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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酗传奇-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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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什么?
一个人若是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得无穷无尽的留在黑暗里,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小凤忽然想到了花满楼,他觉得花满楼实在是个很伟大的人,上天虽然给了他如此般残酷的折磨,他非但毫无怨尤,对人世间的万事万物,还是充满了仁慈的同情和博爱。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眼睛被蒙上还不过片刻,就已觉得无法忍耐。
车马仿佛经过了一个夜市,然后又经过了一道流水,他听见了人声和流水声。
现在车已停下,冷若霜拉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慢慢的走,跟着我走,我保证这地方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的手又细又滑又软。
现在他们好像是在往下走,风中有虫语蝉鸣,附近显然是个旷野。
然后陆小凤就听见了敲门声。
走进了门,仿佛是条通道,通道并不太长,走到尽头处,就可以隐约听见呼庐喝雉声、骰子落碗声、银钱敲击声,男人和女人的笑声。
冷若霜道:“到了!”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
前面又响起敲门声,开门声,门开了后,里面各式各样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楚。
冷若霜拉着他走进去,轻轻道:“你先在这里站着,我去找这里的主人来!”
她松开了他的手,醉人的香气立刻离他远去,忽然间,“砰”的一声,有人用力关上了门,屋子里的人声、笑声、骰子声,竟忽然也跟着奇迹般消失了。
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静寂。
陆小凤就像是忽然从红尘中一下子跌进了坟墓里。
这是怎么回事?
“冷姑娘,冷若霜!”
他忍不住呼唤,却没有回应,屋子里那么多人,难道也全都被缝起了嘴?
陆小凤终于拉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然后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已冰冷僵硬。
屋子里根本没有人,连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若说他们在这一瞬间就已走得干干净净,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种绝不可能的事,是怎么会发生的?
屋子并不大,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着酒菜,酒菜却原封未动。
陆小凤又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忽然发现这屋子里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事实上,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屋子里刚才根本就没有人,连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陆小凤刚才却明明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
他若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的耳朵一向很灵,一向没有毛病。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说一间没有人的屋子里,会凭空有各式各样的声音,那更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种绝不可能的事,却又偏偏让陆小凤遇见。
难道这是间鬼屋?
难道老天还觉得他遇见的怪事不够多,还要叫他真的遇见一次鬼?
陆小凤忽然笑了。
他决定绝不再想这些想不通的事,先想法子出去再说。
他出不去。
这屋子里根本没有窗户,四面的墙壁和门,竟赫然全都是好几寸厚的铁板。
陆小凤又笑了。
遇见无可奈何的事,他总是会笑。
他自己总是觉得这是他有限的几样好习惯其中之一。
——笑不仅可以使别人愉快,也可以使自己轻松。
可是现在他怎么轻松得起来?
桌上的四样下酒菜,一碟是松子鸡米,一碟是酱爆青蟹,一碟是凉拌鹅掌,一碟是干蒸火方,不但做得精致,而且都是陆小凤平时爱吃的。
布下这陷阱的人,对陆小凤平日的生活习惯,好像全都知道得很清楚。
酒是陈年的江南女儿红,泥封犹在,酒坛下还压着张纸条子:“劝君且饮一杯酒,此处留君是故人。”
故人的意思就是老朋友,也只有老朋友,才会这么了解他。
但陆小凤却想不起自己的老朋友中,有谁要这么样修理他。
纸条字旁边,还有两行很秀气的字:“留君三日,且作小休,三日之后,妾当再来。”
下面虽没有署名,却显见是那冰山般的冷若霜留下的。
她好像已算准了陆小凤一定会上当。
他们算得这么精,设下这圈套,为的只不过是要将陆小凤留在这里住三天?
