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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已惘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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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不要紧。”诗人反过来安慰他,伸手把钱接过去。他突然懊恼起来:他的本意是不忍心看着赵允嘉的爸爸在这里丢人现眼,现在却反过来让人家觉得他是真心想买书钱却没带够。

鉴成说声“谢谢”,随手到桌上拿了一本“心恋”,却被诗人叫住,“我给你签个名。你叫什么名字?”

鉴成没想到临了还有这么一道,正要报上,骤然想起他搞不好知道自己的名字,舌头立刻转了个弯,顺手拿好朋友的名字充数,“汤,汤骥伟。”

“是‘扬汤止沸’ 的‘汤’ 吗?”

“对,‘泡汤’的汤,‘一锅汤’的汤。骥嘛,就是马字偏旁,上面一个北,中间一个田,下面再加一个共…”讲到这里,他有点不安地左顾右盼,虽然汤骥伟这几天伤风一直都没来上学,但难保校门口随时会冲出个把其他同学和他打招呼。

允嘉的爸爸一笔一划地写下“汤骥伟同学指正”,然后又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把书递给他,带着伯乐般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千里马,好名字,好名字啊。”

回家的路上,鉴成想起刚才的情景,觉得实在好笑,允嘉的爸爸,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他除了给女儿起个大吉大利的名字和写两句歪诗,不知还有什么别的本事没有?

    那本诗集让他头痛了好久,他没有拿给允嘉看,怕允嘉看了又会问他她爸爸是不是很厉害,那他又要说一次谎。自然也不能让爸爸和后妈看见,四块六毛五买来的,他也不舍得随手扔掉。於是他把书藏在书橱顶上,直到半年之后才顺水推舟为它找了个出路 ……送给汤骥伟做生日礼物,弄得他一头雾水“你发春了吗?去买这种书。”



“哪天你发了春需要写情书,可以照抄啊,”他嘻嘻哈哈地说,“对了,人家签名的时候还夸你名字起得好呢。”

汤骥伟嗤之以鼻,“你真无聊。”

允嘉的爸爸诗或许写得不好,那句话却说到点子上了 …汤骥伟的确是匹千里马,而且,这匹千里马已经一早给自己挑好了跑道。

汤骥伟出身教师家庭,据说抓周时左手抓的是书,右手抓的是笔;长大耳濡目染,念书向来用功,是少见的人缘成绩都好的男生。班干部队伍阴盛阳衰,汤骥伟和许鉴成是“万红丛中两点绿”,被娘子军委以重任,一个当生活委员,一个当劳动委员,搭档负责清扫他们教室前那片不知哪一任校领导脑子进水下令种起来的、由榆树、槐树、梧桐、枫树组成、一年四季往下掉东西的树林。他们的友谊便是由那两把大苕帚之间建立起来的,几乎无话不谈。

两个男孩子约定将来一起去上市重点,然后考北大物理系。汤骥伟的志向是做第二个李政道,他觉得北大是培养科学家的摇篮;许鉴成想上北大却主要是因为它在北京,一千七百多公里以外,离家够远。他原本并没有什么鸿图大志,可自从后妈进门,每每关在那间面北没窗,白天也要开灯,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的小房间里温习功课,听着外间辟里啪拉的麻将声、几个八婆放肆的呱呱大笑、时不时响起的“红中”“白板”、还拿着闺房之事开的下流玩笑,他就觉得压抑,好像一个人被浸在水里按住脑袋,虽然还憋着一口气不至于窒息,但如果就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闷死。他希望将来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去哪里都行,越远越好,天涯地角,永不回头。

初中的班级女生当道,男生要进前十名难度差不多等同范进中举,许鉴成的成绩总在十几名间徘徊,汤骥伟好不容易算是挤了进去,却也不过敬陪末座,但他很乐观,“我爸说女生擅长形象思维,男生擅长逻辑思维,她们现在成绩好无非是因为拼命用

功,那叫‘死读书’,没什么了不起,让她们先得意一阵子好了,你看好,等以后开了几何、物理和化学课,她们就,嘿嘿,不……行……啦!”他边说边狠狠地挥舞了一下大苕帚,好像扫掉的不是梧桐叶,而是他前面的第一到九名,“对了,还有,”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凑近一点,放低声音,换一种神秘兮兮的调门,“等她们‘那个’

