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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1-4卷)-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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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每次上药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会被蒙住,他记得她的气味,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的名字,却不知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后来,他离开了,再后来,他借着从那个女人那里学到的,悉知了人情,在国子监内如鱼得水起来,渐渐地不再受气,渐渐地有了名声,他暂时没有把手伸的太远,但这并不妨碍一些皇子和公主对他的看重。
在那三年里,他每次遇到难处,总会有人送来密信为他指点迷津,就像是那个女人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也曾到过魁星搂去我过她,可惜没人听过那个有些奇怪的名字——楚不留。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她,可是魏王府一场中秋夜宴,在小妹的帮助下,他终是有了这个机会。皇上当时把他叫走,私下和他谈过,问了他很多话,但他只记得最后一个问题。
“你喜欢白天,还是夜里。”
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他依然认真地回答了:“学生喜欢白天。”
“朕会再找你。”
丢下这句话,一连过了五日,他才又被秘传见了皇上,在魁星楼内,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女人,皇上叫她——楚不留。
时隔三年,这个女人一如他想象中的美,但是细看之下,却又让人说不出哪里美。
这大唐天下的中心是长安,而整个长安城都被一张大网密密编织起来,控制这张网的无疑是皇上,他喜欢挑选崭新的编织线条,有暗线,有明线,泾渭分明却相交相错,她是暗的,皇上要他做明的。
楚不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不再刻意压低的声音总是带着诱惑,就连时不时对他露出的笑容,也是充满了魁感的,但是他却再没有三年前少年时的那份心跳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
“卢智?”面具男子伸手扣了扣床栏,唤回了他跑远的思绪。
“想起些事,”卢智伸手盖住额头,道:“三年前严秋之是被楚不留弄得身败名裂后死掉的吧,看来她也打算这么对我。你先去忙吧,查查那个东方明珠,还有长孙涣的仇家,那天出入魁星楼的人,到底是谁在我之后补了刀子。你速度可要快点,说不准明天就会有人把我杀人的证据送到刑部去,我暂时还不想死。”
面具男子摇摇头,皱眉道:“我只想你能记住教训,这次若能躲过,你还有机会活命,以后不要再对她言听计从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待他走后,卢智方才无声地笑了笑,轻声自语,“我哪里对她言听计从,她让我杀了长孙涣,我只是砸了那个混蛋两下,没想到会被外人捡了漏子,只是告诉他这是我失算,未免太过丢脸。”
……
待卢智被送回刑部后,遗玉回了一趟卢家,在被卢荣远因为昨晚的事训斥了一顿后,要了两封请假的书信,又托卢书晴帮她捎带给晋启德博士还有谢堰学士。
在长孙涣被杀的那晚,卢智拿烛台砸了他的脑袋,这让事件变得复杂起来。卢智、东方明珠,亦或另有一个真正的凶手,卢智明明知道什么却不肯说,他能拿自己的命当儿戏,她却不能。
是谁杀了长孙涣,是谁想要陷害卢智,她要弄个明白。
于是,当天下午,遗玉先是拜托了卢荣远卢荣和去探问指使狱卒对卢智用私刑的刑部侍郎王德利,她则和甩也甩不掉的程小凤一起,穿了男装混进魁星搂,上午长孙涣被杀的事情一抖出来,东都会的禁令便止了,不过每个月十五之前,这里依然不招待女客。
