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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已惘然-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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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遵照她的指示把香槟放进冷藏柜,遵照她的指示拿来两个酒杯备用,遵照她的指示找出六神花露水,允嘉打开盖子把花露水往手上倒,“蚊子叮得痒死我了。”她把花露水一倒一大滩,滴滴答答顺着手掌往下流,香味在空气里发散开来,“哎呀,怎么倒了这么多…”

于是他帮她一起往手臂上抹花露水。楼道里蚊子是很多,允嘉的手臂上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包。

抹到手腕,他才注意到她戴了一只大大的男式手表,圆表面,宽时针,黑边框。看着很眼熟。

“这个…”

“这个啊,”允嘉也想了起来,朝他笑了笑,一面伸手过来解表带,“这个啊,你以为我扔掉了…那是骗你的,我没扔掉…”她解了一会儿才把表带解开,“不过我也没戴,你看…”她把表举到他眼前,“跟新的一样,给…你拿去戴,一直戴到美国去,好不好?”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宝一样的神情。

他被她孩子一样得意的表情怔得说不出话来。

过一会儿,她也慢慢收起笑容,突然说,“我不要你结婚…我是说,我,我不要你跟人家结婚,因为我要你跟我结婚…是…我想跟你结婚…你要是跟人家结婚了,就不能跟我结婚了…我不要…我想嫁给你呀…可怎么办呢…你都要结婚了,我还是想嫁给你,怎么办呢…你说我怎么办…我不要…我会听话的…鉴成哥哥你不要结婚…” 她一遍遍固执地重复着,声音却越来越轻,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声调细细地浮游到空中,透出一点凄凉。

他久久地把允嘉抱在怀里,她也温顺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记得在允嘉耳边说“那哥哥就不结婚,不结婚…哥哥不结婚,好不好”,她拼命地点头,更多的发丝散落开来,撩着他的脸颊,眼泪又是雨点般地落下来。

以前计划好的一切,在这个瞬间,竟然山崩地裂般地不堪一击。

花露水和酒味调和起来,氲在微凉的夜气里,四周一片宁静,像梦境一样。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说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做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听任自己的感情肆意奔驰,因为太快,思维都跟不上了,心里反而生起一种放任的轻松。

允嘉一直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一松开手,他就会离开她。直到下半夜,他迷迷糊糊醒来,她侧着身子依偎着他,嘴唇轻触到他的肩膀,她睡得很熟,一只手却依然拉着他的胳膊。

当时他脑子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担心她摔到床下去……他的单人床不宽,两个人挤很勉强,后来想起她是睡在靠里面,要摔也会是他先摔下去,便放下心来,一放心,马上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穿好衣服,草草地洗漱完毕,允嘉在外间做早饭,煤气炉上一个锅里煮着东西,白气扑哧扑哧地顶着锅盖,她把锅盖掀开一点,斜靠在锅沿上。

允嘉看见他,脸红了,随后又发白,咬咬嘴唇,“你起来了?”她的神情很尴尬。

他也尴尬起来,“唉。”

“早饭就喝点粥吧,我再煎几个鸡蛋。冰箱里实在没别的东西了。”她轻轻地说,一面避开他的眼睛。

“那就很好了。”他也低下头,一面去开冰箱,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鸡蛋呢?”

“我已经拿出来了。”她指指桌子,“有没有大一点的碗?”

他把碗递给她。以后的时间他们默默无语,终于,允嘉开口了,冲着灶台小声地问,“我是不是闯祸了?”

“嗯?” 他没听清。

她回过头来,“我闯祸了。”

当时已惘然(127)

这时,“嘶啦”一声,煤气炉上的锅里粥突然顶着锅盖泛了起来,热汽腾腾地往外冒。允嘉马上伸手去揭开锅盖,又把火调小,“这个炉子好快。” 允嘉说。

“这个炉子就是这样的。”他说,又清了清嗓子。

“我闯祸了。”她又轻轻地说。

“别那么说,”他扳住允嘉的肩膀,“要说闯祸,也是我们两个人闯祸了。”允嘉穿着昨天那条浅紫白花的裙子,头发用根发带整整齐齐地拢到脑后。他注意到她左手中指上戴了个戒指,上面一排嵌了几粒亮闪闪的方钻,昨天晚上,慌乱之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臂上划了好几下,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它们了。

