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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等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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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员问要不要喝茶?阿满摇摇头,很有礼貌地婉拒了,她被带到剪票窗的後面的车站管理室,站员在这里随时待命,从开在墙上的小窗中确认通过剪票口乘客的车票,从声音的回音可以判断这个房间很小。小腿一带有温热感,脚边可能放了个暖炉,她脱下跟花末借来的外套,搁在膝盖上头;听说这个站员已经服务好几年了,以前时而看到视力可能有障碍的女性在别人的引导下使用这个车站,他似乎立刻认出在剪票口前面提问的阿满,跟花末外出购物时,她们总是搭乘电车,大概是那时候让他留下印象的吧?

不过他好像不知道阿满是车站前面的住户,当阿满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家就在车站旁边时,他很惊讶地说:「啊,是这样啊?」阿满本来担心这麽突兀地出现可能会被拒绝,但是拜对方记得她的长相之赐,她立刻被迎进管理室了;可能有乘客要通过剪票口吧?她听站员对着她头顶旁的小窗口作业的声音。

这个站员每天都坐在这里,望着电车经过吗?这种日子跟每天躺在家里听着电车的声音过日子的自己好像……想到这里,阿满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

「经常利用这个车站的人,我大致上都还认得长相。」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整理可能散落在桌上的纸张,阿满听到他忙碌工作的声音,也许是觉得被看到散乱的样子很不好意思吧?明知道阿满看不到,却还这麽客套,阿满觉得他是个好人,心中的紧张情绪便少了许多。

「对了,你想问什麽事情?」站员好像坐在阿满对面的椅子上,脚边热源的对面响起办公椅倾轧的声音,他们两个人应该是隔着一个暖炉相对而坐吧?

阿满很紧张地问起两个星期前发生在这个车站的意外事故,原本她担心对方会以「此事不宜对外张扬」为由加以拒绝,但站员却照实回答,语气中也没有特别不耐的味道。

「说是意外事故,其实应该算是事件——杀人事件。」「杀人……吗?」「是的。」站员说道,把当天早上自己从车站打电话报警的经过详细说明了一下。

本来阿满对大石明宏扯上的事件所知不多,她来车站只是想得到一些情报,没想到竟然会听到报警的当事人的陈述。

「但是要说我亲眼目睹的部分却是少之又少。」「无所谓,请您告诉我,因为事情就发生在我住家附近,我想知道得详细些。」暖炉上可能放了茶壶,里面的水沸腾开来,发出小小的鸣叫声;站员的说话声和水沸腾的声音在车站的管理室内回响着,阿满静静地侧耳倾听。

十二月十日是个寒冷的早晨,站员在第一班电车开出之前就在管理室里,把手搁在暖炉前面取暖,然而时而从窗口吹进来的风仍然冷得刺骨。

当七点十分南下的电车经过之後,一个男人走过剪票口;这个男人每天早上都在这个车站搭车,事後站员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松永年雄。

他从管理室里探出头来,看到他站在月台的一端,车站内除了他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人了,早晨的太阳也被云层覆盖住,不见踪影,在空旷冰冷的景象当中,独自站在月台上的男人看起来格外地渺小。

松永年雄通过剪票口之後五分钟,另一个男人也走过剪票口:这个男人也经常来车站搭车,站员检查过他的月票之後,让他通行。

站员从管理室里广播:对号列车就要通过了,请各位乘客退到黄线後面,但是事件发生了,第二个男人通过剪票口之後几分钟,就是对号列车经过铁轨的时间,那是七点二十五分的电车。那一瞬间,站员在管理室里喝茶……之後就响起电车紧急刹车的声音,站员到外头一看,发现平常总是快速通过的对号列车竟然在经过车站不远处放慢速度停下来,月台上只站着一个男人,就是几分钟前才经过剪票口的那个男人,站员朝着他跑过去,呆立在月台上俯视着铁轨的男人看到站员走近,瞬间露出恐惧的表情,然後朝着川台的一端跑走。

「车站旁边的铁丝网有一直都没有整修的裂缝,他应该是穿过破洞逃出去的,警方调查之後马上就查出那个男人的身分,好像叫大石明宏。」当时站员看到男人已经逃远,便放弃去追捕了。