陆小凤不信,却又猜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所以他就坐下,拿起筷子,先挑了块有肥有瘦的干蒸火方,送进自己的嘴。
筷子是银的,菜里没有毒,他们当然也知道,要毒死陆小凤并不容易。
于是陆小凤又捧过那坛酒,一掌拍开了泥封,突听“啵”的一响,一股轻烟从泥封中喷了出来,又是“砰”的一响,酒坛子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陆小凤看着流在地上的酒,想笑,却又笑不出。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雾已散,繁星满天,风中不时传来蝉鸣虫语,泥土已被露水打湿。
陆小凤的衣裳也已湿透。
他醒来时,恰巧看见东方黑暗的穹苍,转变成一种充满了希望的鱼肚白色。
他醒来时,大地也正在苏醒。
等他站起来时,灰暗的远山已现出碧绿,风中也充满了从远山带来的木叶清香。
山坳间炊烟四起,近处却看不见农舍人家。
假如这里就是他昨夜停车下来的地方,那座用铁板搭的屋子呢?
假如这里不是他昨夜去的地方,他又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那些人辛辛苦苦,布下个圈套,让他上了当,为的就是要把他送到荒郊野外来睡一夜?
陆小凤更不信,却还是想不出他们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所以他就脱下了身上的湿衣裳,搭在肩上,开始大步走回去。
他就住在城里的五福客栈里,现在他只想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的吃一顿,睡一觉,再来想这些想不通的问题。
五福客栈的肉包子很不错,鸡汤面也很好,床上的被单,好像还是昨天才换的。
远远看见五福客栈的金字招牌,他就已将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都忘了,因为所有愉快的事,都已在那里等着他。
谁知在那里等着他的,竟是两柄剑、四把刀、七杆红缨枪,和一条铁链子。
他刚走进门,就听见一声暴喝,十三个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接着,又是“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铁链子,往他脖子上直套了下来。
好粗好重的一条铁链子,套入脖子的手法也很有技巧,很熟练。
陆小凤却只伸出两根手指来一夹,一条铁链子立刻被夹成了两条,被夹断的半截“叮”的跌落在地上。
拿着另外半条铁链子的人踉跄倒退几步,脸色已吓得发青,伸出一只不停发抖的手,指着陆小凤道:“你……你敢拒捕?”
“拒捕?”
陆小凤看了看这人头上的红缨帽,皱眉道:“你是从衙门里来的?”
这人点点头,旁边已有人在叱喝:“这位就是府衙里的杨捕头,你敢拒捕,就是叛逆!”
陆小凤道:“你们是来拿我的?我犯了什么罪?”
杨捕头冷冷的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装什么蒜?”
陆小凤道:“人证在哪里?物证在哪里?”
柜台后面坐着七八个人,穿着虽然都很华丽,脸色却都很难看,一个个指着陆小风,纷纷呼喝:“就是他!”
“昨天晚上,就是这个脸上长着四条眉毛的恶贼,强奸了我老婆!”
陆小凤怔住。
杨捕头厉声道:“你昨晚上,一夜之间做了八件大案!这就是人证。”
另一个戴着红缨帽的官差,指着堆在柜台后面地上的包袱,道:“这都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这就是物证。”
陆小凤笑了,道:“我若真的偷了人家东西,难道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摆在屋子里,难道我看来真的这么笨?”
杨捕头冷笑道:“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有人冒险去抢了这么多东西来送给你?难道你是他的亲老子么?”
陆小凤又说不出话了。
突听一个人冷冷道:“杀人越货,强奸民妇,全都不要紧,只要我们不管这件事,还是一样可以逍遥法外。”
远处角落里摆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壶酒,三个穿着墨绿绣花长袍,头戴白玉黄金高冠的老人,阴森森的坐在那里,两个人在喝茶,一个人在喝酒。
说话的人,正是这个喝酒的人——喝酒的人是不是总比较多话?
陆小凤又笑了,道:“杀人越货,强奸民妇,全都不要紧?什么事才要紧?”
喝酒的老人翻了翻白眼,目中精光四射,逼视着陆小凤,冷冷道:“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要紧,但你却不该惹到我们身上来!”