因为前不久两人才在这里大闹过一场,程小凤不知从哪找来的颜料把脸涂黑了一些,又黏了两撇小胡子在唇上,因她身材高挑,多穿两件衣裳不显得胖,反让身材壮硕几分,倒像是个男人,遗玉就不用说了,脸蛋和身材本来就没长开,前没胸后没臀的,束了发就是个假小子,再把脸抹黑些,就是另外一个人。
两人一高一矮,进门程小凤便挥了一百两的贵票出来,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坐着,又挥了一百两的贵票,随行的老鸨立刻叫了几名模样周正的姑娘进来陪酒,到底还是受了长孙涣之死的影响,楼里的生意这会儿有些冷清。
银子是遗玉出的,出门前问卢荣远借了两千两,加上她身上带的五百,该是够用,卢家分家,她和卢智得了一笔横财,眼下人命关天,平常足够一年花销的银子被随手给出来,她并不觉得心疼。
程小凤这是第二次来魁星楼,不过显然不是第二次男装逛青楼,接着先前两人商量好的,她一左一右搂了两名姑娘,几杯黄汤下肚,随口问道:
“听这里前天死了人?”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顿时停下,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却没人敢答话,程小凤见状,便又拍出几张百两的贵票,笑道:
“公子我就喜欢听这些个惊险刺激的故事,你们谁说得好,便赏一张。”
立刻便有人接话:
“公子,您算是问对人了,”见她开口,其他几名姑娘虽有不甘,可却没插括的,“这死的人啊,来头可是不得了,乃是长孙大人家的二公子,出事儿那天陪酒的扶摇姐姐,同奴最是亲近。”
遗玉暗道好运,推开凑到唇边的酒杯,用嘴努努盘子里的菜肴,立刻便有人夹着送上,魁星楼的菜品很好,绕是她这两天味觉惨淡,也能品出好赖。
“扶摇姐姐昨天上午还被刑部叫去问话,昨天回来后,拉着我说了一宿的话,二十九那晚,长孙公子一个人来了楼里喝闷酒,喝醉了就同扶摇姐姐说胡话,一会儿说谁谁要嫁人了,一会儿又说什么珠什么的……然后就从窗户口看见一名女客路过,月底时候,来楼里的女客却不多,扶摇姐姐见着眼生,可那长孙公子却直冲冲地追了出去,就再没回来了。”
“扶摇姐姐说,那名女客是国子监祭酒大人家的小姐,长孙公子死的时候,身上还有写给她的书信,可能就是她把长孙公子给杀了呢。”
“不对、不对。”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打岔,“我可是听小刘说了,他那晚上见过醉酒的长孙公子揪住那卢公子争吵呢,该是卢公子杀的吧。”
“是东方小姐杀的。”
“是卢公子杀的。”
两个姑娘竟然就此争执了起来,程小凤一脸无稽,遗玉思索了片刻,便佯作好奇,道:“这人是在哪里被杀的,能去看看吗?”
“这个……恐怕不行,那间房外头可有官兵在把手,不允许人进的。”
“是这样啊……”
“几位姐姐,”又过了一会儿,遗玉先是嘴甜地叫了一声,“我听我二哥说起,你们这魁星楼的楼主姐姐是个大美人,不晓得能不能见一见?”
听了她的话,一群姑娘齐齐捂嘴笑了起来,有个胆子大的在她脸上捏了捏,道:“小公子,咱们楼主的确是个美人儿,不过她可是不随便见外客的,来,奴喂您吃菜。”
遗玉张嘴又咽下一箸菜肴,程小凤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她对自己点头,就灌了几杯酒进到那几名姑娘嘴里,丢了张银票出去,两人一齐离开了。
她们刚刚下搂,刚才陪酒姑娘其中一个,就匆匆上了四楼去,敲开拐角的一间房门,进到屋内,立在一架屏风前头,正色道:
“启禀楼主,属下将人打发了。”
“很好,下吧。”
这姑娘退下后,屏风后面才响起来一阵轻语:“智儿,真想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不过还不够,再等等,等你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
……
遗玉和程小风两人离开魁星楼,乘上马车后,程小凤一边去摘唇上的小胡子,一边皱眉道:
“依我看,既然不是阿智杀的,那肯定就是东方明珠了。可是怎么办,半点线索都没。”
“不,这魁星楼有问题。”不光是因为封雅婷曾说过,卢智和这魁星楼主有牵连。
“啊?哪里?”