司机从通过车站一小段路之後停下来的对号列车上下来,因为有一段距离,身影看起来很小。因为车轮摩擦而不断冒出的白色烟雾在接触到冰冷的早晨空气後淆失,站员从月台的一端俯视着铁轨,底下的枕木头和当中隐约可见的石子已经沾附着红色的东西,颜色跟冬天的早晨一样不怎麽鲜明,看起来是泛黑的,但是还没有乾涸,呈现半透明状,站员因此了解到,那是刚刚从某个人的身体里面流出来的东西-司机在对号列车的前头叫喊着什麽,站员迎声看他,只见司机一边挥着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脚底下,过去的站员看到一个倒卧在地上的人影格外地黝黑,一动也不勤……站员凭直觉了解那个人是当场死亡。

「一开始我以为是意外跌落铁轨的,但是想起那个逃跑的男人,我想死者应该是被推落的吧?」站员叹着气说完,又加上一句,被电车辗死的死法最让人不敢恭维了。阿满不知不觉当中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的外套,之前她听过新闻和花未提起简单的内容,然而听到当时在场的人描述,感觉格外地鲜活,好像她现在亲眼目睹人的死亡一样,心情顿时恶劣了起来。

听说松永年雄被对号列车撞上时,在月台上的人只有他本人和大石明宏两个人;眼前的站员证明,没有其他人经过剪票口进入车站内,阿满问站员关於受害者和凶手的相关情报:站员以很惊讶的语气反问道:「你为什麽想知道?」一时之间,阿满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只是基於一种好奇心……」阿满说道,站员便笑了起来,使阿满觉得有点难为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站员一边嘟哝着,一边追寻记忆似地打开话匣子,他的工作只是每天早上确认乘客的车票而已,所以并不清楚那两个人到底是什麽来历背景,外面的传闻是被杀的松永年雄这个人好像并没有自杀的动机。而逃走的大石明宏似乎对他怀有恨意,两人在同一家印刷公司上班,有人说公司的争执可能是原因所在,阿满想起大石明宏,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让他竟然对某个人产生强烈的杀意?刚刚站员描述的血腥影像掠过脑海,她觉得好悲哀。

「对号列车的司机应该看到男人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吧……」她其实不想再听到任何不好的事情了!再听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过——虽然有这种想法却仍然怀着一种近似使命感的心情开口问道,她觉得自己必须清楚地了解关於他的一切。

「好像没有看到。」「啊?」司机当时并没有看着月台,他的视线是看着铁轨前方,好像在经过车站的那一刻,听到有物体冲撞在车体上的声音才注意到事有蹊跷,乘客也一样,当电车通过车站之後突然急踩刹车才知道发生事情了,当时也没有人看着月台。

「是这样啊……」没有人看到大石明宏将松永年雄推落,但是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事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要是松永年雄是自杀,他就没有当场逃跑潜藏在她家中的理由了,阿满觉得要不是有相当强烈的决心,他是不可能连续几个小时屏住气息缩在客厅角落的——电车好像就快抵达车站了。站员发出广播,通知乘客这个讯息,她听到电车抵达车站,笨重的金属车体缓缓地停在铁轨的声音——她不能再妨碍别人工作了。

阿满决定回家,她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站员低头致谢。

「谢谢您,劳烦您拨空跟我讲这麽多,真不好意思。」离开车站後,她一个人从车站走回家中,经过平交道时格外地小心。

自从在花末家前分手已经过一段时间了,他现在在家里干什麽?想起刚刚站员所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得劝他去自首才行,心中寻求正义的那一部分这样敦促着她。

然而她的真正心思却想着,就算违法也仍然想继续藏匿他,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怀着开朗的心情跟在家中的他说话,她感到不安和担心,两腿发软,整个身体好像都要沉往地底一样;她心中怀着这样的心情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门并没有上锁,走进屋里犹豫着该不该说一声「我回来了?」她想顺应自己的心情行事,可是又怕表现的太过亲密-提不起勇气,选择默默回家一途。

