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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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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战,首次生出惧意,统帅的担子变得更沉重。唯一可庆幸的,方鸿生并没有在集内嗅到其他秘人的踪影,显示秘人仍未混进集内来。
        这样的情况当然不会永远保持不变,逃掉的秘族高手只是开路先锋,经此挫折,当秘族正式展开对边荒集的行动时,会更谨慎小心,计划周详。
        慕容战把那秘族高手的剑随手放在桌面,在桌旁颓然坐下,心中思潮起伏。
        现在对他们最不利的是敌暗我明,敌人可以轻易掌握他们的情况,只看那秘族高手试图行刺高彦,便知敌人对边荒集的人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而他们对秘族却接近一无所知,只晓得由神秘的“秘女”明瑶主事。
        慕容垂现在对边荒集的威胁反成次要,因为慕容垂根本不用出手,只是秘人便可以弄得边荒集鸡犬不宁。只要秘人肆意对边荒集进行防不胜防的破坏,例如杀人放火,袭击往来边荒集的商旅,便可以令仍在休养生息的边荒集变为死集。
        在这样的情况下,光靠方鸿生一个鼻子实难起作用。
        必须在情况发展至那种劣势前,想出应付的办法。
        忽然间他想起朔千黛,她可说是集内唯一认识秘族的人,该否求她帮忙呢?
        慕容战犹豫难决。
        不但因她说过不会管荒人的事,更因他感觉到朔千黛对他的情意。
        他对朔千黛也非没有好感,但因此好感而产生的动力,却远未至达到令他改变目前生活方式的强度。更关键的是,他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伤痛。
        他仍深爱着纪千千。
        这已变成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他曾亲口向纪千千许诺,即使牺牲生命,也要保证她的安全。当他在纪千千力劝下,不得不离她而去时,他便在心中立誓,谁敢伤害她,他会不惜一切去报复。
        纪千千爱的是燕飞而不是他,当然令他伤痛,但却愿意接受,且在内心祝福他们,因为燕飞是他最尊敬和爱戴的人。
        现在于他心中,救回纪千千主婢是凌驾于他个人的利益之上、至乎生命最重要的事。
        这心情是没法向任何人解释的,包括挚友屠奉三在内。他隐隐感到屠奉三在深心里仍爱着纪千千,不过屠奉三显然比他更放得下,更懂如何驾驭心中的感情,所受的苦也没有他那么深。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没法接受朔千黛,至乎有点害怕她,因为怕伤害她。
        想想也觉啼笑皆非,自己和朔千黛只见过两次面,但为何已感到很明白她似的,这是否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但他真的感到明白她,或许是因她坦白直接、不愿隐瞒心里意图大胆开放的作风。她对他慕容战有好感,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其中有多少分是男女之爱?有多少分纯粹出于功利的想法?他不知道。
        正如她说过的,想作她的夫婿并不容易,须看是否有本领。
        手下来报道:“有位叫朔千黛的漂亮姑娘想见战爷。”
        慕容战心忖又会这么巧的,刚想着她,她便来了。同时心中奇怪,她不是正生自己的气吗?为何又肯纡尊降贵、委屈地来见他?
        打手势着手下请她进来,慕容战挨往椅背,自然而然把双脚搁往桌子上,这是他喜欢的一个姿势,可令他的心神轻松起来,他更喜欢那种不羁的感觉。
        朔千黛来了,神情有点冷淡,见到慕容战大刺刺的把脚连靴子搁在桌面上,又没有起来欢迎她,皱了皱眉头。
        慕容战豁了出去,心忖她不满也好,恨自己也好,他和她的关系绝不可有任何发展。微笑道:“公主请坐!”
        朔千黛忽地忍不住似的“噗哧”娇笑,在一边坐下,皱起鼻子看着他的靴子,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脚很臭吗?”
        慕容战哑然笑道:“什么东西都可以习以为常,何况是没法甩掉的腿子。公主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
        朔千黛耸肩漫不经意的道:“我要走了!”
        慕容战把双脚缩回去,撑直虎躯,大讶道:“要回家了吗?”
        朔千黛凝视着他道:“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被人怀疑是奸细令人难受。我更不想陪你们这群全无自知之明的人一起死。”
        慕容战苦笑道:“情况不是那么恶劣吧!”
