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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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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胖妇人脸上现出赞许之色,点头微笑,但在桌子下面却狠狠地在丫头的胳膊上又掐又拧,疼得那丫头嘴巴一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穿红衣的女子嘲笑道:“大娘你这是干吗呢,想打春草就明着打好了,背地里又掐又拧的做什么?难道你不明里打春草,老爷就不迷那小妖精了?”说着嗑了一颗瓜子,远远地把皮吐到对面墙上去。

胖妇人呵呵笑道:“红玉说得哪里话?我巴不得老爷多一个人照顾呢。”

穿青衫的女子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老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大不了将她也收了做小妾不就得了?”

原来这两位是小妾,那位胖夫人是正室。

沫儿和文清正盯着对面桌上的菜肴流口水,见酒保上来,连声催促上菜。酒保一面对沫儿道:“快了快了!”一面引着一个女子走进屏风后面的雅间。

这女子穿一件翠绿罗裙,头上的高髻上插着一条蓝田碧玉簪儿,耳朵上戴着两颗圆润的大秦珠,明眸皓齿,桃腮杏面,十分漂亮。

胖妇人笑着迎了起来,眼睛弯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极其亲热地说道:“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快快坐下。”

翠衫女子道了个万福,道:“林萍儿见过大娘和两位姐姐,谢大娘恩典。”胖妇人亲热地拉着翠衫女子坐自己身边,说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还要谢谢你呢。”一面摆出姿势亲自要给翠衫女子倒茶,一面却在桌下狠踹了春草一脚。春草慌忙接过了茶壶。

而红衣女子和青衫女子却没这么客气了,一个照旧嗑瓜子,一个低头品茶。胖妇人骂道:“红玉,晴川,怎么见了萍儿妹妹也不打招呼的?”自己拉过林萍儿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叹道:“你要是跟了老爷,我们可就省心了。你瞧瞧,我老了,懒得操这份心,她们两个又不懂事。以后老爷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红玉斜了林萍儿一眼,将一个瓜子皮重重地吐在林萍脚下;晴川却白眼一翻,冷哼了一声道:“哪里还有我们什么事?不如让老爷把大娘也休了,直接将林萍妹妹扶了正,岂不皆大欢喜?”

林萍儿不亢不卑道:“晴川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跟着老爷找个倚靠,以后还要请大娘和两位姐姐多多照应。”

婉娘看得有趣,连菜上齐了都没发现。沫儿在她对面用筷子敲敲桌子,鄙夷道:“你可真无聊。”却是根本未留意隔壁桌的动静。

〔三〕

六月份正是石榴盛开的季节,此时的石榴花颜色鲜艳,瓣厚汁多,正是做胭脂和口脂的好时节。那些常来闻香榭买胭脂水粉的夫人太太都卖给婉娘个面子,同意文清沫儿到他们的后园子里采摘石榴花,而且连平泉庄、绿华园、金谷园之类的大园子都得到了允许。一时之间,闻香榭上下忙得团团转。

一日正午,闻香榭里正在忙着翻晒花瓣,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妇人扶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这夫人圆圆的脸儿,弯弯的眉儿,团团的笑意拧在一起,看起来甚是和蔼可亲。

沫儿斟了茶来,老夫人点头称谢,慈爱地笑道:“瞧这孩子,长得多机灵!”说着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手软软的。沫儿心里一暖。

婉娘笑道:“夫人要些什么?”

老夫人的笑纹更深了,和蔼地对小丫头道:“春草,你到外面等我。”春草递了名帖,施了一礼,转身退出。

婉娘笑道:“原来是卫老夫人,久仰久仰。”

“金凤凰”卫家经营珠宝首饰,在神都开有三十六家分号,“金凤凰”三字几乎成了珠宝的代称。他家夫人年近五十,近年来足不出户,很少有人见到,但常常组织舍粥、修路、建桥等,人称活菩萨。

老夫人笑道:“唉,我如今已是个吃斋念佛的老佛爷,哪还用到这玩意儿?原是我家老爷新纳了个小妾,长得年轻貌美,我打量着送她一些胭脂水粉,她定然喜欢。听钱夫人说你家的香粉与众不同,我就想来看看。”

婉娘赞道:“夫人果然是佛性心肠,处处为他人着想。不知夫人想要哪一类的胭脂水粉?”

老夫人笑道:“我想要特殊一些的,这里可有?”