她在客厅和自己的房间之间来来回回,同时企图掌握应该在黑暗中的他的气息,家里的黑暗是安静沉默,她轻轻地用手摸索着客厅的角落,一阵不安袭上心头,手掌只感觉到榻榻米冰冷的触感……她努力地探寻着却摸不到大石明宏的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也听不到他悄悄呼吸的气息声或脚步声。

阿满在房子里来回呼唤他的名字,她突然觉得家中的黑暗扩大许多,那种感觉就跟父亲刚去世的时候一样,在整个家中蔓延开来。

「大石先生!」她清清楚楚地叫出来……没有回应,声音只是被深深的黑暗吸进去,阿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地空虚。

她发现他不在家里,在花末家前面分手之後,他并没有回来!是在半路上被警察撞见了吗?或者觉得藏在同一个场所太久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呢?也许他们之间不应该太过接近—也许他抓着她的手鼓励她的行动就隐含着道别的意味!他觉得这是最後一次,所以才让阿满触摸他的手臂吧?

阿满坐在他经常坐着的地方,凝视眼前的黑暗,从几年前开始,她就只能看到黑暗,而这样的生活不会有改变!一片死寂的四周……只有突然被抛下的孤寂感依偎着她。

以抱住膝盖的方式蜷缩自己的身体,到昨天为止,也许大石明宏就是一直保持这种姿势的,她想起站员所说的话:他难道没有偿罪的念头吗?也许今天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前往警察局去自首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比中途被警方抓到,或者改变藏身之处的理由而失踪要好得多了。

他坐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在看什麽呢?他为什麽要躲在这个家呢?平交道的警报器在远处响起,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声音很小,如果没有定住不动且竖起耳朵倾听的话根本听不到,然而,听到那个尖锐的声音震动着空气传过来时,脑海中便想起眼睛还正常时看过的红色信号灯不停闪烁的样子,声音停止连带脑海中的红色闪光也消失了。

仔细想想,实在无法理解他老是坐在这里的理由;总觉得有什麽隐情,阿满坐在客厅的角落,伸手探索着四周,左手边就是电视机,身体几乎是处於被夹在东侧的墙壁和电视机之间的状态;用右手去摸索墙壁,发现斜前方是高度刚好到眼睛的窗户,这是客厅里唯一的一扇窗。

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真要躲藏的话,不是应该躲在没有窗户的房间吗?然而他却选择窗户的旁边,这麽一来,被人从外头瞧见的危险性会随之增加,而且这里是客厅,阿满虽然眼睛看不到,但难道他没想过被阿满撞到的可能性吗?或者他是抱着万一被发现就立刻逃出去的念头而待在这里的?

不对!阿满重新思索:因为这里有窗户,所以他必须坐在这里!这麽一想,就觉得可以理解了,东侧的窗户为什麽这麽重要?是什麽理由让他潜藏在这里,连续坐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呢?厨房也有开在东侧的窗户啊!

客厅的窗户有:而厨房的窗户所没有的优点,阿满只能想到一点:客厅的窗户外可以看到车站的月台;厨房的窗户被树木挡着,什麽都看不到。

他是看着车站的,有人会一直这样凝视着自己杀人的现场吗?有人会在杀人之後,没有逃到远方去,反而留在现场附近,凝视着自己的罪行过日子吗?

不对!她可以感受到是有一股强烈的意志力使得他一直待在这里,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待在这里。与其说他只是茫然地从窗口看着车站,不如说是身负着使命使他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阿满怀着焦躁的心情站起来,她好想知道他做了什麽事!他是抱着什麽心情躲进这个家中的?要是自己能帮上什麽忙,真希望他在离开之前能告诉她。

打开窗户使萧瑟的风吹进来,她有一种落泪之前,鼻子深处会产生刺痛感的痛觉。为了忍住泪水,她连续吸吐几次冷空气。习惯每天早上打开客厅的窗户的她,那个叫松永年雄的人死去的那个早上,应该也打开了窗户-如果自己有视力的话,会目击到现场的状况吗?