        朔千黛没好气道:“都说荒人没有自知之明。你们是没有希望哩!念在一场朋友,所以我才来和你道别,我会立即离开边荒集,永远也不回来了。”
        慕容战心中涌起一阵自己并不明白失去了什么似的失落感觉,道:“我们如何没有希望?”
        朔千黛狠狠道:“希望?希望在哪里?在战场上没有人是慕容垂的对手,以前他是没法集中精神来对付你们,现在既收拾了慕容永、统一慕容鲜卑族,你们岂还有侥幸可言?慕容垂再加上万俟明瑶,天下间谁能是他们的敌手?拓跋圭不行,你们更不行。”
        慕容战看着她一双明眸,感受着她大胆坚强、灵巧伶俐的个性,淡淡道:“令你们柔然人最担心的人,是否拓跋圭呢?”
        朔千黛道:“你倒是很清楚。”
        慕容战从容道:“你可知慕容垂以前蓄意扶植拓跋圭,是要拓跋圭为他悍卫北疆,压制你们柔然人。”
        朔千黛无可无不可的应道:“大概是这样吧!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战叹道:“怎会没有关系?如给慕容垂先后收拾拓跋圭和我们荒人,慕容垂强势立成,会以狂风扫落叶的姿态,席卷北方。以慕容垂的野心,只要条件成熟,会立即麾军南来,覆灭南方的汉人政权。”
        朔千黛皱眉道:“这又如何呢?”
        慕容战道:“难怪你想找个雄材大略有本领的夫婿。所谓的条件成熟,就是北方局势稳定下来,这就必须先去北疆之忧。而你们柔然族自苻坚统一北方以还,一直是草原上最强大的民族,慕容垂怎容你们坐大,趁他南征之际,蚕食草原上其他民族,至乎寇边为患?”
        朔千黛不解道:“这有什么问题呢?谁在北方当家作主,我们都要应付相同的情况。”
        慕容战道:“当然大有分别。与慕容垂相比,拓跋圭的实力仍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即使能击败慕容垂,要灭强大的燕国,仍非一年半载可办到的事。此时关西诸雄会蜂拥而来,设法瓜分大燕的土地,姚苌、乞伏国仁、赫连勃勃、吕光、秃发乌孤等全是强劲的对手,一个不好,北方势将陷进群雄争霸的大乱局,非像现今慕容垂一强独大的情况。连雄视关中的姚苌亦只属陪衬的情况。在那样的局面里,拓跋圭将泥足深陷,自顾不暇,你们便可乘势大肆扩张。如此相比之下,公主究竟希望我们和拓跋圭的联军打垮慕容垂,还是希望慕容垂轻易收拾我们呢?”
        朔千黛发怔半刻,轻轻吁一口气,点头道:“你这番话很有见地,不过问题是你们没可能是慕容垂和秘族的对手,实力实在相差太远了。”
        慕容战油然道:“公主可知慕容宝征伐盛乐的八万大军,已被拓跋圭于参合陂以奇兵击垮,全军覆没,只剩慕容宝在十多名大将拚死保护下,逃返中山呢?”
        朔千黛动容道:“竟有此事?”
        慕容战解释一遍后,正容道:“所以慕容垂才不得不请出秘族,又急于收拾我们。只有去了我们这后顾之忧,他方可以全力对付拓跋圭。可以这么说,一天边荒集仍屹立不倒,慕容垂也有可能输掉这场仗。”
        朔千黛首次移开目光,思索慕容战说的话,当她目光移到桌面上的长剑,娇躯遽震道:“这不是向雨田的剑吗?”
        慕容战精神大振,俯前道:“向雨田?”
        朔千黛脸上震骇的神情有增无减,往他瞪视,道:“你们竟能杀死向雨田,这是没有可能的。”
        慕容战道:“你先告诉我向雨田是谁,然后我告诉你这把剑是如何得来的。”
        朔千黛一脸怀疑神色的看着他,又瞧瞧横放在桌上的剑。
        刚才慕容战把大脚搁在桌面上时,遮盖了平放的长剑,接着朔千黛又只顾着和慕容战说话,对放置桌面的剑并没有留意。
        慕容战催促道:“说吧!公主是爽快的人嘛!”