“方才陪酒的姑娘,”遗玉十指拧在一起,道:“你听到死人都不会害怕么,可是两个青楼女子,却因为争执谁是凶手吵了起来,一口一个她杀的,他杀的,她们好像就不害怕。”
第397章 明日问斩
腊月初一早上,卢智被抓,腊月初二,长孙涣被杀一事,震惊朝野,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后,遗玉还有本不以为然的卢家人都四处奔波了起来,整整三天,遗玉绞尽脑计去查证那晚长孙涣被杀的真相,奈何终是抵不过背后隐藏的那只推手动作快。
腊月初五这天,有了新线索的刑部突然再审,因这次并非私审,遗玉等人便赶去了刑部堂外听案。
包括驸马长孙冲在内的三位士族公子,证实了卢智和长孙涣生前有私怨,曾经被死者酒后用烛火误伤,在验明了卢智背后恐怖的伤痕后,这一事件得到了证实。遗玉顾不上惊奇卢智为何没用炼雪霜消去那些疤痕,便被又一件事引走——
魁星楼陪酒的扶摇姑娘口供生变,她承认自己一时好奇长孙涣同东方明珠的关系,那天晚上曾经偷偷跟在长孙涣背后,不想亲眼目睹了卢智对死者行凶,且将卢智仓促下遗失在雅间门外的汗巾拿了出来,作为证据,指认了卢智杀人一事。
若说这些都只是让遗玉心急火燎,那卢智对上述两件事的不置可否,不辩不解,从头到尾的沉默,就让她打从心眼里冒寒,甚至不顾在外旁听的身份,当场失态,差点被刑部尚书高志贤以扰乱公堂之罪,赏了板子。
不论是心甘还是不愿,这件案子爆发的迅猛,结束的却没什么悬念,卢智最终被定为杀害长孙涣的凶手一一按斗讼律被判为“故杀”,按律当斩,明日午时之后行刑。
当高志贤宣布了这个判定之后,那边松了一口气的是东方佑一家老小,而卢家这边,却是个个脸上不见血色。遗玉看着卢智绷着伤痕未愈的脸被被差役押走,只来得及对他露出一抹复杂难懂的目光,若非是突然拦到她身前的人影让她强打起精神,她险些被腹部的绞痛疼地晕过去。
同样是来听审的长孙娴,站在遗玉面前,一改往昔柔美的模样,两只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难怪你们一直都在同我作对,原是早就恨上了,卢智他自己也有弟妹,可却狠心杀了我二弟,我告诉你,他就是死了一万次,我二弟也活不过来!卢遗玉,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就算是卢智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他在下面看着你替他偿罪!”
遗玉侧过头去,这番话并不好听,可她却没半点精力同一个死了亲人的人去辩驳,倒是已经走出几丈远的长孙无忌转过身,冷哼一声,斥道:“娴儿,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过来!”
卢荣远、卢荣和受到长孙无忌状似无意扫过来的冰冷视线,心下一凉,知此事不能善了,卢家和长孙家算是就此结怨。
……
卢智因私怨杀了长孙涣,被查明后等待处斩的消息,不胫而走,对此,但凡是闻者,除了唏嘘,便只有嗟叹,此时离科举只有五个月不到,眼瞅着一份大好的前程在即,却生生毁于一旦。
房府,闻了消息的房乔,当下便换了衣裳出门。
国公府,向黎院前不久才离了主人,屋内摆设虽没少几件,却是冷清异常,遗玉一个人坐在没有烧炭的室内,静静地看着半开的窗子上薄薄的一层灰尘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下人敲门送了饭菜进来,她却一口没吃,便兜了披风,到前厅同卢荣远夫妇打了声招呼,没做解释,坐上马车便朝龙泉镇的方向迸去,魏王府马车形影不离的跟了上去,另有人回了王府前去禀报。
马车疾奔出了长安,在城外两里处,便被拦了下来,车再行驶,车上却是多了一人。
遗玉看着对面坐着的人,有些惊疑,迸:“我以为你被人制住了。”她这是头一次在青天白日下见到这张神出鬼没的黑白面具。
面具男子苦笑一声,道:“你猜的没错,我是差点就被人关了起来。你这是要回龙泉镇?”