一来,就更加没戏了。”

“哪个?” 许鉴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生理卫生课本上说的那个啊。你想,一次相当于输血几百CC,献血都没这么多,大脑供血不足,当然也会影响成绩。现在已经是初二上学期了,”汤骥伟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后权威地点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汤骥伟神机妙算,那个学期期中考年级排名还是“全国山河一片红”,到了期末考,就有好些女生的名次像撞到灭蚊灯的蚊子一般掉下去,而他们两个居然都杀进了年级前十名 …… 汤骥伟考了第二,他考了第九名。但稳坐第一名的仍然是学校教务主任的女儿向晓欧,不仅稳坐,而且和第二名拉开了足足十几分。向晓欧在他们年级排行榜上相当于邓亚萍在中国乒乓届的地位,像珠穆朗玛峰一样让别人可望不可及,只恨自己生错了年份。

汤骥伟踌躇满志,“我想她大概还没来‘那个’,哥们儿,你看好,我明年一定把这个‘娘们儿’赶下去。”不知是不是已经开始为上北大做准备,他说话时不时会突兀地夹上几句电视里学来的北方话。许鉴成对能考到第九名已经十分满意,他们学校的前十名,考市重点一般都没有问题。他爸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觉得祖坟荫德,儿子命带文曲星。

学期结束那天,许鉴成领了成绩报告单回家。车子刚骑进小区,迎面看见允嘉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在一堆建筑施工残留下来的沙堆前嘹亮地对骂,骂来骂去无非是“猪头三” 、“十三点” 、“神经病”之类,双方却都骂得十分敬业,允嘉以寡敌众、毫无惧色,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

鉴成骑过去,下了车,正要把允嘉拉开,那几个小男孩当中一个像是领头的突然尖声尖气叫了起来,“赵允嘉,赵允嘉,一年换个爸…赵允嘉,赵允嘉,一年换个爸…”其他几个立刻加入,像西游记里的小鬼,叫得阴阳怪气。

鉴成一股火气冲上脑门,本来想拉允嘉也忘了,朝那几个小毛头冲了过去。那几个小孩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往回跑,他一把揪住那个领头小孩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时,他突然觉得脑门上钝钝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眼前一黑,松开手去捂,却摸到一手血。几个小男孩作鸟兽散,他皱着眉头朝允嘉看去,她呆呆地站在沙石堆前,右手摊着,左手还抓着一把石子,眼睛里满是惊愕,嘴巴半张着,一句话也没有。

他反应过来,朝允嘉吼了起来,“你发的什么毛病?”



“我…我本来是想扔他们的,又不是想扔你…”允嘉把抓着石子的手背到身后,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越来越小。

“幸亏你扔的是我,要是真的砸到人家,我看你怎么收场!”鉴成狠狠地瞪了允嘉一眼,一面紧捂着脑门,“站着干什么,还不上去开门?!”

许鉴成的爸爸那天刚好出差,汤骥伟接到电话赶来,和赵允嘉一起把他送去医院,医生问他怎么受的伤,他想了想,说,“刚才回家的时候不小心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一面斜眼看看允嘉,她站在旁边扁扁嘴,垂下眼睛。

医生给他打了破伤风,缝了四针,包上纱布,关照伤口要保持通风,按时换药,不要吃酱油。

回家的路上,汤骥伟用自行车推着许鉴成,允嘉低眉顺眼地跟在旁边走,一句话也不说。

汤骥伟摇摇头,“我说你怎么好端端地会从自行车上摔下去呢?”

“天太热了吧。”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即使在汤骥伟面前,他也觉得妹妹跟人打架拿石头砸破他脑袋这回事有点狼狈。

“为什么不能吃酱油?” 允嘉突然插嘴。

两个男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吃了会留疤。”

允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不吃酱油也会留疤的呀。”

汤骥伟看看允嘉,嘻嘻一笑,“疤是一定会有的,不过,不吃酱油呢就小一点,不明显,人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可要是吃了酱油,”他一手挡着自行车,一手放在额前夸张地比试,“就会长这…么…大,这么大一块大黑疤,很难看,以后就会找不到对象,

问题很严重的,你明白了吧?”