        朔千黛妥协的道:“好吧!向雨田是秘人里的秘人,他的武功既集秘族族传的大成,又别有传承,于秘族里独树一帜,声名虽及不上‘秘女’明瑶,但据闻其武功不在万俟明瑶之下,甚或犹有过之。兼而此人具有天纵之资,博闻强记,不论智慧胆识,均可与明瑶媲美。”
        慕容战讶道:“他的名字为何这么像汉人?”
        朔千黛答道:“索性告诉你吧!这是秘族人的一个秘密。秘族从来排斥外人,尽管我们与他们关系不错,仍没法闯入他们的生活里去。只有一个人例外,且是一个汉人,不但被他们接纳,还奉如神明。至于他是何等样人?什么出身来历?叫什么名字?乃属秘族的禁忌,我们也无从知道。这人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向雨田。向雨田这名字还是那汉人改的。好哩!轮到你来告诉我,这把剑是如何得来的?”
        慕容战把得剑的过程详细道出,没有隐瞒,只瞒着方鸿生凭灵鼻找到他的秘密。
        果然朔千黛问道:“向雨田有名来无踪去无迹,怎会让你们如此轻易找到他?”
        慕容战不想以谎言搪塞,事实也找不到能令她信服的谎言,只好道:“这处请恕我卖个小关子。”
        朔千黛忿然道:“你不信任我?”
        慕容战道:“姑娘不是没兴趣管我们的事吗?何况又快要离开。”
        朔千黛狠狠盯着他道:“你这人是死到临头仍是那副脾性。现在摆明是由向雨田对付你们,明瑶则去对付拓跋圭。只是一个向雨田已可闹得你们天翻地覆,还自以为是。”
        慕容战叹道:“是否我一听到向雨田三个字,便要吓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呢?这样公主会满意我吗?我们荒人是给吓大的。我虽截不住他,但却砍了他一刀,你说我害怕他吗?”
        朔千黛气道:“无知!”
        慕容战失声道:“无知?”
        朔千黛气鼓鼓的道:“他是故意让你弄伤他的,这叫‘血解’,是向雨田独有的秘法,能借失血催使血脉运行,倏忽间提升功力,以便破围而遁。”
        慕容战吐出一口凉气道:“这是什么功法?如此邪异。”
        朔千黛叹道:“这正是向雨田最令人惊惧的地方,奇功异术层出不穷,当年如果没有他助明瑶一臂之力,去大闹长安苻坚的禁宫,明瑶救父之举极可能功亏一篑。”
        慕容战的心直往下沉,顺口问道:“花妖是否秘人?”
        朔千黛怒道:“不答!”
        猛地起立。
        慕容战跳将起来,道:“让慕容战送公主一程。”
        朔千黛白他一眼,道:“不用送哩!我不走了。”
        慕容战喜道:“公主是否想通了?”
        朔千黛无奈的道:“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今晚到小建康来找人家好吗?”
        第十一章榴阁午宴
        燕飞的心绪并不安宁,原因来自多方面,因与果间相互影响,构成一张命运之网,只要是处身在这生死之局裹,便无人能幸免。
        今早他感应到孙恩,孙恩的精神力量更庞大了,令他生出天地之大,却无处可遁的感觉。他当然不是想逃避,因为既然避无可避,只有面对。不过孙恩的大有精进,的确是他想不到的,显示孙恩亦被仙门启发,令他的黄天大法臻至人间世的极限,完全超越俗世的武技之上。达到“夺天地之精华”、“天人合一”的至境。
        他之所以有逃避之心,并非害怕孙恩,只是希望能尽早赶返边荒集,应付秘族的入侵进犯。
        他比任何人清楚秘族的破坏力,明白他们行事的方式,因为他们并不受一般人接受的道德礼法所规范。
        万俟明瑶对他造成如此严重深远的伤害,故因他的忘情投入,更因他察觉到她在玩弄自己的感情。
        对万俟明瑶来说,他燕飞只是顺手拈来,弃之不可惜的玩物,这醒悟彻底地损害了燕飞的心。在离开万俟明瑶前,燕飞举止一切如常,没有说过半句责怪她的话,悄悄的离开。
        当时万俟明瑶扮作龟兹国的贵族,到长安来表演龟兹名冠天下的乐舞,随行者有个叫向雨田的人,他才是万俟明瑶的真正情郎。
        他从未和向雨田交过手,却感到向雨田的武功不在万俟明瑶之下,这纯是高手对高手的感应。
        撇开武功不论,向雨田不论思想、行为、处事都与别不同,从外貌到性格,均充满魅力,是一种近乎妖异的魅力,令他成为非常独特、充满个人风格的一个人。
        事后回想,万俟明瑶看上他燕飞,一半或许是出于男女间的吸引力,另一半肯定是要刺激向雨田,使他妒忌。
