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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酗传奇-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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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相聚在这里,只因为他们有一点相同之处。
他们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现在他们还有一点相同之处——七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心情都很沉重。
尤其是木道人。
每个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们都是他找来的,这并不是件容易事,他当然有极重要的理由。
桌上有酒,却没有人举杯,有菜,也没有人动过。
有风吹过,满楼花香,在这风光明媚的季节里,本该是人们心情最欢畅的时候。
他们本都是最洒脱豪放的人,为什么偏偏会有这许多心事?
花满楼是瞎子,瞎子本不该燃灯的,但点着桌上那盏六角铜灯的人,却偏偏就是他。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不该发生的,却偏偏发生了。
木道人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的。”他虽然尽力在控制自己,声音还是显得很激动:“但有些事却是万万错不得的,你只要做错了一次,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路?”司空摘星问。
木道人点点头,拿起了桌上的古铜镇纸,十二张卡上,有十二个人的名字。
十二个了不起的名字!
“他们本都不该死的,无论谁要杀他们,都很不容易,只可惜他们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从这叠纸卡中抽出了四张:“尤其是这四个人,他们的名字,你们想必也听说过。”
四张纸卡,四个名字。
高涛:凤尾帮内三堂香主。
罪名:通敌叛国。
捕杀者:西门吹雪。
结果:逃亡十三日,死于沼泽中。
顾云飞:巴山剑客衣钵传人。
罪名:杀友人子,淫友人妻。
捕杀者:西门吹雪。
结果:逃亡十五日,死于闹市中。
柳青青:淮南大侠女,点苍剑客谢坚妻。
罪名:通奸,杀夫。
捕杀者:西门吹雪。
结果:逃亡十九日,死于荒漠中。
“独臂神龙”海奇阔。
罪名:残杀无辜。
捕杀者:西门吹雪。
结果:逃十九日,海上覆舟死。
这四个人的名字,大家当然全都听说过,但大家最熟悉的,却还是西门吹雪。
只要是练过武的人,有谁不知道西门吹雪?又有谁敢说他的剑法不是天下第一?
潇湘剑客忽然道:“我见过西门吹雪。”
经过了紫禁之巅那一战之后,连这位大内第一高手,都不能不承认他的剑法实在无人能及:“但我却看不出他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花满楼道:“他管的并不是闲事。”
司空摘星立刻接道:“他自己虽然很少交朋友,却最恨出卖朋友的人。”
潇湘剑客闭上了嘴,唐二先生却开了口。
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名震天下,唐二先生的不喜欢说话也同样很有名,现在却忽然问道:“你认为他们犯的致命错误是出卖朋友?”
司空摘星道:“难道不是?”
唐二先生摇摇头,没有再说一个字,因为他知道他的意思一定已有人明白。
果然有人明白:“他们犯的罪虽不同,致命的错误却是相同的。”
“哪一点相同?”
“西门吹雪!”木道人缓缓道:“西门吹雪若要杀人时,没有人能逃得了的。”
就算逃,也逃不过十九天。
“这十二个人都是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木道人的表情更沉重:“现在又有个人犯了和他们同样致命的错误,而且错得更严重。”
“哦?”
“他不但出卖了朋友,而且出卖的就是西门吹雪。”
“这个人是谁?”
“陆小凤!”
一阵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潇湘剑客:“我知道陆小凤不但是西门吹雪的朋友,还是他的恩人。”
木道人道:“只可惜恩已报过了,仇却还没报!”
潇湘剑客道:“什么仇?”
木道人道:“夺妻。”
潇湘剑客耸然动容,道:“有证据?”
木道人道:“有。”
潇湘剑客道:“什么证据?”
木道人道:“他亲眼看见他们在床上的。”
潇湘剑客忽然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司空摘星喝得比他更快。
惟一还保持镇静的是花满楼,酒杯是满的,他却只浅浅啜了一口:“陆小凤绝不是这种人,这件事其中一定还别有内情。”
司空摘星立刻同意他的话,道:“也许他喝醉了,也许他中了迷药,也许他们在床上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事。”
这些理由都不太好,连他自己都不太满意,所以他又喝了一杯。
下结论的人通常都是最少开口的人。
“我不认得陆小凤,可是我知道他对唐家有恩。”唐二先生下了结论:“不管这件事是否别有内情,我们都要找他们当面问清楚。”
木道人却在摇头。
司空摘星道:“你不想去找?”
木道人道:“不是不想找,是找不到。”
这件事一发生,陆小凤就已逃亡,谁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
木道人展开那十二张纸卡,道:“所以我请你们来看这些……”
司空摘星打断了他的话,道:“陆小凤既不是高涛,也不是独臂神龙,这些混账王八蛋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木道人道:“有一点关系。”
司空摘星道:“哪一点?”