允嘉转过头看看他,苦笑了一下,“这么说你也觉得我们闯祸了。”

“嘉嘉…… ”他握住她的手,那几粒钻石硬硬地顶着他的手掌。他把她的背靠向自己胸口,贴得紧紧的,他的脸颊贴在她的耳朵边。她身上的酒气已经没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允嘉听话地让他抱着,瘦瘦的肩膀纤细的骨格碰着他的手臂。隔着炉子上的水汽,他们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远远传来楼下有人晨练买菜回来聊天的声音,隔开一道窗户和十几米空气,隐隐约约恍若隔世。

拍好的结婚照已经洗了出来,一式双份,放满两大本影集。顾洁的亲戚水平很高,拍得也尽心,又是外景又是内景,既有正式也有休闲,简直美轮美奂。向晓欧挑了三张最得意的加扩放大,她自己留下两张,一张给他,那是穿便装的,目前流行的格调,底色微黄,两个人并排坐在道具楼梯台阶上,鉴成手里捧着本书,晓欧把头半靠在他臂肘,甜蜜地微笑。

那张照片,向晓欧看了怪他“表情不够立体”,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才算是够立体,可是她最终选择将之放大,可见还是相当满意的。

“放在箱子里会压皱的。”那张海报一样大的照片有点让他为难,但向晓欧坚持要他带去,“等到了美国,挂在墙上,想我的时候就可以马上看到我,我也能在照片上看着你。”

那张照片嵌在白色的硬纸板里,隔开厨房门,站在小客厅对面的墙根下。看得也才拍过婚纱照的小王太太羡慕不已,恨不能重新拍一套。

此刻,向晓欧就笑眯眯地在照片上看着他们。

“照片拍得真好看。”允嘉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又轻轻地覆在他的手上,过一回儿,又问,“喂,她那个戒指是真的吗?”

“嗯。”

“多少钱?”

“五千多块吧。”戒指是拍照前一天去买的,买了一对,他的就是指环,向晓欧的上面嵌了颗钻石,六分之一克拉。拍照时他们都戴着戒指,摄影师关照的,打光的时候还专门注意反射出戒指的光。

“你的呢?”她低头看看他的无名指。

“放在盒子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问,“你跟她,也那样过吧?”

“什么?”

“我猜你们也那样过吧?”

他的脸红了,犹豫一会,点点头,“嗯。”

她歪过头,用鼻子蹭蹭他的脸,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的喉咙像炉子上的锅一样,被一股热气顶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照片拍得真好看,”她点点头,又说了一遍,然后吸了口气,从他怀里挣出来,“我要煎鸡蛋了。”

他看着允嘉把火调大,往锅里倒油,捏着锅柄左右各转两圈,把油烧匀,然后把鸡蛋在锅沿磕开,连黄带白一同倒进锅里,蛋白立刻凝固起来,边上泛焦,卷了起来,蛋黄浮在上面,像云朵上一个小小的太阳。

允嘉拿锅铲翻动着鸡蛋,神情很专注。

他终于开口,“昨天你说,不要哥哥结婚,是真的吗?”

允嘉的手一抖,一个鸡蛋的黄流了出来,她马上又用锅铲左右翻着,流出来的蛋黄贴在蛋白上,凝成了一个小小的饼状。

她把鸡蛋舀到碗里,看看他,“还是把蛋黄弄破了。怎么总也学不会呢?”

“不要紧的。”

“连个鸡蛋也不会煎,我真是没用。”她叹口气。

她那副神情猛地将他的心揪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促地问,“嘉嘉,你说过不要哥哥结婚的,对不对?”