允嘉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鉴成白了汤骥伟一眼。

“你那个妹妹挺乖的嘛。”汤骥伟说。他知道赵允嘉是许鉴成后妈带来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鉴成随口“嗯” 了一声,心想真是天晓得。

晚上鉴成的爸爸和后妈回来问起他头上的伤,还没等他有机会开口,允嘉已经干净利落地在旁边回答“今天天气太热,哥哥一不当心就从自行车上好端端地摔下来了,我看见的”。

爸爸和后妈一脸狐疑地看着鉴成,他只好点点头,承认自己的确是由於那个听上去白痴一样的理由受的伤。

第二天下午,鉴成正躺在床上睡午觉,朦胧间觉得一阵阵凉风直吹过来,从耳朵鼻孔嘴角里灌进去,让他一连打了几个大喷嚏。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床边放了一台风扇,风向正对着他的脑袋,一看开关,居然还调在最大一档。允嘉正坐在旁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鼻梁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进来了?你干什么?”他伸手按停风扇,没好气地问允嘉。

“我…我把我的电风扇给你用。医生说你的伤口要通风啊。”允嘉理直气壮地说。

“通风?通风…是这么个通法吗?”他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破了脑袋还不够,还要让我感冒?”

“我又不知道这样会让你感冒。”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拜托你回自己房间去,不要来管闲事了,好不好?”

允嘉扬起眉毛,指指鉴成额头上的纱布,“哼,稀奇,你这儿要不是我弄的,我才懒得管呢。”

“还嘴硬?”鉴成瞪她一眼,“出去出去! ”

允嘉还他一眼,气鼓鼓地搬着风扇出去了。过一会,她又搬着一叠书进来放在他面前,“鉴成哥哥,给你看书。”

鉴成瞄一眼那些五颜六色的封面,“这又是你爸画的?”

“是我爸买给我的。”允嘉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兴致勃勃地开始翻书,“葫芦娃,骑鹅旅行记,黑猫警长…”她翻到最后一本时,画书的封面吸引了鉴成的注意,那本书的名字叫“小王子”,封面上是一个黄头发、尖鼻子、穿着整整齐齐制服的小人,背景是广阔浩渺的星空,星空下是同样一望无垠的沙漠。

“这本书借我看看吧。”

“嗯,”允嘉高兴地点点头,“这本书很好看的,我看过很多遍了。”

许鉴成花一个下午看完了圣。艾苏伯里的童话“小王子”。那天晚上,他和允嘉在阳台上乘凉。夏夜澄澈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像大大小小的钻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鉴成哥哥,小王子会住在哪颗星星上呢?”允嘉问他。

“我想他应该是死了吧。”鉴成淡淡地说。

“不可能,小王子是不会死的。”

“被那么毒的蛇咬了,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可他是情愿被咬的啊,那样他才能回家。”

“回去的也只是他的灵魂吧。小王子宁愿死,是因为只有这样,他的灵魂才可能回到他的星星上去。”

“那么人死了,灵魂也会回到星星上去吗?”允嘉的眼睛在星空下闪闪发亮。

“人是没有灵魂的。其实,人在这个世界上就和其它动物一样,死了,如果埋在土里,就会慢慢地腐化分解,变成有机物,如果火化…”讲到这里,他意识到以允嘉的年龄,灌输这些知识还为时过早,边闭上了嘴,“反正,人是没有灵魂的。”

“那多没意思。”允嘉打了个哈欠,没有追问下去。

鉴成看着星空,突然想,假如童话里说的是真的,那么,妈妈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哪颗星星上看着他微笑吧。即使看不见她,但因为她在某颗星上微笑,他凝望天际,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跟着笑。

“和啦 ………………”后妈一声尖利的怪笑划破空气,直直扎进他的耳膜来。鉴成皱皱眉头,在天空里找了最亮的一颗星,在心里默念,“妈妈,你看着吧,将来我一定会给你争口气的。”

虽然他还是不相信人死了会有灵魂,但不知怎么的,这样一来,心里的确舒服许多。

几个星期过去,他额头上的伤开始痊愈,靠头发根的地方留下一块浅浅的疤,形状像一个小小的脚印。因为还没完全好,是嫩红色的。汤骥伟把他的额头鉴赏一番,居然颇有几分羡慕,“男人就是要有疤才好看,你看张学友脸上那道疤多酷。”