婉娘道:“可以专门制作。夫人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老夫人看看沫儿,柔声道:“好孩子,你帮我换杯热茶来吧。”

看着沫儿出去,夫人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眼睛里透出一丝亮晶晶的光来。但一碰到婉娘的目光,瞬间又变得温和。

老夫人轻咳一声,低声道:“我也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主要是考虑我家老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新娶的小妾又年少风流,所以这个……就想找一个能……让我们家老爷不折腾的……维护老爷身体的香粉。这也是为我们卫家好不是?不知婉娘这里有没有?”

婉娘笑道:“婉娘明白了,夫人是不是想要焚心香?”

老夫人喜道:“都说闻香榭老板娘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这焚心香要多久才能做好?”

婉娘道:“做起来也不费什么工夫,几款香料我正好备的有货。夫人什么时候要?”

老夫人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婉娘道:“三天后,夫人来取货吧。”

老夫人起身:“那我就告辞了。春草!”

春草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搀扶夫人。夫人和蔼地说:“春草这孩子,总是冒冒失失的。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看喜欢哪种香粉,挑一个吧。”

春草却在旁边抖了一下,低声道:“谢谢夫人,不用了。”

老夫人见沫儿端了新茶来,笑道:“好孩子,白费了你的热茶了。等下次来,我带果子给你吃。”

看春草和老夫人走远,婉娘道:“知不知道她是谁?”

沫儿还是伸着脖子看,轻叹一声道:“谁要做了她的孩子,可就好了。”

婉娘微微笑道:“我可不这么看。”

〔四〕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了,婉娘拿了个花囊,拉沫儿和文清去后园摘花。

从沫儿来到现在,总看到后园里的龙吐珠红红白白一片,开得花团锦簇,婉娘却从不让碰,就让花儿自开自谢,沫儿一直觉得很可惜。哪知今天却是来采龙吐珠的。

这“龙吐珠”已经开过多茬,好多花的花瓣已经枯萎,只剩下当时从花瓣中伸出来的火红珠子,隐藏在浓密的花丛下。

文清戴了手套,伸手去摘顶上开着的红花。婉娘喝道:“别动!这花碰不得的!”

文清吓了一跳,举起手道:“我戴了手套了。”

婉娘道:“这龙吐珠的花,男人是摸不得的,戴了手套也不行。”

沫儿奇道:“为什么?摸了会怎么样?难道有毒,是不是像上次一样,会让人鼻青脸肿?女人摸了就没事吗?”

婉娘板着脸道:“话痨!问什么问!快点摘!”说着把上面的花藤和叶子拨开——原来要摘的竟然是花朵凋谢之后剩下的干瘪红珠子。

婉娘按住花藤,沫儿撑着花囊,文清飞快地将一颗颗红珠子摘下来丢进囊中。沫儿低头看那些红珠子,好奇道:“这些珠子都瘪了,怎么不在花开的时候采呢?”

这时却见花囊中每个被采下来的珠子里都爬出一条黑色的小虫子来,米粒大小,乌黑锃亮,身上长满了细毛,一会儿工夫,袋子底部就黑压压一片,交缠在一起。

沫儿不害怕小虫子,却看得头皮发麻,大叫一声:“要死了,全都长了虫子,快爬出来了!”赶快捂紧口袋。

婉娘接过口袋,抖了几下,打开仔细看了看,满意地说道:“不错,今年的焚心虫成色挺好。”抬头对文清道:“够了!走吧。剩下的留到秋罢再摘。”

回到中堂,婉娘吩咐文清拿出一小罐儿清油来,将袋子里的焚心虫抖到油里去,然后将盖子盖了。

文清道:“做什么?要拿来炒了吃吗?”

婉娘笑道:“好小子,你要是不怕,我就炒了给你吃。”

文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儿似的。

沫儿皱着鼻子道:“啊呀,太恶心了。这些龙吐珠的花儿开得挺好看,怎么花心里个个都长虫子?”

婉娘笑道:“傻瓜,不知道了吧?这龙吐珠里的虫子可不是后天生的,而是随着花一起长出来的,这虫卵就包在花骨朵里。等花开了,珠子长成了,太阳一晒,虫卵就在珠子里面吃着果肉自己长大。”

沫儿奇道:“谁把虫卵放进去的?”

婉娘道:“虫子每年自己产卵在龙吐珠的花树上,龙吐珠给虫子提供食物,虫子帮助龙吐珠授粉——因为我从没见过龙吐珠附近出现过蝴蝶蜜蜂——就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人一样相互帮助,互生互利。”

沫儿惊讶道:“这怎么像合伙做生意的呢!”又问:“龙吐珠的花有毒吗?为什么男人不能摸?”