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有种搀着点绝望和茫然的不管不顾。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允嘉说过不要他结婚,事实上,她在他的怀里一遍遍地说,絮絮叨叨,小老太婆念经一样,而他也一遍遍地回答过。可是,等一切回复到现实的白天里,说过什么,说过多少遍,都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遥远,再确定的话都变成一片空气。

他不知道允嘉会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什么样的回答,但又忍不住要问。

当时已惘然(128)

允嘉被他注视着垂下眼帘,嘴唇微动几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后,她抬起眼睛,“不知道,我忘了。”

鉴成被她脸上心无城府的坦诚激了起来,“你说过的!”他攥着她的胳膊,大声说,一连重复几遍。

允嘉的眉头微皱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可能夹疼了她的手臂,松开一点,“你说过的。”他重重地又说了一遍。

沉默了一会儿后,允嘉叹了口气,说,“那就当我说过吧,反正我不记得了。” 口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骗人,你记得的。”他脱口而出,随后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有点幼稚。

“我没骗人,”她顿了一下,轻轻地说,“我什么时候真的骗过你。”

“你是说过的。”他最后说了一遍,语气里有点沮丧。刚才问话那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不管不顾已经开始慢慢退却,绝望和茫然却加倍扩张开来,蚕食着他内心的空间。

允嘉脸上没有笑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像是有些累了。她久久地看着他,孩子一样的眼神,里面仿佛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又透出几分哀伤。

那个时刻,他们同时明白,那句话并没有回答的必要,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假如他知道,就不会问;假如她知道,就不会怯于回答。

需要再想一想。再好好地想一想。

他又把允嘉抱进怀里,抱了很久。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但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她的眼睛里一定还是那种孩子般忧伤的神情。

问题是,他看着允嘉长大,即使在孩提时代,也没见过她那样的眼神。

“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过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似地说。

那句话把他的心猛地绞紧了;他把她更紧地贴在胸口。

“什么呀…”他含糊地说,“会有办法的…”

一片寂静,墙上的挂钟骤然变得响亮起来,秒针“哒”地一下,又一下。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最好就这样下去,不用思考,不用交谈,不用做任何决定。

过了好一会,允嘉突然轻轻地笑起来,“你的心怎么跳得比秒针还慢?”

“是吗?”

“嗯,我刚才比过的,一分钟六十次都不到,”她点点头,“心跳得慢好,说明能活得久,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呢?”

“我像我妈,心跳得快。不过我年纪比你小,”她侧过脸来叹了口气,又微笑起来,“要是你爸和我妈看见我们现在这样,会怎么说?”

“估计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把头斜靠着他,伸手抱着他的腰,“有本杂志上说,父母离异的人,结婚后离婚的可能性比一般人高百分之十四。那个时候我就想,假定是我们,加在一起,就是百分之二十八,算上你爸有起码三个女人,我妈也嫁了三次,还远远不止…”

“瞎说。”他摸着她的头发。

“那是统计出来的。”

“统计数据也经常不准。”

“我倒是想,搞不好我们可以负负得正,以毒攻毒…”她笑起来,又自言自语似地,“想什么呢。”

“嘉嘉…… ” 他打断她。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脆亮,几乎有点刺耳。

他们一齐看着电话,却谁都没动。

铃声响过七下才停。

“你怎么不去接?”允嘉轻声问。

他没说话。

“这么早,会是谁呢?”

“可能…是银行的吧。”他口不择言地回答,忘了自己不善于圆谎。他知道那十有八九是向晓欧打来的。

“你不是辞职了吗?”允嘉笑着问,一面拿手指拨弄着他的衬衣领子,过一会儿,抬起头说,“鉴成哥哥,我想吃生煎包子。”

“那我去买。”

“我去吧,你先把早饭盛好。”

允嘉身上没带钱,跟他要,他打开皮夹,翻出一张一块,一张五块,一张十块。她抽走了那张十块的。

她拉开门,又探回身来,对着他笑了一笑,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电话铃又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接。就在昨天下午,向晓欧还在和他商量选哪一种喜糖,短短十多个小时之后,那一切变得遥远而模糊。

如果向晓欧现在问他“是酒心巧克力好还是梅心软糖好呢?”他一定像白痴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些东西,像童话里的非洲木棉,一颗种子随风飘过来,悄悄地扎根,不知什么时候发芽,长大,待到发现,早已根枝盘错,一夕之间深深渗透到每个角落,真要拔掉,整颗星球都会碎掉的。

他知道迟早要面对,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只想等嘉嘉回来,同她一起吃顿早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早饭了。