她离开窗边去检视冰箱里的东西;明天是平安夜,花末说要来家里帮她做料理——她们在花末家这样约好了,她知道自己会有一段时间满脑子只想着明宏,但是面对花末时,她必须装出笑容隐瞒这件事才行。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明宏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将皮夹里的电话卡插进去,电话卡是使用过的,他记不得最後一次是什麽时候了,电话亭位於公寓林立的路旁,将话亭的门一关上,那一带播放的圣诞节歌曲便变小声了,隔着话亭的透明墙,可以看到因购物而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他没有回阿满的家,在外头过了一个晚上,他一大早站在完全没有车辆行驶的道路正中央眺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万一被警察逮到的话,可能有一阵子没办法看到早上的太阳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有一股无论如何都要看一次太阳升起的冲动!在那之後他一直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回老家,不知不觉当中,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电话卡剩余的点数显示在话机的液晶萤幕上,算一算能够说话的时间并不是那麽长;按下老家的号码,他有点害怕跟家人交谈,要是猜测家人现在是如何说他的;还有邻居们是用什麽眼光看家人的;就觉得受伤,可是还是非打电话不可。

那头铃声响了几声,有人接起话筒。

「喂……」是妈妈的声音,已经有半年左右没听到了,但是一听就知到时从小就听惯了的熟悉声音,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喉头深处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一句话。

「妈妈。」瞬间,话筒那边沉默了。「明宏……」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惊讶。「你现在在哪里?」明宏觉得告诉妈妈也无所谓,便把所在的地方说了出来;妈妈对於还在距离松永死亡的那个车站不远处一事感到愕然,也许她认为明宏在没有联络的这段期间已经逃到远方去了,没有破口大骂的妈妈哽咽着声音,却仍对儿子说话一事心存感谢,问了明宏很多事情。

明宏知道,当警方跟家里联络时,妈妈有多麽惊讶!多麽担心!妈妈问了好几次,你还好吗?每次他都只能回答没有问题,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拧着鼻子,他的心就好痛。以前的他时而会让妈妈为他担心,但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次的事件一样让父母伤脑筋过,他听到妈妈提起兄弟和亲戚们的近况,知道连住在远方的家人也受到牵连——他再度确定自己已被整个社会视为杀人之後逃逸的逃犯。

「……你不想去自首吗?」妈妈终於战战兢兢地问道,他可以感觉到妈妈微微的抖音,要对被警方追缉中的儿子提起这件事应该需要相当的觉悟吧?明宏为自己逼得妈妈非得这样说感到罪过。

「我想在打完这通电话之後去。」「是吗……」妈妈松了口气似地吐了口气。

「可是在自首之前,我有话要讲清楚,这是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他紧张地紧握着话筒,被妆点得灿烂无比的橱窗隔着话亭的透明墙映入眼帘;圣诞节的灯饰宛如散落在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着。

「我想就算我跟警方说起这件事,他们也不会立刻相信我,也许我会被拘留,和外界断绝了联络……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我想说清楚,」他告诉妈妈,自己是无辜的。他看着电话卡剩余的点数,心想大概没有时间详细地说明吧?话亭的四面都是墙,看起来好像比外头温暖,事实上,里面却是充满了像冰箱里面一样冰冷的空气,他将跟阿满借来的外套前襟拉紧,藉以避寒。

冰冷的空气让他想起松永死亡的那个早上,当天早上的太阳显得特别灰沉,灰色的、云层罩着天空,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是灰色的,好像其他的色彩都从这个世界淡出一样,也或许,只是因为记忆变得模糊的关系……他想起的那个早上的景致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让人的内心深处感到孤寂无援。松永死後,当站员跑过来时,如果他能留在当场,把他看到的经过都说出来,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十二月十日的早晨。

当对号列车夺走松永的生命之後,明宏看到那个女人,她和明宏视线对望,露出一睑的惊恐逃走了,她不应该在那边的,通过剪票口之後,他确认过除了自己和松永之外,没有其他人在。