        但向雨田却似对万俟明瑶和他之间火热的关系视若无睹,还对燕飞颇为友善亲近,常和燕飞谈论他千奇百怪的念头和想法。
        到有一天燕飞终发现万俟明瑶和向雨田的真正关系,而自己只是夹在中间的大傻瓜,伤透了心的燕飞晓得再不可以留下来,只好一走了之。
        他从没有想过与两人会有再见的一天,可是命运却不肯饶过他,且是没有选择的敌对关系。
        如不能打垮秘族,边荒集肯定完蛋,拓跋圭将变得孤立无援,慕容垂会成为胜利者,千千主婢将永远是慕容垂的俘虏。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恩成为他最头痛的问题。
        ※※※
        慕容战来到北门,卓狂生、江文清、拓跋仪、姬别、红子春、高彦、姚猛、阴奇、方鸿生、刘穆之等全聚集在那襄,另外还有数十名荒人兄弟,人人没精打采的。
        慕容战皱眉道:“追不到吗?”
        阴奇叹道:“真令人难以相信,他一直跑在我们前方,竟愈跑愈快,马腿都没法追上他,到他奔进一片野林内,我怕他会在林内偷袭,所以下令取消追杀的行动。”
        姚猛道:“这是甚么武功,短途内快过马儿没有甚么稀奇,但十多里的长程仍胜过马儿,我真是从来没有听过。”
        慕容战道:“这是一种‘血解’的奇功,借流血而催发身体的潜力,故能人所不能。”
        众皆愕然,朝他瞧来。
        江文清道:“慕容当家怎知道的呢?”
        慕容战举起左手持的剑,苦笑道:“是朔干黛告诉我的,这把剑的主人叫向雨田,是万俟明瑶外秘族另一出类拔萃的高手,武功另有师承,奇功秘技层出不穷。咦!为何不见镇恶兄?”
        方鸿生道:“他不肯放弃,坚持继续追敌,我们只好由他。”
        阴奇道:“他是个好汉子。坦白说,当我看着那叫甚么向雨田的秘族高手愈跑愈快的背影,心中的寒意不住增加,若要我孤身去追他,我真的没有勇气。”
        众人心中均感受到那种来自恐惧的寒意,阴奇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好手,而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屠奉三倚之为臂助的第一流人物,连他也对此人心生惧意,可知向雨田是如何了得。
        卓狂生有感而发的道:“此人的奇功异术固是教人意想不到,但最令人震骇是他随机应变的智慧,一天此人不除,边荒集实难得安宁。”
        刘穆之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微笑道:“现在主动权仍操在我们手上,至少逼得向雨田逃离边荒集。镇恶兄亦不是徒逞匹夫之勇的人,他敢继续追去,自有他的看法和把握,我们不用为他担心。”
        卓狂生道:“到我的说书馆去,当街这大堆人围着说话,会吓怕人呢。”
        ※※※
        拓跋圭策马驰出平城,望西而去,长孙嵩和叔孙普洛紧追左右后侧,百多骑亲卫略落后方,踢起尘土卷上半空。
        西北风阵阵刮来,吹得扬起的尘屑在空中飘散。
        这两天天气转寒,看来第一场大雪也不远了。
        拓跋圭的心有被烈火灼着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原因。
        接到楚无暇携佛藏回来的消息,他立即派出长孙道生和崔宏,率领二百名精锐,到盛乐护送其中一批黄金到乎城来,稍后再送往边荒集去。
        他是有栽培崔宏之意,让他多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
        拓跋圭根本从未想过在现今的形势下,竞有人敢打他车队的主意。现在慕容详和慕容宝均龟缩往中山,由盛乐至平城、雁门都是他势力笼罩的范围,谁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半刻钟前,他接到快马飞报,车队在黎明前遇袭,敌方虽只百多人,但人人武功高强,且施袭前没有征兆。全赖楚无暇、长孙道生和崔宏率众拚死反击,杀退敌人,不过己方已折损近五十名战士,可谓死伤惨重。
        楚无暇、长孙道生和崔宏都受了伤,其中又以楚无暇伤势最严重。
        究竟从甚么地方忽然钻出这么厉害的敌人来?楚无暇绝不是才微智浅的人,她身兼竺法庆和尼惠晖两家之长,纵然燕飞想杀她亦要用尽浑身解数,何方神圣能厉害至此?