这天家里做了一大锅红烧肉,饭桌上,鉴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要放进嘴里,冷不防筷子被人打掉了,他转头一看,允嘉一双眼睛正亮晶晶地望着他,“不许吃酱油噢。”



鉴成这才想起自己那块疤,摸摸额头,“都快好了,不要紧的。”

“不行,要是留了疤,将来你会找不到对象的。”

鉴成的爸爸笑了,“你知道什么叫对象吗?”后妈骂一句“瞎七搭八” ,也忍不住笑起来。

允嘉一本正经夹起掉回碗里的那块红烧肉,油汪汪大嚼起来。鉴成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青菜,心想“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等这件事过去后,他和允嘉之间的关系倒比从前好了很多。他上学经过允嘉的学校,不用早去扫树林的日子里常常会顺路带她一段,这两年来,允嘉的个子拔得很快,比同龄一般的女孩已经高了差不多半个头,最喜欢跨坐在他那辆二十八寸老坦克上用脚尖擦着地前行,一边在清晨的风里走腔走调地唱“排球女将”主题歌,咿咿呀呀让中国人和日本人一样听不懂。允嘉经常会给自己惹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比如明明知道老师会发火,还是喜欢穿长度只过大腿根一点的运动短裤上学,终於被老师赶出课堂叫她回家换了长裤再去上学。结果她又忘记带钥匙,一大早跑到鉴成学校里来要他送她回去换裤子。

鉴成正在上早自习,马上拿了自行车带允嘉回去,打算在八点钟第一堂课开始之前赶回来。他一面用力地踩踏板一面埋怨,“叫你不要穿短裤你偏要穿,现在好了吧。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你不也穿短裤吗?”

“我是男的呀,再说,我的裤子再短也比你的要长。”

“瞎说,你的裤子也就跟我的差不多长。不相信,我们回家比一比。” 允嘉说着说着来劲了,“我们来赌一包怪味豆。”

“赌你个头。”鉴成话音刚落,前面一个路口突然闪出一辆自行车,冲着他面对面冲过来。他立刻急煞车,却还是太晚了,对面的女生尖叫一声,连人带车倒在了地上。

“坏了!”他立刻叫允嘉下车,然后自己跳下来去扶那个女生,“你怎么样?”

那个女孩手撑着地看着他,短发散在额边,秀气的脸由於惊讶显得有点严肃。他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刚才不小心撞到了年级里的珠穆朗玛峰向晓欧,第一个反应是:向晓欧也会上学迟到?

向晓欧看着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和书包,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带着人还骑那么快?”

许鉴成放下心来 ……她能兴师问罪,就说明问题不大。他立刻赔礼,“对不起,我们有点急事,”他看向晓欧手心上擦破了点皮,“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向晓欧摇摇头,对他挤出了一个微笑,“不要紧,我自己去。”她把书包放回自行车架子,检查了一下车,骑上去走了。

“走吧。”许鉴成叹了口气,跨上自行车。

允嘉用跳马一样的姿势跳上后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们又没错,明明是她自己靠左骑的。”

鉴成仔细一想,对啊,刚才其实是向晓欧走错了道,他们才会撞上去的,严格说起来,她自己有起码一半以上的责任。

他说,“算了算了,她爸是教务主任。”

“那就能靠左骑?”

“人家成绩很好的。”

“比你还好?”

“废话,好到不知哪里去了。从我进学校起,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厉害吧?”

允嘉对什么“年级第一”的话题明显不感兴趣,又回到短裤上去,吵着要和鉴成打赌他们的短裤其实一样长。

允嘉上了五年级,学校期中考后开了一次家长会,还很郑重,要家长和学生一起参加。那天晚上鉴成的爸爸和允嘉的妈妈有人请客吃饭,她就很积极地提议让鉴成去, “我已经跟王老师说过了,我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她说假如爸爸妈妈实在没有时间,哥哥代替也可以。”允嘉的妈妈无所谓,鉴成的爸爸更是乐得轻松,於是,鉴成就去当了回“家长” 。