木道人道:“他们逃亡的路线。”
要想找陆小凤,就一定要先判断出他是从哪条路上逃的。
木道人又道:“这些人不但武功很高,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狡猾机警的老江湖,他们准备逃亡的时候,一定都经过很周密的计划,他们选择的路线,一定都相当不错。”
司空摘星冷冷道:“只可惜他们还是逃不了。”
木道人道:“虽然逃不了,却还是可以作为我们的参考。”
这十二个人选择的逃亡路线,大致可以分为四条——
买舟入海。
出关入沙漠。
混迹于闹市。
流窜于穷山恶水中。
木道人道:“你们都是陆小凤的老朋友,都很了解他的脾气,你们想他会选择哪条路?”
没有人能回答。
谁也不敢认为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
花满楼缓缓道:“我只能确定一点。”
木道人道:“你说。”
花满楼道:“他绝不会到海上去,也不会入沙漠。”
没有人问他怎么确定这一点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有种奇异的本能和触觉。
司空摘星喝干了第八杯酒,道:“我也能确定一点。”
大家都在听着。
司空摘星道:“陆小凤绝不会死。”
他的判断有人怀疑了:“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知道陆小凤的武功,也见过西门吹雪的剑法。”
他当然也不能否认西门吹雪的剑法之快速准确:“可是自从他娶妻生子后,他的剑法就变得软弱了,因为他的心已软弱。”
因为他已不再是剑之神,已渐渐有了人性。
木道人道:“我本来也认为如此的,现在才知道我们都错了。”
司空摘星道:“我们没有错!”
木道人摇摇头,道:“在紫禁之巅那一次决战前,他的剑确实已渐软弱,因为他对妻子的爱,已超越了他对剑的狂热。”
潇湘剑客显然已了解这句话中的深意:“可是他战胜了白云城主后,就不同了。”
无论谁击败了白云城主这种绝世高手后,都难免会觉得意气风发,想更上层楼。
紫禁之巅那一战,无疑又激发了他对剑的狂热,又超越了他对妻子的爱。
——也许就因为他冷落了妻子,引起了陆小凤的同情,才会发生这件事。
每个人心里都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人愿意说出口。
木道人道:“前些时候我见过陆小凤,他自己告诉我,西门吹雪的剑法,已达到‘无剑’的境界。”
什么叫“无剑”的境界?
——他的掌中虽无剑,可是他的剑仍在,到处都在。
——他的人已与剑融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剑,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
——这种境界几乎已到达剑术中的巅峰,几乎已没有人能超越。
木道人叹息着,又道:“我见到陆小凤时,他已醉了,他还告诉我,假如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杀他,这个人就是西门吹雪!”
又是一阵沉默,大家心里都有了结论——
只要西门吹雪追上陆小凤,陆小凤就必将死在他的剑下。
现在的问题是——
陆小凤究竟逃到哪里去了?能逃多久?
既然他不会到海上去,也不会入沙漠,那么他不是浪迹在闹市中,就是流窜在穷山恶水间。
这范围虽已缩小,可是又有谁知道世上的闹市有多少?山水有多少?
唐二先生忽然站起来,走出去。
司空摘星引杯在手,大声问:“你想走?”
唐二先生冷冷道:“我不是来喝酒的。”
司空摘星道:“这件事难道你已不想管?”
唐二先生道:“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
古松居士忽然也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的确管不了。”
苦瓜大师立刻点头,道:“的确的确的确……”
他说到第三次“的确”时,他们三个人就都已走了出去。
潇湘剑客走得也并不比他们慢。
司空摘星看了看杯中的酒,忽然重重的放下酒杯,大声道:“我也不是来喝酒的,哪个龟孙王八蛋才是来喝酒的。”他居然也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忽然只剩下两个人,还能保持镇静的却只有花满楼一个。
“啵”的一声响,木道人手里的酒杯已粉碎。
花满楼却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木道人冷冷道:“鬼知道。”
花满楼道:“我知道。”他还在微笑:“我不是鬼,但是我知道。”
木道人忍不住问:“你说他们到哪里去了?”
花满楼道:“现在我们若赶到西门山庄去,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连一个都不会少。”
木道人不懂。
花满楼又道:“他们到那里去,只因为他们都想知道一件事——”
——假如我是陆小凤,要从这里开始逃亡,我会走哪条路?
花满楼道:“等他们想通了时,他们就一定会朝那条路上追下去。”
木道人道:“他们为什么不说?”