遗玉点点头,一张小脸上除了苍白便是僵硬,“你知道我大哥明天便要被处斩了吧。”
“已经知道了,”虽然只能见到眼睛,但遗玉还是能看出他这会儿隐约露出的焦躁。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大哥吗?”她到现在也不相信人是卢智杀死的。
“……”面具男子沉默,这事情有太多不可告人的地方,卢智大难临头也不肯对他妹妹说明,就是清楚有些事到死都不能说,更何况是他。
“呵,”遗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讽笑来,“这么说,我大哥是死定了。”
明明亲眼见着卢智被人按着胳膊认罪画押,亲耳听到那高堂上头的刑部尚书定罪,她还是心存侥幸。不过这点侥幸,在见到面具男子后,已是荡然无存了。
“小、卢小姐,”见到她的冷静,他反倒是愈发担心,想要安慰,却发现什么都不能开口对她说。
“你和我大哥是朋友吧。”
“自然是。”
“是什么样的朋友?志同道合、酒肉相交、亦或是——”遗玉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生死相交?”
他不明所以,想了想,道:“我同你大哥,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那好,”遗玉露出恳求之态,“我求你帮我个忙可好?”
“你说。”
“今晚,带我走一趟刑部大牢,”遗玉面露凄笑,“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闻言,面具男子一惊,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打算让他带着她夜探刑部大牢,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和做起来都不是那么轻松。
“刑部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知道前几天程大人带着你闯进去过一次,但那是硬闯。更何况,死刑犯都是被另外关押,刑部牢房那么大,我们也不知道卢智被关在哪里,一个不小心许是会把你搭进去。”
“你只说,你能不能带我进去便可。”
“……”见她是打定了主意,他略一沉思,终是抵不过她的要求,轻点了一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多谢你。”遗玉低头向他道了谢,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然。
两人在路上商谈了夜探大牢的详细,他们都是去过刑部大牢的,多少知道地形如何,又都是聪明人,因此这看着危险无比的决定,不用纸笔,竟在马车驶进龙泉镇时谈妥。
比起京中的阵脚大乱,远在一隅的龙泉镇却依旧是它以前的模样,温泉庄子里的下人,尚不知他们的主子明天就要人首分家,见到遗玉一个人回来,小满甚至还惊喜地出来迎人。
面具男子不便见外人,遗玉道是她去沐浴收拾东西,指了卢智的院子让隐匿在暗处的他去待着,见他离开,方才叫来平彤平卉两人,掉头从侧门坐马车去了镇上的旧宅。
两个侍女守在前院,后院已经是黄草一片的花圃静头,遗玉拿着一把锄头沿着左侧的泥土挖了下去,一盏茶后,她探手从半臂深的坑洞里面掏出了一只已经发黑发黄的囊带,也不嫌脏,揣在怀里,又拿泥土填了两只空花盆,进了屋子。
因为小满经常来打扫,她以前住过的卧房很是干净,在窗下和门前撒了防贼的药粉,又从窗缝见着平彤和平卉老实守门的背影,她才去到书桌教面坐下,把怀里的囊带掏出来,拍落泥土后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只姚不治留给她的那只神秘的漆黑扁盒。
……
傍晚,房乔脸色郁郁地回了府,他去见了刑部的两位老友,都没能借助进得大牢去和卢智见上一面,在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日就要被问斩的情况下,如何能坐得住。
“老爷,瞧您身上凉的,快喝杯茶去去寒气。”进到正房厅内,这体贴地端茶奉水的却在前一阵子就换了人。
房乔看着这精养了一些时日,愈发像起卢氏的妇人,眼神软和了一些,接过茶水,饮了一口,道:“遗爱呢?”
妇人笑笑,“在屋里看书呢,您昨儿随口夸了他一句,这孩子便起了劲,每天要背上一篇文章才作罢。”不得不说,除了举止还有些大咧,她确实已然有了正牌夫人的派头。
“嗯,这孩子你教的不错,”房乔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眉头便又轻轻皱起,正在苦思,余光却瞄见脚边的一块瓷器碎片,再一瞧原本放在窗栏下头甚得他喜爱的花瓶却不见了,随即出声道:
“是不是我出门的时候,小舞又来闹你了。”
“没、没有。”妇人这么说着,却悄悄把放在膝上的手往回收,被房乔眼尖看见扯了出来,便见那上头一造明显的血痕,沉了沉脸,道:
“你眼下即是我们房家的夫人,便不必再委屈自己,小舞移到你名下便是你的女儿,该骂的时候就骂,该打的时候也不必轻让她!”