陆小凤道:“你们是哪一方的神圣?”
绿袍老人道:“你不认得?”
陆小凤道:“不认得!”
绿袍老人端起酒杯,慢慢的啜了口酒,他举杯的手干枯瘦削如鸟爪,还留着四五寸长的指甲,墨绿色的指甲。
陆小凤好像没看见。
绿袍老人道:“现在你还是不认得?”
陆小凤道:“不认得!”
绿袍老人冷笑了一声,慢慢的站起来,大家就看见绣在他前胸衣裳上的一张脸,眉清目秀,面目娟好,仿佛是个绝色少女。,等他站直了,大家才看出绣在他衣服上的,竟是个人首蛇身,鸟爪蝠翼的怪兽。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怪兽的来历,这怪兽虽然只不过是绣在衣服上的,可是只要看见它的人,就立刻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里升起,禁不住要激灵灵打个寒噤。
陆小凤还是好像看不见。
绿袍老人道:“现在你认不认得?”
陆小凤道:“还是不认得!”
绿袍老人干枯瘦削的脸,似乎也已变成墨绿色,忽然伸出手,往桌上一插。
只听“夺”的一响,他五根鸟爪般的指甲,竟全都插入桌子里,等他再抬起手,两三寸厚的木板桌面,已赫然多了五个洞。
又是“哗啦啦”一声响,半截铁链子落在地上,杨捕头已吓得连手脚都软了。
屋子里忽然有了股说不出的恶臭,三个捕头夺门而出,裤管已湿透。
陆小凤也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终于叹道:“好功夫!”
绿袍老人冷笑道:“你也认得出这是好功夫?”
陆小凤微笑点头。
其实他早已看出这三个怪异老人的来历,他脸上虽在笑,手里也在捏把冷汗。
绿袍老人忽然闭起眼睛,仰面向天,曼声而吟。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已知道你们是谁了!”
绿袍老人冷笑。
陆小凤苦笑道:“但我却还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绿袍老人盯着他,忽然挥了挥手。
后面的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吹竹声,如怨妇悲哭,如冤鬼夜泣。
然后就有四个精赤着上身,胸膛上刺满了尖针的大汉,抬着块很大的木板走进来,木板上堆满了墨绿色的菊花。
这些大汉们两眼发直,如痴如醉,身上虽然插满了尖针,却没有一滴血,也没有痛苦,脸上反而带着种鬼诡可怕的微笑。
坐着喝茶的老人也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走到这块堆满墨菊的木板前合什顶礼,喃喃的念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来护驾,同登极乐!”
陆小凤忍不住走过去,从木板上拈起了一朵菊花,一只手忽然冰冷。
他刚拈起这朵菊花,就看见花下有一只眼睛,在直勾勾的瞪着他。
这只眼睛白多黑少,眼珠子已完全凸出,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惶恐惧。
陆小凤倒退了几步,长长吐了口气,道:“这个人是谁?”
绿袍老人冷冷道:“现在已是个死人!”
陆小凤道:“他活着的时候呢?”
绿袍老人又闭上眼睛,仰面向天,缓缓道:“九天十地,诸神之子,遇难遭劫,神魔俱泣。”
陆小凤动容道:“难道他是你们教主的儿子?”
绿袍老人道:“哼!”
陆小凤道:“难道他是死在我手上的?”
绿袍老人冷冷道:“杀人者死!”
陆小凤又倒退了两步,长长吐出口气,忽然笑道:“有人要抓我去归案,有人要我死,我只有一个人,怎么办呢?”
绿袍老人冷冷的看了杨捕头一眼,道:“你一定要他去归案?”
杨捕头道:“不……不……不一定!”
一句话未说完,已“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竟连腿都吓软了!
陆小凤叹道:“这么样看来,好像我已非死不可。”
绿袍老人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临死之前,必定还要拼一拼!”