花满楼道:“因为他们生怕自己判断错误,影响了别人。”
木道人道:“你有把握确定?”
花满楼点点头,微笑道:“我有把握,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他的脸上在发光,他的微笑也在发着光,他热爱生命,对人性中善良的一面,他永远都充满了信心。
木道人终于长长叹息,道:“一个人能有陆小凤这么多朋友,实在真不错,只可惜他自己这一次却错了。”
他拍拍花满楼的肩,道:“我们走,假如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陆小凤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你。”
花满楼道:“不是我。”
木道人道:“不是你是谁?”
花满楼道:“是他自己。”
一个人若已迷失了自己,那么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能找得到他呢?
第二回 逃 亡
就算陆小凤已迷失了自己,至少还没有迷失方向。 他确信这条路是往正西方走的,走过前面的山坳,就可以找到清泉食物。
现在夜已深,山中雾正浓,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可是这一次他又错了。
前面既没有山坳,更没有泉水,只有一片莽莽密密的原始丛林。
饥饿本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之一,可是和干渴比起来,饥饿就变成了一种比较容易忍受的事。
他的嘴唇已干裂,衣履已破碎,胸膛上的伤口已开始红肿。
他在这连泉水都找不到的穷山恶谷间,逃亡已有整整三天。
现在就算他的朋友看见他,都未必能认得出他就是陆小凤。
那个风流潇洒,总是让女孩子着迷的陆小凤。
丛林中一片黑暗,黑暗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危险,每一种危险都足以致命,若是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饥渴就足以致命。
他是不是能走得出这片丛林,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把握。他对自己的判断已失去信心。
可是他只有往前走,既没有别的路让他选择,更不能退。
后退只有更危险、更可怕。
因为西门吹雪就在他后面盯着他。
虽然他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感觉到那种杀人的剑气。
他随时随地,都会忽然无缘无故的背脊发冷,这时他就知道西门吹雪已离他很近了。
逃亡本身就是种痛苦。
饥渴,疲倦,恐惧,忧虑……就像无数根鞭子,在不停的抽打着他。
这已足够使他身心崩溃,何况他还受了伤。
剑伤!
每当伤口发疼时,他就会想到那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剑。
掌中本已“无剑”的西门吹雪,毕竟又拔出了他的剑。
——我用那柄剑击败了叶孤城,普天之下,还有谁配让我再用那柄剑?
——陆小凤,只有陆小凤!
——为了你,我再用这柄剑,现在我的剑已拔出,不染上你的血,绝不入鞘。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锋芒和速度,没有人能想像,也没有人能闪避。
如果天地间真的有仙佛鬼神,也必定会因这一剑而失色动容。
剑光一闪,鲜血溅出!
没有人能招架闪避这一剑,连陆小凤也不能,可是他并没有死。
能不死已是奇迹!
天上地下,能在那一剑的锋芒下逃生的,恐怕也只有陆小凤。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究竟潜伏着多少危险?
陆小凤连想都没有去想,若是多想想,他很可能就已崩溃,甚至会发疯。
他走入了这片黑暗的丛林,就等于野兽已落入陷阱,已完全身不由主。
还是没有水,没有食物。他折下一根树枝,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就像是个瞎子。
这根树枝,就是他的明杖。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要倚赖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想到这一点,陆小凤就笑了。
一种充满了屈辱、悲哀、痛苦,和讥诮的惨笑。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了瞎子的痛苦,也真正了解了花满楼的伟大。
一个瞎子还能活得那么平静,那么快乐,他的心里要有多少爱?
前面有树,一棵又高又大的树。
陆小凤在这棵树下停下来,喘息着,现在也许已是惟一可以让他喘息的机会。
——西门吹雪在追入这片丛林之前,也必定会考虑片刻的。
——可是他一定会追进来。
天上地下,几乎已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他已决心要陆小凤死在他的剑下。
黑暗中几乎完全没有声音,可是这种绝对的静寂,也正是种最可怕的声音。
陆小凤的呼吸仿佛也已停顿,突然闪电般出手,用两根手指一夹。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他已出手。他的出手很少落空。
若是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人类也会变得像野兽一样,也有了像野兽般的本能和第六感。
他夹住的是条蛇。他挟住蛇尾,一掷一甩,然后就一口咬在蛇的七寸上。
又腥又苦的蛇血,从他的咽喉,流入他的胃。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变成野兽。
但是他并没有停止,蛇血流下时,他立刻就感觉到一种生命的跃动。
只要能给他生命,只要能让他活下去,无论什么事他都接受。
他不想死,不能死。如果他现在就死了,他也要化成冤魂厉鬼,重回人间,来洗清他的屈辱。
黑暗已渐渐淡了,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死灰色。
这漫漫的长夜他总算已捱了过去,现在总算已到了黎明时候。
可是就算天亮了又如何?纵然黑暗已远去,死亡还是紧逼着他。
地上有落叶,他抓起一把,擦干了手上的腥血,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声音。
人的声音。
声音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仿佛有人在呻吟喘息。
此时此地,怎么会有人?若不是已被逼得无路可走,又有谁会走入这片丛林?走上这条死路?