可是那个女人的长相他有点印象,就是曾经和松永一起站在月台上的女人——也许就是松永对同事吹嘘抱着玩玩的心态的对象吧?事情就发生在明宏听到松永哼的歌,失去杀意,从他身边远远离开之後——突然间一只细瘦的手臂从他视野的一角伸出来,往松永的背後一推,於是松永越过月台边缘专为视觉障碍者设置的黄色点字砖,跌落到铁轨。

电车已经逼近他们以致於他来不及伸手援救,掉落到铁轨上的松永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站在月台上的明宏,而他的旁边站在不知道什麽时候靠过来的陌生女子。但在松永视线转向她之前,伴随着巨大振动声的金属巨块就压过他上头了,他的身影就像用汤匙轻轻抄起炖马铃薯一般,转眼之间从视野中消失。

明宏愕然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女人,女人像面具一样没有表情,不知道她是看着电车通过之後的铁轨,或是看着车站对面的建筑物,但是她的面无表情也只有在对号列车通过眼前的那短短一瞬间。

她扭曲着脸回头看着明宏,彷佛刚刚没有发现到现场还有别人,她对松永的杀意强烈到迫使她做出这种事吗?女人转身,宛如要逃离明宏似地跑了,她从月台的一端跳下到消失无踪的期间,明宏只是呆立在现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和轨道。

站员打开剪票口旁边的门跑过来,促使明宏接下来逃也似地跑走的原因也许就跟那个女人当时所感受到的恐惧类似,他觉得站员好像知道自己之前对松永抱持的杀意,当时他甚至有点混乱,搞不清楚杀死松永的究竟是刚刚那个女人,抑或是自己?他怀疑是自己的杀意化成了女人的形体後所下的毒手-是不是深藏在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想杀人,却临时喊停的他太过没用,於是化成女人的形体,取代他杀了松永?或者他只是看到幻觉,事实上是自己下手的?

他从女人消失的月台一端跳下去,发现铁丝网被扯开了,女人也许是从那边跑进车站内的吧?当明宏离开松永身边时,她反而上去犯下罪行的吗?

明宏穿过铁丝网的裂缝逃了,他的脚步声在冰冻的柏油路巷子里回响着,那女人确实是曾经和松永一起搭电车的人,如果她是松永的爱人,要猜测出她为何产生杀意是很容易的事情,想到这点的明宏非常确定杀死松永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那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明确了:他必须抓到逃走的女人。

他一边跑一边找那个女人,发现这样下去的自己一定会遭到怀疑!跑出来的站员一定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吧?电车的司机和乘客是否看到了那个女人呢?如果没有人看到那女人,那麽就变成是他将松永推落的,他逃跑的行为就是最好的犯罪证明。

明宏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在街上狂奔,却迟迟找不到女人的身影,路上擦身而过的女人、和人站着说话的女人,服装和长相都跟把松永推落月台的女人不一样。他开始喘起气来,脚也动不了,站在距离十字路口不远的餐饮店前,紊乱的呼吸化成白色的烟雾飘散在空中,静下心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漫无目标地在寻找那个女人-一个可能正要去上班的女性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等灯号变绿,发型类似,但是回过头来的脸孔却是陌生的。

旁边有目击者,女人却没有打消杀人的念头,从女人这种心理状态来看不是有计画的,而是突发性的犯罪,现在她可能躲在城里的某个地方,为自己杀人一事感i到恐惧。

也许正在苦恼着要不要去自首,在那种状态下,如果她听到有自己以外的人被当成嫌疑犯追捕的话会怎麽做?她逃过罪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被当成杀人犯追捕——她知道自己可能获得救赎,本来因为杀人罪行而即将失去的人生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也许她会把这个状况当成拭去一切阴影的一道希望之光,不用自首而可以逃过一劫的诱惑对她而言将具有无法量化的吸引力,却为明宏带来幻灭的将来;他想去报警,可是他不敢保证会有人相信他:踩着无力的步伐走向车站,现在那个站员大概把他当成从车站里逃走的可疑人物,正跟警察描述当中吧?在没有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回到铁路旁边可以看到绿色铁丝网的地方,车站近在眼前,即便现在有警察叫住他,问他是不是就是从车站逃走的人,他也不想逃了。

他往车站靠近,看到停下来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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