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他忽然出手,夺下了一口剑、一把刀。左手刀,右手剑,左劈右刺,一连三招,向绿袍老人攻出去,不但招式怪异,居然还能一心两用。
绿袍老人冷笑道:“你这是班门弄斧!”
一心二用,正是他教中的独门秘技,陆小凤三招攻出,他已看出了破法,已经有把握在三招中叫陆小凤的刀剑同时脱手。
就在这时,突听“呛”的一声,陆小凤竟以自己左手的刀,猛砍在右手的剑上。
刀剑相击,同时折断。
绿袍老人竟看不懂他用的这是什么招式,只看见两截折断了的刀剑,同时向他飞了过来。
陆小凤的人,也已凌空飞起,用力掷出了手里的断刀折剑,人却向后倒窜了出去。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速度,甚至连陆小凤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有这种速度。
一个人在挣扎求生所发挥的潜力,本就是别人难以想像的。
门外有风。
陆小凤在风中再次翻身,乘着一股顺风,掠上了对面的屋脊。
还没有人追出来,绿袍老人凄厉的呼声已传了出来:“你杀了诸神之子,纵然上天入地,也难逃一死。”
陆小凤既没有上天,也没有人地,他又到了银钩赌坊外那条长巷,雇了辆马车,再回到今天早上他醒来时那地方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他总算有几分明白。
那些人要他在荒郊野外睡一夜,只不过想陷害他,要他背黑锅。
他自己也知道,昨天晚上他遭遇到的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那位冰山般的美人,当然更不会替他作证,何况她现在早已芳踪杳杳,不见踪影。
他只有自己找出证据来,才能替自己洗清这些百口难辩的罪名。
车子走了一段路,果然经过夜市的市场,然后又经过一道流水,才到了今晨他醒来的地方。
——难道他昨天晚上真是走的这条路?
——难道这地方真是昨夜冷若霜拉着他走下来的地方?
但这里却偏偏是一片荒野,连个草寮都没有,哪里来的金钩赌坊?
陆小凤躺了下来,他躺在一棵木叶已经枯黄的大树之下,看着黄叶一片一片的被风吹下来,吹在他的身上。
泥土还是潮湿的,冷而潮湿。
他的人也刚刚冷静。
——我明明走的是这条路,到了金钩赌坊,可是这里却没有屋子。
——我明明听见屋里有人声,可是屋子里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纸条上明明是要我在那里留三天,却又偏偏把我送走。
他越想越觉荒谬,这荒谬的事,连他自己都不信,何况别人?
他既没法子证明自己的行踪,难道就得永远替人背黑锅?
陆小凤叹了口气,实在连笑都笑不出了。
树后面好像有只小鸟在吱吱喳喳的叫个不停,陆小凤皱着眉,敲了敲树干,落叶纷飞,后面的小鸟居然还在叫,还没飞走。
这只小鸟的胆子真不小。
陆小凤忍不住用一只手支起了头,往后面看去,谁知树后吱吱喳喳的鸟语,竟然变成了汪汪的狗叫。
一只鸟怎么会变成一条狗的?这岂非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陆小凤正在奇怪,忽然看见树后伸出一个孩子的头来,朝他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
原来狗吠和鸟语,都是这孩子学出来的,他显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学得居然惟肖惟妙。
这孩子又向陆小凤挤了挤眼睛,道:“我还会学公狗和母狗打架,你若给我两文钱,我就学给你听!”
陆小凤的眼睛发亮了,忽然跳起来,抱起这孩子来亲了亲,又塞了一大锭银子在他怀里,不停的说:“谢谢你,谢谢你!”
孩子不懂,眨着眼道:“你给了我这么多银子,为什么还要谢我?”
