞘,刀鞘表面有涂漆装饰,而且似乎被擦拭过,上面没找到任何指纹。”

“这样啊……”兰子难掩失望之色。

“雅宫家的每个人都能拿到这把短刀,因为里面房间的木柜里收了许多类似的物品,而且很久没人整理。”

“从井原一郎身上有什么发现吗?”

兰子又提出一个新问题,中村警官摸摸自己的后颈。

“验完尸后,我们将尸体移到‘久月’角落的纳户,京本副警官也将雅宫家的人全叫到那里,要求他们认尸,确认死者身分。”(译注:纳户是日式房屋中专门用以收纳衣服或日常用品的房间,有时也作为腰室。)

“请问有哪些人?”

“雅宫清乃、絃子、琴子、小川滨、浅井重吉,还有从镇上回来的小川清二,总共六人。清二是在我们将井原一郎的尸体搬到纳户时回来的。他们全被叫去确认尸体的身分。”

“笛子阿姨与冬子姐呢?”

“这就没办法了,当时她们还只是刚要上小学的孩子,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们去看那死状凄惨的尸体。”

“这些人在案发当时都有不在场证明吗?”

“案发当时,絃子与我在一起,所以她一定是清白的,她母亲清乃好像正与投宿的客人说话,琴子与小川滨一起在厨房准备午餐,浅井在自己房里看书,冬子因感冒而在日式客厅睡觉,笛子则在家里独自玩耍。当时人在镇上农家的小川清二说,案发时他正在回家的路上。所以扣除小孩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浅井。不过,清乃、琴子与滨都可能暂时离开原本的地方;当然,清二也是值得怀疑的。”

“事件发生时,与滨一起站在玄关的小女孩,是笛子阿姨吗?”兰子问。

“没错,那孩子看到絃子与滨得知男子死亡时的惊慌表情,显得相当害怕。”中村警官点头说。

“警方有针对荒川神社的橘醍醐进行调査吗?”兰子问,右手食指指腹轻触自己的右颊。

“不,警方当时并未将他列为嫌犯或证人。”中村警官下意识地抽出一根香烟,摇了摇头。

“当时正与清乃谈话的,就是开车来的军人?”

“是的。他们是到‘久月’投宿的客人,但这两人仗着自己是军人,一表明身分与名字,随即迅速离开,什么也没多说。”中村警官眼神严肃,心有不甘。

“他们的位阶很高吗?”

“其中一人是陆军将校,老实说,这个人似乎是雅宫清乃的情夫;另一个人则是下士,大概是长官的司机或秘书。”

“有没有人认出死者是谁?”兰子点点头,改变追问的方向。

“没有,当时没有任何人承认认识死者,但后来我们发现有人说谎。除了浅井重吉之外,其余每个人都知道死者是谁。”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中村警官清楚地说,“雅宫絃子在嫁给橘大仁之前,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你们或许也知道,絃子在十六岁时曾与那个人私奔,对方就是井原一郎。”

听到这些话,我与兰子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絃子阿姨与人私奔?”兰子全身猛地绷紧。

“原来你们不知道?”中村警官轮流看向兰子与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昭和十三年三月,雅宫絃子十六岁,井原一郎二十一岁,年轻的两人携手逃向远方,然而,两人的私奔只经过三天就宣告结束。”

“为什么?”

“因为他们被絃子的母亲清乃活活拆散。雅宫清乃代表整个‘久月’,女王般的她不容许女儿自由恋爱,便托小川清二追回他们,一直追到关西,找到絃子,硬将她带回家。当然,这一连串行动都是在不被世人发现的状态下秘密进行。

“絃子被带离恋人身边后,又被清乃带着躲到小川夫妇在伊豆经营的旅馆。这不但是为了让絃子远离井原,更是要遮掩家丑,因为当时清乃怀了最小的女儿笛子,便对外宣称她是为了静养才带长女絃子到伊豆。”

“我都不知道有这种事。”兰子毫不隐藏自己的惊讶。

“你们明白这些事代表什么意思吗?兰子,黎人?”中村警官以试探的眼神望向我们。

兰子沉默地摇了摇头。

“絃子与橘大仁早有婚约,但却是清乃擅自决定的婚姻。”