        他弄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因忽然冒出这批神秘的敌人烦躁不安,还是运金的马队被袭而震怒,或是为楚无暇受伤而心生焦灼。
        最令人惊讶的是敌方没有留下死伤者,益发使人感到敌人的诡异。
        对方是如何晓得有运金的车队呢?如果没有长孙道生和崔宏去接应,情况更不堪想象。
        忽然间,拓跋圭晓得辛苦争取回来,刚建立的一丁点优势,正受到最严厉的挑战和考验。
        ※※※
        石榴红似火,桔香满殿堂。
        榴火合位于御花园内御池之北,殿阁四周植满石榴、桔子、槐树和杨树,树绿榴红,悦目沁心,美景如画。
        从榴火阁朝御池方向望去,见到的是御园对岸亭台楼阁曲径回廊相绕,奇石怪树互相衬托,意境幽远。
        榴火阁为鸳鸯厅的结构,东西两厅各有梁架,从内看是两个屋顶,外檐却是一个飞檐翘角的歇山顶,厅内用屏风分开。司马道子为了招呼刘裕等三人,把屏风移走,两边厅合成一个大厅。
        陪客除司马元显,尚有司马道子两名心腹大将司马尚之和王愉,显示出司马道子对这个看似随意的午宴并不等闲视之。
        刘裕目光投往阁外植满莲荷的御池上,心中却在想着刚才见大晋皇帝的情况,颇有感触。
        司马德宗看似十六、七岁的年纪,穿上龙袍,望之却不似人君,两眼一片茫然之色,似是看着你,但更似是视而不见。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他却穿上御寒的厚棉衣,好像外面正下大雪,最难捱是燃着了火炉,教伺候他的宫娥太监、来见他的人都要一起受苦。不知他是拙于言词还是在言词表达方面有障碍,除了点头表示同意外,一切由司马道子代劳。
        不过此行确是一个关键性的转折。司马道子通过这彻头彻尾的傀儡皇帝,颁授他半边虎符和任命状,可带军二万人。又任屠奉三和宋悲风为他的左右副将,且赐准刘裕自选二十人,以作亲随,至此刘裕终有了自己在军中口法的班底,意义重大。
        本来北府兵内的升迁,除大都督一职外,朝廷例不直接插手,只由大都督禀上朝廷,再由朝廷赐认。但一来刘牢之的威势远不及谢玄,又出征在外,司马道子乘机忽略刘牢之,直接授军权予刘裕,令他再不是只得空名的无兵将军。
        巧妙处是刘裕职级没变,加上刘裕本身在军内的特殊地位,故今次司马道子虽是摆明削刘牢之在军中的任命权,仍可获得军中大部份将领的支持,刘牢之则难以提出异议。
        此时酒过三巡,司马道子频频劝食,气氛融洽。
        三人中,表现最不自然的是宋悲风,不过司马道子说了一番“怀念谢安”的话,对谢安推崇备至,宋悲风也轻松了一点儿。
        话题转至昨夜杀干归的事,在刘裕和屠奉三一心归功于司马元显的推波助澜下,司马元显更是愈说愈眉飞色舞,非常兴奋。
        司马道子至少在表面上,放下了对刘裕的戒心,令宾主更是尽欢。
        司马尚之忽然谈起征伐天师军之战,向刘裕客气的请教道:“刘大人认为南征军会先小胜后大败,究竟有何根据?”
        刘裕谦虚的道:“这只是小将的猜测,并没有特别的凭据。但由于我曾在边荒集和天师军交手,对徐道覆有点认识,再设身处地推想,假如自己处在徐道覆的位置,会如何应付朝廷的平乱军呢?因而得出这个结论。”
        他这番话非常得体,不会令人觉得他在卖弄才智。且点出自己比谢琰和刘牢之两大统帅更明白徐道覆的战略,所以并非故作惊人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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