陆小凤道:“因为你刚救了我的命。”
他大笑着,又亲了亲这孩子的脸,也学了三声狗叫,一个跟斗翻出去两丈。
孩子吃惊的看着他,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这孩子已长大成人,跟朋友谈起这件事,还确定那天自己遇见的是个疯子。
“可是那样的疯子实在少见得很。”他向他的朋友们保证:“他不但很有钱,而且很开心,我保证你们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么开心的疯子。”
若有人告诉他,这“开心的疯子”刚上了个天大的当,又受了天大的冤枉,几乎连命都难保,我也可以保证他绝不会相信。
——你若要别人不断的花钱,不但要让他花得愉快,而且还得让他有赚钱的时候。
蓝胡子一向是个有原则的人,这就是他的原则。
所以银钩赌坊并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营业的,不到天黑,绝不开赌,未到天亮,赌已结束。
——白天是赚钱的时候,就该让别人去赚,晚上才有钱花。
现在天还没有黑。
陆小凤穿过静寂的长巷,走进银钩赌坊时,赌局还没有开。
门却是开着的,天黑之前,本不会有人进来,这里的规矩熟客人都知道。
不熟的客人,这里根本不接待。
陆小凤推门走进去,刚脱下新买的黑披风,摘下低压在眉毛上的大风帽,已有两条彪形大汉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路。
无论什么样的赌场里,一定都养着很多打手,银钩赌坊里的打手也不少,大牛和瞎子正是其中最可怕的两个。
瞎子其实不是真的瞎子,正在用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陆小凤,冷冷道:“这地方你来过没有?”
陆小凤道:“来过。”
瞎子道:“既然来过,就该知道这地方的规矩!”
陆小凤道:“赌场也有规矩?”
瞎子道:“不但有规矩,而且比衙门的规矩还大。”
陆小凤笑了。
大牛瞪眼道:“不到天黑,就算天王老子来,我们也一样要请他出去!”
陆小凤道:“难道我进去看看都不行?”
大牛道:“不行!”
陆小凤叹了口气,提着披风走出去,忽又转过身,道:“我敢赌五百两银子,赌你一定没法子举起这石凳子来。”
门内走廊上,一边摆着四个石凳子,分量的确不轻。
大牛冷笑着,用一只手举起了一个。
这小子若不是力大如牛,别人又怎么会叫他“大牛”?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样子这次是我输了,这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你的!”
他居然真的拿出张五百两的银票,用两根手指拈着,送了过去。
五百两这数目并不小,两个人到杏花阁去喝酒,连酒带女人乐一夜,也用不了二十两。
大牛还在迟疑,瞎子已替他接了过来——见了钱,连瞎子都开眼。
银票当然是货真价实的。
瞎子脸上已露出笑容,道:“现在离天黑已不远,你到外面去转一转再回来,我可以替你找几个好脚,痛痛快快的赌一场!”
陆小凤微笑道:“我就在这里面转一转行不行?”
大牛抢着道:“不行!”
陆小凤沉下了脸,道:“既然不到天黑,绝不开赌,你刚才为什么要跟我赌?”
大牛道:“我没有!”
陆小凤冷冷道:“你若没有跟我赌,为什么收了我五百两银子?”
大牛急得胀红了脸,连脖子都粗了,却又偏偏没法子反驳。
讲理讲不过别人的时候,只有动拳头。
大牛的拳头刚握紧,忽然看见这个脸上好像有四条眉毛的小子,用手指在他刚放下的石凳子上一戳,这石凳子赫然多了一个洞。
他的脸立刻变得发青,握紧的拳头也已松开。
瞎子干咳了两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满面堆笑,笑道:“现在反正天已快黑了,这位客人又是专程来的,咱们若真把人家赶出去,岂非显得太不够意思!”
大牛立刻点头,道:“反正这里既没有灌铅的骰子,也没有藏着光屁股的女人,咱们就让他到处看看也没关系!”
他看来虽然像条笨牛,其实一点也不笨。
陆小凤又笑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够朋友,赌完我请你们到杏花阁喝酒去!”
杏花阁是城里最贵的妓院,气派却还是远不及这里大,布置也远不及这里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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