婉娘道:“虫子在花瓣未落之前,会散发出一种气体,这种气味会……”说到这里突然闭口,又板起脸道:“总之就是对男人不好。”

沫儿看她变了脸色,哼了一声,道:“既然都已经生了虫子了,你还不赶紧把所有的珠子都采了?要等到秋罢,虫子可别都跑了吧。”

婉娘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你不摘下来,虫子是不会从珠子里出来的,顶多死在里面。”

沫儿想了一会儿,皱眉道:“用这些小虫子做香粉,做出来该不是什么好东西罢?”

婉娘笑道:“这可是你那位和蔼的老夫人要的。”

沫儿道:“她说要送给新来的小妾,难道会对小妾不利?”

婉娘掩口笑道:“这个对女人没有坏处的。”

沫儿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看老夫人这么和善,不像是心存恶意的人。”

※※※

第二天一大早,婉娘将泡在清油里的小虫子捞了出来,让黄三放在一个小砂锅里慢慢炒熟了。

沫儿大叫:“文清,快点来,婉娘真的把虫子炒了给你吃呢。”

文清呵呵笑道:“你骗人!”却也跑了过来看黄三炒虫子。

虫子充其量只有一大把。黄三用了小火慢慢地翻炒,等旁边计时的沙漏流完,才熄了火,端出去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并安排沫儿顶着一个大荷叶,在旁边不停翻动。

过了一刻工夫,婉娘笑着叫道:“荷叶童子,端了虫子回来吧。”

沫儿满头大汗端了虫子回到厨房。低头一看,却见虫子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颜色,像一颗颗干涸凝结的小血块,却比血块的颜色要鲜艳很多,殷红殷红的,身上的细毛、腹部的足和头部的口器也不见了,看上去就像一把红色的稻米。

婉娘端详着虫子,啧啧道:“成色可真不错。”遂叫黄三搬来石臼细细地研碎,放到一个小炖盅里,又加了少量的水搅拌了,放进笼屉里蒸了半个时辰。

沫儿在旁边道:“就这你还说简单?”

婉娘说:“香粉如人,各有各的性格,这种只放焚心虫和蔷薇露就行,还不简单?复杂的你还没见过呢!”

黄三将蒸好的焚心虫水按照程序淘了几次,最终澄出一碗清澈的红色液体,婉娘拿出以前做好的蔷薇花露,兑在一起搅匀了,又拿出一个缝衣针,刺破自己右手中指挤了三点血进去。

沫儿惊道:“你做什么?不会想用巫术害人吧?那位老夫人买花露,你挤自己的血放进去做什么?”

婉娘用一支碧玉簪子细细地搅了,置换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里,这才歪着头笑道:“你担心我会害你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啊?哼,小傻瓜,这人世间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指不定谁害谁呢。”

沫儿气鼓鼓不做声。

〔五〕

吃过晚饭,黄三出去买了桃子来,四个人便坐在厨房前的花树下吃着桃子乘凉。

这时却见门开了,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婉娘迎了过去,笑道:“这位姑娘可是来买香粉的?”

女子摘了帽子,缓缓向文清沫儿黄三扫了一眼,道:“正是。”

这女子穿一身浅绿色的长裙,披了一条鹅黄的披帛,娥眉轻颦,杏眼似水,竟如同画上来的一般。文清和沫儿都看呆了。

婉娘道:“沫儿,斟茶。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胭脂、口脂、香粉、花钿、花露、眉黛,请问姑娘想要什么?”

那女子道:“我不买成品,听说闻香榭不仅成品质地好,还有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所以我特地来求一些做香粉的原料。”

婉娘笑道:“姑娘这可是说笑了。闻香榭一向只卖成品,姑娘要买香料,应该到北市或者南市才对。我这里的香料都是从北市买来的,并没什么稀奇的。”

女子微笑道:“请婉娘行个方便。”说着,拿出一颗浑圆珠子来,有鸡蛋大小,在她的手中发出幽亮的光,更映得她犹如仙女下凡一般。文清和沫儿从来没想到世上真有夜明珠,眼睛都看直了。

婉娘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好吧,我今天就破例一回。请问姑娘想要什么香料?”眼睛再也不离开珠子。

沫儿对婉娘的见钱眼开嗤之以鼻。

那女子款款道:“听说闻香榭珍藏有一株出血菌,小女子想求一块来,自己做香料。”

婉娘的笑脸僵了一下,脸上阴晴不定地闪了一会儿,失望道:“哎哟,太遗憾了,我可是真想做成这门生意。姑娘,实在对不住啦,闻香榭里并没有什么出血菌。姑娘还是另往他处寻找吧。”

那女子却也不急,仍一副悠然的样子:“果然没错。元镇真人料定你会这么说。”

婉娘愣了一下:“你认识元镇真人?”