许鉴成小心地又煎好一个荷包蛋,蛋黄很完整,圆圆地嵌在蛋白当中发亮,边上微微发焦。他并不擅长做菜,但煎蛋是拿手活…… 小时候父母“相敬如冰”,吵了架没人做饭,他中午回家常常煎蛋就酱瓜下饭,后来时间长了,父母形同陌路,他却把鸡蛋煎得出神入化。允嘉煎蛋时火候总是把握不好,他教过她好几回,她学得不耐烦,小时候说“吃到肚子里一样的”,长大一点说“多吃鸡蛋不好,没听说人家外国都是穷人才爱吃鸡蛋”,反正她有理。

他往两个煎蛋上点好几滴酱油,放在一个碟子里。破的那个,归他;好的那个,给她。

但是,允嘉没有回来。等过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他跑下楼,在对面的点心店里找了一大圈,依然不见她的踪影。

他这才想起她拿了张十块钱的票子出去 …… 买包子不用那么多钱。

她到底还是骗了他一回。她就那么平静地打开门,回头对他明媚地一笑,然后消失在门后。

后来,等他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问允嘉那天早上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她告诉他“那时候心里很害怕”。

他问她怕什么,她说,“从小到大,我好像都是被人家拣剩的,我怕你想来想去,到头来还是会扔下我。”

那时候,他才明白,那天赵允嘉走得义无反顾,是因为他不够义无反顾。

当时已惘然(129)

那天,鉴成在允嘉门前等了整整一天。先是在楼下等,怎么按铃都没人接,后来有人上楼,他就跟在后面进去,敲门也没人应,他就坐在她门口的楼梯上等。

楼里住户不多,基本没有什么人上下。有个打扮考究的中年女人打着哈欠牵着只西施犬走过,那只狗看见他就汪汪乱叫,女人警惕地打量他一阵,初步判断不是贼,问“里面没人”,他点点头。

女人上楼下楼几次,最后一次上去,已经下午快四点钟,连狗都不朝他叫了。她看着他摇摇头,笑笑,“没人就下次再来嘛”。他点点头,摇摇晃晃地下了楼。

或许是饿过了头,他的胃和脑子一样近乎麻木。回去的路上,他想着允嘉会去什么地方,却丝毫头绪也没有,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早晨她那固执而哀伤的神情,猛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在公共汽车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允嘉。他希望她在他旁边,像从前那样用手指攥住他的袖子,那样至少他可以定下心来,把头脑里纷乱的思绪理一理。

汽车进隧道时,一阵昏暗,他眼前又像过电影一样现出嘉嘉第一次到他家的情景。他情绪很低落,觉得是举着白旗欢迎鬼子进城;她却无忧无虑地坐在三轮车后的藤条箱上边喝桔子水边对他笑得阳光灿烂,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不像拖油瓶,更像接收大员。

那时候他觉得她缺心眼,后来才知道,当时她心里也害怕,她也不喜欢那样,是没有办法:没有家,只好厚着脸皮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她用笑容去遮掩内心的胆怯。

当年歇斯底里地嚷嚷着要把墙上的瓷砖敲下来带走,或许也是出于对那个即将失去的家的依恋。

车子钻出隧道,夕阳依然明亮地照耀着,刺得他眼睛一阵阵发酸:嘉嘉去他家的时候带着一盒大头钉,因为怕他对她不好,后来,她把大头钉扔掉了,还把自己心爱的童话书给他看,他却没有好好照顾她,害她吃了那么多苦,还不自知。

回到宿舍,电话铃正在响,他立刻冲上去接。是向晓欧的。

“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天,”向晓欧的声音不太高兴,“实在找不到你,喜糖我就自己订了,上次那种杂锦的我想想还是算了,颜色又不好看,昨天和嫂子看见一种樱桃巧克力,做成心形的,两颗心套在一起,一盒六粒,味道也不错,我一眼就看中了……喂?你在听吗?”

“在听。”

“我一眼就看中了,就订了三百盒。”

“三百盒?”