妇人迟疑了下,片刻后,才低头道:“老爷莫生气,是我瞒了您,夫人她、她想见您,才让大小姐过来带话的。”
“哼!”哪知房乔听了她的话,脸色更沉几分,道:“你仔细看着府里的下人,别让小舞再私自见她,还有,她不是什么夫人,不要再叫错了。”
第398章 实情
夜幕深浓,灯熄笼灭,百姓卧床而眠,梦里盼着明日又是新的一天,而位于长安城北的刑部大牢内,已经昼夜不分的犯人们,却在凄叹着又一天的过去。
东西两牢,一缓一重,罪责轻的西牢建在地面上,这些犯人们白天还能见见阳光,而重刑的东房则是有一小半埋于地下,这地下的十几间牢房,关押的无不是近日将被执刑的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一人一间封闭式关押,四面石墙围堵,靠着阴森走廊的一侧开一扇结实的小门,以供出入和送食。
漆黑的牢房内,卢智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侧坐在干草堆上,因前三日被关在刑部的公务院,身上单薄的囚衣还算干净,但一连几日没有洗澡,本来黑亮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背,脸上的伤疤加之下巴上的胡渣,让他整个人看着即落魄又狼狈,一双眼睛轻轻地闭着,不知是否是睡着了,才没对明日即将来临的私刑露出什么惧色。
“吱呀”一声响动,一团火光迅速地挤进了牢房,又一声响后,这间封闭的牢房内,除了卢智外,又多了一条人影。
来人手持着火把,一眼看见接角靠坐的卢智后,转身将火把插在了墙上的把头里,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前弯下身子,借着昏黄的火光,一双眼睛从他的额头扫到下巴,仔细地就连胡渣都没有漏看。
片刻后,一只染了粉红蔻丹的玉手探出,纤纤食指伸出轻轻从他的眉眼上滑过,落至他脸颊一侧,月牙形状的指甲轻拨着结硬的伤痂,半在光下半在阴影中的面容,一抹诡笑未能露全,那待抚上他干裂嘴唇的玉手,便被另一只脏污却修长的手掌擒住。
卢智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对她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没有露出半点惊奇,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脸,一语不发。
“你这样看着姐姐做什么?不过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了么?”
两人挨的近,她说着话,身上腥甜的香气扑面,他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背着光,她又将他脸上的神情扫过一遍,突然就痴痴笑了起来,她就是要他这样,要他心里生了扭曲。
“智儿,那几个碰了你的人,都已被我杀了。”
卢智沉寂的眼中总算有了些波动,被她看见,伸出另一只手来,抚摸在他凌乱的发上,望着他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近乎呢喃道:
“姐姐有多护着你,你知道么,国子监那些曾经作践过你的人,就剩下他一个长孙涣了,我特意把他留给你,为何你却没把他杀死,多亏我跟在你后头去了,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智儿,你知道么,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姐姐都不会放过。”
卢智心生惊疑,这一年里,国子监是明着暗着死了几个学生,没想到竟是她下的手。
“那你呢,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不就是你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复这凶案事发之前的清朗。
“我?智儿,你真傻,”楚不留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摇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我怎么会害你。”
“帮我?”卢智冷笑,道:“楚不留,逼我至此,你这就是在帮我吗?”
好友的话犹在耳边,若不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异常,留了一手下来,那天遗玉赶过来看到的惨状就会成真,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我的确是在帮你,”楚不留美丽的脸上挂着诡笑,再出口的话,却让卢智连日来的笼罩在心头的疑云瞬间被拨开。
“我在帮你,帮你留在我身边。”
他脸上的惊诧外露,楚不留自顾自地道:“怎么,你不是想要留在我身边吗,犯了这桩案,和长孙家结成死敌,你还有可能留在长安城吗?智儿,我知道你的家仇已经报了,这京中再没什么能留住你,同我一起离开吧。”
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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