中村警官的话令我们不禁瞪大眼睛。

“因为橘大仁不但是荒川神社的住持,更是伊泽村的大地主,‘久月’所在的建地就是属于橘家的。从很久以前,清乃就计划将女儿絃子嫁给橘大仁,当然不会允许絃子与井原的恋情。”

“只要絃子阿姨与橘大仁结婚,当初兴建‘久月’时向橘家借的土地,就能理所当然地全数落入雅宫家的口袋,这就是清乃的目的,对吧?”兰子立刻察觉中村警官话中含意。

“一点也没错。隔年昭和十四年二月,絃子与橘大仁便举行了婚礼,过了三年,也就是昭和十七年,橘大仁病死,根据其遗嘱,橘家拥有的土地几乎全归未亡人絃子以及女儿冬子的名下。”

我的喉咙深处不禁发出声音。

“小川夫妇至今仍能留在雅宫家,大概就是当时对雅宫家有恩吧!”中村警官双手环胸,补充道。

虽然听说过小川清二与滨这对夫妇是雅宫家远亲,但他们长年住在“久月”这件事,一直都令我相当纳闷。即使是以佣人的身分住在那里,未免也太堂而皇之。不过,听到这番话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根据我的调查,小川清二过去曾在八王子的红灯区做过人口贩子,对他来说,跟踪或恐吓等勾当,大概就像家常便饭吧!”

“人口贩子?难道是指那个?”村上刑警焦躁地问。

“没错,就是买下地方上的年轻女孩,然后卖到妓院的人,大概是“久月楼”那时的手下吧!过去小川家也曾在八王子的花街经营一间叫做‘青宝楼’的妓院,但听说那里遭逢两次大火,到最后一切全付之一炬。”

“你有没有针对橘大仁的死进行什么调査?譬如他的死因?”兰子问。

“嗯,我曾调查过,但只是基于好奇而简单查了一下。”中村警官点点头,“当时雅宫家的事件在表面上已经告一段落,因此也无法进行大规模搜査,只有请负责照料橘大仁的医师拿出病历让我确认。根据病历,橘大仁的死因是破伤风恶化,据说是出门猎鸟时受的伤。”

“雅宫清乃的丈夫秀太郎,是在昭和十五年死亡的吗?”兰子问,同时翻找桌上的资料。

“对,是昭和十五年——”中村警官也一起翻动资料。

“我记得他是染上肺病死亡的,对吧?”

“嗯,就是所谓的肺痨病。战前还没有抗生素这类药品,所以这种病就等同于绝症。”

“他的死因有没有可疑之处?”

“完全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雅宫家的男人都会早死……”

很久以前,我曾听雅宫笛子笑着这么说,据说那是雅宫家祖先一个某某公主的诅咒。

“中村警官,雅宫清乃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村上刑警问道。

“这个我曾听絃子阿姨说过,是昭和二十二年。当时她用针筒注射‘希洛苯(philppon)’时,不小心将空气注入血管,于是猝死。”

“你说的‘希洛苯’就是那个兴奋剂吗?”村上刑警惊讶地说。

“没错,希洛苯在战后有段时间非常流行。当时粮食不足,大家都出现营养失调的症状,所以将它当成便宜的维他命,注射后的短暂时间内会很有精神,但是有不少人因为弄错使用方法或剂量而死,所以后来政府便禁止使用这种药品。”

“真是可怕。”

“回到原来的话题。”兰子想了想,提出疑问,“清乃在絃子阿姨私奔之前,难道不知道她与井原相恋吗?”

“她应该早就知道了。”中村警官露出深思的表情,“因为在清乃的指示下,小川清二的追踪行动进行得非常迅速,私奔的骚动也完全被压下,没被人发现。”

“难道不能让琴子阿姨嫁给橘大仁吗?”

“什么意思?”

“这桩婚事终究只是清乃的计谋,如果絃子阿姨不行,让琴子阿姨嫁给他也可以吧?”

“当时琴子还不满十五,不论如何,年纪都太小了。而且清乃的计划中,她打算将次女琴子培养成以技艺闻名的才女。当然,这也是因为琴子美貌与才能兼具,她在十二还是十三岁时,就已经获得日本舞蹈的授名了。”中村警官说。(译注:授名,在日本传统技艺的世界中,当弟子达到一定水准时,老师便会授与其艺名。)

“井原一郎与絃子阿姨是在哪里认识的?”