“我也觉得太多,可嫂子一定说糖发得越多越喜气,也是,你想,亲戚朋友邻居,你的同学、同事,我的同学、同事,有小孩的还得多给一份…再说,多订点还有折扣……还有,对了,我有个同学爸爸认识人,可以按成本价买迷你双面绣,八块钱一个,便宜吧,我想买十个给你带到美国去送送人,不是说美国人喜欢这些吗…还有丝巾…”

三百盒喜糖…八块钱的迷你双面绣…丝巾…

随后,鉴成照向晓欧的嘱咐,穿戴齐整,去一家餐厅见她来出差的堂舅。都是向家的亲戚朋友,京城来的堂舅讲话像领导发言,夸他“年少有为呵呵呵”,夸他们 “郎才女貌呵呵呵”,向晓欧调皮地一笑“难道我就没有才吗”,堂舅一拍蹭亮的脑瓜“才貌双全呵呵呵”,然后对他眨眨眼“厉害啊”。

那天晚上,他打开冰箱,看见允嘉带来的那瓶香槟,拿起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他出去买了几瓶啤酒,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他又出去买了几瓶啤酒;然后,他又出去买了一瓶洋河大曲,咕咚咕咚灌下去,抱着马桶吐了半天。

他还是每天早晚给允嘉打电话,从来没人接。她好像打定决心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十多天后,终于有了她的消息。那天傍晚,小王夫妇即将回来,他正在整理东西,打算搬到外公外婆那里暂住到结婚。桌上放着下午从楼下信箱拿上来的一堆信件和报纸。

向晓欧来了,还带来个西瓜。他叫她坐一会儿,她就坐在桌边翻报纸。

等他把储物间里自己的东西清理出来,回到房间,她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他,“我…我先走了。”

“你怎么了?”

“我不大舒服,头…有点头痛。你不要送了。”她说着,也不等他回话,转过身,跑到门边,换上凉鞋,开门就走了,鞋跟“踏踏”踩着下楼的声音很清脆。

他回到房间里,桌上的报纸还摊着,被风吹得哗哗直动。他走过去翻翻,一张报纸里掉出一张明信片,是海滨的图案,转过来,后面写着:

鉴成哥哥,我想好了,你去结婚吧。

我又不想嫁给你了。我很好。真的。

祝你们辛福。

没有署名和地址,角上盖着青岛的邮戳。原来,她去了那里。

当时已惘然(130)

那张明信片上三分之二都是蔚蓝色,海水接着天空,难以分出界线。游人如织,一条长长的栈桥从海滩远远延伸开去,融进蔚蓝之间,栈桥的尽头是一个六角亭子,盖着明亮的琉璃瓦,再远一点,是海水中间岛上白色的塔顶。

是两天前寄出的,字写得大大的,一色往右斜,仿佛是允嘉在歪着脑袋对他说“你去结婚吧”。他的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下。

明信片边上有几道淡淡的灰黑色的痕迹,也微微有点皱,好像被很多人摸过。也许邮递员们传看过,随后好奇地想这会是怎么回事。

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可能会影响一生的决定写在明信片上,贴上两毛钱的邮票,由它经过无数人的手,任凭他们去揣测猜想。

鉴成拿起电话拨了允嘉的号码,心里暗暗期盼她或许已经回来,拨了好几次,却还是没有人接;允嘉没说去青岛干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她不会回来了。

他坐在桌前愣了很久,回想着刚才向晓欧苍惶的神情,她说不定也是因为看见那张明信片才突然走了。假如向晓欧问起来,该怎么跟她说呢?

他下意识地又拨了向晓欧家里的号码,但是在第一声铃响停之前又突然挂下。

太阳慢慢地落下去,窗外的天色暗下来,一弯细细的月亮像是早已埋伏在天边,跃然从天幕里跳了出来。他心里电光石火般闪起一个念头:干脆就实话实说吧! 然后…然后事情也许就会变成琼瑶电视剧里那样,他变成里外不是人的男主角 ……当然做不出林瑞阳那种倒打一耙式的痛不欲生,但无论结果如何,起码心里爽快一点。

明信片上那几句话像是把他的心掏空了:那一天等在允嘉的门口,他那么渴望她在身边,潜意识里,也是希望她能借他一点勇气。毕竟,忘恩负义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他自己的勇气还不太够,还差那么一点。原来,他也是在心里祈求允嘉“你要抓住我”,可惜她已经被冲得太远,听不见他的召唤。

也是活该,从前允嘉需要他的时候,他放开了手,由她一个人在水流里漂泊。

他想不起究竟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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