女子微笑道:“当然,就是元镇真人要我来的。”

婉娘盯着夜明珠狠看了两眼,叹口气道:“好吧,既然元镇真人让你来的,我就不说什么了。两个条件,你若同意就成交,否则免谈。”

女子道:“哪两个条件?”

婉娘道:“一是出血菌的用途。你既然知道来闻香榭讨要出血菌,自然也知道血菌的威力,因此,你自己用做香料也就罢了,如果用来做什么违背天道的事,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这话你也传给元镇真人。二是出血菌的量。我只能给你手指大的一块,想多要些是不能够的。”

女子嫣然一笑:“早听说闻香榭婉娘心思缜密,聪明异常,果然不错。我同意。”

婉娘接过珠子,欣赏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姑娘在这里稍等,婉娘去取了就来。”吩咐沫儿提了灯笼,带了文清一起去。

沫儿以为这个什么菌种在后面园子里,哪知道婉娘去转身却进了中堂。

沫儿道:“元镇真人不是说回云梦了吗?你就信了她的话?”

婉娘不答,只管带了他们上三楼。

沫儿又问:“你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花草我们不知道的?”

婉娘道:“你要学的多着呢。”说着将三楼楼梯上的木门打开。

沫儿早就想看看三楼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便打着灯笼四处看。三楼一共四个房间,婉娘带他们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然后打开了门。里面是高高低低的各种木架,木架上摆满了盆盆罐罐,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一个盆子里种了一棵浑身长刺的家伙,火红的颜色,高高竖起的刺儿有一尺多长,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刺猬;一个盆子里装着一坨烂肉似地东西,倒也不臭,只是有些腥味;角落里的一个大盆里种了一棵矮胖的小树,树干有沫儿的一抱这么粗,上面布满了鳞片,顶上开了一层金色的花,在黑暗中烁烁闪光。

文清和沫儿还想再看,婉娘催道:“下面还有个美人儿等着呢,你们还不快点?这些东西以后用到的时候我自然会详细解释。”

婉娘让文清从木架的上层搬下个平底的浅口瓷盆。瓷盆里养着一团雪白的东西,凸凹不平,而且好像还软乎乎的,搬动的时候颤颤巍巍地动。上面凹进去的地方大大小小地布满了半透明状的红色果子,像是一个个扒了皮的葡萄被安在了大白馒头上。

沫儿问:“这就是出血菌?有什么功效?”

婉娘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文清,自己拿了小刀擦拭,答道:“这下面的白色东西是一种菌,和蘑菇差不多;上面的红色果子是它流出的汁液凝结而成的,像流血一样,所以就叫它出血菌。”

婉娘轻轻割下一小块白色的出血菌,又细心地剔下一小颗果子,放在小瓶子里,仔细地用木塞塞好了,这才答道:“这出血菌本来是没毒的,它的红色果子还是补血的良药。因在火上焙烤了之后有奇香,是做香粉的极佳材料。但听说它还有一个功效:将湿的菌肉或果子在火上烤,或者点燃,周围的人就会产生幻觉。”

文清问:“什么样的幻觉?”

婉娘嗔道:“只是听说而已,我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每个人对这个东西的反应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同。说老实话,今天要不是她搬出元镇真人,我还真不卖给她。”

沫儿哼道:“别说什么元镇真人,我可不认为你能抵抗住夜明珠的诱惑。”

婉娘笑道:“知我者,沫儿也。不过你这样说倒是提醒了我。”

重新锁好门,到了楼下,拿了下午用的银针,将左手的中指扎破,挤了三滴血到小瓶子里。

沫儿疑惑道:“你又这样,到底要干什么?”

婉娘低声道:“轻点!这个出血菌,要被居心不良的人拿了,可是害人的利器,我放了手指血,只是想知道他们用在哪里,怎么用。好歹是从我闻香榭出去的东西,我可不想被人利用了。”

沫儿反问道:“既然这样,你还卖给她?”