“他们其实是表兄妹,因为井原的母亲与絃子的父亲是亲姐弟?”中村警官将手放在脖子上,“井原家在八王子经营一间大规模的酿酒庄,家境富裕。由于两家有亲戚关系,所以井原的父亲常会带儿子到‘久月’吃饭、谈生意,此外,在两家各自举办的茶会等社交场合上,也常见到两人同席而座,这或许就是两个年轻人互相吸引的契机吧!”

兰子又开始玩她耳边的鬈发了。

“他们两人私奔时,井原还是学生吗?”

“当时他已经从旧制的中学毕业,在家帮忙家业。我还听说他是个非常帅气的男孩子。”

兰子突然改变问题的方向。

“中村警官,你会认为死在‘久月’前庭的人是军人,是因为当时他穿着军服吗?”她确认。

中村警官似乎对兰子这些跳跃式的问题有些疑惑。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们向陆军询问后,立刻就査到井原的身分,而且还发现他是个逃兵。”

“他是何时入伍的?”

“私奔事件落幕后,井原立刻就被征召。可能是清乃拜托一些经常出入‘久月’的军方高层,想办法让井原被征召入伍吧!”

“清乃私下拜托的对象,是不是昭和二十年事件发生当天,出现在‘久月’的人?”

“嗯,就是他。”中村警官鼓起脸颊,面露怒色,“那名将校好像叫秋山什么的,这起杀人事件最后会被当成意外事故结案,就是因为他透过宪兵对警方施压。事件发生的两、三天后,有一名宪兵突然出现在三多摩警局,声称逃兵问题归他们管辖,要求我们停止调査。”

“为什么?”

“从秋山这个赞助者的角度来看,加上他与清乃的关系,他或许是想保护‘久月’。而且万一这天他在‘久月’的事曝光、可能也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这个叫秋山的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倒没有,他连嫌疑犯都算不上。这起事件里,验尸与解剖的结果都显示凶手是右撇子,而所有相关人里,只有他是左撇子,所以他绝不可能是凶手。而且他完全不认识井原一郎,当时与他同行的部下也一样。顺便补充一点,三个月后,这两人就死在东京的空袭中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非常钦佩中村警官那滴水不漏的调査能力,兰子也是相当满意的样子。“井原一郎为什么要当逃兵?”兰子继续问。

“因为不想死吧。”中村警官冷冷地说。

“是这样吗?”兰子提出疑虑。

“其实,井原所属的部队即将被派到冲绳。当时的日本已经没有任何胜算,除了在塞班岛、天宁岛与关岛的殊死战外,就连雷伊泰湾海战的惨败也都成为半公开的秘密。由于战败的谣言与日俱增,他很可能是认为,一旦离开内地就无法生还了。”

兰子对这番说明表示认同,然后又继续提问。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井原没有回自己家里,反而是去‘久月’?他应该是去见絃子阿姨的吧?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没错,井原的确是为了某个原因才去‘久月’。当初我曾就这一点向陆军情报局打听消息,去了一趟井原所属部队的驻扎地。我在那里见到井原的朋友山村,不但从他那里得到非常有帮助的消息,也明白井原逃兵的理由。”

中村警官的脸上浮现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奇妙表情,他手里似乎还掌握了其他惊人的事实。

“是什么原因?”兰子立刻问道。

仿佛要讲悄悄话似地,中村警官将身体微微向前倾。

“井原知道部队将被派至冲绳的消息后,便问山村要不要一起逃走,但山村拒绝井原,说自己就算死了,也没有家人会为他难过,于是井原便决定独自逃走,就在两人诀别的那一刻,井原向山村吐实他要离开的真正原因。”

“是什么?”

“在死之前,与被拆散的恋人再见一面,还有,看看恋人替他生下的女儿……”

◇ 2 ◇

这就是中村警官的最后一张王牌。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雅宫家的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你是说,冬子姐不是絃子阿姨与橘大仁的女儿,而是她与井原一郎所生的小孩?”