难道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突然觉得全身都已冰冷僵硬,停止了呼吸,静静的听着。
微弱的呻吟喘息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一种充满了恐惧的痛苦,一种几乎已接近绝望的痛苦。这种痛苦绝不能伪装的。
就算这个人真是西门吹雪,现在他所忍受的痛苦也绝不会比陆小凤少。
难道他也遭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否则怎么会连那种杀人的剑气都已消失?
陆小凤决心去找,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西门吹雪,他都要找到。
他当然找得到。
落叶是湿的,泥土也是湿的。一个人倒在落叶湿泥中,全身都已因痛苦而扭曲。
一个两鬓已斑白的人,衰老,憔悴,疲倦,悲伤而恐惧。
他看见了陆小凤,仿佛想挣扎着跳起来,却只不过换来了一阵痛苦的痉挛。
他手里有剑,形式古雅,钢质极纯,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是柄好剑。
可是这柄剑并不可怕,因为这个人并不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不是的,不是他。”
老人的喉结在上下滚动着,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希望,喘息着道:“你……你是谁?”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谁都不是,只不过是个过路人。”
老人道:“过路人?”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在奇怪,这条路上怎么还会有过路的人?”
老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眼睛忽然又露出种狐狸般的狡黠,道:“难道你走的也是同我一样的路?”
陆小凤道:“很可能。”
老人笑了。他的笑凄凉而苦涩,一笑起来,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陆小凤发现他也受了伤,伤口也在胸膛上,伤得更重。
老人忽然又道:“你本来以为我是什么人?”
陆小凤道:“是另外一个人。”
老人道:“是不是要来杀你的人?”
陆小凤也笑了,反问道:“你本来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不是来杀你的人?”
老人想否认,又不能否认。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的表情,就像是两头负了伤的野兽。
没有人能了解他们这种表情,也没有人能了解他们心里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陆小凤道:“你要我走?”
老人道:“就算我不让你走,你反正也一样要走的。”他还在笑,笑得更苦涩:“我的情况好像比你更糟,当然帮不了你的忙,你根本不认得我,当然也不会帮我。”
陆小凤没有开口,也没有再笑。
他知道这老人说的是实话,他的情况也很糟,甚至比这老人想像中更糟。
他自己一个人逃,已未必能逃得了,当然不能再加上个包袱。
这老人无疑是个很重的包袱。
又过了很久,陆小凤也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的确应该走的。”
老人点点头,闭上眼睛,连看都不再看他。
陆小凤道:“假如你只不过是条野狗,现在我一定早就走了,只可惜……”
老人忽又打断了他的话,道:“只可惜我不是狗,是人。”
陆小凤苦笑道:“只可惜我也不是狗,我也是人。”
老人道:“实在可惜。”
他虽然好像闭着眼睛,其实却在偷偷的瞟着陆小凤。
他眼睛里又露出那种狐狸的狡黠。
陆小凤又笑了,道:“其实你早已知道我绝不会走的。”
老人道:“哦?”
陆小凤道:“因为你是人,我也是人,我当然不能看着你烂死在这里。”
老人的眼睛忽然睁开,睁得很大,看着陆小凤,道:“你肯带我走?”
陆小凤道:“你猜呢?”
老人在眨眼,道:“你当然会带我走,因为你是人,我也是。”
陆小凤道:“这理由还不够。”
老人道:“还不够?还有什么理由?”
陆小凤道:“混蛋也是人。”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谁都听不懂,老人也不懂,只有等着他说下去。
陆小凤道:“我带你走,只因为我不但是人,还是混蛋,特大号的混蛋。”
是春天。
是天地间万物都在茁壮生长的春天。
凋谢了的木叶,又长得密密的,丛林中的木叶莽莽密密,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树干枝叶间,还是一片迷迷蒙蒙的灰白色,让你只能看得见一点迷迷蒙蒙的影子。
看得见,却看不远。
陆小凤让老人躺下去,自己也躺了下去,现在他就算明知西门吹雪近在咫尺,他也走不动半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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