婉娘嘻嘻笑道:“闻香榭开门做生意的,有得赚,怎么不做!”

沫儿哼了一声:“见钱眼开!无良奸商!”又问道:“那焚心香呢?明明是那位和善的老夫人要的,你干吗也放自己的手指血进去?”

婉娘道:“傻瓜,这焚心香虽然不至于要人命,但总归是不好的,你道那老夫人要这个安着什么好心么。等明儿她来了我一定找个机会让你看明白。”

沫儿扭过头:“哼,嚼舌头!你是看老夫人喜欢我罢?!”只管灭了灯笼,拉了文清噔噔噔跑开。

〔六〕

第二天上午,老夫人来取焚心香。婉娘和文清去买盛花露的瓶子,还没有回来。

沫儿让了茶,请老夫人稍等一会儿。

老夫人一看到沫儿,就眉开眼笑道:“好孩子,我带果子给你啦。”吩咐春草将两包糕点拿过来,并一把将沫儿搂在怀里,叹道:“我一见这孩子就觉得亲。老家哪里的?”

沫儿温顺地答道:“汝阳县。”

老夫人摩挲着他的小脸,叹气道:“要是我的孩子,可舍不得这么小就送来做学徒。”

沫儿鼻子一酸,道:“我没有爹娘。”

春草打开油纸,一包牡丹饼,一包桂花糕。老夫人拿起一块牡丹饼递给沫儿,慈爱地笑道:“这是全福楼的,刚出锅,快尝尝。”

全福楼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入口松软,豆沙的香味和牡丹花香融合在一起,甜而不腻,香滑可口。沫儿吃着,见春草站在旁边,遂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春草。

春草似乎有些紧张,摇手道:“我不吃。”推让之间,桂花糕掉在了地上。

沫儿一见,便想去拿了扫帚来扫,却见春草盯着地上的桂花糕,瑟瑟发抖,突然跪倒在地,一声不响地朝老夫人不住磕头。

沫儿十分惊讶,伸手去拉,她却死活不肯起来。

老夫人和蔼笑道:“春草,一块桂花糕罢了,你这样子成什么话?快起来吧。”又笑着对沫儿道:“好孩子,春草要是有你一半机灵就好了。”

这时只听婉娘笑道:“让夫人久等了!”和文清走了进来。

春草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淌了一脸,慌忙用衣袖拭了,战战兢兢站了起来。

沫儿递给文清一块牡丹饼。婉娘笑道:“烦请老夫人再等一会儿,婉娘这就去取香粉。”转身上楼。

一会儿,端着一杯香茶下来了,笑呵呵道:“请老夫人品一下婉娘的新茶。”不料走着突然脚下一滑,一声惊呼,身子前倾,直直地将一杯茶全部泼在了春草身上。

婉娘连声道歉,沫儿和文清也赶紧找了干净的棉布来帮着擦拭,只见春草的右臂全湿了。

婉娘懊悔道:“有没有烫到?都怪我不小心,要不然你先换了我的衣服罢?”

春草怯生生道:“没有烫到,不用了。”

老夫人笑道:“不要紧,大热天的,一会儿就干了。”

婉娘赔了礼,道:“这衣袖湿漉漉的,也不舒服,要不先把袖子卷起来吧。”说着不等春草答话,径直将春草右臂的衣服撸到肘部。

春草的小臂,几乎没一块好肉,黑色、紫色,乌青、红色,各种颜色都有,圆形的疤点有大有小,一个摞着一个,像是香头烫的;小臂中部,布满了深深的指甲印、牙印和针孔;有一片针孔密集的地方似乎是新扎的,还往外渗着血水;小臂下面,有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疤痕,像蚯蚓一样扭曲着盘在臂上。

老夫人敏捷地扑过来,飞快地把春草的衣袖放下,讪笑道:“你看你这孩子,茶洒了,又不算什么,还要老板娘亲自替你整理。以后可别做傻事了,没事不许掐自己的胳膊。”春草低头应了一声,站到老夫人身后。

在一旁发呆的沫儿突然转身跑开。

婉娘笑道:“老夫人可真是体恤下人。我这两个小童,可被我使唤得团团转呢。”

老夫人道:“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到了我这里,我不疼她还有谁疼她?”说着满脸慈爱地回头看了看春草,春草颤抖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

婉娘将焚心香交给老夫人,老夫人便带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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