刚开始的时候,鉴成挤坐在满教室大人中间,还有点新鲜感,甚至有几分自豪,觉得人家都说“我是xxx的爸爸” 或者“我是xxx的妈妈”,而他说“我是赵允嘉的哥哥”挺有面子。可是,等他到教室后面贴出来的期中考名次表上一看,就立即发现“赵允嘉的哥哥”实在不是什么美差,因为赵允嘉的名字高居榜末,虽然每科看上去也有七十来分,但班里绝大多数的同学都在八十五分以上。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允嘉为什么那么热切地怂恿他来了。

家长会结束之后,班主任老师很客气地把鉴成请到办公室里,他知道凶多吉少,要挨批了。小学老师办公室他从前也算是常客,只是没想到还要替允嘉挨骂。

“你跟赵允嘉不姓一个姓?”老师以一个出其不意的问题开始谈话。

“对。我 ……跟爸姓,她跟妈姓。”他不知道老师是什么用意,含糊地对付过去。

老师点点头,“赵允嘉的成绩,你也看见了,”她打开手里的成绩报告单又合上,“很不理想啊…………”她把“啊”拖得长长的,好像是为了加重语气。

“我看见了,是很不理想。”鉴成低下头,配合老师的神态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她脑子笨吗?一点不笨。关键是什么?”老师曲起右手食指用力地敲敲办公桌,换上慷慨激昂的声调,“是不用心啊 …………… 她自己不肯用心,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对不对?啊?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鉴成把头埋得更低,“是不用心。以后,我会督促她的。我一定督促她。”他心想,下次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来参加这种狗屁“家长会” 了。

老师喝口水,“我知道你们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而复杂,父母离婚又再婚,对孩子的影响是…”老师痛心疾首,“是…是…是…难以形容的,所以我想赵允嘉,还有你,都会难免有一些心理阴影,这我也是完全理解的…我们要做的就是…”

许鉴成突然脱口而出,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赵允嘉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她……她很好。我们都很好。”原来,老师绕来绕去,还是回到这个话题。

二十出头、两颊红朴朴的女老师半张着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没有心理阴影啊,噢,那很好,很好啊。没有就好。” 然后,他们冷场一会儿,她就放鉴成出来了。

鉴成走出办公室,允嘉坐在紫藤树下的石凳上等他,看见他黑着个脸,大概也知道情势不妙,一声不响地跟着他往外走。

上了车,她才小心翼翼地问,“王老师跟你讲什么了?”

“你说她讲什么了?”

“我不知道。”

“讲你不好。”

“怎么不好?”

“你看看自己考了第几名。”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跟她说以后赵允嘉要是还不用功,尽管罚抄名字,两百遍起抄,而且必须一行空一行,一定不能并在一起。”

“啊?!”允嘉叫了起来,“那只烂苹果最喜欢整人,这下你害死我了!”她把脚在地上拖着,发出闷闷的沙沙声。

“什么话什么话?你出息一点,人家老师干嘛整你?” 鉴成转过个弯。

“其实我数学本来可以起码多考十分,我漏做了一道题目…”

“还狡辩?”

允嘉不说话了,夜风里,只听见她把脚在地上拖着发出的“沙沙” 声。

“把脚收起来,不要卷进钢丝里去。”

沙沙声没了。

出了校门,鉴成要转进小路,允嘉却坚持要他走大路。家长会结束,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回家,大路上车流滚滚。一路上碰到好几个允嘉班里的女同学,她兴高采烈地和她们打招呼,“这是我哥哥。”

“鉴成哥哥,我们班好多女同学都说你长得好看。”

“噢?”

“嗯,她们说你比我们班的男生都长得好看。所以我让她们多看两眼。”

鉴成觉得滑稽,心想谁要和你们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孩比,难怪刚才允嘉那么起劲 …… 搞了半天自己原来是她的展品。

当时已惘然(九)

“嘉嘉,你怎么考那么糟糕?”自行车轮胎劈里啪拉踩过路边一大片梧桐树叶,鉴成清清喉咙,“人家全是八十几分九十几分,你门门功课都那么低,我说你,你倒是怎么考出来的?”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数学考试假如不漏做那道题目,可以多十分的。”

“怎么无缘无故会漏做题目?”

“不是无缘无故,他们自己把题目印在考卷反面,我没看见。”

“那别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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