兰子讶异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是尖叫,我也感到极度的愕然。这一晚,我们听到许多令人震惊的事实,最具冲击性的非这个莫属。

我们作梦都想不到,雅宫家体弱多病、美丽过人的冬子,她的出生竟伴随如此隐晦的秘密,而且还被隐瞒至今。

中村警官见我们如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听到山村说出这件事时,我也是打从心底吓了一跳。我立刻向他确认相关人物的姓名,他不但记得‘雅宫’这个姓氏,更知道絃子的名字,因为井原曾让他看过絃子的照片,并告诉他那是自己的恋人。

“至于小孩的事,山村是在井原逃走前才第一次听到,所以也非常震惊。山村说自己只听过一次那孩子的名字,却想不起来,只记得是个素雅、古典的名字。我问他是不是叫做‘冬子’,他立刻表示就是这个名字。”

“真令人难以置信……”兰子轻咬嘴唇,低声喃喃。

“但是事实的确如此。不久,我再度造访‘久月’,将我查到的事告诉雅宫清乃,并质问是否属实,她却一直沉默不语,我一再逼问,最后她才承认女儿的不洁,坦承絃子直到结婚前都还与井原偷偷见面。”

在兰子这个年轻女孩面前,中村警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语带保留。我们什么也没说,看着他紧闭起双眼,回忆过往。

“根据这些资料,我已能大致掌握凶手杀害井原的动机。假设橘大仁的弟弟橘醍醐发现冬子根本不是哥哥的亲生女儿、他的亲侄女,后果会如何?结局将是雅宫家必须归还橘大仁留下的所有土地与财产,至少,原本属于冬子的那笔财产绝对得归还才行。”

“所以,为了这个原因,井原一郎必须从这世上消失才行……”兰子以沙哑的嗓音低语。

“没错,凶手是为了灭口才杀他的。”中村警官张开眼睛,斩钉截铁地道。我只见过橘醍醐两次,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他很瘦,沉默寡言,一看就知道是个住持。虽然还不到五十岁,看起来却很苍老,给人的感觉既安静又阴险。其实我与兰子都曾听笛子说过,橘醍醐与雅宫家的关系从以前开始就很差。

“那个人到现在都还认为我们雅宫家抢走他哥哥的财产,也就是原本属于他的那份财产,因此对我们家恨之入骨……”

当初笛子是苦笑着这么说的。如果他们互相憎恶的理由真的是金钱,那这确实是很大的难题。

“可是,难不成雅宫家的人早知道井原一郎自军队逃亡的事?如果是临时起意的杀人就算了,但若是计划性杀人,或是担心秘密曝光而犯下的凶行,凶手一定是事前就知道井原一郎当天会去雅宫家。”

“你说得没错。”中村警官冷静地答道,“正因为如此,小川清二才会去镇上——听我说完,你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什么意思?”兰子凝视中村警官。

“根据我的调査,井原一郎从军队逃走的当天,曾以假名写信给絃子,约她到八王子见面,日期订在井原死的那一天,因为从井原所属部队驻扎的静冈到八王子,需要四天的时间。然而,在絃子看到之前,那封信已经落到清乃的手中,清乃于是命令小川清二带一笔分手费前往井原与絃子约好的地点。”

“清乃为什么没向军方通报?”

“絃子发现清乃的行动后,向清乃拼命求情,拜托她不要将井原交给宪兵,并给井原一笔钱,让他逃走,她愿意从此不再见他,最后清乃决定接受女儿的恳求。”

“但是小川没见到井原吗?”

“小川可能不小心被井原发现了,所以井原才会直接前往‘久月’。”

“这么说来,雅宫家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兰子确认道。

“我想是的。”中村警官回答。

“井原根本就像为了寻死才到‘久月’,这种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嘛!”兰子转向我,自言自语似地说。

我也有同感。

“所有涉嫌杀害井原一郎的人里面,谁的嫌疑最大?”兰子又问。

“每个人都一样。”中村警官的回答很无奈,“我们对那个无足迹杀人的手法完全束手无策,不但无法锁定凶手,也无法揭开毒杀犯的真面目,最后更在宪兵的阻碍下,无法继续追査……”

“阻碍?”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叫秋山的军人所派的宪兵来过之后,我突然被上司告知,这起事件结束了,井原一郎的死是一起意外,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此外,因为井原是逃兵,所以尸体必须交给军方处理。听了这些话,我立刻发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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